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輕柔說話的風

第3章 第三章

輕柔說話的風 弗·福赛斯 7754 2018-03-21
那些婦女們注意到了。她在為男人們送飯回來時臉蛋總是紅撲撲的,她的那件鹿皮束腰外衣的胸部總是急劇地起伏著,那些年長的婦女們會開心地咯咯笑著。她沒有活著留下來的母親和姨媽,所以這些女人是來自於不同的家庭。但在12個未婚男人中有她們的兒子,因此也是合格的勇士。她們不知道是誰點燃了這個美麗的姑娘的愛情的火焰。她們哄著她快點讓她們知道,免得她的情人被另一個姑娘偷走,但她告訴她們,她不知道她們在說些什麼。 9月份樹葉脫落時,營地遷到高山上去,以獲得針葉樹的遮掩。當10月來臨時,夜間變得寒氣逼人。但獵區很好,那些矮種馬囓食著最後一批草料,然後才會轉而去吃地衣、苔蘚和樹皮。羅斯伯德已像它周圍的矮種馬那樣適應了這裡的環境。克雷格時常下山去牧地並帶回一袋新鮮的青草,用他的獵刀把它們切細。

假如輕風有一位母親,那麼她也許會與高糜調停此事,但問題是沒有,所以最終她只能自己出面去告訴父親。他頓時勃然大怒。 她怎麼能去想這種事情?白人摧毀了她的全家。這個人將會回到他自己人那邊去,而且那裡是沒有她的容身之地的。更何況在小比格霍恩河畔肩部中了一顆子彈的那位勇士現在差不多已經痊癒了。斷裂的肩骨最後已經接合了,不是部分,而是全部。他是“走鷹”,而且他是一位優秀的勇士。他將成為她的未婚夫。這事第二天就要宣布。就這麼辦。 高糜煩惱了。有可能那個白人也有同樣的想法。從現在起他必須被日夜監視起來。他不能回到他自己人那裡去;他知道他們紮營的地方。他要留過冬天,但他要被看管起來。就這樣。 克雷格突然被安排住到了另一戶家庭的一隻圓錐形帳篷裡。那裡有另3名勇士與他合住著同一間棚屋,他們將警惕地註視著他在夜間的一舉一動。

是在10月底的時候,她來找他了。他睜著眼睛躺在帳篷裡,心中在思念著她,這時候一把刀子慢慢地無聲地劃破了圓錐形帳篷的一邊。他輕手輕腳地爬起來,鑽出了破洞。她站在月光下仰視著他。他們第一次擁抱了,熾熱的愛在他們身上互相流動。 她掙脫開來,後退幾步並招招手。他跟上去一起穿過樹林,來到了營地視線範圍以外的一個地方。羅斯伯德已被掛上了鞍子,一件野牛皮睡袍卷疊在馬鞍後面。 他的來复槍掛在馬肩上的一隻長筒槍套裡,鞍袋裡裝滿了食物和彈藥。一匹雜色矮種馬也已被配上了韁繩。他轉過身來,他們吻在了一起,寒冷的夜晚似乎在他的周圍旋轉。她在他耳邊輕聲說:“帶我去你的山里,本·克雷格,讓我成為你的女人。” “現在和永遠,輕風。”

他們跨上馬,輕輕地騎行著穿越樹林直至來到了一片開闊地,然後一路下坡經過孤山朝著平原疾駛而去。日出時他們回到了山腳下。在黎明時,一小隊克勞人在遠處見到了他們,但轉向北方朝通往埃利斯堡的博茲曼小徑而去。 夏廷人來追他們了;他們共有6個人,追趕速度很快,他們輕裝出發,只是在肩上斜掛著他們的來复槍,在腰里插著斧子,屁股下墊著手工編織的毯子,而且他們接到過命令。走鷹的未婚妻要活著帶回來。那個白人則應該死去。 而一支克勞人小分隊也朝北騎行,他們行走得很艱苦。其中一人曾在夏天時在軍隊里當過偵察兵,知道藍軍部隊已經貼出佈告重金懸賞捉拿那個白人叛徒,賞金多得足以購買許多馬匹和物品。 他們永遠沒能抵達博茲曼小徑。在黃石河以南20英里處,他們遇上了由一名中尉指揮的由10名騎兵組成的一支巡邏小隊。那位前偵察兵解釋了他們的所見,主要使用的是手勢語言,但中尉能明白。他讓巡邏隊南行去山區,讓克勞人充當嚮導,以切斷那條路徑。

那年夏天,卡斯特及其部下遭屠殺的消息如同冷空氣般地橫掃美國。在遙遠的東部,國家的領導人於1876年7月6日在費城聚集,慶祝100週年國慶。來自西部邊疆的那條消息似乎不可置信。當局命令立即查清。 那次戰鬥之後,特里將軍部下的戰士們已經清理了那片致命的山坡,以期尋找對這場災難的解釋。蘇人和夏廷人已於24小時之前離開了,特里也沒有心思去追擊。雷諾少校的殘餘部隊已被解救出來,但除了當時他們看著卡斯特率領官兵們騎馬走出視線進入山丘後面之外,其餘他們什麼也不知道。 在山坡上,每一片證據都被收集並保存起來了,即使那些正在腐敗的屍體要趕快掩埋。在收集到的物品中,有夾在草叢中的幾張紙片,其中有庫克上尉所作的筆錄。

當時站在卡斯特身後參與審問本·克雷格的官兵們沒有一個活下來,但那位上尉副官所記錄的內容足以說明了一切。對於這場災難,軍隊需要一個理由。現在他們有了一個:那些野蠻人事先得到了預告並已作好了準備。不知情的卡斯特中了一個大埋伏。而且軍方有了一個替罪羊。經驗不足不能作為一個理由被接受,而背叛則可以。懸賞1000美元捉拿那個偵察兵的佈告貼出來了,死活都要。 追踪變得渺無希望了,直至一小隊克勞人看見了那個逃亡者,後面還跟著一個印第安姑娘,在10月底時騎馬跑出普賴爾山區。 中尉的馬匹已在夜裡休息夠了,而且吃飽喝足了。現在它們精神飽滿,於是他率領戰士們騎上馬朝南方疾駛而去。他的生涯處在了關鍵時刻。 日出後不久,克雷格和輕風抵達了普賴爾山口,這是夾在主山脈和單獨的西普賴爾峰之間的一道低矮的隘口。他們越過那道隘口,策馬慢跑穿過西普賴爾山腳,出現在荒野之中,那是一片長著荒草的山脊和山溝的鄉野,向西一直延伸50英里。

克雷格沒有必要用太陽為他導向。他能夠看到遠處的目標,在清冷蔚藍色天空和早晨的太陽下熠熠發亮。他正在朝阿布薩羅卡荒原行進,那是孩提時他與老唐納森一起打獵過的地方。那個地方很荒涼,只有一片荒蕪的森林和岩石裸露的高原,很少有人能追過來,而且從那裡可上行通往熊牙山脈。 即使相隔那段距離,他也能看到山脈的那些雪峰——雷山。聖山、藥山和熊牙山。那裡,一個人只要有一支好步槍就能擋住一支軍隊,他停頓一下,以讓渾身冒汗的坐騎飲上幾口水,然後繼續向著似乎把大地與天空連接了起來的那幾座山峰進發。 在20英里之後,那6個印第安勇士邊用眼睛掃描地上留下的馬蹄鐵的痕跡,邊策馬快步前進,這樣既能節省他們的矮種馬的體力又能長時間奔馳。

在北方30英里處,騎兵巡邏隊南下尋找踪跡。他們於中午時在西普賴爾峰西邊找到了。 那幾個克勞人偵察兵突然勒住韁繩讓馬走起圈子來,眼睛盯住了被太陽曬乾了的一塊土地。他們朝下指向那些鐵蹄印跡和緊跟在後面的未釘鐵掌的一匹矮種馬的踪跡。 “那麼,”中尉輕聲說,“我們有了競爭對手。沒關係。” 他命令繼續西行,雖然馬匹正在開始疲勞。半個小時後,在爬上平原上的一個高坡時,他取出望遠鏡去觀察前方地平線上的動靜。逃亡者倒沒有看到,但他見到了一叢飛揚的塵土,下面是6個微小的人影,騎坐在雜色矮種馬上向著山區疾駛而去。 夏廷人的那些矮種馬也累了,但他們知道前方逃亡者的坐騎肯定也累了。勇士們在布里吉村下面的布里吉溪旁讓馬匹飲了水,並休息了半個小時。一位把耳朵貼在地上的勇士,聽到了後面傳來了一陣陣馬蹄聲,於是他們上馬繼續前進。 1英里之後,他們的領頭人拐到了一邊,把他們隱藏到一個小山包後面並爬到山頂上去瞭望。

他看到了3英里之外的騎兵隊。夏延人不知道山坡上的任何記錄紙,也不知道對那個流亡的白人的任何懸賞。他們猜測那些藍軍官兵肯定是來追趕他們的,為的是他們走離了保留地。因此他們觀察著,等待著。 騎兵巡邏隊抵達那條土路的分岔點時停了下來,那些克勞人偵察兵下馬去察看地上。夏廷人看到克勞人,直指向西方,於是騎兵巡邏隊繼續朝那個方向奔馳而去。 夏廷人以一條平行線與他們分頭並進,如同當時小狼尾隨卡斯特沿羅斯伯德溪北上那樣,尾隨著這些藍軍戰士。但在下午三四點鐘時,克勞人發現了他們。 “夏廷人。”克勞人偵察兵說。中尉聳聳肩。 “沒關係,讓他們追獵。我們有我們的獵物。” 兩支追捕小分隊持續行進直至夜幕降臨。克勞人跟隨著那些踪跡,夏廷人尾隨著巡邏兵。當太陽沉入山峰後面時,兩個小組都知道他們必須讓馬匹休息。如果他們試圖不停地前進,他們的坐騎將會在他們身下累垮。此外,地面正變得越來越崎嶇不平,踪跡也變得越來越難以追隨。黑暗中,沒有馬燈,這是他們所沒有攜帶的,趕路是根本不可能的。

在10英里的前方,克雷格也同樣知道。羅斯伯德是一匹高大、強壯的母馬,但它已經載著一個人和裝備在高低不平的地面上跑了50英里路程。輕風不是一個熟練的騎手,她也已經疲憊不堪。他們在雷德洛奇鎮東邊不遠的熊溪旁扎了營,但不敢點火,惟恐被發現。 夜幕來臨後氣溫急劇下降。他們蜷縮進那件野牛皮睡袍之中,輕風姑娘很快就睡著了。克雷格沒有睡覺。他可在以後睡覺。他鑽出睡袍,把自己裹在那條紅色的手工編織毯子裡,並註視著他所鍾愛的姑娘。 沒人過來,但在黎明前他就起來了。他們很快地吃了飯,是一些風於的羚羊肉,和她從自己的圓錐形帳篷裡帶出來的玉米麵包,和著溪水吃到了肚子裡。然後他們就離開了。追捕者也起來了,當第一線曙光顯示出那些踪跡時。他們滯後9英里路程,並正在逼近。克雷格知道夏廷人會來追趕;他所做出的事情是不可饒恕的。但他對騎兵追捕隊則是一無所知。

地面更崎嶇了,前進的速度也更慢了。他知道他的追捕者將會追上來,他需要用偽裝踪蹟的方法以使他們慢下來。在馬背上騎行兩個小時之後,逃亡者來到了兩條溪水的交匯處。左邊,從山上翻滾著流淌下來的是羅克溪,對此他判斷是不能作為進入到荒野的一條通路的。前方是西溪,水更淺一些,石頭也更少一些。他跳下馬,把矮種馬的韁繩拴到他自己馬匹的鞍子上,然後牽著羅斯伯德的肚帶在前方領路。 他引領著這支小小的馬隊以一個朝向羅克溪的角度離開岸邊,進入水中,然後折回來走另一條水路。冰冷的溪水麻木了他的雙腳,但他踩著溪底的礫石和卵石堅持行走了兩英里。接著他轉向左邊的山區,牽引著坐騎淌出溪流進入到那片濃密的森林裡。 現在樹林下面的土地陡峭地上升起來,而且太陽被逮住之後變得陰森森的。輕風用毯子裹住身體,騎在矮種馬的光背上以行走的速度前進著。 在3英里的後方,騎兵巡邏隊抵達水邊停了下來。克勞人指向似乎走向羅克溪的踪跡。中尉在與他的中士商議後,命令他的巡邏隊朝那條假踪跡追過去。當他們消失之後,夏延人來到了兩溪的會合處。他們無需進入到溪水中以掩蓋他們的路線。 但他們選擇了正確的溪流并快馬加鞭上了岸,打量著遠處馬兒出水的痕跡,並朝著上山的方向進發了。 兩英里之後,他們發現了溪水對面一塊軟土上的痕跡。他們噼劈啪啪地淌過溪流進入到那片山林之中。 中午時,克雷格抵達了他認為他記得的多年前打獵時曾經經過的地方。那是一個很大的岩石高原,叫銀徑高原,可由此直接通向山區。雖然他和輕風不知道,但實際上他們現在已經處在海拔1100英尺的高山上了。 從岩石的邊緣,他能夠俯視他曾經沿著走過來而後又離開了的那條溪水。在他的右邊,下面有人影,那是兩條溪流分岔處。他沒有望遠鏡,但透過稀薄的空氣能見度特別好。半英里之外的那些人不是夏延人;他們是10名戰士,還有4名克勞人偵察兵。他們是在發現搞錯了之後從下面的羅克溪折返回來的一支部隊巡邏隊。這個時候,本·克雷格方才明白因為他放走了那個姑娘部隊仍在追捕他。 他從皮套裡取出他那支夏普斯來复槍,塞進一顆子彈,找到一塊可以臥倒的岩石,舉槍瞄向了下面的那條山谷。 “打那匹馬,”老唐納森曾經總是這麼告誡。 “在這種地方,一個人失去馬匹之後將不得不折回。” 他瞄準那位軍官的坐騎。一聲爆響,當它發出來時,在山谷裡迴響著,像一個滾雷般地來回震響了好幾次。子彈擊中了中尉騎坐的馬匹頭部旁邊的右肩。它像一隻口袋般地頹然倒地,同時把那個軍官掀翻在地。當他倒下去時,他扭傷了一隻腳踝。 騎兵們四散逃入林中,除了那位中士。他撲向倒在地上的戰馬身後,試圖去幫助中尉。那匹馬已經受了致命傷,但還沒死。中士用手槍擊斃了它,由此免去了它臨死時的痛苦。然後他把他的領導拖進了樹林裡。槍聲沒有再次響起。 山坡上的樹林裡,那些夏廷人從馬背上下來踩到了松針地上,並留在了那裡。 他們中的4個人帶有從七團那裡繳獲的斯普林菲爾德步槍,但與平原印第安人一樣,他們的槍法很差勁。他們知道那個年輕的白人能用那支夏普斯來复槍在何種射距作何種射擊。他們開始往上爬行。這使得他們的速度慢了下來。 6人中的一人殿後,引領著所有的6匹矮種馬。 克雷格把那條毯子割成4片,分別包住了羅斯伯德的4只蹄子。夾在鐵掌和岩石之間的這些布料不會維持很長時間,但能隱藏10碼距離的蹄印抓痕。然後他策馬朝西南方向越過高原向山峰挺進了。 在過了銀徑5英里處,周圍光禿禿的沒有掩護。 2英里之後,這位前邊防戰士扭頭去看身後,看到微小的人影迎面越過山脊到了那條石樑上。他繼續縱馬前進。 他們射不中他,也抓不住他。幾分鐘後,人影更多了;那些騎兵戰士已經引著他們的馬匹穿過了樹林,而且也已經到了那塊岩石上,但在夏廷人東邊1英里處。然後他來到了那道裂口處。他以前沒有到過這麼高的山上;他不知道自己所處的位置。 萊克福克溪又陡又窄,兩岸長著松樹,溪水冰冷刺骨。克雷格轉身沿著溪邊行走,尋找一個堤岸較淺便於跨過去的地方。他在雷山的影子下發現了這麼一個地方,但他已經花去了半個小時時間。 他引領著馬匹下到深谷,又上了對面的坡頂到了另一塊也是最後的一塊岩石上,那是赫爾羅林高原。當他從溪谷裡出現時,一顆子彈在他頭頂上方呼嘯著飛了過去。 在山谷的對面,一名騎兵已經看見了松林中的動靜。他的耽擱不但使他的追捕隊趕了上來,而且他還向他們暴露了穿越的途徑。 在他的前方還有3英里的平地,然後才是後衛山的那些高聳人云的岩壁,在那些重巒疊蟑、洞穴遍布的高山上,世上沒人能抓住他。在稀薄的空氣中,兩個人和兩頭牲畜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但他仍在頑強地挺進。黑暗將會很快降臨,而且他將會消失在後衛山、聖山和熊牙山之間的峰巒溝壑之中。沒人能跟著踪跡來到這裡。 過了聖山是那道分水嶺,再過去就是一路下坡進入到懷俄明。他們將會遠離含有敵意的環境,結婚,並將居住在荒野里而且永遠生活下去。當天光退盡時,本·克雷格和輕風甩掉後面的追捕者,向後衛山的山坡前進。 黃昏中,他們爬上岩石平原,遇到了雪線,那裡的山頂上終年冰雪封蓋。他們在那裡發現了一塊平坦的突岩,有50英尺長。 20英尺寬,背後還有一個深深的洞穴。 幾顆最後的松樹遮擋著洞口。 當夜幕降臨時克雷格拴住馬腳,它們去吃食樹下的松針。山上寒氣逼人,但他們有那件野牛皮睡袍。 這位偵察兵卸下馬鞍和剩餘的毯子,帶進山洞裡,在他的來复槍裡塞入子彈後放在了他的身邊,然後在洞口處攤開了那張野牛皮。克雷格和輕風躺上去,他拉起另一半蓋在了他們的身上。 在這個大繭包裡,人體的自然體溫回復了。輕風姑娘開始拱向他的懷裡。 “本,”她耳語著說,“讓我成為你的女人。現在。” 他開始把她那件鹿皮束腰衣從她那熱切的身體裡往上剝出來。 “你這麼做是錯誤的。” 這裡的高山上萬籟俱寂,這個聲音雖然蒼老虛弱,但用夏延語說出來的這些詞語卻相當清楚。 已經脫去皮襯衣、現在在冰冷的空氣中光著上身的克雷格,在1分鐘之內就到了洞口,手裡提著來复槍。 他不明白為什麼他此前沒有看見這個人。他盤腿坐在那塊平石邊緣的松樹下。 鐵灰色的頭髮垂到了他那赤裸著的腰部,他的臉上佈滿了皺紋,活像一隻經過了炙烤的核桃。他已經相當蒼老但也十分虔誠,他是一位部族的精神首領,是一位未來的預卜者,來到荒無人煙之處實施節食、沉思和追尋神靈的指導。 “是你說話嗎,聖師?”偵察兵給他套上了一個對那些智慧老人的頭銜。他來自何方,他也無法猜測。他是如何爬上這麼高的山區?他也無從知道。在沒有遮蔽衣物的情況下他是如何頂住寒冷倒不是不可想像。克雷格只知道一些聖顯追求者能抵御所有已知的惡劣環境。 他感覺到輕風來到了他身邊的洞口處。 “在聖人和無處不在的神靈的眼裡,這是錯誤的。”老人說。 月亮尚未升起,但在清冷的空氣中的那些星星卻是如此之明亮,以致那塊寬大的岩石沐浴在一片淡白色的亮光下。克雷格能夠看到樹下那對蒼老的眼睛裡的星光的閃爍。 “為什麼是錯誤的,聖師?” “她已經許給了另一個人。她的郎君曾經英勇地抗擊白人。他贏得了許多榮譽。他不應該得到這種對待。” “可現在她是我的女人。” “她會成為你的女人,山里人。但現在還不會。無處不在的神靈是這麼說的。她應該回到她的人群和她的郎君那裡去。如果她去了,那麼有一天你們會重新團圓,她將會成為你的女人,你也將會是她的男人。永遠。無處不在的神靈是這麼說的。” 他拿起在他身邊地上的一條手杖並用它幫助自己站了起來。他那赤裸的肌膚又黑又老,在寒風中萎縮著,只有一圈腰布保護著他。他轉身緩慢地穿越松林走下山去,直至他的身影從視線裡消失。 輕風朝克雷格仰起了臉。眼淚在她的臉頰上流淌著,但它們沒有掉下來,在流到她的下巴之前它們已經凍住了。 “我必須返回我的人群。這是我的命運。” 沒有爭論。爭論也是沒用的。在她圍上腰布並把毯子裹上身體時,他備妥了她的那匹矮種馬。他最後一次抱住她並把她抱上了馬背,再遞給她韁繩。她默默無語地把那匹雜色馬引到了那條下山土路的起點。 “輕柔說話的風。”他叫道。她轉過身來在星光下凝視著他。 “我們會團聚的。有一天。是這麼說的。當鶯飛草長、江河流水的時候,我將等待著你。” “我也會等你,本·克雷格。” 她走了。克雷格遙望著天空,直至寒氣更加深沉。他把羅斯伯德牽進山洞深處,並為它抱來了一大把松針。然後他在黑暗中鋪開那張野牛皮,躺上去往身上一裹就睡著了。 月亮升起來了。那些印第安勇士們看到她越過岩石平地朝他們走來。她看見下面峽谷邊緣兩堆燃燒著的篝火,並聽見了從她左邊那堆傳過來的一隻鷹的那聲低沉的叫喚。於是她朝那裡去了。 他們沒說什麼。有什麼話應該讓她的父親高糜去說。但他們還有一項任務沒完成。那些洗劫了他們棚屋的白人必須死去。他們等待著黎明。 下半夜1點鐘,大片雲塊飄到了熊牙山上空,氣溫開始下降。兩堆篝火旁的那些人全都瑟瑟抖著並裹緊了他們身上的毯子,但那沒用。不久他們全被凍醒,往火堆裡添加了更多的柴禾,但氣溫仍在下降。 這些夏廷人和白人都曾在嚴酷的達科他度過冬天,也知道寒冬是什麼滋味,可現在才10月底。季節還早。然而溫度在下降。凌晨2點鐘,漫山遍野紛紛揚揚地下起了鵝毛大雪。在騎兵隊的營地裡,那幾個克勞人偵察兵起來了。 “我們要走了。”他們對軍官說。他正遭受著他的腳踝的傷痛,但他知道抓獲和嘉獎將會改變他在部隊裡的生涯。 “天是冷的,但黎明很快就會到來。”他告訴他們。 “這不是正常的寒冷,”他們說,“這是'長眠之寒'。任何衣袍都無法抵禦。你要尋找的那個白人已經死了。或者他將會在太陽升起前死去。” “那就走吧。”軍官說。追踪已沒有必要了。他的獵物就在山上,他在下雪前的月光下看到過那座山。 克勞人騎上馬離開了,折回去跨越銀徑高原並走下山去的那條山谷。當他們離開時,一個人發出了像一隻夜鳥般的那種淒涼的叫聲。 夏廷人聽到了那聲喊叫並面面相覷著。那是一次警告的叫聲。他們也騎上馬,把雪塊扔到黃火上,然後離開了,帶上那個姑娘同行。氣溫還在下降。 在凌晨4點鐘左右時,雪崩發生了。它從山上崩落下來,把厚厚的雪塊移到了高原上。那堵雪牆嗤嗤響著滑向萊克福克溪,在它落入溝壑之前帶走了一切。留在原地的那些騎兵巡邏隊人馬動彈不得;寒氣已經把他們固定在了他們躺著和站著的原地。白雪填滿了溪谷,只有鬆樹的樹梢隱約可見。 上午時,雲開日出。山里一片白雪茫茫。在無數個孔洞裡,山里的動物和森林知道冬天已經來臨,它們應該冬眠至春天。 在高山上的那個洞穴裡,那位裹在野牛皮睡袍裡的前邊防戰士在睡覺。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