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外國小說 弗·福賽斯驚險懸念小說集

第3章 無頭案

馬克·桑得森喜歡女人,同時,也喜歡阿伯丁魚片。如果他覺得有點餓了,便給餐館打電話,讓他們用飯盒把他想吃的東西送來。這點錢,他是花得起的。他是擁有幾百萬資產的富翁,而且是英鎊,抑或在不景氣的時候,每英鎊也可以值2美元。 跟那些一帆風順的富翁們一樣,他也有三種生活。作為金融大亨的社會公務生活;私生活——這種私生活不一定私,因為好些人的私生活都是在大庭廣眾下度過的;再就是他的秘密生活。他的第一種生活,每年都定期地在主要報紙的財經專欄和電視節目中反映出來。 60年代中期,他在倫敦西區開始經營住宅。他受教育很少,但腦瓜很活。不到兩年,他就掌握了生意經。更重要的是,他學會了既會鑽營,而又不觸犯刑律。 23歲時,他成功地完成了第一次交易,在24小時內脫手一筆房產交易,淨得利潤1萬英鎊。而後,他用這筆錢建立了密爾頓股票,一直使用了16年。在70年代初,他的財產已達100萬,於是,便脫離了住宅經營,而從事發展辦公樓。 70年代中期,他的財產已接近500萬,並開始從事多種經營。他如同得了點金術一樣,在金融、銀行、化工和地中海假日療養地等項經營中左右逢源,生意興隆,財源茂盛。大報的編輯們競相報導他的業績。人們相信,他的密爾頓股票譽滿全球,穩固上漲。

他的私生活,也偶爾出現在報紙上。一位闊佬,擁有高級住宅、伊麗莎白式的莊園,國外多處別墅;遊艇、高級賽車、高級羅依斯轎車;常常有一些年輕而健美的電影新星與他照相或出入他的豪華臥室……儘管在婚姻和子女問題上遇到點麻煩,但他都逢凶化吉,免去災星,在老倫敦當中,他算是一位赫赫有名的人物了。 他的秘密生活卻是另一回事。可以歸納為一個詞——無聊。對一切,他都感到厭煩極了。他曾有過一句名言:“馬克想什麼就有什麼。”這句話卻成了對他自己的絕妙諷刺。他39歲了,但並不顯得難看,身強體壯,容光煥發,可仍然是光棍一條。 他開始感到,他需要一個人,並不要很多,只要一個,以及她的孩子和在鄉間一個叫做家的地方。他也知道,這個人是很難找到的。他早就想找一個理想的人,但十幾年來,卻從未遇見過。

桑得森和大多數追求女性的有錢人一樣,雖然遇到了一個心中的女人,使他大為動心,但那女人卻不喜歡他,不喜歡他的地位、他的錢財或他的名譽。跟其他追求女性的人不同的是,他至少還有點自知之明,自己還承認這一點,如果公開地去搞女人,就等於自找苦吃。 他肯定地認為是不會碰到理想的女人了。但在一個夏初,他遇到了。 那是在一個慈善事業的晚會上,用晚會票的一點點剩餘去支援孟加拉。她,穿過房間去聽一個矮胖的、嘴裡叼著一隻大雪茄的人講什麼。她靜靜地聽著,微帶笑意,看不出是對那人講的奇聞軼事感興趣呢,還是被那小個子的怪相所吸引。但那人卻在極力地討她喜歡。 那小個子是一位電影製片人,桑得森跟他有點頭之交,於是便湊了過去,他們認識了。她的名字叫安琪拉·蘇馬。與他握手的那隻手是纖細而冰冷的,並蓄著長長的指甲。她手中拿著飲料,無名指上戴著一隻牌子不明的金戒指。桑得森不是粗心人,已婚婦女是一眼就看得出來的。他喧賓奪主地與她攀談起來,把製片人晾在一邊。然後,把她帶到另一個地方去談。她的體魄打動了他。

她不是一般的女人,他的心有些跳。 但她卻顯得無動於衷的樣子。 蘇馬太太個頭高挑、身板平直,臉面雖然不是那種很時興的臉型,但眉清目秀、淑靜沉穩;她也不是80年代那種瘦削如柴的流行體型。她胸窩很深,細腰、寬臀、慧腿頎長;她那閃亮的褐髮盤在腦後,雖不顯得富態,卻顯得很有氣派;她只穿一件白府綢連衣裙,露出微微曬黑的皮膚;她沒戴首飾,只在眼睛旁淡淡地化了化妝,這使她與房間裡那些社交婦女迥然不同。 他估摸她有30歲,後來知道她32歲。 他估計,那曬黑的皮膚可能是由於寒假長時期的滑雪或春天在加勒比海旅行的結果。這說明她或她丈夫必須有這筆錢才行。他的這兩種估計都錯了。後來他知道,她和丈夫住在西班牙海邊的一所小別墅裡,靠丈夫撰寫關於鳥的書和她自己教英語的微薄收入度日。

他沉思片刻想,從這深色的頭髮,曬黑的皮膚來看,她一定是西班牙血統。但她卻跟他一樣,也是英國人。她告訴他,她回到英格蘭中部看望雙親,一個舊時的同學勸她回去以前到倫敦玩幾天。她是很聽別人勸的;也很容易跟人相處。她並不奉承他,這很對他的脾氣;而且,他談到一些逗人樂的事情時,她也從不張大嘴哈哈大笑。 他倆背牆站著,面對著晚會。 他問她:“你對我們倫敦西區這些人怎麼看?” “並不像我想像的那樣。”她若有所思地回答。 “就像裝在壇子裡的一群鳥一樣。”他恨恨地說。 她把一邊的秀眉挑了挑,“我以為馬克·桑得森是他們的一根台柱子。”她開玩笑地說,雖不過分,但卻是一個很認真的玩笑。 “我們的所作所為對西班牙也有什麼影響嗎?”他問。

“甚至在哥斯達布蘭卡都能看到《每日快報》。”她毫無表情地說。 “也能看到馬克·桑得森的生活報導嗎?” “哪能沒有?”她平靜地說。 “你感興趣嗎?” “我應該感興趣嗎?” “那倒不必。” “那我不感興趣。” 她的回答使他鬆了一口氣。 “很好,”他說,“我能問為什麼嗎?” 她想了一下說,“那些都是假大空。” “也包括我嗎?” 她轉過頭來看了看他,他順眼溜了一下她那又淺又薄的白府綢下一起一伏的胸脯。 “我不知道,”她一本正經地說,“不過,我不信它能使你成為好人。” 這個回答使他有點受不了。 “這話不對。”他不高興地說,但她卻心平氣和地笑了笑,像面對著一個孩子似的。

過了一會兒,她的好友過來邀她回去,並向桑得森致了歉意,然後便要帶她走。 在陪她去門廳的路上,他小聲地邀請說,明天晚上請她出去吃晚飯,他已經幾年沒有這樣請人吃飯了。她沒有找什麼藉口拒絕他,只是考慮了一下,然後說:“好吧,我願意去。” 那一夜,他一直想著她,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腦袋裡全是她的影子。 她那閃閃發光的褐色頭髮,就好像在他的枕邊,他撫摸著她那微黑而柔軟的皮膚……他不能入睡,便到廚房煮了點咖啡,坐在黑黑的起居室中喝著。當太陽老高時,他仍坐在那裡,呆呆地望著外面公園中的樹木。 對於辦什麼事情來說,一周的時間並不算長;但一周時間卻足以改變一個人的生活,甚至是兩三個人的生活。 第二天傍晚,他去找她,她下樓來到他的車邊。她把頭髮挽起來,高高地聳在頭上,穿著自上衣,袖口上鑲著花邊,黑色的長裙,繫著寬寬的腰帶。這一身打扮顯得很雅緻,他感到很高興。這跟他昨晚想像的那個樣子完全不一樣。

她談得很少,但很有涵養,仔細地聽他談生意經。這些事,他是很少跟女人談起的。隨著深夜的到來,他感覺到,他對她的感情不是出自一種吸引力,也不是單純的性慾,他很敬佩她,她有一種內在的沉靜,一種莊重安詳的儀態,使他感到踏實而愉快。 他感到,他跟她的談話越來越隨便,本來平時只能跟自己講的事,都滔滔不絕地說給她聽了:他的財政事務,社會給他帶來的煩惱……他鄙視這個社會,整個社會就像被追逐的鳥兒一樣。 她似乎懂得不多,但好像還能聽明白。 對於女人來說,重要的是明白事理,而不是懂得許多。已經是後半夜了,他們仍在角落裡的桌子旁談著。 餐廳要關門了,她竟然願意到他的家中再喝一杯夜酒,對他來說,這已是好幾年沒有的事了。

幾天以後,他默認,他幾乎有點神魂顛倒了。他問她最喜歡什麼香水,她說最喜歡狄奧小姐牌的,只是在坐飛機時才捨得在免稅商店買一瓶四分之一兩裝的。他打發人到街上買了一瓶最大的,當晚就送給了她。 她滿心歡喜地接受了,然而馬上又埋怨他幹嗎買了這麼大的一瓶。 “這有點太過分了。”她說。 他覺得有點不好意思,說:“我只是想給你一點特殊的東西。” “這得花好多錢哪。”她一本正經地說。 “你知道,這點兒錢我是花得起的。” “這我相信。這香水太好了,但你不能再這樣給我買東西了,這太過分了。”她警告說。 週末快要來到時,他給他的私人游泳池管理員打電話,讓把池中的加熱器打開。星期六,他倆便開車到那裡去游泳。然而,5月的風仍然有些涼,他便叫人把滾動玻璃屏風拉開,將游泳池的三面圍起來。她從更衣室走出來,只穿一件白毛巾布游泳衣。

看到她這副樣子,他倒抽了一口氣。無論從哪方面看,他對自己說,她都是一個絕妙佳人。 他們的最後一次幽會是在她回西班牙的頭一天晚上。他把羅依斯轎車停在她住所旁的牆邊,在黑黑的車中吻了她好長時間。 當他把手向她衣服下面摸去時,她輕輕地,同時又是堅決地把他的手推開了。 他建議她跟丈夫離婚,跟他結婚。他是一本正經地提出的,她也一本正經地聽著,但搖了搖頭說:“我不能那樣。” “我愛你,不是一時衝動,真正地,完全的。你要我怎麼做都可以。” 她透過車窗望著外面黑黑的街道,“我信,你會的,馬克。我們不應該走得太遠,我應早點注意到這點,不再和你見面就好了。” “你不愛我嗎?一點也不?” “這話有點太早,我還不能那麼快。”

“那你不能愛我嗎?現在或什麼時候?” 她又來那一套了,端出婦道人的架勢,認真地對待他的問題。 “我想是能的,或者應該愛你,你並不像那種人;可是,你那憤世嫉俗的思想是很容易受到別人詆毀的,但這不是壞事。” “那你就跟他一刀兩斷,和我結婚吧。” “我不能那樣做。我嫁給了阿奇,不能再離開他。” 桑得森妒火中燒,他恨西班牙那個擋道的人。 “他有什麼比我好的地方嗎?” 她苦笑了一下,“哎,沒什麼比你好的,他又瘦又小,並不招人喜歡……” “那乾嗎不離開他呢?” “因為他需要我。”她簡單地說。 “我需要你!” 她搖了搖頭。 “不對,不是真需要我。你要我,但沒有我你照樣可以找到。但他不行,他沒這個能力。” “我不單單是想要你,安琪拉,我愛你,愛你勝過愛一切,我愛慕你,我敬佩你。” “這你就不明白了,”她停了一下說,“女人喜歡被人愛、被人尊重、被人敬佩,但比這些更重要的是她需要別人需要她,阿奇需要我,如同需要空氣一樣。” 桑得森把煙頭一下扔到煙灰缸裡。 “那麼,你就跟他待在一起吧……至死不分離。”他氣嘟嘟地說。 對於他的話,她並沒有生氣,反而卻點了點頭,轉過臉來看著他。 “你說得對,是那樣的,至死不分離。對不起,馬克,我就是這樣的人。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如果我沒有嫁給阿奇,那就是兩回事了,也許我會的;但我已經嫁給了我丈夫,就不能再胡思亂想了。” 第二天她走了。他派自己的司機把她送到機場。 愛情和需要、敬佩和性慾之間是有明顯界限的。這四點中不管哪一點,都會使一個男人坐臥不安。 然而,在桑得森的心中,這四種情緒交織在一起,使得他心煩意亂。 隨著5月的逝去、6月的到來,孤單的感覺又使這種煩躁情緒火上澆油。以前,他從未經受過什麼挫折。跟大多有權勢的人一樣,十幾年來,他已經變成了一個不相信什麼道德的人。對他來說,為達到一個目的,從決定到預謀、到策劃、到實施,都要有精確的推斷和步驟。而這些總是所向披靡、功成名就。 6月初,他決定要把安琪拉·蘇馬搞到手。 而當他考慮如何將她搞到手時,首先出現在腦中的一句話就是祈禱書中那句格言:“至死不分離”。 就算她是一個非同一般的女人,她也同樣會被金錢、豪華、權勢、地位所打動的,毫無問題。一方面,用金錢迷惑她,從而得到她;另一方面,她不是那種市儈女人,不必為她大傷腦筋。但他又老在一個地方打圈圈,這樣下去會瘋的,必須突破這個圈子。 他以約翰遜的名字打電話從一家租房代理人處租了一套小房子,用掛號信付了兩個月的房租,解釋說他將在凌晨到達倫敦,讓房主把鑰匙放在門外的墊子下面。 以這套房子為基地,他開始給私人偵探處打電話,講明了他想幹什麼。對方說得交些預付款,於是他馬上匯去600英鎊現金。 一周後,約翰遜先生收到一封信,說那件事已完成,還得補交250英鎊。他匯去了,3天之後,收到了他要的材料。一份個人簡歷,他大致看了一遍;一張照片,是從一本描寫地中海鳥類的書中撕下的一張扉頁,用望遠鏡頭拍的幾張照片,可以看出一個矮小的窄肩膀的男人,留著牙刷一樣的小鬍子,凹陷的面頰。阿奇·蘇馬上校,僑居的英國軍官,住在西班牙海濱的一個半閉塞的小村的別墅裡。還有別墅的幾張照片:在小小的院子裡喝咖啡,上午他妻子教當地3個孩子學英語,每天下午3點到4點,她在海邊曬太陽或游泳,上校則在總結哥斯達布蘭卡鳥類的筆記。 他開始實行下一步計劃。他打電話告訴他的辦公室,說他得在家中待些天,但他每天都會打電話聯繫的。然後,就按計劃來改變一下相貌。 從報紙廣告上他發現一家小整容店很理想。他把長發剪短,把自然的暗褐色染成金黃色。整容進行了一個小時,這樣足可以維持幾個星期了。 然後,他把車一直開到自己的地下停車場,坐電梯一直到最高層的臥室,不讓人看見他。他打電話與艦隊街最有名的一家圖書館聯繫,那裡專門收藏當代資料,還有一個特殊的部分,收藏參考書和剪報。 3天之後,他得到一張以約翰遜名字開的閱覽卡。 他從主要目錄中“僱傭兵”那一欄查起,裡面有許多索引,寫著一些人名;還有一些索引涉及剛果、也門、阿爾及利亞、羅得西亞、安哥拉等國家。他在資料中翻來翻去,資料中每提到一本書,他便記下來,到總閱覽室去,把那本書找出來看一看。他閱讀的書中包括《僱傭兵史》、《剛果僱傭兵》和涉及安哥拉的《軍火威力》等。 一周以後,一個名字從這些資料中突現出來了。這個人參加過三次大的戰役;那些有名的作者一提到他時,都小心翼翼地選擇用詞。資料中沒有他的照片,但他是英國人。桑得森只得冒蒙去猜,他可能住在倫敦某處。 幾年前,他接管一家公司的固定資產時,裡面有一份代理人的名單,他從來沒有想到過那些代理人有什麼用場,但名單中有一個人的私人地址,正好是他在圖書館中所看到的一本回憶錄作者的地址。 當這位富豪大亨去拜訪這位作者時,卻發現他已頹廢不堪,沉湎於飲酒來消磨餘生。這位前僱傭兵以為拜訪者能重新出版他的回憶錄,得一筆稿酬。當他聽到不是那樣時,顯得非常失望。但聽說將給他一筆豐厚的見面禮時,他馬上高興起來了。 桑得森介紹自己是約翰遜先生。他解釋說,他的公司聽說某位前僱傭兵想出版他的故事,他不想讓別的公司搶去出版權,但問題的關鍵是不知道這個人的地址…… 這位前僱傭兵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輕蔑地哼了一聲。 “這麼說他要洗手不干了,對嗎?”他說,“真想不到。” 他一直不肯幫忙,直到喝到第六瓶威士忌和触到一捆鈔票時,才在一張紙上寫了幾個字交給桑得森。 “這傢伙進城時總到這兒去喝酒。” 當晚,桑得森找到了那個地方,這是一家位於僻靜街道上的咖啡館。 第二天晚上,那人來了。桑得森沒有見過他的照片,但回憶錄中有一段對他的描寫,包括下巴上的一塊傷疤。酒吧侍應生用他的第一個名字來稱呼他,這名字也相符,他高額頭、寬肩膀,看起來很結實。桑得森從酒吧後面的鏡中看到,那人喝啤酒時露出憂鬱的目光,嘴唇也緊繃著。他尾隨那人走出400多碼,到了他的住處。 他在街上註視著屋中的燈光,10分鐘後,他開始敲門。這位前僱傭兵穿著背心和深色褲子。桑得森注意到,他開門之前,關了門廳的燈,他隱身在暗影中,而走廊裡的燈卻能照著來訪者。 “你是休斯先生嗎?”桑得森問。 那人揚了揚眉毛,“你是誰?” “我叫約翰遜。”桑得森說。 “證件。”休斯以命令的口吻說。 “別開玩笑了,”桑得森說,“普通公民,我可以進去嗎?” “誰告訴你到這兒來找的?”休斯問,根本不理會他的請求。 桑得森說出了告訴他的人,又補充說:“不過24小時內他是什麼也想不起來的。這些天他醉得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 休斯的嘴角微微露出點笑意,但絕不是出於幽默。 “好吧,”他說,“是那麼回事。”然後把頭向裡擺了一下。桑得森從他面前走過,進入起居室。室內家具很少,質量也很低劣。屋中央有一張桌子。 休斯跟在他後面,示意讓他坐在桌子旁。桑得森坐下來,休斯拉過一把椅子坐在對面。 “什麼事?” “我想做件事,簽個合同,或行話叫做個活兒。” 休斯看著他,臉上毫無表情。 “你喜歡音樂嗎?”他終於開了口,桑得森不由地一怔,但他點了點頭。 “咱們聽聽音樂吧。”休斯說。他站起來朝角落的床頭櫃上的手提收音機走去。他扭開收音機的同時,把手伸到枕頭下。他轉過身時,桑得森發現一支考爾特45式自動手槍正對著自己的鼻子。 他倒抽了一口冷氣,緊張得喘了起來。 休斯把收音機音量開大,音樂聲哇哇地響著。他把手伸到床旁的抽屜裡,眼睛仍盯著桑得森。隨後他抽出一疊紙和一支鉛筆,回到桌旁,在紙上寫了什麼並推到桑得森面前,上面只有兩個字:“脫光”。 桑得森的心都要跳出來了。他聽說過,這種人是很殘忍的。休斯用槍口示意,讓他離開桌子。他離開了,脫了上衣,解開領帶和襯衣,丟在地板上,他沒有穿背心,那槍又指下面,他拉開拉鎖,脫掉褲子。休斯看著,毫無表情。然後,他開口了。 “好了,穿上吧。”他說。手中仍握著槍,但槍口已朝下了。他走過去,將收音機開小,又回到桌旁。 “把上衣扔給我。”他說。桑得森穿上了褲子和襯衣,把上衣放在桌子上。 休斯拍了拍軟軟的上衣。 “穿上吧。”他說。 桑得森套上外衣,然後又坐下來,他覺得應該坐下來。 休斯坐在對面,把自動手槍放在桌子上,靠近自己的右手,點了一支法國煙。 “這是為什麼呀?”桑得森問,“你以為我是帶槍來的嗎?” “我能看出你沒有槍,”他說,“但如果你帶了錄音機什麼的,我就把麥克風繞到你脖子上,把錄音交給你的老闆。” “是這麼回事,”桑得森說,“沒有硬傢伙,沒有錄音帶,也沒有老闆。我雇了我自己,有時也僱別人。我說的是正經事,我要做個活兒。我也準備出好價錢。我考慮的是很周到的,不這樣不行。” “就是沒為我好好想想,”休斯說,“蹲風眼兒的那些硬漢子哪個不是只聽了人家的花言巧語就利令智昏的。” “我不是想要你去幹,”桑得森心平氣和地說,休斯又聳了聳眉毛,“我不要住在英國或在這兒有根兒的人。我要一個外國人在外國干一件事。我需要一個名字,我準備為這個名字掏腰包。” 他從裡邊的口袋裡掏出一疊50張嘎嘎響的新票子,每張面值20英鎊,放在桌子上。 休斯看著,臉上毫無表情。 桑得森把票子分成兩疊,把一疊推給休斯,又把另一疊小心地撕成兩半,把其中的25張半截票子揣回口袋裡。 “這頭一個500英鎊是為了試一試,”他說,“第二個500鎊成功之後再付。我是指這個'名字'必須跟我見面並且願意做這個活兒。不必擔心,並不復雜。目標不是名人,一個完全無足輕重的人。” 休斯望著眼前的500英鎊,沒有伸手去拿。 “我或許能知道一位,”他說,“多年前我們在一起幹過,但不知他現在洗沒洗手,我得找找他。” “打個電話不就行了嘛。”桑得森說。 休斯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國際電話,”他說,“竊聽太多,這年月在歐洲更厲害。我得親自去看看他。還得要200鎊。” “可以,”桑得森說,“給我帶來那個名字。” “我怎麼知道你不是在騙我呢?”休斯問。 “你不知道,”桑得森說,“但如果我騙了你,我想你會跟上我的。我沒必要那樣,為了700鎊,不值得。” “你怎麼知道我不會騙你呢?” “是呀,我不知道,”桑得森說,“但我還會找到另一個硬漢子的,我有錢,簽兩個合同去對付一個人,算不了什麼。我不喜歡受人騙,關鍵是信用,你明白嗎?” 兩個人對視了足足有10秒鐘。桑得森感到他的話有點過了頭。 然而,休斯笑了,這次是開懷地笑了。他把那500鎊和那一疊半截票都摟了過去。 “我給你找個名字,”他說,“我們約好,你得到那個名字,就把那一疊半截票子寄給我,再加上200。如果約定的時間一周後收不到,我的伙伴就會認為你是騙子,他就得逃脫,好嗎?” 桑得森點了點頭,“我什麼時候得到這個名字?” “一周之後,”休斯說,“我到哪兒去找你?” “你不必,”桑得森說,“我找你。” 休斯並不生氣,他說,“給今晚我去的那個咖啡館打電話,晚上10點鐘。” 一周以後,桑得森按時撥了電話,酒吧侍應生接了電話,然後傳來休斯的聲音。 “在巴黎米奧林大街有個咖啡館,你要找的那個人在那兒和你會面。”他說,“下週一中午到那裡去,那人會認出你。你看那天的《費加羅報》,把大標題朝向屋內,他把你當做約翰遜,然後就看你的了。如果你周一不到,週二週三中午他還在那兒等你。過那個時候再不去,事情就吹了。帶現款去。” “多少?”桑得森問。 “大約5000鎊,滿打滿算的話。” “他們會不會當面硬搶我的錢呢?” “那你就甭多心了,”電話裡說,“他也不知道咖啡館裡有沒有你的保鏢啊。”只聽咔嚓一聲,耳機里傳來了嗡嗡聲。 一周後的中午,桑得森坐在米奧林大街的那個咖啡館裡,背靠牆讀著《費加羅報》。 12點過5分時,對面的椅子被拉開,一個人坐下來。他是一個小時以來一直坐在咖啡館中的那些人中的一個。 “約翰遜先生嗎?” 他放下報紙,將它疊起來擱在一邊。那人很高,又瘦又長,黑頭髮黑眼睛,大下巴,是個科西嘉人。他倆談了30分鐘。科西嘉人說他叫卡爾維,這實際上是他老家的地名。 20分鐘後,桑得森遞過去兩張照片。一張是一個男人的頭像,背面寫著阿奇·蘇馬上校,後面寫著西班牙阿利坎特市的詳細地址。另一張照片上是一幢白油漆的小別墅,黃色的百葉窗。科西嘉人慢慢地點著頭。 “必須在下午三四點鐘。”桑得森說。 科西嘉人點了點頭。 “沒問題。”他說。 他們又在價錢上談了10分鐘。桑得森交給他5迭鈔票,每迭500英鎊。 國外做活是很貴的,科西嘉人解釋說,西班牙警察對一些遊客很不客氣。 最後,桑得森站了起來。 “多長時間?”他問。 科西嘉人聳了聳肩膀,“一周,兩週,也許三週。” “我想知道你幹完的時間,你懂嗎?” “那你得想辦法跟我聯繫。”這位刺客說。 英國倫沒有回答,在一個紙條上寫了一個號碼。 “一周以後算起的三週內,早上7點半到8點往倫敦的這個號碼給我打電話。不要去查這個號碼的地址,也別乾砸鍋了。” 科西嘉人會意地笑了笑,“不會砸鍋的,因為我還想要那一半錢哪。” “還有一點,”英國佬說,“一點痕跡也別留,更不能跟我有絲毫瓜葛。要幹得像當地人偷竊未遂而導致的殺人。” 科西嘉人仍在笑,“您考慮您的名聲,約翰遜先生,我還要過我的日子哪。不然的話,在西班牙托萊多監獄里至少要關30年。不會留下蛛絲馬蹟的,這是一件——無頭案。” 英國佬走了以後,那位科西嘉人,即卡爾維離開了咖啡館。確認無人跟踪後,便轉到市中心的另一家咖啡館裡消磨了兩個小時。在6月初陽光的照耀下,他陷入沉思,考慮怎樣去幹。合同本身沒什麼麻煩,向一個毫無提防的傻子直接開槍;傷腦筋的是如何把槍帶到西班牙。可以帶著槍從巴黎坐火車到巴賽羅納,冒險去闖過海關檢查。 但是,一旦被查出來,抓他的是西班牙警察,而不是法國警察,那些西班牙警察對職業刺客有舊式的成見。飛機更沒門兒讓那些國際恐怖主義分子們鬧的,飛離巴黎奧利機場的每次航班都嚴格地檢查武器。他跟住在西班牙的舊時同夥還有來往,他們曾一起在美洲國家組織中乾過。現在,他們寧肯在西班牙的海邊生活,也不願回到法國。他算計,可以從他們之中僱一名槍手。但又感到不用他們為好,因為他們過著流亡生活,閒得沒事兒,容易胡謅八扯。 科西嘉人終於站了起來,付了賬,去買東西。他在西班牙旅遊問事處花了20分鐘,又在伊白利亞航空公司花掉10分鐘,最後,在一家書店和一家文具店買完東西後,就回到郊區的寓所。 當晚,他給西班牙巴倫西亞市最高級的旅館都市飯店打電話,預訂兩個單人房間,兩週以後,只住一天。登記的名字是卡爾維和他自己護照上的名字。在電話裡,他說自己叫卡爾維,並答應寫信確認所訂的房間。他還在伊白利亞航空公司預訂了從巴黎到巴倫西亞的往返機票,時間正是他預訂房間的那一天,第二天晚上返回巴黎。 打完電話,他就寫了確認信。信寫得簡單扼要。信中確認了預訂的兩個房間,並補充說卡爾維先生在到巴倫西亞前一直旅行,沒有固定地點,他訂購了一本西班牙歷史書將寄到貴飯店,從巴黎寄出,都市飯店代收轉卡爾維,請貴飯店代為收存並在他到達時交給他。 卡爾維估計,如果書一旦被截獲和打開的話,當他以自己的真名去取書時,飯店服務台人員臉上一定會表現出不對頭的表情,於是,他可以趁機溜走。即或他被抓住了,他也可以聲稱是上了當,只是想幫朋友的忙,受卡爾維的託付,並沒有懷疑他是別有用心的。 他用左手以卡爾維的名字簽了字,封好並貼上郵票準備寄出。然後,就在下午買來的那本書上乾了起來。那確實是一本西班牙歷史書,又貴又沉,紙張很好,照片又多,這使書增加了不少分量。 他把書的前後封面並起來,用橡皮筋套住,再把裡面的400頁整個地夾在桌子邊上。 又用下午買來的鋒利刀片把書頁的中心挖空,足足花了一個小時才挖完,每邊都留出約一寸半的邊,中間是一個6寸寬、7寸長、8寸的空腔。在空腔的內壁,他用粘膠厚厚地塗了一層,抽了兩支煙等膠干好。膠硬了後,那400頁書就再也打不開了。 他把一塊橡膠海綿切成空膛的尺寸塞進空腔中,代替那挖出去的一磅半紙頁,他又用秤稱了一下。稱後,把9毫米勃朗寧自動手槍卸開,這是兩個月前他在比利時搞來的。那以前,他用的是一隻考爾特38式手槍,他用過後就把它扔到河裡了。他是一個很謹慎的人,同一件武器從不使用第二次。勃朗寧手槍突出半寸,槍口上裝了一隻消音器。 電視驚險片中,由於使用音響效果的作用,使無聲手槍一點聲音也沒有。然而,帶有消音器的自動手槍實際上是不能真正消音的。自動手槍不像左輪手槍,槍膛不是封閉的。子彈脫膛後,子彈殼便彈回空膛跳出去,同時又頂上一顆新子彈,所以叫“自動”。但是,彈出彈殼的一瞬間,槍膛是打開的,所以,彈藥爆炸聲的一半便從槍膛跑了出來,而槍口的消音器只起到50%的作用。 卡爾維真想用左輪手槍,因為它的膛是封閉的。但他現在需要的是一隻較平的槍身,以便能裝進書中。他把消音器放在勃朗寧零件的旁邊,它是最長的,有6寸半。他把五個部分,包括消音器和彈盒,擺在海綿上,可是,有點擺不下。他就把彈盒裝進消音器的柄內,這樣可以節省地方。然後,把四個部分在海綿上擺開,用記號筆在海綿上劃出各個部分的形狀,再用一把新手術刀切割海綿。到半夜時,都弄好了。長長的消音器豎在一邊,橫著的是槍管、槍膛和槍托三個部分,用一片薄海綿蓋起來,再在兩個封面的里面抹上一層膠,合上,放到地板上,把桌子翻過來壓在上面。整本書便成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方塊,只有用刀子才能撬開。他又稱了一下,比原書只重了半兩。 最後,他把這本西班牙歷史書裝進一隻透明的聚乙烯口袋中,就像書商們用的那種結實信袋一樣,以保護書皮不被弄髒或撕壞,把開口的一端捲起來,用燒熱的刀子把它粘住。如果他的包裹被打開,他希望檢查者透過口袋看到裡面的書後,便會認為沒什麼問題而放過。 他把這本書又裝入一個寄書的大信袋內,袋口只用金屬夾子夾起來,要想打開的話,只需把夾子的金屬軟腳扳開就可以了。 他用一台自用印刷機印了一家著名大書店的貼簽,又打上了收信人的地址:西班牙巴倫西亞市都市飯店代收轉卡爾維先生。又用那台印刷機印上一個圖章,並在封口處印上“印刷品”的字樣。 第二天上午,他把信用航空郵件寄出,而書卻用平郵寄出,這就是說,用火車郵遞,要晚10天左右。 伊白利亞航班飛到了馬尼斯機場,著陸時太陽剛剛西沉。巴倫西亞的氣溫仍很熱,30多名乘客中多數都是來自己別墅度假的巴黎人,聚在那裡埋怨行李來的慢。 卡爾維提著一隻中型箱子,這就是他的手提行李。海關人員把打開的箱子仔細檢查了一下就讓他走了。他離開機場大樓,來到機場停車場轉了轉。他很高興地看到,周圍全是樹,把停車場與大樓分開。樹旁停著一排排小轎車,等著主人的到來。他決定明天到這兒來搞一輛,作為交通工具,然後,叫了一輛出租車進城。 都市飯店的服務員很熱情,這位科西嘉人一提自己的名字和拿出護照,他就想起了預訂的房間和卡爾維的確認信,並鑽進辦公室拿出那包印刷品。 科西嘉人解釋說,真不湊巧,他的朋友卡爾維來不了啦,不過,兩個房間的賬可以由他一個人支付。他還掏出一封卡爾維的信,委託他代領那本書,服務員看了看信,謝謝他代付兩個房間的錢,便把書交給了他。 在房間裡,卡爾維檢查那包印刷品,發現被打開過,夾子的軟腳被扳開過,然後又扳了回去,因為他粘在一隻腳上的膠已經沒有了。但裡面的聚乙烯袋子卻沒有動過,因為不把它撕壞是打不開的。 他把袋子打開,用刀子把書皮撬開,拿出手槍零件,裝在一起,擰上消音器,又檢查了一下子彈盒中的子彈,子彈都在。這是他特製的子彈,每顆子彈都取出一半火藥,以使聲音降低到不大的響度。即使靠這一半火藥,在10尺之外,這種9毫米的子彈,也可以直接穿入人的腦袋。而且,卡爾維從來沒有在10尺以外開過火。 他把槍鎖在衣櫃的最底層,鑰匙揣在兜中,在涼台上抽了一支煙,望著飯店前面的鬥牛場,想著明天的事。 9點時,他下來了,仍穿著那套深灰色西裝,這一身跟這座古雅豪華的飯店很協調。他吃了飯,半夜時才睡覺。從服務員那裡得知,早上8點有一班去馬德里的飛機,他讓6點鐘叫他。 第二天早上7點鐘,他算了賬,叫了出租車來到機場。他站在門口,看了十幾輛車開來,記下牌子、號碼和開車人的相貌。有7輛是男人開來的,沒有乘客,打扮都像是生意人。他從送入大廳望著一溜登機去馬德里的乘客中,有4個人是車主。他又看了看記在信封背面上的筆記,他們的車分別是一輛西姆卡,一輛奔馳,一輛加瓜爾和一輛小型西班牙臥車,這是當地產的菲亞特600型。 飛機起飛後,他進到廁所裡,把衣服換了,穿上乳黃色的牛仔褲、淺藍運動背心和帶拉鎖的尼龍運動衫,把槍包在毛巾裡,裝在自己帶來的旅行軟袋中,然後,把手提箱存在寄存處,又確認了當晚回巴黎的機票,便向停車場走去。 他選擇了那輛西班牙小臥車,它在西班牙最普通,而且車門對於偷車賊來說是最好開的。 他等了一會兒,有兩個人開車進來,他們離開後,他就走到那輛紅色小車前,從袖中把一根粗鐵絲伸進門把手中,向下撥著,只聽咔嚓一聲,鎖就開了。在車內,他打開儀表蓋,把電瓶負極用導線與起動馬達連接起來。在方向盤下,用一隻鈕扣使車發動著了。他倒出車,離開停車場,上了從巴倫西亞到阿利坎特的公路,路程只有92公里,他用了兩個小時。 沿路的海濱在陽光下閃閃發亮,沙灘像一條金黃色的綢帶,上麵點點斑斑的是一些曬黑了的游泳者。天熱得連一絲風兒都沒有,海平面天際有一抹淡淡的雲朵。 他進入阿利坎特市內,路過帕爾瑪旅館,他知道,美洲國家組織首腦薩蘭將軍的前秘書仍住在這裡,寫著回憶錄。在市中心,他問了一下去那個別墅村的路,好心的人告訴他,在城外3公里的地方。他開車到了那個地方。 這裡都是外國人的別墅。已近中午時分了。他兜來兜去,尋找照片上的房子,那照片他早已銷毀了。打聽到海邊的路是一回事,但打聽到哪所別墅的路卻是另一回事,那會留在人們記憶中的。 快到1點時,他發現了那幢帶黃色百葉窗的白房子。他檢查了一下門牌上的號碼和名字,然後把車停在200碼以外的地方。 他肩膀上搭著旅行袋,像旅遊者一樣懶洋洋地向海邊走去。他窺視那所別墅的後門。從別墅那裡有條小路通向後面的一片橘子園,透過樹木,看到橘子園和別墅之間只有一道矮矮的籬笆。他看到那個人正在用水罐澆花。一樓後牆上有落地窗,窗子大敞著,以便讓風能吹進去。他看了一下表,是吃午飯的時候了。於是,又開車回到城裡。 他在一家大餐廳中一直坐到3點鐘,吃了一盤大蝦,喝了兩杯當地產的柔性葡萄酒,付了賬就離開了。 當他又把車開到這片別墅區時,從海上飄來一片烏雲,響起了悶悶的雷聲。這在7月份是很少見的天氣。 他把車停在橘子園旁邊,把裝好消音器的勃朗寧插在腰帶裡,把拉鎖拉到下頜,向園內走去。園內一片寂靜。他走出橘園,來到別墅後的矮籬笆前。當地人都在睡午覺。 開始下雨了,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一排大雨點打在他的肩上。他來到窗前時,雨大了起來,打在屋頂上砰砰地響。他很高興,不會有人聽到的。 在客廳的左邊,傳來幾聲啪啪的打字聲。他站在客廳中央,一動不動,掏出手槍,打開保險機,向書房的門走去。 阿奇·蘇馬上校根本沒有想到會發生什麼事,他看到一個人站在書房門口,正要站起來問他有什麼事,卻突然看到不速之客手中的傢伙,嘴還沒有張開,在雨聲中只聽噗噗兩聲響,兩顆子彈射進了他的胸膛,第三顆又從2尺遠的地方自上而下地穿入他的頭顱,但這一顆他根本沒有感覺到。科西嘉人在屍體旁跪下來,摸摸他的脈。他突然蹲起來,驀地轉向客廳的門…… 第二天晚上,兩個人,刺客和雇主;又在米奧林大街的咖啡館碰頭了。 頭一天晚上,卡爾維就離開了巴倫西亞,半夜回到巴黎。今天早上給英國佬打了個電話,桑得森馬上飛到巴黎。當他交出5000鎊的那一半時,顯得有點緊張。 “一點兒問題也沒有嗎?”他又一次問。 科西嘉人無聲地笑了,搖著他的頭。 “很簡單,你的上校必死無疑,兩顆子彈射入心臟,一顆穿過腦袋。” “沒人看到嗎?”英國佬問,“一點兒線索也沒留嗎?” “放心吧,沒有。”科西嘉人站了起來,把幾疊錢揣到胸前的口袋裡。 “雖然幹完後出了點小岔子,因為雨下得很大,來了一個人,看到我蹲在屍體旁。” 英國佬恐懼地看著他,“誰?” “一個女人。” “高個兒,褐色頭髮?” “不錯,長得還挺標致哪。”他低頭看著雇主那驚恐萬分的樣子,拍著他的肩膀說:“只管放心,我的好老爺,”他像下保證似的說,“萬無一失,一起無頭案。我把她也乾掉了。” (郝啟成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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