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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巧遇

告別天使 森村诚一 11441 2018-03-21
夏居真由美漸漸地適應了銀座的生活。繁華奢侈的銀座,既是社會安定和物質生活富裕的象徵,又是生存競爭激烈的地方,這種矛盾就是現實的世界。 表面上高貴優雅的銀座像一個高速運轉的機器。昨天還在營業的酒店可能今天就會倒閉。身居銀座就要適應這裡的飛快的步伐。 一旦你加入到銀座,你就要像巨壓下的深海魚一樣不知不覺地飛奔起來,徹底地與銀座融合在一起。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你在銀座紮根,只有少數的成功者才能做到,而且也沒有保證會永遠紮根。銀座的魅力就在於它本身的誘惑力。 真由美喜歡這樣的銀座。一個人的鼎盛時期很短暫,又不知什麼時候會黯淡。很多人都會把自己一生的鼎盛時期與銀座聯繫到一起,銀座就是冒險家的樂園,“紫水晶”的女人以及客人們都是如此,每一個夜晚都有可能只是一生中的惟一一次,所以大家都摘下面具盡情地觥籌交錯,及時行樂。即使每晚遇到的是同一人,但前一晚也永遠是過去了。

真由美很快成為了“紫水晶”的首席女招待,雖然別人很嫉妒,她卻根本不介意。 首席的位置變換無常,今天是真由美取代了她的前任,明天就可能被其他的新人追上。即使你意識到這些,你也可能永遠登不上這個位置。首席是由客人們來決定,而不是按照自己的願望。 真由美到“紫水晶”之後,經常見到法泉。每次來他都包場。雖然由千春負責接待法泉,但法泉總是色迷迷地盯著真由美。他的注意力已經從千春轉移到了真由美。儘管法泉是店裡的貴賓,真由美卻無法抑制自己對他的厭惡感。 千春也並不是真正喜歡法泉,所以看到法泉已經迷上了真由美,她反倒很輕鬆。 法泉被擁為真神,集國內外百萬信徒的信任於一身,但他畢竟還是肉體凡身,憑女人的直覺就知道他是個好色至極的男人。

法泉一看見容貌出眾的女信徒,就以分靈的名義與其發生關係,然後封為神女收入后宮,女性信徒都以此為自己至高無上的榮耀。 但法泉覺得這些俯首帖耳的女人並沒有樂趣,所以他喜歡在外邊狩獵信徒以外的女人。正因為千春不是信徒,所以她能給法泉新鮮的刺激感。 “教主請你做他的同伴。”經常跟隨法泉的總務會長江頭悄悄和真由美耳語。江頭說的同伴不是女人間的結伴同行或陪客人吃飯。 “非常感謝。能做教主的同伴,真是無上光榮。但我已經結婚了。”真由美早有了防備。 “什麼?結婚了?”江頭的表情僵硬了,很快就又恢復了平靜。 “結婚也可以做教主的同伴。我會選好日期和你聯繫的,你要認真地記清楚啊。”江頭交代著。

法泉一行人走後,真由美把這件事告訴了媽媽桑市毛京子。 “別想那麼多。只是請你一起吃飯,你可以當他的同伴。不要拒絕。”她好像顧忌周圍似的降低了聲音說。 “實際上,教主也邀請過我做他的同伴,我感覺到不是單純的同伴關係那麼簡單,但他是我們店裡的重要客人,不能輕易地拒絕,所以我找了個藉口,和你的大致一樣。” “大致一樣?” “我說我有照顧我的人了。他再也沒邀請過我。”能夠在銀座開這樣規模的俱樂部背後一定有靠山。 “教主不是說有靠山也沒關係嗎?”真由美開始不安了。在自我標榜為神的法泉的字典裡是沒有不可能這一詞的。 “沒關係,你可以藉用某個有名望的大人物的名字,教主也不希望與那些大人物為敵,吃完飯他就會老老實實地退出。”媽媽桑苦笑著說。

“不過,真由美,你真的有心上人吧?”她用探詢的目光看著真由美。媽媽桑還從未問過真由美的隱私。 “我看得出來,你一定有辛酸的過去,現在你還不能忘記那個人。只要你心裡有他,教主也好其他的人也好,誰都沒機會得到你。”媽媽桑很有經驗。真由美難以忘懷的人不是過去的戀人,是把她從生死邊緣救出來的那位過路的登山家,這件事媽媽桑還沒察覺到。 不久,真由美和法泉一起去了一家著名的西餐店,儘管是豪華的法國菜,但對真由美來說,如同嚼蠟一樣毫無味道。她記不清和法泉談話的任何內容,但法泉似乎對今天很滿足。 飯後,當她準備上法泉的專用車卡迪拉克時,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透過周圍戒備森嚴的人牆,真由美的目光突然定住了。

在越過人牆的馬路另一側燈光暗淡的角落裡,她看見了那張終生難忘的臉。天哪!在北阿爾卑斯邂逅的登山家竟在這裡又相遇了。在昏暗的光線中她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遠處的目光炯炯、面部消瘦、從容幹練的面孔毫無疑問就是那位登山家。 和山上手握冰鎬、身著登山服不同,現在她的救命恩人穿著一身和體的套裝,似乎正在望著她。 她不由得想打招呼,卻馬上意識到還不知道他的姓名。當她再想確認一下那位讓她朝思暮想的恩人時,江頭把她推上車了,法泉也已經上車了。 法泉的專用車前後都有護衛車,僅僅是和一個同伴吃飯卻如此興師動眾。 真由美一直擔心飯後會把自己強行帶到飯店,緊張得全身都僵硬了,但是汽車回到了“紫水晶”。法泉得知真由美已婚的事實後似乎沒有採取強迫的手段使她就範。

但是,真由美想到法泉決不會這樣老老實實地退出。她為了逃避法泉的邀請而撒謊一事如果敗露,法泉肯定會繼續糾纏不休。 真由美想如果真是那樣的話就只好辭去現在的工作,雖然她已經適應了“紫水晶”的生活,但決不想違背自己的意願。 真由美現在心裡只有那位再次偶然相遇的登山家,難道那就是他所說的再會嗎? 僅僅是隔著馬路遠遠的一瞥,他的視線確實在看著真由美這面,但是否是在望著真由美就不得而知了。當時真由美的旁邊還有神居法泉和總務會長江頭以及幾個保鏢。 他的視線確實在向真由美這邊張望,或許他也在望著法泉和江頭。但是,在視線相交的一瞬間,他確實看見了真由美,似乎在確認真由美是誰。 被江頭推上車後真由美趕緊回頭看,已經不見他的踪影了。這次的重逢使真由美興奮不已,至少他已經知道真由美就生活在東京,他也一定在東京,真由美相信他就在東京。

關屋的話讓山口的心裡掀起了波瀾,妻子確實已經加入了神諭天使,而與妻子偷情的對像也有可能就是教團的信徒。教主本人和女性信徒就有不正當的關係,再把喜歡的女人封為神女收入后宮,但是信徒之間的戀愛卻被視為淫蕩而嚴格禁止。 即使是夫妻雙方一起成為出家的信徒,也要分開居住在男女宿舍,除了教團指定的日子以外,雙方不能見面。 妻子和別的男人違背教團的禁令私自約會,卻不期遇到火災,男方拋下女方逃走了。即使兩人都平安生存,男方也恐怕被教團發現二人的不正當關係而藏匿起來。我妻覺得就是教團殺害了自己的妻子。 葬禮結束已經過了49天,忙碌的葬禮並沒有讓我妻忘掉心中的悲傷,沉重的打擊依然壓在他的心上。 親屬們都忙於葬禮的瑣碎事情,甚至沒有哀悼的時間。大家聚集在一起本來是為了悼念死去的親人,卻忙得不可開交。在某種意義上說,這也是一種解脫。

參加葬禮的親友們都走了,只留下家人開始處於悲傷中。死者生活過的空間不可能和死者一起被埋葬,留給親人們的無限傷痛只能隨時間的流逝漸漸地治愈。 妻子去世後,山口才知道妻子在自己的生活中所佔有的重要地位,她的存在就像空氣和水一樣重要,如今卻一絲痕跡也沒有了。在思念中回憶妻子的音容笑貌對活著的人來說是多麼的殘酷。 山口想抹掉心中的記憶,卻抹不掉妻子生活過的痕跡,家中的任何一個地方都有妻子的足跡。 山口和千尋結婚時租借的是6坪的房子,經過半生的努力終於建成了今天這座房子。從尋找土地、設計,不,甚至是在很早以前夫妻就為這座房子而儲存資金,這一切都是夫妻二人同心協力的結晶。從房子開工起,二人天天去工地,親眼看著他們的城堡一天一天地落成。

蓋房子與降生、就業、結婚一樣都是人生的頭等大事。甚至可以說,擁有了屬於自己的房子就在社會上有了立足的根基。如今,夫妻二人打下的根基已經動搖了。 山口第一次感到沒有妻子的家是多麼空曠、多麼淒涼。只有陣陣冷風與妻子生活的空間為伴。以前因為家中有兩個孩子的房間,房子顯得很狹小。失去妻子後,這座房子就像一塊不毛之地一樣荒涼,令人感到陣陣的寒意。孩子們也幾乎很少說話了。 現在,在起居室設了一個小小的佛龕,孩子們從不靠近,佛龕標誌著孩子們已經失去了母親,而他們還難以接受這一事實。 親人們都不相信他們已經失去了妻子、母親,是他們不願意相信,或許在心裡還幻想著妻子、母親會再回到他們的身邊。 七七四十九天后,一切葬禮的手續都已經結束。空閒下來的山口再一次陷入喪妻的悲哀中。

悲痛之餘,新的仇恨又湧上心頭,這是對那個把妻子拋在大火中自顧逃命的男人的仇恨。偷情本身已經不為人們所容,而只顧享受對危難中的情人坐視不管更是可恥,這樣的人算不上是真正的男人。 身處危險就應該捨身救助自己的女人。事後,警察和消防廳已經查明火災的原因是漏電,並非人為犯罪。那些人都死於一氧化碳中毒。一氧化碳與血液中的血紅蛋白融合,使體內大量的氧流失。如果空氣中一氧化碳的濃度超過15%,人就會立刻死亡。 檢驗火災現場後,發現飯店所有的窗戶都被封死,緊急出口也全都上鎖,整個飯店就是一個密不透風的暗室,有毒的瓦斯氣體一旦侵入,整個飯店立刻處於高溫中。 飯店的防火設施、避難樓梯的構造、換氣設施、緊急出口等等,一切的緊急通道都不完善,消防廳已經發出過整改的命令。 但是飯店一方完全忽視例行的整改書,儘管消防廳再三地檢查,還是沒有改進。 愛情旅館和民間小店都是從人們的性慾中獲取利潤,為了最大限度地利用空間,把避難通道和防火設施的空間做了再利用。 因此,這場悲劇的發生也在意料之中。對於飯店的客人們來說,要想偷吃禁果就必須得冒風險。 葬禮的49天后,關屋打來了電話,邀請山口參加受害者協會。 “協會中有很多人和山口先生一樣,都被神諭天使奪走了親人。有的人甚至已經去向不明,家人認為他們已經不在人世了。我的家人也是被神諭天使殺害的。 “但是警方認為神諭天使是宗教法人,又沒有具體的證據,所以難以立案。我知道,葬禮後的這段時間是你最痛苦的時候。如果你把自己封閉在悲傷中是無濟於事的。請你一定參加我們的協會,可以讓你盡快從痛苦中解脫出來。這裡的人全是因為被神諭天使奪走家人和財產而造成了家破人亡,大家都有共同的痛苦與悲傷。協會裡也有外國人。邪教的勢力已經遍布全球,個人的力量是難以與之鬥爭的,如果大家團結起來就沒有做不到的事。你不想為妻子報仇嗎?我想如果你能報仇,你妻子在九泉之下也會安息的。” 他的話打動了山口。自己一個人封閉在痛苦中確實無濟於事,這麼下去的話,會使家庭破碎的。 在關屋的勸說下,我妻參加了受害者協會的集會。會場設在區會館,大約有70多名會員參加。其中男性佔七成,女性三成,年齡層大多與我妻相仿,大約有六成以上的人在40歲到50歲之間,然後是60歲以上和30歲。甚至還有一個20多歲的男人便被神諭天使奪走了新婚的妻子。 會員們相互交談著親人被教團奪走、財產被霸占的不幸經歷。 “他們不是宗教,是披著宗教外衣的人類的敵人。不論多麼兇惡的罪犯也不過是只是奪走被害人一個人,而神諭天使是徹底奪走受害人的生命、財產、地位、名譽、家庭、人際關以及現在和將來。但是這個人類的敵人卻在保護信教自由的憲法下逍遙法外,我們決不能容許他們的不法行為。”一位父親含著眼淚述說著,他的大學生兒子入教後已經杳無音信了。山口聽了他們的遭遇,開始對神諭天使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所謂的信仰就是給那些對社會感到絕望的人們給予新的希望,讓他們處於被拯救的幻想之中。對現實絕望的人們陶醉在幻想中,輕易地放棄了以往的一切而走向信仰,從此在宗教的支配下失去了自我的支配能力。 入教後,身處志同道合的同伴之中,他們體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實感,從而證明了自己存在的價值。 宗教本身就是從相信自己開始,沒有自信的人往往依賴於自己心中的神佛才能生存。 宗教就是尋求解脫,因而才被信徒所信仰。敬神而奉上自己虔誠的祈禱本身並不是件壞事,一切人類都相信神聖的事物,或許這就是人類的生活一部分。 邪教則是利用這一切來榨取信徒的財產擴大教團的勢力。他們迷惑人們一旦信教,將會從一切的煩惱和懷疑中解脫出來。他們的教義便是惟一的、絕對的精神支柱,也就是說,他們的教義是信徒人生的惟一生活目標,宗教本身俱有生理心理的絕對控制權。 神諭天使就是利用宗教的特殊性來操縱信徒。傳統的宗教允許其他宗教的存在,而神諭天使不僅否定其他的宗教,甚至是否定整個社會,只有神諭天使才是惟一的正義的化身,才是拯救人類於水火之中的天使。 任何宗教一旦視全社會為邪惡的世界必然與全世界為敵,其結果必然是反社會。神諭天使巧妙地接近迷茫的人們,以花言巧語誘騙他們只要信教將脫離苦海,說服他們參加自己的集會。 而參加集會的人會吃驚地發現這個社會有很多與自己同樣命運的人,他們之間彼此交流著自己的苦惱與絕望,漸漸地與社會疏遠。這些被深深的孤獨感折磨的人終於找到了志同道合的伙伴。 當信徒們彼此吐露心中真言後,集會的組織者就開始了“說教”。他們往往能一語道中人們的心靈弱點,台下的人會因為被他人理解而感動。 關屋開始講話了。 “這就是他們的慣用手段,信徒們的話難以被社會所理解就是因為社會已經被邪惡所壟斷,而信徒自己如果還沒有被邪惡所玷污,應該與邪惡鬥爭。被邪惡所玷污的人聽不見神的聲音,而我們的話便是來自於神的旨意,如果你們能聽見我們的話就證明了你們還沒有被污染。 “對現實生活筋疲力盡的人被組織者的話所感動,產生了已經從苦惱、孤獨、絕望中解脫出來的錯覺。只有神諭天使才是自己最後的歸宿。此時他們已經完全落入神諭天使的網中。 “此時,神諭天使還沒有要求在入教的同時無償捐獻,但與會者會被神諭天使無償傳遞神的旨意所感動,不知不覺陷入一種催眠狀態,主動地獻出自己的身心,進而把自己的一切都奉獻給教團。當他們確信已經徹底控制了信徒時,便露出貪婪的嘴臉,開始徹底榨取信徒。 “首先是出家,即搬入教團的集體宿舍,同時提供全部財產、與社會隔絕,斷絕工作、人際關係、政治及神諭天使以外的全部信仰、社會性活動,但是醫生、律師及有特殊技能和特別職業的人為了教團的日常維護和運營應該繼續從事自己的工作,不必出家信教。” “為什麼神諭天使要求信徒斷絕一切社會關係呢?那樣會破壞信徒的生活,教團不也是失去了財源嗎?”山口問。 “這就是神諭天使不同於一般宗教的所在。他們希望支配信徒的一切。只有這樣才能逐漸支配世界。讓具有特殊技能和知識的人繼續從事社會性的工作,也是徹底支配全社會的過渡手段之一。 “以榨取信徒的財產為資本,神諭天使經營各種企業來獲取利潤,以信徒為補給資源,以企業為財政資源,神諭天使的財力漸漸強大。榨取信徒的血汗錢養肥了教主以及少數幹部。” “神諭天使最終的目標是什麼?” “統一世界。神居法泉就可以成為世界的君王而稱霸世界。” “為什麼要稱霸世界?” “是權力欲。和拿破崙、希特勒一樣,那些人是以武力稱霸世界,而神居法泉則是靠宗教統詒世界。我們不僅要奪回家人,為了不讓更多的人受害,我們還要阻止神諭天使的野心。”關屋慷慨陳詞地說。 此時,山口真正地了解到受害者協會正作為神諭天使的反對團體在進行著不懈的鬥爭。 “山口先生,以前我和你說過,我們認為把你夫人遺棄在大火中的那個男人極有可能就是神諭天使的信徒。”關屋繼續說。 “有什麼證據嗎?”山口問。山口自己也和關屋有同樣的推測,但始終沒有證據。 “請看這個。”關屋拿出一本周刊雜誌,在他翻開的那一頁上刊登著愛情旅館火災現場的照片。似乎在火災發生後不久拍攝的,畫面上有緊張地救火的消防隊員、救護車以及在火災現場圍觀的人。關屋指著圍觀人群中的一個人。 “就是這個男人。” “他怎麼了?” “他是神居法泉的神衛隊長,也就是法泉最親近的貼身保鏢。” “法泉最親近的……保鏢?” “法泉的親信偶然出現在火災現場,難道會有這樣的巧合嗎?”關屋似乎在觀察山口的表情。 “也就是說,是這個保鏢對我妻子見死不救嗎?” “有理由這麼認為。他就是你夫人參加的集會的組織者,你夫人在強化集會上又多次見過他。” “這個男人叫什麼名字?” “四谷正,31歲,獨身。來歷不詳,他是法泉最信賴的人。” “僅憑他偶然出現在火災現場就推測他是我妻子的同伴嗎?” “飯店附近沒有神諭天使的機構,所以如果說他是偶然在場,幾乎是不可能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他為什麼還留在現場?” “那是因為他心虛,或許想確認你夫人是否已經死亡。” “確認我妻子死亡?” “如果你妻子還活著,就暴露了他是見死不救的卑鄙的男人。” “警察知道這件事嗎?” “我們還沒告訴警察。受害者協會裡有人見過他,才在周刊雜誌中把他指認出來。” “就是說,警察還不知道。” “人們還不了解神諭天使的真面目。我們協會也是剛成立不久,而教團的名字也是偶爾出現在媒體上,警察還沒有意識到他們的危險性。我想警察還不知道這件事。” “不告訴警察嗎?” “即使告訴警察也不會理睬。弄不好,恐怕我們的行動也會被警察制約。” 關屋所說的我們的行動有更深一層的含義。受害者協會是在警察的視線之外的反神諭天使的組織。 他們不想藉助警察的力量,而是要直接以自己的行動奪回親人。隨著神諭天使的反社會性被人們所認識,受害者協會一定首當其衝鬥爭在最前線。 關屋的一席話讓山口感到自己不能對殺害妻子的人放任不管。 “我們協會準備調查四谷。如果他真是你夫人的同伴,他就是違背了教團的教義,作為神衛隊長他有可能失去法泉的信任。 “怎麼樣?山口先生也參加我們協會吧,我們並肩和四谷決戰。個人的力量畢竟是有限的,神諭天使是危險的對手,如果他們知道你是一個人與他們鬥,也許會傷害你。” “我明白了。我再也不想在妻子被奪走被拋棄後一個人獨自哭泣了,我要擔負起我應該擔負的責任。還請你們多多關照。”山口決定參加受害者協會。 “現在你已經是我們的同誌了,四谷就是神諭天使的突破口,神諭天使的干部與女性信徒保持不正當的關係,把對方拋棄在大火里而自顧逃命,如果這一事實被公開,一定能喚起反對神諭天使的呼聲。” 山口這時明白了關屋熱心調查妻子死因的用意了。如果千尋的同伴真是神諭天使的干部,那麼這件事就是協會的武器。妻子的死因成為受害者協會的武器,也意味著我妻有了共同作戰的強大夥伴。 現在,即使是與惡魔合作山口也要奪回妻子,向拋棄妻子的男人進行複仇。 神居法泉來“紫水晶”的次數越來越頻繁,同時另一個客人也經常出現在這裡。 這個人叫影森,自稱是某大型出版社的董事,派頭大方慷慨。年齡30多歲,這麼年輕就能出入“紫水晶”,表示他一定有相當的權力或財力。 原本是同一座大廈裡別的俱樂部的客人,但自從在電梯裡認識真由美後,他就一周一次出現在“紫水晶”,點名真由美陪同。 “紫水晶”一般沒有不速之客或是陌生的客人,但他是真由美帶來的客人,所以大家都沒有感到奇怪。給其他女招待和工作人員付小費時,他也出手大方。 但是真由美對這個自己帶來的客人卻感到很疑惑。表面上看他是禮貌周到、言語得體的紳士,但憑女人的直覺,他是一個來歷不明的可疑人物。影森戴著結婚戒指,但戒指還很新,說明他結婚的時間不長。新婚的丈夫一個人進出銀座的高級俱樂部的確不尋常。 隨著世界性的經濟衰退,現在的公司一族已經失去了往日的優越。中央政府各廳的腐敗事件暴露後,正在緊縮公務員的招待費。 即使是身居大企業的董事或政府的要職也不能像過去一樣,大手大腳地使用交際費,所以花錢大方反倒令人生疑。 影森雖然沒有大手大腳地花錢,但還是有很多令人懷疑的地方。他通常用現金而從不使用信用卡。服裝及打扮雖然與一般的公司職員無異,但錢包裡常常塞滿了厚厚的鈔票。他自稱是大型出版社的董事,但從未見過他拿出名片。 還有他經常只是一個人來俱樂部,一般情況下,官也好民也好,身居要職的人都會領隨從或商業夥伴一起來這裡,而影森只是一個人來,只點名真由美陪同喝酒,30分鐘左右就離開。他談話的題材豐富,各個領域似乎都知道一些。 真由美陪影森聊天時,他雖然坐在真由美的身旁優雅地談著各種話題,但實際上卻在留意傾聽別人的談話,有時候回答真由美的話詞不達意,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真由美由此推測他可能是產業間諜,“紫水晶”聚集了以財政界為中心的各界要人,是收集情報最適合的地方。 影森出現後的3個月後,他邀請真由美做自己的同伴。同伴是為了提高店裡的利潤的手段之一,好比女主人招待客人一樣。客人能提出這個要求表明了他對這個女人的愛慕。 和影森在一起,真由美沒有像與法泉那樣產生生理上的厭惡感,但還是保持著戒備心。 影森帶她去的餐廳是上次和法泉一起吃飯同一家法國餐廳,在奢華的餐廳與法泉同坐,即使是山珍海味也食之無味。 影森熟練地把她帶到餐桌旁,要了廚師長推薦的飯菜。男侍者剛一離開,影森就壓低聲音對她耳語。 “這家店雖然不太有名氣,但它是由神諭天使所經營的。” “神諭天使?” “是最近才興起的宗教,已經有很多的信徒了。你也聽過這個名字吧。聽說只要教主把手放在頭上就可以醫治百病。” “這我倒不清楚。怪不得……”真由美後面的話沒有說出來。 “怪不得什麼?”影森看著真由美的臉。 “怪不得飯店有這麼豪華。我聽說神諭天使的信徒把財產全都捐獻出來,財力才會這麼雄厚的。”真由美謹慎地說。 “是啊。神諭天使現在是世界上最富有的教團之一,聽說教主神居法泉擁有空軍A號專機,可以隨時飛到世界各地的分部。” “空軍A號?” “據說是模仿美國總統的專機空軍一號,命名為空軍A號。” “影森先生可真是消息靈通啊。” “不僅是國內,在世界各地都有專用的直升飛機。傳說他還把看中的女信徒搞到手,集中在后宮。” 正說著,菜上來了,影森趕緊閉口不語了。飯店的工作人員也許都是信徒。 “這裡的客人都是與教團有關係的人嗎?”男侍者離開後,真由美問道。 “不,一般是沒什麼聯繫的。只靠信徒和教團的人在教團經營的飯店吃飯,是經營不好的。” “這裡的客人都是不知情的嗎?” “大概是的,神諭天使為擴充資本經營著很多飲食和色情行業,聽說有的女信徒就在那些色情業里工作。” “影森先生為什麼這麼了解神諭天使的絕密情報?” “哈哈,是工作啊。現在的社會只有情報才最有價值。要想高升就得掌握更多的情報。掌握權力就是掌握最機密的情報,掌握情報就可以支配全世界。”影森得意洋洋地說。 “影森先生也想統治全世界嗎?” “以情報來稱霸世界不是夢想嘛,雖然各地區的情況不同,但不論你走到哪裡收集情報才是最重要的。”他挺了挺胸說,一瞬間他的視線落到別處,表情也變了。隨著影森的視線看過去,真由美不禁大吃一驚,剛走進來的男人競是她終生難忘並且達到朝思暮想地步的登山家。 還沒等真由美反應過來,影森已經站了起來。 “前輩,好久不見,沒想到在這裡能遇到你。”影森向他打招呼。登山家看著這邊。 “哦,是影森啊,真是巧遇啊。”登山家好像也很吃驚。 “前輩經常來這家飯店嗎?” “不,今天是第一次。被這家飯店的門面吸引不知不覺地進來了。”登山家看了看和影森一起吃飯的真由美,卻沒有任何反應。似乎沒想到會在這裡再遇到自己在山上救助的自殺女子。真由美也站了起來。 “上次給您添麻煩了。”真由美先打招呼說,登山家好像更不知所措了。 “我是上次在山上被您從危險中救出來的夏居。” “哦,是那次啊。”他似乎終於想起來了。影森吃驚地看著真由美和登山家。 “你們認識啊?” “是救命恩人。”真由美說。 “太誇張了,我只是偶然路過,和你同行到山下。”登山家謙虛地說。 “我連您的名字都不知道,真是失禮啊。不知道您的地址和聯繫方法才沒能向您道謝。”當時真由美打聽過他的名字,對方沒有說。 原以為再也見不到了,沒想到又再次(實際上是3次)相遇了,真由美興奮起來。 3次相遇,難道是因為自己和登山家真的有緣分嗎? “我再介紹一次,我叫夏居真由美。今天我們能在這裡重逢,一定是有神的指引。”真由美用她從未用過的語氣激動地說,這是自然的感情流露。 “真是有緣啊,我叫朝倉。”登山家第一次報出了名字,他們相互凝望著,似乎已經忘了影森的存在了。 “前輩,如果方便的話,能否和我們坐在一起?”影森好像要表示自己的存在似的提議說。真由美也覺得這是了解朝倉的絕好機會,但主動權在影森。 “不打攪你們二位了,下次吧。”朝倉看著影森和真由美說。 “我們還有機會再見嗎?”真由美接住朝倉的話說。只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他的地址和聯繫方法。如果錯過了這次難得的機會,恐怕再也見不到了,真由美決心一定要把握今天的機會。 朝倉好像知道真由美的心情說。 “我想一定會的。” “真由美在銀座六號的'紫水晶'上班。”影森好像在增援似的說。 “不用特意去店裡,我們在哪裡都可以見面,我把我的聯繫方法告訴你,真由美在紙上寫下了自己的地址和移動電話號碼。 “前輩,不愧是她的恩人啊,真由美可從未告訴過我她的電話。”影森好像很羨慕地說。 “在山上我就應該告訴你,但你走得太匆忙了。”真由美有點抱怨似的說。 “我相信神的指引,所以沒問你。”朝倉的嘴角帶著微笑。 朝倉的話也許是玩笑,但真由美卻很高興。他很機智,這麼快就引用真由美的話把在山上的邂逅當做命運的安排。 即使是句玩笑,但在真由美看來,這一切就是命運的安排。 “今天就不打攪你們吃飯了。有我在你們會很拘束的,我這就走了。”朝倉沒有坐下吃飯就離開了。因為有影森在,真由美不能挽留他。如果朝倉不主動給她打電話,實際上他們也沒有機會再見面,所以她準備向影森打聽朝倉的事情。 “真是沒想到真由美和朝倉前輩認識,他可是大山的朋友啊。”朝倉走後,影森才開始有說話的機會。真由美把在山上被他營救一事稍作潤色告訴了影森。 “只有他才能這麼勇敢啊。”影森好像有一點灰心,剛才的男人的野心無影無踪了。 “今天多虧了你,如果不是和你在一起,我就見不到朝倉先生了。” “前輩現在還在登山啊。”影森感慨地說。 “你不是說他是大山的朋友嘛。影森先生和朝倉先生一起登山嗎?”真由美慢慢地把話題引到朝倉。 “我是畢業後第一次見到他,根本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做什麼工作。剛才問一下就好了,可我根本沒有插話的機會啊。” “影森先生不知道朝倉的地址和背景嗎?”真由美有一點失望,了解朝倉惟一的線索斷了。 “一點也不知道。當年朝倉就很神秘,我們多次一起登山,卻從沒去過他家,其他人也沒去過。聽說他老家在九州附近,所以學生時代就經常換地方住。他是優秀的登山家,打開過在日本登山史上未開發過的危險路線,學生時代就已經是知名的登山家了,我從他那裡學到了很多的登山經驗。但他的登山風格過於前衛,在登山界孤掌難鳴。 “畢業後,他參加了自衛隊,後來又傳說他參加了暴力團。再以後就沒有任何消息了。真沒想到今天能和他重逢。” “影森先生的情報網應該可以了解到吧?” “我只收集與工作有關的情報。” “朝倉先生參加暴力團的消息準確嗎?” “不太準確,沒有什麼證據,只是傳說而已。” “怎麼看朝倉先生和暴力團也不像有任何關係。” “是啊,如果他參加暴力團,一定是出類拔萃的重要人物。” “為什麼?” “為人寬宏大量,有出色的指導力、判斷力、行動力,總之具備一切暴力團首領應有的能力。” “按你的說法,如果在自衛隊不就是將軍了嗎?” “自衛隊是政府的官僚部隊,不適合他。” “難道他只適合在暴力團?兩者不都是為了打仗嗎?” “是啊,自衛隊和暴力團很相似,都是為了地位和名譽。” “暴力團也有名譽?” “當然有,他們可以為名譽進監獄,為首領舍出性命。如果他們做錯事,甚至可以為了恢復名譽切掉手指。” “這也是名譽?” “他們有自己獨特的美學,一般人難以理解,他們都是極端分子。自衛隊是與敵對國家戰鬥,暴力團是與敵對組織對抗。自衛隊是明目張膽的暴力組織,暴力團是地下暴力組織。” “真詳細啊。影森先生你是哪一伙的?” “我只是收集情報而已,當然了解各行各業了。”影森苦笑著,話語卻有點曖昧。 “有關朝倉畢業後的情況,你的情報網只是收集到一些謠傳吧?” “我和朝倉前輩是生活在兩個世界上的人。畢業後第一次見面讓人倍感懷念啊。”影森感嘆地說。 “朝倉先生是什麼樣的學生?”真由美問。 “幾乎不去教室。偶爾在教室看見他,也是一副登山的打扮,好像從山上直接趕到教室或是馬上要登山去。即使是剛從山上回來,也給人一種箭拔弩張的感覺。” 真由美非常理解影森的感覺。她回憶起在山上第一次進到朝倉時,那張被太陽曬黑的臉一定是長期生活在山上嚴峻的環境中,精幹的外貌讓人感覺他具有最強烈的男人氣質,似乎是來自另一個世界的人。 “就是說沒有人和他一起登山,他總是單獨行動。即使按國際慣例一個人去挑戰極限也未免有點危險啊。最近沒有他登山的消息,也許是他遇到了什麼難題吧。”影森後面的話好像在問自己。 “他不是為了擴大影響登山吧。” “不是,那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登山。” “真正意義?” “就是首次攀登啊開拓艱難的路線啊博得社會的關注啊這類的登山。” 這種意義的登山可以迅速擴大登山家的知名度。但是朝倉作為登山家從未被人所知,或許是為了自我挑戰吧。 如果沒有任何朝倉登山的消息,他又不主動和真由美聯繫,就難以再進一步了解他。或許再也沒有奇遇了。真由美對自己說朝倉一定會打電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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