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世界歷史 一個人的世界大戰史·看倪樂雄重建烽煙現場

第4章 第三章歐洲墜入戰爭漩渦

斐迪南被刺事件推倒了歐洲通往戰爭的第一塊多米諾骨牌。奧匈政府內的強硬派勢力佔據了上風,外交大臣貝赫托德認為與塞爾維亞進行總清算的時機到了,必須向對方提出最苛刻的要求,使之無法接受而拒絕時,奧匈軍隊可對其實行佔領,以後便在適當時機加以吞併,就像波、黑兩省那樣。但是奧匈如要這樣做,勢必遭到俄國的干預,所以首先必須得到盟友德國的支持。 1914年7月5日,德皇威廉二世收到奧匈皇帝的一封信件,奧皇表示要想取消塞爾維亞這樣一個政治因素,德皇的回答是:任何情況下,德國將忠實地站在自己的盟國一邊,履行自己的義務,對奧匈同塞爾維亞如何交涉,德國不加干預。 德國這一態度意義重大,如同後來的史學家指出的那樣,德國把自己的空白支票交給了奧匈,不加約束地讓其隨便使用。這對奧匈在處理危機過程中,態度強硬,不肯妥協的態度起了決定性的作用。而德國這樣做的原因,無非兩種解釋:要么是想利用奧匈挑起戰爭,要么是一種外交處理上的失誤。但客觀上,確實起了慫恿奧匈的作用。奧匈內部本來意見並不一致,匈牙利首相梯斯澤竭力反對向塞爾維亞提出過分要求,並以辭職相要挾。他認為:在由此導致的戰爭中,即使奧匈勝利了,充其量只是又增加了些南斯拉夫人的數量而已,而匈牙利人的勢力將會削弱。但塞爾維亞的報紙輿論關於殺手普林西普是一位匈牙利伯爵以及類似的報導深深刺激了梯斯澤,使他轉而同意用最強烈的措辭發出最後通牒。這樣,奧匈內部的矛盾消除了,在對待塞爾維亞的態度上獲得了一致。

德國外交大臣雅高得到德駐英國大使的警告,德國不要盲目地跟著奧匈走,否則就會被奧匈拖入巴爾幹糾紛而不能自拔,雅高卻無奈地回答:德國現在只剩下這樣一個同盟國了。 1914年7月23日,奧匈向塞爾維亞發出了一份措辭強烈、要求苛刻的最後通牒。其內容如下: ⒈應禁止一切煽動仇恨與蔑視奧匈帝國的出版物,以及有破壞其領土完整傾向的出版物; ⒉應立即解散“國防聯盟”團體,沒收其一切宣傳工具,並應同樣處理從事宣傳反對奧匈帝國的其他團體及其在塞爾維亞的分會。王國政府應採取必要措施,使被解散的團體不得以其他名稱和其他方式繼續活動; ⒊應立即清除塞爾維亞學校中所有支持和可能支持反對奧匈宣傳的教員;

⒋應肅清軍事機關及一般行政機關所有犯有反對奧匈帝國之罪的官員,奧匈政府保留向王國政府提出要求提供這些人姓名和行為之權利; ⒌應同意接受奧匈政府代表的協助,在塞爾維亞鎮壓所有侵犯奧匈帝國領土完整的顛覆運動; ⒍對塞爾維亞境內所有“6月28日暗殺案”的共犯,應立即進行偵訊,奧匈政府所委派之代表應參加相關的調查工作; ⒎應從速逮捕初步調查事涉“薩拉熱窩事件”的陸軍少校佛雅·唐科西基及塞爾維亞國家公務員米蘭·西甘諾維奇; ⒏應以有效措施防範塞爾維亞當局參加非法運送武器和爆炸物過境;應開除並嚴辦沙巴茲與羅士尼卡兩地之邊防人員,因其縱容薩拉熱窩兇手越境,犯有協助兇手之罪; ⒐關於塞爾維亞高級官員在“6月28日暗殺案”後仍在塞爾維亞國內以及在公開訪問中肆意發表敵視奧匈帝國之言論,應向奧匈政府做出解釋;

⒑最後,應盡快將以上各點措施的執行辦法,通知奧匈政府。 奧匈政府等待王國政府的回复,最遲至星期六,本月25日下午6時為止…… 奧匈駐塞爾維亞大使吉斯爾男爵親自把最後通牒交給塞國總理巴希奇,聲明期限為48小時。第二天,1914年7月24日,塞國攝政王致電俄國沙皇:塞爾維亞政府願接受俄國所願意給予的任何忠告。這意味著塞爾維亞把自己國家的命運託付給了俄國人。巴希奇對國內各政黨領袖說,如果俄國不予以支持,我們就只能接受最後通牒。俄國因在遠東和波斯的擴張受阻,擴張的重點已重新回到了巴爾幹,俄國外交大臣沙佐諾夫對奧匈的要求提出警告,宣稱:奧匈在貝爾格萊德進行調查是對一個獨立國家的主權的侵犯,俄國決不會容忍。這時恰逢法國總統普恩加萊在俄國首都彼得堡訪問,他表示俄國對此事應態度堅定,法國在這個事件上一定給予俄國充分的支持。與此同時,英國外交大臣格雷向俄駐英大使表示:他希望如果奧匈對塞爾維亞進行動員,則俄國也立即對奧匈實行動員;格雷還補充說:他已面告德駐英大使,德國不應把俄國的動員作為自己動員的藉口,而應看成是為了緩和奧匈對塞爾維亞的壓力之舉。法、英的態度使俄國人膽子壯了不少,經過內閣長時間的討論,終於決定支持塞爾維亞,必要時不惜使用武力,只要奧匈開始進攻塞爾維亞,俄國立即進行總動員,而目前先實行局部動員。 7月24日,俄政府秘密下令基輔、敖德薩、莫斯科、喀山4個軍區和黑海艦隊、波羅的海艦隊進行動員。

7月25日,在最後通牒期限還剩6個小時時,俄國的決定通過電報到達了翹首以待的塞爾維亞首都,像是給垂危的病人注射了一針強心劑,貝爾格萊德的氣氛為之一變,塞爾維亞攝政王立刻宣布總動員,並命令遷都尼希。同時,政府擬定了一份措辭慎重的給奧匈政府的複文,於當天下午6時差5分,由巴希奇交給吉斯爾,這位總理解釋道:“我們已經接受要求的一部分,其餘的,我們就只好把希望寄託在奧匈帝國的俠義精神上面。”巴希奇在返回官邸的路上,收到了吉斯爾大使派人送來的一份通牒,聲稱塞爾維亞政府的答復不能令奧匈帝國感到滿意,他本人必須離開貝爾格萊德,並且聲明:當閣下接到這份通牒時,兩國外交關係的斷絕已成為事實。下午7時半,這位大使乘火車離開了貝爾格萊德,在斷絕邦交的速度上創下了最新紀錄。在這天夜裡,奧匈政府下令動員預備對付塞爾維亞的21個師(因為塞爾維亞在7月24日已動員了15個師)。

塞爾維亞政府給奧匈大使的答復中,迫於壓力,忍辱求全,除了“奧匈政府所委派之代表得參加與之有關的調查工作”這項要求之外,接受了其他全部要求。奧匈的最後通牒雖然要求苛刻,卻符合國際法的慣例,即使奧匈委派代表參加有關調查的要求,從國際法的觀點來看,未嘗不可接受。當年為了取締俄國的無政府主義者,俄國在巴黎設有警察機構,以往在柏林也有同樣的機構存在。當年有人在奧匈帝國境內企圖謀刺塞爾維亞米切爾親王時,奧匈政府也曾允許塞爾維亞政府派員參加調查工作。根據後來的史家推測,塞爾維亞政府之所以認為這一條不能接受,是因為刺殺斐迪南案件的確與政府人員有著擺脫不了的干系,雖然政府沒有主使行刺事件,但假使允許奧匈派人參與調查工作,恐怕對方會順藤摸瓜,牽扯出有關的政府官員,進而指控政府指使了這場謀殺,那時,塞爾維亞政府便處於極為被動的困境。

7月26日,英國外交大臣格雷建議由德、法、英、意四國進行調停,解決奧、塞爭端。法國馬上表示反對,因為它擔心這會減弱協約國之間的團結。同一天裡,意大利首相焦利蒂也發出呼籲:建議塞爾維亞政府作為“對歐洲的責任”來接受奧匈最後通牒的全部要求。除德國表示支持外,其他國家對此十分冷淡。就在格雷提出建議的當天,英國海軍部在精力充沛的海軍大臣丘吉爾再三催促下,發表公告:命令即將結束演習任務的皇家海軍艦隊不准解散,繼續保持在“戰位”上。這是丘吉爾同格雷討論的結果,希望這個消息的公佈能夠對柏林和維也納起點清醒劑的作用。 7月27日,格雷再次建議由德、法、意三國駐倫敦的大使和英國代表對奧、塞爭端實施仲裁,但遭到德國的拒絕,德國認為英法意三國都不會同情奧匈。此時此刻,奧匈對於戰爭已感到迫不及待了,貝赫托德最大的心願就是藉暗殺事件來渾水摸魚,所以他力主宣戰以讓調停變得更加困難。德國駐奧大使柴爾希基暗中表示同意。這時,一條消息傳來:塞爾維亞部隊向多瑙河中行駛的奧國運兵船開槍射擊(第二天此消息被證實純係子虛烏有)。在這條消息刺激下,奧皇在宣戰書上簽了字。此時,德國首相貝特曼已建議奧匈考慮英國的調停建議,貝赫托德卻說已經太遲了,我們已決定宣戰。 7月28日,奧匈帝國正式向塞爾維亞宣戰。同一天,法國外交部長向俄國駐法大使正式聲明:法國已決定與俄國一致行動。

也許是韜晦之計,德國給世人一種巴爾幹糾紛的局外人的印象,也許德皇正如時人描述的那樣,是一位不停地試穿一千多套各式服裝、手指套滿各種純金戒指、喜歡騎馬打獵且有“旅行癖”的君主,在斐迪南被刺事件發生後,德皇居然到挪威的山水之間度了整整三個星期的假,於7月27日回到柏林。總之,直到7月28日,也就是奧匈向塞爾維亞宣戰的這天上午,威廉二世才剛剛看到塞爾維亞給奧匈最後通牒的複文。德皇對複文相當滿意,在文件上批道:“在僅僅48小時之內,能夠提出這樣的答复實可謂一種卓越的成就。那是超過了我們的期待。對於維也納而言,這要算是一次偉大的精神勝利。而且同時也消滅了一切戰爭的理由。吉斯爾實在應該安靜地留在貝爾格萊德不走,以此為基礎我決不會下動員令。”威廉二世變化無常的態度使人高深莫測,但真正了解了他那種經常在兩個極端之間大幅度搖擺的性格後,便不覺奇怪了。正如後人評述的那樣:他與其說是一個地道的普魯士人,倒不如說是個著眼於權勢而又膽怯的人,一個具有老虎氣勢而生就野貓膽子的色厲內荏之輩。他從不曾真心想打仗,他要的是更大的權力,更高的聲望,尤其是要德國在國際事務中具有更多的權威,而且只想用恐嚇別國而不是攻略別國的手段以遂其圖。他想不鬥而獲得鬥士的獎賞。所以每當到了戰爭一觸即發的時刻,就像阿爾及西拉斯和亞加迪爾事件爆發時那樣,他就畏縮不前了。這次也是如此,他把空白支票無條件地交給了維也納,使形勢一發而不可收拾,待德皇想要阻止戰爭時,有恃無恐的維也納政府早已開戰在先。

奧匈對塞宣戰引起俄國的恐慌,7月29日上午,沙皇尼古拉二世批准對奧進行局部動員。下午,奧匈大使謁見俄外交大臣沙佐諾夫時稱:奧匈不可能討論給塞爾維亞最後通牒的內容,但保證將不要求塞爾維亞的領土。沙佐諾夫指出:問題不僅在於塞爾維亞的領土完整,而且還有它的主權,奧匈的要求已侵犯了塞的主權,如被接受勢將改變巴爾幹現有的權力平衡,這是俄國不能容忍的,為此俄國將被迫實施局部動員。兩人心平氣和的談話被一個電話給打斷,原來奧匈軍隊已開始砲擊貝爾格萊德。沙佐諾夫放下話筒後態度劇變,向奧匈大使說,奧匈的談判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奧軍正在砲擊一個不設防城市,在這種情形下,會談已無意義,說完起身送客。一小時後,德駐俄國大使普塔里斯要求會見,這位大使告訴沙佐諾夫,如果俄國再進一步繼續動員,將迫使德國進行動員,歐洲大戰也就在所難免了。當然,這位大使解釋說,這絕無威脅之意,只是一種友善的忠告。俄國外交大臣卻吃不消這一“忠告”,他回答說:他現在終於明白了奧匈的態度為何如此強硬的原因。德國大使離去後半小時,沙佐諾夫同總參謀長亞魯希克維奇和陸軍大臣蘇克霍姆利諾夫進行會談,沙佐諾夫認為從7月25日起,戰爭已經成為既成事實,既然對奧匈的局部動員必然導致德國動員,從而使得戰爭無法迴避,那麼乾脆兩步並一步,放棄局部動員,直接開始總動員。因為在技術上,針對奧匈的局部動員的俄軍要從俄德邊境地區抽調,一旦德國捲入,再進行總動員,必受先前局部動員之干擾,比起直接進行總動員要延遲8~10天時間,所以,比較聰明的做法就是不要浪費時間,立即下令總動員。 7月29日下午,沙皇尼古拉二世批准了總動員。沙皇此時尚不知道總動員即意味著戰爭。

下午9時40分,剛批准總動員令的沙皇接到了他的表哥德皇威廉二世的電報,告訴他自己正在努力,而採取軍事措施只會使情況更為惡化。沙皇向身旁的侍衛長弗里德利希詢問怎麼辦,老成的侍衛長坦言道:總動員的意義就是戰爭!沙皇不禁叫道:對於這樣可怕的屠殺我不能負責!他立即打電話給總參謀長命令將總動員改為局部動員。 7月30日,歐洲命運的決定權似乎又重新操在了奧匈帝國的手中。上午,德駐奧大使柴爾希基將貝特曼的來電向貝赫托德朗讀了兩遍。貝特曼在來電中指出:如果發生戰爭,德奧兩國將同四個大國作戰。他力勸奧匈在所建議的光榮條件下接受調解,並在結尾處說:否則責任將異常嚴重。貝赫托德面如死灰地靜聽著,當他發現電文中並沒有“如不接受調解建議,德國將不再受兩國間盟約的限制”時,他才鬆了一口氣。貝赫托德同奧皇、參謀總長康拉德一起會商後決定反對接受調解,拒絕同俄國就對塞最後通牒問題進行談判;並認為:即使現在塞爾維亞接受最後通牒的全部要求,奧方也已感到不滿足,他們決定婉言謝拒德國調停的努力。到了黃昏時分,貝特曼得知維也納拒絕與俄國就對塞爾維亞最後通牒問題進行談判的消息,立即電告柴爾希基大使:“拒絕與聖彼得堡交換意見實乃大錯,因為顯然將挑起俄國的軍事干涉。我們當然準備履行同盟義務,但不能容許維也納不聽忠告而將我們硬拖入世界大戰,請立即與貝赫托德伯爵商談並強調事態的極端嚴重性。”不過,他始終沒有明確提出:如果奧匈一意孤行,德國將拒絕履行同盟義務。這時奧匈政府還沒有正式答复。

當德、奧兩國的首腦人物們急得團團轉時,俄國的外交大臣沙佐諾夫也已成了熱鍋上的螞蟻。他的思維完全被奧匈拖延時間和德國人將實行動員的威脅所佔據,他認為大戰既然無法避免,就不能讓德國人在動員方面搶得戰前主動權。在他和總參謀長亞魯希克維奇的再三懇求之下,1914年7月30日下午4點,沙皇終於同意重新下達總動員令。就在這天,法國發出了要求謹慎行事的呼籲。法國政府給駐俄大使帕來奧洛格發了一份電報,要他向俄國政府轉達如下意思:法國將履行對同盟的義務,同時建議俄國“不要立即採取任何措施,致使德國得到全面或部分動員其軍隊的藉口”。但至今尚未搞清在最後關頭,法國的這份電報對俄國人的決定起過什麼影響。西方有學者認為:他將這個警告轉達得太晚了,或者只轉達了其中一部分內容,甚至根本沒有轉達,因為帕來奧洛格素以好戰聞名,在整個這次危機中的行為都是可疑的,因而從中作梗的可能極大。 7月31日,維也納給柏林的正式答复終於來了,它表示奧匈並非不肯考慮和解,但必須俄國取消其對奧匈的動員,而且允許奧匈仍繼續進行對塞爾維亞的軍事行動。同時又稱它仍準備與彼得堡繼續磋商,但也進一步決定動員在俄國邊境上的兵力。然而,這時歐洲命運的操縱桿卻不在維也納手裡,已落到柏林的手中。 德國的內外政策在很大程度上是由參謀本部來決定的,正如某位西方人士在分析國家與參謀本部時所指出的那樣:“與其說是德國的參謀本部,不如說是參謀本部的德國。”早在法俄締結同盟時,德國參謀本部就在考慮東西兩面作戰問題了,在耗費了參謀本部將近20年的精力後,一份細緻周密,堪稱天衣無縫的“史里芬計劃”已赫然存放在參謀本部的保險櫃中。它是德國的一件法寶,一朝戰爭臨頭,德國的興衰存亡全係於它了。 “史里芬計劃”所依據的戰略設想是:一旦戰爭爆發,德國不得不進行兩面作戰的話,將憑藉迅速而高效率的動員體制,並利用俄國動員體制的遲鈍低效,在最短時間內,首先打敗法國。然後掉過頭來,回師東向,同俄國一決雌雄。換言之,德國決不會等法、俄兩國動員完畢才同他們開戰,這無異於坐以待斃。在戰爭時間表上,它要在俄國完成動員之前先解決掉法國,德國的命運就這樣懸在了“時間差”上。因此,當俄國人從7月24日開始進行秘密局部動員時,德國參謀本部已焦急不安,到7月29日,參謀本部正式向首相貝特曼提出警告:如果俄國和法國繼續備戰的話,德國將逐漸喪失在動員方面的領先地位。 7月30日,從純粹軍事角度考慮問題的德國參謀總長小毛奇,不顧政府外交方面還在作避免戰爭的最後努力,私下給奧匈參謀長總康德拉發了一份電報,鼓動說“立即動員起來對抗俄國,德國將要動員”,以致貝赫托德提出疑問:“到底是誰發命令,是小毛奇還是貝特曼?”柏林的內部不協調和軍方的態度無疑影響了維也納在最後時刻採取不妥協立場。小毛奇的壓力來自俄國即將總動員的消息,因為據悉:俄國的部分動員,除三個徵兵區外,包括了帝國的整個地區,這三個除外的徵兵區是面對德國戰線的。而進一步實行總動員,就包括了這三個地區,如果不加製止,在經過一段時間的外交努力後,戰爭仍無法避免的話,德國已完全喪失動員方面的絕對優勢,建立在“時間差”基礎上的兩面作戰的戰略企圖以及“史里芬計劃”全都成為泡影。因此,以小毛奇為首的軍方勢力不斷給首相施加越來越大的壓力,所以,在7月30日以前,可以說德國的參謀本部,但在這天以後,就可以說參謀本部的德國了,因為國家的內政外交已完全為軍方的作戰計劃所左右。 7月31日上午,德國已得到俄國下達總動員令的消息,於是,貝特曼便向俄國發出最後通牒,要求俄國立即取消總動員令,否則德國將實行總動員,限期答復為12小時。同時宣布德國處於“戰爭危險迫近狀態”(即為動員的準備階段)。 德國大使普塔里斯在午夜時分將最後通牒交給沙佐諾夫,限俄國政府在第二天,也就是8月1日正午前予以答复。貝特曼根據法學原理指示德大使,當俄國拒絕時,則必須在當天遞送宣戰書,因為如果不向俄國宣戰,也就不能向法國宣戰,不向法國宣戰,也就不能向比利時發出要求假道的通牒(“史里芬計劃”的核心是假道比利時,以大迂迴奇襲的方式迅速擊敗法國)。現在,德國人必須弄清法國的意圖,在向俄國遞交最後通牒的同時,指示德駐法國大使馮·秀恩男爵向法國政府遞交最後通牒,要求在18小時之內答复:法國在德俄戰爭中是否保持中立。如果保持中立,則先將法國土爾和凡爾登兩地要塞交給德國,以作為中立的保證,待戰爭結束後歸還。這就等於讓法國交出自己大門的鑰匙。德國這份通牒之“蠻橫”連它的大使都感到難以啟齒,因此,馮·秀恩大使在遞交通牒時,沒有提出以要塞作中立的抵押品。但法國政府破譯了這項指示的電碼,對此一清二楚。德國之所以如此“蠻橫”,出自這樣的考慮:萬一法國假裝答應中立,等德國集中力量於東部對俄作戰時,法國再宣戰,那時德國便陷於極度被動之中,所以口說無憑,要法國交出兩個要塞區以示誠意。 對法國來說,現在首要的政策目標是必須使英國與自己並肩作戰,要做到這點,法國祇能扮演被侵略者的角色,所以,法國政府在7月30日採取了一個異乎尋常的措施,下令在瑞士和盧森堡之間德法邊境上的所有法軍後撤10公里。這在軍事上來看是一著險棋,目的在於取得政治外交上的效果。 8月1日凌晨2點,俄駐法國大使、原俄國外交大臣伊斯沃爾斯基憂心忡忡拜訪法國總統普恩加萊,這位大使顯得非常傷心和焦慮。根據1892年的法俄協議規定:“如果德國或奧地利在德國支持下進攻俄國,法國應調動其所有軍隊進攻德國”,以及“如果三國同盟或三國同盟任一成員國動員了其軍隊,法國和俄國一旦知悉,無須任何事先的協議,應立即同時動員該兩國的全部軍隊……”現在俄國已經動員了,但害怕法國臨陣退縮,不願履行盟約。俄國大使問法國將作何種打算。他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儘管法俄軍事聯盟的條款早就存在,卻從未向議會透露過。俄國是專制制度,沙皇有絕對的權威,在法國,如果沒有議會的支持,動員令是無法下達的。普恩加萊向俄國大使保證,幾小時後就會召集內閣會議,給他一個答复。與此同時,俄國大使館的武官也出現在法國陸軍部長梅西米的臥室裡,提出了同樣的問題。就在俄國人逼著法國首腦們表態時,法軍總司令霞飛也催促著內閣下動員令,他警告,每耽擱24小時就等於失去15~20公里的國土,作為總司令,他將拒絕這個責任。中午11點,德國大使馮·秀恩已在法國外交部等候2個小時了,他在等待法國政府的最後回音。當法國總理維維亞尼到達時,這位大使怏怏不樂地說:“我的問題未免過於天真,因為我們知道你們已有一個同盟條約。”“這就不用說了。”法國總理應聲說道,他已和總統普恩加萊商量好了對德國最後通牒的答复。他對德國大使說:“法國將按自己的利益行事。”德國大使剛走,俄國大使就奔了進來,帶來了德國向俄國發出最後通牒的消息。維維亞尼回到內閣,內閣終於同意下達總動員令。現在,俄國和法國已開始接受德國的挑戰了。 8月1日正午,德國給俄國的最後通牒限期已到,但俄國沒有答复,似乎表明俄國對此不屑一顧。不出1小時,一份向俄國宣戰指令的電報發往聖彼得堡。下午5點,德國宣布總動員。在大使館焦急不安的普塔里斯,一直在等待俄國人的答复,過了正午時限仍不聞音信,到了下午6時,卻收到柏林要他下午5時向俄國遞交宣戰書的電報。他匆匆趕到俄國外交部按慣例向沙佐諾夫詢問三遍,俄國是否接受德國的最後通牒,後者也三次回答“不”。德國大使顫抖著手遞上宣戰書,說道:“這就是我的使命的結束。”沙佐諾夫大聲嚷道:“全世界將咒罵你們!”德大使回答:“我們是為了維護我們的榮譽。”“這與你們的榮譽無關,上天自有公道。”俄外長反駁道。德大使喃喃自語:“上天自有公道,上天自有公道。”倆人互相擁抱、親吻後分別。德國人刻板地拘泥於法理而首先宣戰,是外交上的嚴重失策,使本來已居心叵測的意大利得到不履行三國盟約的藉口,因為意大利只是在防衛戰爭中才有參加同盟國作戰的義務。 德國總動員令剛發出才幾分鐘,德國駐英國大使利希諾夫斯基從倫敦發來一份電報,一下子打亂了整個動員計劃。這天中午,格雷向他談了英國的建議,據利希諾夫斯基的理解,這個建議的意思是:“如果我們不進攻法國,英國將保持中立,並保證法國也保持中立”。威廉二世大喜過望,因為德國已不得不按既定的計劃實施兩面作戰,現在大軍正向法國邊境調動,如果法國採取中立的話,德國就可放心地對俄一面作戰了。德皇向參謀總長小毛奇讀了電報後,得意洋洋地說:“現在我們可以只同俄國作戰了。我們乾脆全軍揮戈東進!”小毛奇聞言猶如五雷轟頂,他認定部署在西線的幾百萬部隊180度的掉頭向東,簡直如同癡人說夢。他向德皇進諫:“皇帝陛下,這不可能辦到。上百萬大軍的調動部署是不可能臨時急就的。如果陛下堅持要把全軍帶往東線,那這支軍隊將不再是一支枕戈待旦的軍隊,而將是一群帶槍而沒有給養供應的烏合之眾。單單安排他們的那些給養,就花了整整一年艱鉅複雜的勞動才完成……凡事一經決定,就不能變動。”德皇無可奈何地說:“你伯父肯定會給我一個不同的回答。”小毛奇雖然自尊心受到傷害,但堅決認為:德法兩國既然都已動員,要維持兩國之間的和平是不可能的。最後,小毛奇終於說服德皇,不改變動員計劃。隨後,貝特曼和雅戈起草了一份給英國的電報,說德軍開往法國邊境的行動已無法改變,並對此表示歉意。但保證8月3日7時前,將不越過邊境線。雅戈還趕緊給駐巴黎大使發了一份電報,請他“務必暫時穩住法國不動”。同時,德皇也發了一份私人電報給英王喬治說,“因技術原因要撤回動員令已為時過晚,如法國向我表示中立,我自當勒馬不進攻法國,而將軍隊用於別處,但英國必須以海陸軍簽字擔保。深望法國不必緊張。”德皇不顧小毛奇五內俱焚,撤銷了當晚7時進入盧森堡境內,奪取鐵路運行中樞的命令。快近午夜時,正當小毛奇為是否要在這道命令上簽字而萬般苦惱時,駐倫敦的大使利希諾夫斯基又來了電報,原來他和格雷進一步交談後發現,自己上午把格雷的意思弄錯了。格雷的意思是:如果德國答應對法國和俄國保持中立,就是說對兩國都不發動戰爭,靜待各方為解決塞爾維亞事件努力的結果,英國將答應使法國保持中立。這一誤會源於格雷一向簡略而含糊的語言表達方式。格雷在8年的外交生涯裡,已將自己盡量做到言之無物的說話方式錘煉得爐火純青,以致那位被即將來臨的災難弄得暈頭轉向的德國大使在關鍵時刻誤解了他的話。現在,他沮喪地來電說:“英國的建議已基本無望。”德皇看完電報後在臥室召見小毛奇說:“現在你可以為所欲為啦。”說完便睡覺去了。 8月2日,一份命令駐比利時大使赫爾·馮·貝洛於當晚8時向比利時政府遞交最後通牒的電報,從柏林發往布魯塞爾。 按照“史里芬計劃”,解決法國的第一步就是要迅速通過比利時,這樣才能取得奇襲的效果。大軍假道比境已是德國人打“時間差”、對俄法兩面作戰的戰略鏈條上不可脫節的一環。早在7月26日,也就是奧匈帝國向塞爾維亞宣戰前兩天,奧匈和俄國開始動員的前四天,小毛奇親筆擬就了給比利時的最後通牒的底稿,再經外交部次官齊默爾曼和政務秘書施圖姆修改,復由首相貝特曼和外交大臣雅戈潤色校正,才定稿密封派專使於7月29日送抵駐比使館,隨附命令:“未奉此處電令,不得拆閱。”8月1日,比利時外交部次官巴松皮埃爾試探馮·貝洛是否願意發表一項德國保證比利時中立的聲明,後者表示他未經柏林授權這樣做,不過他寬慰他的客人說:“比利時對德國沒有什麼可以害怕的。”8月2日清晨6時,比利時外交大臣達維尼翁在睡夢中被德國入侵盧森堡的消息所驚醒,他立刻召見德國大使要求解釋,後者用了一個絕妙無比,後來被廣泛流傳的比喻:“你鄰居的屋頂可能失火,但你自己的房子將安然無恙。”在此之前,7月31日,格雷得知德國向俄國發出最後通牒後,即分別給德、法兩國政府去電,要求兩國保證:在比利時中立未受其他強國破壞時,尊重比國的中立。法國在接到電報一小時內,就回電錶示同意,德國的回答是:“外交大臣不可能在請示皇帝和首相前給予回答。”這天也是德國宣布處於“戰爭危險迫近狀態”的日子,比利時也於當天午夜時分開始動員軍隊,但比利時此刻並不知道誰將首先破壞中立,入侵將來自哪一方,因而也無具體的敵國為其目標,只是徵召入伍而已。 8月1日晚,德國對格雷的要求保持沉默已滿24小時,比利時國王阿爾貝決定以個人名義向德皇做最後一次呼籲。他和他的妻子——一位巴伐利亞公爵的女兒,純德國血統的伊麗莎白王后共擬了文稿:希望“親緣和友誼的紐帶”肯定會使德皇向阿爾貝國王作出個人的私下保證,尊重比利時的中立。但即使是“親緣”關係也沒能打動威廉二世。相反,在8月2日晚上7時,德國大使送來了一份殺氣騰騰的最後通牒,限比利時人12小時內作出答复。 通牒的概要為:德國收到可靠情報,法軍將沿基維至那慕爾一線推進,所以法國打算通過比利時國境進犯德國的意圖已不容置疑。比利時軍隊顯然無力阻止法軍的推進,因此德國根據自衛的需要有必要先發製人,以阻止法國這種敵對性的進攻。如果比利時人把德國進入比利時國土的行為視為針對它本身的一種敵對行動,德國將深感遺憾。不過,如果比利時能夠保持善意中立,則德國將保證一旦戰爭結束締結和約時,當即撤出比國領土,保證賠償德軍所造成的一切損失,並且在和約締結時,保證王國的主權和獨立。如果比利時反對德國通過其領土,則將被視做敵國,今後兩國關係將由槍砲來決定。 事實上,法軍無任何向比利時境內運動的跡象,德國政府要進入比國的理由純屬捏造。比利時人明確意識到:若要堅決捍衛自己的獨立,它將受到力量十倍於己的德國的攻擊,他們的家園將遭毀滅。如果他們屈服於德國的要求,那將聽任德國占領自己的國家,而一個勝利的德國是很少有可能把撤退放在心上的,不僅如此,德國還會使比利時成為進攻法國的幫兇,成為自身中立的破壞者。不論選擇哪條路,他們的國家都要被德國占領,但是,如果屈服,還得喪盡榮譽。最後,比利時人毅然作出決定:“如果我們必然要化為齏粉,就讓我們光榮地化為齏粉吧。”8月3日凌晨4點,阿爾貝國王主持的國務會議通過了給德國的複照,並通過了國王的建議,即在德軍實際進入比利時之前,不向其他保證比國中立的國家發出求援呼籲,以防這種呼籲被德國用來作為入侵的理由。上午7時整,也正是12小時限期的最後一刻,德國大使馮·貝洛接到了比利時政府的複照。比利時聲明:如果接受德國的建議,它“將犧牲其民族尊嚴,背叛其對歐洲的義務”。因此,比利時“堅決以其權力範圍以內的一切手段抵抗對其權利的每一進犯”。這天晚上,比王收到德皇對他兩天前發出的呼籲的答复,德皇復電說,“由於懷著對比利時的最友好的願望”,他才提出了他的嚴肅的要求,“正如所提條件已經闡明的那樣,能否維持我們以前和目前的關係,依然取決於陛下”。 “他把我當做什麼啦?”阿爾貝國王憤慨地叫道,他立即下令炸毀列日要塞附近穆斯河上的橋樑,以及與盧森堡交界處的鐵路隧道和橋樑。 8月4日清晨6時,德國大使最後一次拜訪比利時外交部,遞交了一份照會。照會說:鑑於德國政府的“善意的建議”遭到拒絕,為了自身安全,德國將不得不採取措施,並“於必要時兵戎相見”。這個“必要時”是有意為比利時改變主意留下了余地,但這已無濟於事,此時比利時人早已拿定了主意。兩小時後,8時剛過2分,德軍先頭部隊浩浩蕩盪越過邊境,開始進攻列日要塞。 當時間把歐洲向危機的頂峰推去時,英國這艘軍艦也曲曲折折向戰爭駛去。 7月31日,即德國向俄國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取消總動員的這天,格雷在內閣會議上開門見山地說,英國作出決定的時刻已經來到,是支持協約國,還是保持中立,不容再拖延了。他表示,如果內閣選擇中立,他絕不是執行這種政策的人。弦外之音是以去職相要挾。大臣們聽完鴉雀無聲,會議沒作出任何決定就結束了。很明顯,大家都在觀望,等待事態的進一步發展。 8月1日,當俄國人在逼法國表態時,在倫敦,法國駐英國大使康邦也在對英國外交大臣格雷施加壓力。中午,英國內閣召開會議,德高望眾的莫利勳爵指出,在這場戰爭中,一個勝利的俄國將危害英國在亞洲的利益,而且英國人民也不准備在一場為自由和正義而戰的鬥爭中,接受沙皇的哥薩克騎兵作為自己的戰友。內閣再度否定了丘吉爾要求立即動員的建議,並決定就比利時的中立問題再向德國提出警告,但目前暫不採取行動。格雷把內閣的態度轉給焦慮不安的康邦,格雷說英國必須等待局勢出現某種“新的發展”,因為俄、奧、德三國的爭執所涉及的問題與英國“無關”。格雷態度曖昧有其難言之隱和復雜的國內政治背景。 “光榮孤立”的外交傳統在國內仍有強大的勢力,政府內閣和議會存在兩派意見,一派主張介入歐洲大陸的事務,另一派則反對介入。內閣中格雷派和保守黨屬於前者,他們認為英國的國家利益和法國的生存是緊密相連的,但是如果格雷公開說明這一觀點,勢必引起內閣和全國的分裂,從而使任何從事戰爭的努力在戰爭開始之前遭到致命的打擊。因為英國是歐洲唯一不實行義務兵役制的國家,戰時得依靠自願應募。如果在戰爭問題上有一批人退出政府,那就意味著退出政府的那批人將領導成立一個反戰組織,募兵工作就會因此產生不堪設想的後果。所以,英國參戰的首要條件是要有一個聯合一致的政府。 英國內閣裡,反對乾預的那一派勢力雄厚,莫利勳爵是其領袖,他相信可以指望有“八九個人可能贊同我們”,反對丘吉爾以“超凡的精力”和格雷以“狂熱的直率態度”所公然為之奮鬥的解決辦法。莫利有一點很清楚,比利時的中立“比起我們在德法爭鬥中的中立來是處於第二位的”。格雷也很清楚,只有比利時的中立遭到破壞,才會使主和派相信德國的威脅,相信需要用戰爭來保衛英國的利益。 8月1日,內閣和議會的裂痕已經出現,並在繼續擴大,18名內閣閣員中,有12人反對英國保證在戰爭中給予法國支持。自由黨議員決策委員會以19票對4票通過一項決議:不論比利時或其他地方發生什麼事情,英國都應保持中立。這天中午,倫敦證券交易所在金融恐慌風潮中宣布停市,全歐洲的交易所也相繼關閉,外匯暴跌,銀行家和商人一想到戰爭就大驚失色。次日,英格蘭銀行總裁告訴勞合·喬治,整個倫敦城全都反對英國插手戰爭。在英國大眾中影響甚廣的《笨拙》周刊發表了一首詩,題為《表達一個普通的英國愛國者意見的詩》: 康邦大使結束了同格雷的談話後,極度失望之下,去拜訪反對黨領袖,他拋棄了以往的外交辭令,直截了當地指責道:“我們所有的計劃都是雙方共同擬定的,我們兩國的參謀本部都曾進行過磋商。你們已經看到了我們的全部計劃和準備工作。請看我們的艦隊!由於我們和你們所作的安排,我們的整個艦隊都在地中海,因而我們的海岸對敵人敞開著。你們把我們搞得門戶洞開!”康邦又來到英國外交次官尼柯遜的辦公室,癱坐著口中不斷地重複:“他們要拋棄我們!他們要拋棄我們!”倫敦《泰晤士報》記者恰好來採訪,問康邦來此有何貴幹,康邦硬邦邦扔去一句話:“我正在等候著想要知道'榮譽'這個詞彙是否已經從英國的辭典中被刪去了。”隨後,康邦對尼柯遜進行威脅,揚言要向外界公佈“他的小文件”(即1912年兩國往來的信件),讓格雷和他的政府出醜。 格雷應付完康邦,旋即被尼柯遜纏住,尼柯遜問:“在此危機關頭英國是否真的要拒絕援助法國?”格雷不知如何回答,只是作了一個無可奈何的姿態,尼柯遜怒吼道:“你簡直讓我們成了國際上的笑柄!”吼完扭頭就走。格雷還來不及反應,德國大使利希諾夫斯基已站在他面前,格雷向德國大使宣讀了英國內閣的警告:德國不得侵犯比利時中立。大使天真地問道:“如果德國正式承諾不侵犯比利時中立,英國是否也承諾保持中立?”(這位大使一點也不清楚“史里芬計劃”必須破壞比國中立。)格雷回道:“英國不能給予任何承諾。”德國大使進一步追問:“英國在何種條件下才肯保持中立?”格雷回答說:“英國必須保持行動的自由。”後來當威廉二世看到這份談話記錄時,忿忿地批示道:“所以他們簡直是一群流氓!” 法國大使威脅要公佈的“他的小文件”,的確是格雷先生的“痛處”,英法之間的軍事密約長期以來一直瞞著議會和內閣其他人員,從英國長遠利益考慮,英法合作勢在必行,兩國總參謀部聯合製訂的計劃和海軍協定都屬未雨綢繆之舉,但迫於“光榮孤立”的傳統慣性,格雷和他的內閣又同時對法國人私下聲明,儘管雙方合作已到了這一步,但並不意味著在戰爭中,英國承擔援助法國的義務。事實上,英國人這種滴水不漏的做法純屬自欺欺人。根據克勞塞維茨的觀點,既然戰爭是國家政策的繼續,那麼軍事計劃也是國家政策的一部分,兩國參謀本部花了9年時間才把全部細節擬定完畢的計劃,既非逢場作戲,也不是消磨時光。既然夥同法國搞了聯合作戰的計劃,又聲明不承擔義務,一方面反映了英國政府的自私精怪,另一方面也反映了國內反戰勢力的強大,以及相當一部分政府官員明知“不承擔義務”不符合現實中事件發展的邏輯,仍自我催眠。 8月2日下午,格雷要求英國內閣授權履行英國海軍保衛海峽一邊法國海岸的諾言。德國艦隊一旦出現在海峽,對英國的直接挑釁將不亞於當年的西班牙無敵艦隊,因此,內閣勉強地同意了格雷的要求。格雷於當天下午,也就是德國向比利時遞交最後通牒前幾小時,向康邦大使遞交了一份書面保證:“如果德國艦隊進入海峽,或是通過北海對法國海岸或海上運輸採取敵對行動,英國艦隊將全力給予保護。”不過格雷又表示:該項保證“並不約束我們必須與德國作戰,除非德國艦隊採取上述行動。”這時的格雷再一次表現出英國人特有的“精怪”。他還告訴康邦,因為英國不能確保本土海岸,所以不可能安全地派遣武裝部隊出國。康邦剛喜又驚,問道這是否意味著英國將永遠不採取這一行動。答曰:僅就當前情況而言。康邦建議英國派遣兩個師以收道義上的效果,格雷說派遣這樣小一支部隊甚至4個師都會給他們帶來最大危險,而效果又將是微乎其微。繼而格雷還告誡說,在次日通知議會前,英國海軍承擔義務一事千萬不得公開。此刻,落在水里的法國總算抓到了一根稻草,康邦既感失望猶抱希望,他相信這會導致英國全面參戰,因為無論哪個國家都不會半推半就地打仗。 履行海軍協議的保證終於導致了英國內閣的分裂,莫利勳爵和約翰·伯恩斯兩位大臣宣布辭職。生龍活虎的丘吉爾四處串聯,準備萬一內閣倒台就組織聯合政府。格雷深知舉國上下痛恨捲入戰爭,要徹底履行對法國人的義務,就要把英國帶進漩渦並維護康邦所說的“英國的榮譽”,真是如履薄冰,如臨深淵。除非“英國的榮譽”套上一件“比利時外衣”,因為中立的比利時是英國政策的產兒,對比國的入侵就是對英國在大陸利益的踐踏。正當英國政府為是否接受挑戰而焦頭爛額,內閣行將崩潰時,德國人毫不吝嗇地將“比利時外衣”及時送到。這天晚上,格雷正同原陸軍大臣霍爾丹共進晚餐,一份“德國即將入侵比利時”的電報送上餐桌。這份電報不知是誰發的,不過格雷卻肯定其言可信,他問霍爾丹有何想法,後者回答立即動員。他倆很快找到首相阿斯奎斯,給他看了電報,要求他批准動員,首相表示同意。霍爾丹自薦暫時重返陸軍大臣職位,而格雷已決定要求內閣將比利時中立被破壞視做宣戰的理由。 8月3日中午時分,英國陸軍部已發出了動員令,內閣也得到消息:比利時已決定將其6個師投入戰鬥,抗擊德國。內閣還收到保守黨領袖兩天前就發出的聲明,聲明指出:如果對法國和俄國的援助猶豫不決,就會使聯合王國的信譽和安全化為泡影。而自由黨那邊,約翰·西蒙爵士和比徹姆勳爵兩位大臣已辭職,但比利時的事態則決定了中樞人物勞合·喬治仍在留守。這天下午,格雷要向議會宣布政府聲明,這是危機發生以來英國人第一次正式公開聲明。他沒有時間準備講稿,臨到最後一小時,德國大使來訪,詢問格雷打算對議會講些什麼,是宣戰嗎?格雷回答說,不是宣戰,而是說明條件。德國大使問比利時的中立是否條件之一?他“懇請”格雷不要將此提作條件。倆人各懷心事,心急如焚,格雷想抓緊時間構思幾個要點,利希諾夫斯基竭力想拖延時間,以推遲公佈這一挑戰的時刻。 8月3日下午3時,格雷開始向座無虛席的議會發表將一個國家帶進戰爭的歷史性演說。格雷的使命是要使國家朝野一致、上下團結地投入戰爭。他從容不迫,感情充沛地請人們從英國的利益、英國的榮譽和英國的責任來對待這次危機,他敘述了英法軍事會談的經過和結果,強調這僅僅是未雨綢繆,英國並不因此承諾過任何“義務”而喪失在任何情況下保持“行動自由”的傳統原則和靈活性地位。接著他透露了兩國海軍的安排,法國的海軍根據協議已集中在地中海,地中海貿易航線對英國無疑十分重要,在那兒,英國艦隊的力量不足於對付其他國家的聯合艦隊,也不能派遣更多的艦隻去那兒。現在法國北部和西部海岸已處於毫無防禦的狀態,如果英國艦隊不履行保衛法國海岸的承諾,法國艦隊一旦從地中海撤回,英國在那兒的海上利益能否維持,將難以預料。因此他已受權對法國大使作出保證:英國將履行保衛法國北部、西部海岸的義務,如果德國艦隊開進海峽轟擊法國海岸,英國不能袖手旁觀,不能不採取任何行動。說到此處,引來議會席上一大片喝彩聲,反戰人士則表示默認。喝彩過後,格雷繼續說他了解到德國政府的意圖是:如果英國保持中立,德國同意它的艦隊不攻擊法國北部海岸。但格雷認為這種約定範圍太狹窄,英國的中立只換得雞零狗碎的東西是不明智的,事態已發展到更為嚴重的地步,因為從他剛剛得到的消息來看,似乎德國現在已經向比利時提出了最後通牒,要損害它或侵犯它的中立,使它失去孤立地位。格雷提請議院設想一下:“如果法國在這場生死決鬥中打敗了,從而失去了大國的地位,屈服於一個更強大的戰勝國,而且如果比利時受同一控制力量的支配,然後荷蘭、丹麥緊接其後。”格雷說到這兒明智地援引了反對者領袖、前首相格萊斯頓的觀點:“我們國家能夠袖手旁觀,熟視這種玷污歷史的前所未有的可怕罪行,從而成為這一罪行的幫兇嗎?”他還引用了最為關鍵的一句:“我們有著反對任何國家無限擴張的共同利益這一點,豈不是就成為事實了嗎?”格雷接著斬釘截鐵地發揮道:“如果在這樣一場危機之中,我們逃避根據比利時條約所承擔的事關榮譽和利益的義務……我簡直不能相信,在戰爭結束時,即使我們持旁觀態度,能夠把戰爭中所發生的情況改變過來,防止我們對面的整個西歐陷於獨一無二的大國的統治之下……我相信,我們也將在全世界面前喪失別人對我們的尊敬,喪失我們的名譽和聲望,我們將無法逃脫最嚴重和最嚴酷的經濟後果。” 格雷將“問題和抉擇”放在了議會面前,當他結束了一小時又一刻鐘的演講時,議院大廳爆發出一片掌聲。仍有少數議員反對格雷的觀點,麥克唐納代表工黨議員發言說,英國應該保持中立。自由黨議員則通過一項決議聲稱:格雷沒有說清參戰的理由。但格雷基本上獲得了舉國支持,當大英帝國處在歷史的十字路口時,他成功地駕馭了國家的命運。離開議院時,丘吉爾問:“現在該怎麼辦?”格雷說:“現在嘛,我們要在24小時內向他們發出最後通牒,要他們停止對比利時的侵犯。”幾小時後,格雷又對法國大使康邦說:“如果他們拒絕,那就是戰爭。” 就在格雷結束下院演說後兩小時,德國駐巴黎的大使馮·秀恩帶著政府的宣戰書來見法國總理維維亞尼,他一見面就抱怨說,他來的路上,一位法國太太把頭伸進他的汽車窗口,侮辱了他的皇帝。維維亞尼問他是不是就為抱怨此事而來,他說另有任務。德國大使打開文件宣讀戰書: 德國行政和軍事當局已經證實,法國軍事飛行員在德國領土上採取了一些公然敵對行為。在這些行為之中,若干次飛行飛越比利時的領土,公開侵犯比利時的中立;一次飛行企圖毀壞韋塞爾附近的建築物,另外幾次是在艾弗爾區被發現,還有一次則在卡爾斯魯厄和紐倫堡附近鐵路投彈。 我奉訓令並榮幸地通知閣下,德意志帝國面臨著這些侵略事實,認為由於法國的行為的結果而與法國處於戰爭狀態。 同時,我榮幸地使閣下獲悉,德國當局將扣留德國港內的法國商船,但如果在四十八小時內德國當局得到完全互惠的保證,德國當局將釋放這些商船。 我的外交使命因而告終,應請閣下給予護照,並採取閣下認為合適的步驟,保證我本人和大使館的工作人員及巴伐利亞公使館和德國駐巴黎總領事館的工作人員回返德國。 德國在宣戰書裡對法國的指控純屬捏造,維維亞尼當即給予正式否認。這些指控與其說是講給法國人聽的,不如說是講給德國國內公眾聽的。 8月4日正午,比利時國王正式發出呼籲,要求比利時中立的各保證國採取聯合一致的軍事行動。幾小時前,德軍已越過邊境開始了進攻。在這以前,比利時和法國擔心德國向比國發出的最後通牒可能是一種詭計,想誘使法國先行進入比利時,以便找到入侵藉口。所以,比國政府遲遲沒有發出呼籲,直到德國入侵成為事實。在柏林,德國當局以為比利時人會為了面子做一下象徵性的抵抗就會同德國達成諒解。當比利時駐德國大使拜恩斯前往德國外交部索取護照時,德國外交大臣雅戈趕忙迎上前去問道:“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似乎在等待著某種建議。他再次申明德國願意尊重比利時的獨立,並說,如果比利時不毀壞鐵路、橋樑和隧道,在列日不進行抵抗而讓德軍自由通過,德國願意賠償一切損失。拜恩斯轉身要走時,雅戈仍跟在後面說:“或許我們還有一些話可以談談。” 下午,法國總理維維亞尼在參眾兩院聯席會議上發表演說,當他說到意大利已“以其拉丁民族的理智所獨具的洞察力”宣布中立時,全場響起瞭如痴如狂的歡呼聲。維維亞尼致詞完畢,接著就是宣讀法國總統普恩加萊的書面演說詞,由於憲法的規定,總統不能親臨國會。總統的演說詞指出,法國是為自由、正義和理性而戰,必將獲得文明世界的全體支持。與此同時,法軍總司令霞飛將軍正信心十足地來向總統辭行,然後奔赴前線。 幾乎同樣的時刻,德意志帝國的國會議員們聚集一堂,在大教堂做完儀式後列隊魚貫進入皇宮,首相貝特曼身著龍騎兵制服,從公文包裡取出演講稿遞給德皇,威廉二世一身戎裝披掛,頭戴盔帽,手按劍柄,殺氣騰騰地宣稱:“我們拔劍出鞘,問心無愧,雙手清白。”他說戰爭是由塞爾維亞在俄國支持下挑起的,他歷數了俄國的罪行,激起一片“可恥”的噓叫聲。演說詞念完後,德皇提高嗓門宣布:“從今日起,我不承認黨派,只承認德國人!”然後要求各黨派領袖,如果同意的話就上前同他握手。在激動的狂熱中,所有黨派的領袖們都從命不誤,其他在場的人員爆發出欣喜若狂的歡呼聲。議員們離開皇宮,又繼續到國會大廈開會,當貝特曼宣布德軍已進入比利時和盧森堡時,議員席上引起一陣巨大的騷動。他解釋說:“法國確實向比利時保證尊重它的中立,但我們知道法國時刻準備入侵比利時,所以我們不能等待,這是出於軍事上的需要,而'需要是不懂法律的'。”說到這裡,貝特曼總算把所有的人俘虜過來了,但不知從哪兒來的一股勇氣或是蠻氣,他居然說道:“我們對比利時的侵犯是違背國際法的,但是我們現在正在犯的——我公開這麼說——過錯,在我們的軍事目標一經達到之後,我們是會彌補的。”這句話在海軍上將蒂爾皮茨看來是德國政治家有史以來最嚴重的失言;而自由黨領袖康德拉·豪斯曼卻認為這是整篇演說中最精彩的部分。貝特曼最後說了一句驚人的妙語:“不論哪個國家若也像德國這樣受到如此嚴重的威脅,所考慮的也只能是如何殺出一條血路。”接著,情緒激動的國會議員們一致通過了50億馬克的戰時公債,並決定國會休會4個月,因為按照當時人們的一般想法,戰爭只要4個月時間就會結束。 當天晚上7點,英國終於向德國發出了最後通牒,這份通牒分兩步走,第一步要求德國作出它對比利時的要求“不予執行”的保證,並要求對此“立即回答”。但從技術上看還不能算最後通牒,因為既未加時間限制,又未提出如不答應或不答复時英國將採取措施。格雷一直等到獲悉德軍確實入侵比利時之後才發出第二份照會,要求當天午夜之前必須作出滿意答复,不然英國大使就將索取回國護照。 英國駐德國大使愛德華·戈申爵士在遞交通牒時,貝特曼勃然起怒,大發了一通議論。他說:“英國竟對一個聯姻的國家宣戰,簡直不可思議,這等於在一個人為了自己的生命與兩個來犯的人搏鬥時,從他背後猛擊一下。”此刻,這位德國首相在一時衝動下又說了一句驚世駭俗、響徹全球的話,他說英國這樣做“僅僅是為了一個詞兒——'中立'——僅僅是為了一張廢紙……”這句話為他在危機過程中的“妙語連珠”再添“異彩”。戈申大使針鋒相對道:“如果假道比利時涉及德國的存亡,那麼履行盟約義務也關係英國的存亡。” 德國對英國的通牒置之不理。晚上9點左右,英國政府從一份截獲的明碼電報得知德國已決定從英國大使要求發給護照之時起,即同英國處於交戰狀態。不過,英國人還是決定等到午夜。午夜過後20分鐘,英國向德國宣戰,不列顛獅終於和德意志鷹撕咬起來。自薩拉熱窩刺殺事件以來,瀰漫在歐洲上空的迷霧終於散盡,塵埃落定之處,兩大軍事集團都已穿上“閃閃發亮的甲胄”,登場亮相。 8月初的頭幾天裡,整個歐洲像是被捲進一個瘋狂的漩渦。在美國作家巴巴拉·塔奇曼的筆下,某些景象成了具有歷史意義的鏡頭,反映了戰爭悲劇到來時歐洲人的心情。這裡似有必要錄下幾段: “在布魯塞爾,德國入侵開始後一小時,阿爾貝國王身穿軍服,未作任何佩戴,騎馬去國會開會。一輛敞篷馬車上坐著王后和她的三個孩子,後面跟著兩輛馬車,國王一人在馬背上殿後,這個小小的行列沿著皇家大道小跑而來。一路上家家戶戶掛著國旗,拿著鮮花;街頭巷尾滿是興奮激昂的人群;素不相識的人們互相握手,歡笑與呼號雜交一片,每個人的感情,正如有人後來回憶所說,'都被他和他同胞之間的共同的愛和共同的恨的紐帶聯結在一起'。一陣又一陣的歡呼聲朝著國王而來,彷彿人們懷著共同的感情,試圖向他表明,他是他們國家的象徵,是他們堅持獨立意志的象徵,甚至不知怎麼竟忘了不該出場,也和其他國家的外交官們一起在國會窗口觀看著這個小小行列的奧地利大使也在揩拭眼淚了。 …… 同一天在巴黎,穿著紅褲子和寬下擺、鈕扣在兩邊的深藍色上裝的法國士兵,邁著整齊步伐穿過街道,引吭高歌著:'這是阿爾薩斯,這是洛林,這是我們的阿爾薩斯,啊,啊,啊,啊! '唱到最後一個'啊'字,歌聲化作一片勝利的歡呼。失去了一隻手臂,因而贏得更多歡呼聲的獨臂波將軍,佩戴著1870年沙場老將的青黑綬帶,騎馬走在前列。騎兵團的士兵,身披閃光耀眼的護胸鐵甲,頭盔上垂下長長的黑色馬尾巴,他們並不感到這有什麼不合時宜。 …… 車輛絕蹟的林蔭大道走過一對又一對的志願兵,扛著旗幟和橫幅,橫幅上寫著表示決心的口號:'盧森堡人決不做德國人! ''羅馬尼亞忠於自己的拉丁族母親! ''意大利的自由是法國人的鮮血換來的! ''西班牙和法國親如姊妹! ''英國人願為法蘭西而戰! ''希臘人熱愛法蘭西! ''巴黎的斯堪的納維亞人! ''斯拉夫民族和法蘭西站在一起! ''拉丁美洲人捍衛拉丁美洲文化的母親! '一條橫幅上寫著'阿爾薩斯人打回老家去! '的口號受到人們表示敬意的歡呼喝彩。 …… 柏林街頭人群擾攘,皇宮前哄聚了成千上萬的人,他們焦慮不安,情緒緊張,心境沉重。柏林多數工人承認,社會主義在他們思想上,還比不上他們對那些斯拉夫游牧民族的出於本能的恐懼和仇恨那樣深刻。 ……5時整,一名警察出現在皇宮門口,向人們宣讀了動員令,人們便恭敬地唱起了國歌,'讓我們感謝上帝吧! '站滿軍官的車輛沿著菩提樹下街飛駛而去,他們揮舞著手帕,高呼著'動員起來! '人們頓時從馬克思變成了馬爾斯,他們歡欣若狂,並且一哄而散…… …… ……當咖啡館裡的顧客聽到遠處街上陣陣歡呼的時候,一個謠言就已傳遍各個咖啡館。有人在日記裡記述了當時的情況:歡呼聲越來越近,人們聽著聽著,爾後跳了起來。歡呼聲越來越大,迴盪在波茨坦廣場上空,勢如狂風驟雨。顧客們放下飯菜,奔出飯館。我隨人流向前。發生什麼事啦? '日本對俄國宣戰啦! '他們狂叫著。好哇!好哇!歡呼聲響徹雲霄。人們互相擁抱著。日本萬歲!好哇!好哇!一片歡樂情景。這時候,有人叫道:'到日本大使館去! '於是人群一哄而去,每個人都被席捲到這人流之中,使館給圍得水洩不通。 '日本萬歲!日本萬歲! '人們激動地呼喊著,直到日本大使最後不得不出來。他惶然不知所以,支支吾吾對這突如其來的並且看來也是受之不當的敬意表示了感謝。雖然第二天真相已白,這個謠言全屬子虛,但是這種敬意不當到何種程度,那是兩個星期之後才見分曉的。 ” 接下來整個世界便陷入一片宣戰、中立、最後通牒的喧囂聲中。 8月5日,奧匈向俄國宣戰。 8月6日,中國政府宣布中立,塞爾維亞和門的內哥羅向德國宣戰,8月12日,英國對奧匈宣戰。 8月15日,日本趁火打劫,向德國發出最後通牒,要求德國從中國山東膠州灣撤出。 8月23日,日本對德國宣戰,並於1915年1月18日向中國政府提出旨在滅亡中國的“二十一條”。 11月2日,俄國對土耳其宣戰,土耳其正式向協約國宣戰,伊朗宣布中立。 11月5日,英國和法國對土耳其宣戰…… 一場史無前例的世界大戰終於成為現實。各參戰國都抱著不同的目的,投入這場空前的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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