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79章 兇徒橫虐惡貫滿盈

——侯景的稱帝及被誅 公元549年8月,梁朝西江督陳霸先襲殺本欲投附侯景的廣州刺史元景仲,迎梁朝宗室定曲侯蕭勃作廣州刺史。至此,南朝最後一個朝代的開國者粉墨登場。 一直擁眾兵坐視建康失守的湘東王蕭繹仍舊沒有下決心真正討伐侯景。他因自己的世子蕭方被侄子河東王蕭譽襲殺,命手下竟陵太守王僧辯和信州刺史鮑泉合力攻打湘州的河東王蕭譽,“分兵給糧,刻日就道”。 (蕭方雖為蕭繹世子,全然不受父王寵愛。蕭方的生母是蕭繹正妃徐昭佩。這位徐妃是南朝劉宋名臣徐孝嗣的孫女,於梁武帝天監十六年嫁與蕭繹。迎嫁當夕,疾風大起,髮屋折木。不久,又雨霰忽降,帷簾皆白,蕭繹當時就認為這些是不祥之兆。洞房之夜,果然見到這位徐妃“醜而兇妒”,不僅沒有大家閨秀的氣質,本性還極其淫蕩。蕭繹二三年才和徐妃過一次性生活,每次都趕上這位嗜酒的徐妃大醉,均把穢物吐蕭繹一身。同時,徐妃妒悍異常,蕭繹每有新妾懷孕,“即手加刀刃”,與西晉惠帝皇后賈南風有一比。這位徐妃還特愛給蕭繹戴綠帽子,史書上有名有姓的情夫就有三個人:和尚智遠、蕭繹近臣暨季江以及小白臉賀微。中年之後,徐妃性慾大增,天天讓暨季江入內“伺侯”,故而這位“美姿容”的爺們慨嘆:“柏直狗,雖老猶能獵;蕭溧陽馬,雖老猶駿;徐娘雖老,猶尚多情!”這就是“徐娘半老”典故的由來。徐妃雖醜,卻看不起蕭繹。這位王爺又瞎一目,每次知道老公來,徐妃便“為半面妝以待”,簡直就是故意氣人。蕭繹“見則大怒而出”,徐妃一待他走開便與小伙通姦。後來,蕭繹寵姬王氏又生下蕭方諸,不久暴死,蕭繹認為是徐妃所害,更加憤怒。蕭方死後,蕭繹更見不得這位老醜徐娘,不久逼令她自殺。無奈,徐妃跳井而死。人都死了,蕭繹又還其屍於徐家,表示自己是“出妻”,並自製《金樓子》一曲令人傳唱。他還自寫徐妃穢行,“牌於大閣”,估計是中國歷史上老公臭老婆的第一份“大字報”。

王僧辯入府,表示自己的竟陵部眾還未集合完畢,要等幾天才能出發。蕭繹暴怒,大叫:“你害怕出戰,抗拒我命,想與賊同夥吧?今日只有死於此地了!”言畢,揮劍就砍,正中王僧辯左大腿,傷深入骨,砍得王僧辯一下子昏死過去。甦醒過後,王太守發現自己被關在監獄中。王僧辯老母聞訊,徒跣哭喊入蕭繹府為兒辯解,使得這位湘東王“意解”,賜以良藥,王僧辯得以不死。 鮑泉一部出軍,數敗蕭譽,最後,把這位河東王包圍於長沙。 蕭譽向自己的弟弟岳陽王蕭察求援。岳陽王想使“圍魏救趙”之計,自率兩萬多人馬攻打江陵。蕭繹忙向被自己關在獄中的王僧辯問計,王太守“具陳方略”。蕭繹很滿意,放出王僧辯,並以之為“城中都督”。恰遇大雨,蕭察軍失利,忽聞蕭繹屬下有人正飛奔偷襲他的老巢襄陽,這位岳陽王連忙連夜遁逃而回,丟棄糧食、金幣、鐵甲無數。由於得罪了叔父蕭繹,蕭察深感自己力單勢薄,便向西魏送去自己的王妃和世子為人質,求宇文泰發兵相助。宇文泰正想經略江漢,馬上接納,並派大將楊忠都督三荊十五州軍事,出兵梁地,與蕭繹派去的坐鎮竟陵威脅蕭察的柳仲禮相持。

梁朝邵陵王蕭倫見自己的六哥蕭繹和侄子蕭譽兄弟倆窩裡鬥,非常悲憤,寫信給蕭繹進行勸解。蕭繹不從,指斥蕭譽引西魏軍入梁地,發誓要消滅這兩個侄子。蕭倫見書流淚,嘆道:“天下之事,一至於斯,湘州若敗(蕭譽),我亡無日矣!”確實,只要蕭繹幹掉蕭譽,下一個肯定要幹掉蕭倫。 公元550年五月,王僧辯與鮑泉果然攻克長沙,抓住河東王蕭譽,就地斬殺,傳首江陵。蕭繹驗畢侄子人頭,非常高興,立即封王僧辯為左衛將軍,加侍中。 這邊廂蕭繹、蕭譽等梁朝宗室自相殘害,侯景卻不閒著。其屬下賊將連克吳興、會稽、信安等地,盡取三吳之地;東魏襲取司州,盡有淮南之地;西魏楊忠在安陸大敗柳仲禮並俘其眾,盡有漢東之地。 始興太守陳霸先交結郡中豪傑,率數千人欲出大庾嶺討伐侯景。廣州刺史蕭勃又是一個白眼狼,遣人止之,並派南康土豪蔡路養等人在半路遏阻陳霸先。公元550年二月,軍至大庾嶺,蔡路養將兵兩萬堵住陳霸先去路,陳霸先打敗阻軍,進至南康,向蕭繹上表臣服。蕭繹高興,立即上封陳霸先為明威將軍、交州刺史。

此時,西魏大將楊忠乘勝至石城,想向江陵方向推進。湘東王蕭繹大懼,忙送兒子蕭方略為人質求和,並相約“梁以安陸為界,請同附庸,永敦睦鄰”。楊忠很滿意,滿攜禮品以及人質回軍。蕭繹責怪侄子蕭察引西魏軍,其實他自己也做起“附庸”來。此外,早在公元549年八月,鄱陽王蕭範為了借東魏之軍討伐侯景,已經送兩個兒子於東魏為人質,最終被東魏所騙,一個兵也沒有派來增援他。 公元550年四月,侯景納簡文帝年僅十四的女兒溧陽公主為妻,“甚愛之”。一高興,他把簡文帝也叫到玄武湖南的樂遊苑,大會群臣,暢飲三日。簡文帝被“護送”回宮後,侯景與溧陽公主“共據御床,南面並坐,群臣文武列坐侍宴”。 五月,侯景又請老丈人“臨幸”西州,精甲鐵騎數千“護衛”於左右。坐定後,耳聽絲竹聲聲,簡文帝悲從中來,泫然泣下,一是感嘆父皇驚崩,二是想起自己的高級囚徒身份。數盃熱酒下肚,簡文帝“命(侯)景起舞,(侯)景亦請上起舞”。翁婿兩人大花園子裡對著跳,跛賊頭跳得不知是羯舞還是鮮卑舞,簡文帝肯定也要一腳高一腳低學著侯景跳。

兩人喝得爛醉,簡文帝一把把侯景摟在懷裡抱於御床,口裡直喊:“我一直念丞相的好呀!”侯景也反抱老丈人,說:“陛下如果不念我的好,臣怎能在這裡?”兩個老爺們,摟摟抱抱,抱頭交泣,親熱得不行。 由此,可以看出,凡是看見酒醉中互相親熱得親爹親兒子親哥們親姐們親娘們相稱的大摟特抱的人們,千萬別相信他們是“酒後見真情”,說不定清醒時他們在心中視對方為切齒仇敵,此時不過以酒遮臉罷了。 湘東王蕭繹方面,直到屬下軍隊在王僧辯統領下攻克長沙,才開始為其父梁武帝發喪。同時,他不肯承認其兄蕭綱的皇帝位號,對外猶稱太清年號。至此,蕭繹終於決定大舉討伐侯景,並移檄遠近,大造聲勢。 一直坐鎮巴蜀之地的蕭繹八弟武陵王蕭紀此時蠢蠢欲動,“響應”六哥號召,派其世子蕭圓照率兵三萬出發,表示要聽從湘東王的節度。蕭繹私心甚重,很怕八弟蕭紀出兵得勝後會與自己爭位,便授侄子蕭圓照為信州刺史,令其屯兵白帝,禁其東下。

邵陵王蕭倫大修鎧仗,準備響應討伐侯景的號召,蕭繹“聞而惡之”,派王僧辯等人以拒賊將任約為名,其實是阻遏蕭倫。在鸚鵡洲,兩軍相遇,蕭倫屬下將士爭請出戰,蕭倫不忍心與六哥自相殘殺,乘船逃走,郢州為王僧辯佔據。逃跑途中,蕭倫又被“友軍”裴之高搶掠一空。無奈之下,蕭倫遣使向北齊請和,北齊也封蕭倫為“梁王”。 西魏方面,挑來撿去,覺得梁朝岳陽王蕭察最可靠,宇文泰便派使臣冊命蕭察為梁王,正式成為西魏的附庸,“始建台,置百官”。為了向新主子示好,“梁王”蕭察親自往長安朝見西魏帝(其實就是宇文泰)。 可惜錦繡江南,自侯景亂起,百姓流亡,廣受屠害,又值旱蝗天災,紛紛竄入山谷、河湖之中,採食草根、野菜、樹葉為食,“所在皆盡,死者蔽野。富室無食,皆鳥面鵠形,衣羅綺,懷珠玉,俯伏床緯,待命聽終。千里絕煙,人跡罕見,白骨成聚,如丘隴焉。”而且,東晉渡江以來,三吳之地最為富庶,兵亂之間,民間財產皆被賊兵、政府兵搶掠一空,尤其是侯景賊軍,“掠金帛既盡,乃掠人而食之,或賣於北境,遺民殆盡矣”。

鎮兵出身的侯景本性殘暴,他在石頭城內放置一個大石碓,凡有他認為“犯法”的人,皆扔入石碓內,用鐵杵慢慢搗成肉醬。平時,他“以身作則”之餘,常常告誡諸將:“破柵平城,一定要盡殺其人,以使天下知道我的威名。”由此,諸賊將攻城陷地後,焚掠一空,殺人如草芥,“以資戲笑”。也正是由於侯景賊軍的殘暴,“百姓雖死,終不附之”。 侯景賊將於慶進攻豫章,守城的梁將侯瑱抵擋一陣,力屈不敵,便開城投降。被押送建康後,侯景認為侯瑱和他同姓,“待之甚厚,留其妻子及弟為質”,任命侯瑱為湘州刺史,派他和賊將於慶一起外出略地。這侯景也真沒文化,他本是羯族,侯瑱是漢族,甭說五百年前,五千年前也不是一家人。 眼瞅著屬下諸將節節順利,侯景一高興,自己派人寫詔,封自己為“宇宙大將軍、都督六合諸軍事”。詔書送至簡文帝處蓋璽畫押,嚇了這位囚徒皇帝一大跳:“將軍乃有宇宙之號乎?”所以,馬季相聲中“宇宙牌香煙”不是原創,一千四百年前的侯景已經註冊使用了。

由於侯景賊將賊兵皆四出攻城略地,建康空虛,梁武帝的孫子南康王蕭會理就與在京城的柳敬禮、西鄉侯蕭勸等人秘謀舉事,想起兵誅殺侯景首席軍師王偉,並先派六弟蕭義理出城至長廬招兵。蕭義理出城,一下子就召集一千多散落的軍士。可恨的是,被侯景勒死的一直想當皇帝的臨賀王蕭正德的侄子蕭賁得知宗室密謀反侯景,立刻跑到王偉處告密。王偉馬上派重兵逮捕了蕭會理、柳敬禮諸人,加以斬首。事起倉猝,蕭義理也在奔亡途中被左右殺掉。蕭會理、蕭義理兩兄弟皆梁宗室青年才俊,死年皆二十出頭。柳敬禮是見死不救的柳仲禮的親弟,當初隨其兄入城見侯景前,就曾勸其兄:“侯景來會,我抱住他,大哥你拔刀殺之,敬禮我死亦無恨。”侯景、柳仲禮兩人飲酒,柳敬禮是一直給大哥使眼色讓他動手,但這位大都督怯懦生悔,未能成功。至此,柳敬禮再謀不成,終於遇害。父子兄弟,一支血脈,人品德性如此不同,令人感思嘆惋。至於告密的宗室蕭賁等人,侯景“賜”這幾個王八蛋也姓侯。天大的笑話,堂堂蕭家皇種,竟從賊姓。

蕭會理謀洩後,侯景懷疑簡文帝蕭綱事前知道並參予此事,對老丈人起了殺心。簡文帝也知自己命不得久,指著自己所住的寢殿對侍臣說:“龐涓當死此下。” 公元551年4月,賊將任約進攻失利,向建康告急,侯景自己率軍西上。臨行,他把太子蕭大器作為人質與自己同行,派王偉留守建康。 侯景此次出軍,開陣就不利。西陽一役,梁將徐文盛打得侯景敗遁,賊將庫狄式和也被梁軍射殺。 侯景雖敗,並不慌亂,聽聞江夏空虛,便使賊將任約、宋子仙率精騎四百偷襲。在江夏的郢州刺史蕭方諸才十五歲,是湘東王蕭繹的愛子。蕭方諸完全是個無賴少年,天天飲酒賭博,沒事就讓其副手鮑泉趴在地上當馬,他騎在上面滿大廳轉。賊軍入城時,蕭方諸正坐在鮑泉肚子上,用五彩線繞鮑泉的鬍子給他“扎小辮”。聽見外面賊兵叫喊,鮑泉一個鯉魚打挺竄入床下,蕭方諸又驚又嚇,連忙向闖入的賊將宋子仙跪拜。宋子仙往床下俯窺,看見一個五彩大鬍子的傢伙正偷眼往外望,當時嚇一大跳,以為是妖怪。驚定之後,把兩人抓起,全都執送建康。剛剛取勝的徐文盛梁軍聽聞江夏失守,“眾懼而潰”,徐文盛等數人敗歸江陵。

雖取江夏,侯景喪鐘已經響起,此次勝利,是這位賊頭一生運命中的“迴光返照”了。 湘東王蕭繹聞知愛子被擒,比親爹武帝死要急多了,悲痛之下,他以王僧辯為大都督,率巴州刺史淳于量、定州刺史杜龕、宣州刺史王琳、郴州刺史裴之橫東上迎擊侯景。諸軍進至巴陵(湖南嶽陽),聞知郢州已陷,就留戍巴陵,蕭繹派人送信給王僧辯,囑咐說:“賊既乘勝,必將西下,不勞遠擊。但守巴陵,以逸待勞,無慮不克。”同時,蕭繹又下命另外兩將分別率兵前往巴陵,與王僧辯合軍。 侯景這邊,也分兵遣將。他派宋子仙將兵一萬為前鋒,直殺巴陵;派任約率軍,直擊江陵。侯景自己率水陸大軍隨宋子仙之後,也直赴巴陵。由於來勢兇猛,“緣江戍邏,望風請服”,侯景非常得意。

王僧辯說:“乘城固守,偃旗息鼓,安若無人。” 侯景自我感覺特好,他遣先頭小隊先過江,至巴陵城下,仰頭向城上喝問:“城內誰是主將?” “王領軍。” 又問:“何不趕緊投降?” 王僧辯挺幽默,他本人憑城答言:“如果大軍直向荊州,此城應該不是障礙。” 侯景的小分隊輕騎馳去。不久,數馬騎擁著一名儒官打扮人至城下,城上人仔細一看,原來是江夏城破時被抓住的梁朝官員王峋,其弟王琳正在巴陵協同王僧辯守城。王峋此來,是受逼來說降王琳。 王琳聞訊,縱馬上城,對王峋大喝道:“兄長你受王命討賊,被俘不能死節,自己不慚,反而來為賊做說客!”言畢,搭箭當頭射向王峋。 “(王)峋慚而退”。 侯景自率大軍繼至,立刻揮軍百道攻城。巴陵梁兵士氣旺盛,鼓躁吶喊,矢下如雨,迎接賊兵。數輪進攻後,侯景賊兵死傷甚眾,不得不停止攻城。 王僧辯乘勝又遣輕兵出戰,“凡十餘戰,皆捷”。至此,終於出現一支真正能與侯景相抗的官軍,不僅能守,還能轉守為攻。由於戰事激烈,不得有誤,侯景親自披甲持劍,於城下督戰;王僧辯也不示弱,身披官綬,乘肩輿,排列鼓吹儀仗,全套行頭,不緊不慢地繞城巡視,指揮若定。侯景仰望,也不得不佩服這位北人老鄉王僧辯的勇猛與鎮定。 相持數日,天氣漸熱。江南六月天,已經是濕熱氣候。侯景大軍晝夜進攻巴陵,死傷無數,仍然看不見一點守兵鬆動的跡象。不久,賊兵軍糧吃盡,死屍天熱烘熏,疾疫四起,營中病死的倒比城下被打死的還多。 這裡兩邊相持,湘東王蕭繹又遣晉州梁將胡僧佑率兵赴援。臨行,蕭繹告誡他,“賊軍如果與我們進行水戰,一定要以大艦出逼,必定取勝。如果對方要與我們陸上交戰,不要理他們,徑直駕船駛往巴陵。” 侯景聞訊,立派任約率五千銳卒在中路準備迎擊胡僧佑的梁朝援軍。胡僧佑不與任約正面照面,率軍從旁邊小路疾馳而去。任約得意,認定胡僧佑膽怯,快馬加鞭,在芊口追及梁軍,舉刀向胡僧佑高喊:“吳兒,早點投降吧,逃能逃到哪裡?” 胡僧佑根本不搭理任約,仍舊狂馳而前。待得馬隊跑出賊軍視線之外,胡僧佑悄悄引兵至赤沙亭,與信州刺史陸法和合軍。這位陸法和當時以卜算準確聞名,兵將詢問,他均表示此行可成大功。有這種心理暗示,梁朝兵將自然鬥志昂揚。 任約五千精兵一路如過無人之境,說說笑笑,精神抖擻。剛剛到達赤亭,被埋伏在那裡的胡、陸聯軍忽然橫擊。賊兵大潰,一千多人被殺,三千多人逃跑掉入江中淹死,任約本人也被生擒,囚送江陵。蕭繹見任約勇將,“釋而用之”。 巴陵城下圍城的侯景聽到任約敗訊,“焚營宵遁”。逃跑路上,侯景安排仍舊井井有條:留丁和、宋子仙率兩萬兵守郢城;遣支化仁鎮魯山;范希榮鎮江州;任延和守晉州。侯景安排妥當,自率數千兵馬順河而下。 兵敗加氣急敗壞,侯景忙著逃走沒怎麼樣。倒是鎮守江夏的賊將丁和洩憤,把先前抓住的蕭繹兒子蕭方諸和鮑泉諸人押至江邊,用大石頭活活砸死,然後把屍體都扔入水中。這位蕭方諸雖只是十五歲的少年,調皮搗蛋,但自幼聰智博學,“明《老》、《易》,善談玄,風采清越,辭辯鋒生”,如果現在活著上“大專辯論會”,肯定是能拿冠軍的主兒。至此,還沒當上皇帝,蕭繹已經損失了兩個兒子。 蕭繹沒心思悲傷。他立刻對王僧辯、胡僧佑、陸法和等人加官晉爵。陸法和自告奮勇,帶兵去峽口屯結大軍以攔自蜀地而來的武陵王蕭紀。王僧辯等人乘勝憑氣,一舉攻克象山,生俘賊將支化仁;接著,又把宋子仙等人包圍在江夏城內。不久,宋子仙等人支持不住,表示要獻城,求王僧辯放他們幾個主將回建康。王僧辯假裝答應,並準備一百多艘船。宋子仙等人信以為真,紛紛上船。將發之時,梁朝水軍忽然進行包圍,賊兵多被殺或溺死,宋子仙和丁和被生俘。這兩人被押送江陵,立即被斬首。報應真快,剛剛殺掉蕭方諸和鮑泉,自己就被對手抓住弄死。 侯景逃跑途中非常狼狽。梁朝豫州刺史荀朗忽出濡須邀擊侯景,大破其後軍船隊,賊軍船隻首尾不接,互相失散。 太子蕭大器眼看船外箭飛火起,心腹從人就勸他乘亂逃跑。蕭大器品德很正,表示:“自國家喪敗,志不圖生。主上(其父簡文帝)蒙塵,作臣子的我怎樣逃走。如果我逃跑,不是避賊,而是叛父。”言發淚下,太子命人划船跟從賊軍後撤。 梁軍一順百順。陳霸先在南康發兵,本來贛江多險灘,水軍難度,豈料天降暴雨,江水暴漲,“三百里間,巨石皆沒”,陳霸行乘風順利,一下子就進至西昌。不久,陳霸先至巴陵,並送三十萬石糧給已經殺至湓城的王僧辯一軍。兵精糧足,王部梁軍接連擊敗賊將於慶、范希榮、任延和等,屯軍尋陽,準備諸軍合集,一舉破賊。 侯景跑還建康後,陸續收到諸將的敗訊。不久,又得知先前投降的侯瑱又“反叛”,擊走賊將於慶。侯景大怒,馬上殺掉在建康作人質的侯瑱的兒子和兄弟。 本來,侯景攻克建康後,一直覺得梁人怯懦,易於攻取,盡取荊、襄之後,再平定中原,一步一個腳印,最後稱帝。人算不如天算,巴陵一行,損兵折將,侯景十分鬱悶。 心情不好,侯景天天大灌老酒,摟著溧陽公主在溫柔鄉中纏綿,過一天是一天。王偉當然是為自己的前程考慮,常常予以“忠諫”,侯景總把講話內容洩露給溧陽公主,說王偉不讓我整日和你纏在一起。公主也怒,常常向侯景說王偉壞話。天長日久,王偉怕侯景耳根子軟,總聽公主講自己的壞話對自己不利,便不時勸侯景殺掉簡文帝自立。巴陵敗歸,侯景爪牙多失,也“自恐不能久存,欲早登帝位”。 王偉出主意,“自古移鼎滅國,必先行廢立,既示我們威權,又絕梁朝民望”。 侯景從之。他派人寫“禪位詔”,逼簡文帝簽字,迎立已故昭明太子的孫子豫章王蕭棟繼位。蕭棟一直被關押於建康某處小破房內,正與王妃一起從地裡挖野菜吃,虎狼之兵突至,二話不說,擁上法架,抬起就走。蕭棟以為要被拉去殺頭,“不知所為,泣而升輦”。 侯景又下令,把建康城內太子蕭大器、尋陽王蕭大心、西陽王蕭大鈞等二十多個龍子鳳孫全都殺掉,以除後患。同時,又下令其在京口、郢郡、會稽、姑孰的賊將遍殺當地宗室。 自被幽執以來,太子蕭大器一直神色怡然,未嘗向賊人低聲下氣過。其左右近侍勸他不要再“擺架子”,太子說:“賊人如果懾於禮義,我即使凌慢呵斥,他們也未必敢殺我;如果運命將去,雖一日百拜,也不得活。”太子又講,“我必死於賊滅之前。各位叔父如能滅賊,賊會在敗前殺我;如果不然,賊也會除我以圖富貴。如此,怎能以必死之命為無益之愁乎?”果然,賊兵來殺,太子顏色不變,從容言道:“久知此事,嗟其晚耳!”劊子手上前要用衣帶勒死太子,太子表示這東西殺不死人,命賊人取床上帳繩。賊人“聽話”,以繩把太子勒死,時年二十八。 聽聞侯景廢簡文帝,其黨羽“太尉”郭元建從秦郡乘快馬馳還,對侯景說:“我們挾天子,令諸侯,猶懼不濟,怎可現在有廢帝之舉!主上(簡文帝)乃先帝太子,又無過失,為什麼忽然出此下策?” 侯景不知說什麼好,便支吾:“王偉教我這樣做。”思前想後,他又想迎簡文帝復位,以蕭棟為皇太孫。王偉堅執不可:“廢立大事,怎能反反复复?”侯景只得隨他。 在王偉攛掇下,侯景又準備殺掉簡文帝蕭綱,目的是“以絕眾心”。公元551年陰曆冬十月某夜,王偉與左衛將軍彭雋、王修三人帶酒去見被囚於永福省的簡文帝。 “侯丞相擔心陛下您幽憂已久,令臣等來上壽。”王偉假惺惺地說。 簡文帝對三人來意心知肚明,笑道:“我已禪帝位,怎可再稱我為陛下。既是壽酒,肯定要喝光呵。” 彭雋彈曲項琵琶,王偉等人唱曲,“與太宗(簡文帝)極飲”。蕭綱知道自己馬上要遭毒手,狂飲盡醉,暢言道:“真不知能快樂到這種地步!”醉倒後,作為弒君主謀的王偉不想親自動手,讓大老粗彭雋搬來一隻二百多斤的大土袋子壓在蕭綱腦袋上。王修命人撤門板為棺,把這位廢帝胡亂埋在城北酒庫地下。 簡文帝自被幽廢,深知性命難保,找不到書寫紙張,便用筆在屋壁及板障上“為詩及文數百篇,辭甚淒愴”,王偉賊臣,命人皆剝鑿挖毀,所餘無幾,現錄其中一首,以顯囚龍之懷:“恍惚煙霞散,颼颼松柏陰。幽山白楊谷,野路黃塵深。終無千月命,要用九丹金。闕里常蕪沒,蒼天空照心。” 侯景日子如此不好過,又傳來新的壞消息:“東道行台、司空劉神茂與數位賊將擁東陽背叛侯景,向湘東王蕭繹輸誠。”這位劉神茂不是別人,正是侯景被慕容紹宗大敗後走投無路之時給他出壞主意賺取壽陽城的大壞蛋。先是劉神茂,緊接著莊鐵,力勸侯景趁虛襲建康,正是這兩個人,引發了梁朝滅亡的導火索。此前不久,莊鐵已為侯瑱殺於豫章。 侯景聽說劉神茂等人叛己,急遣謝答仁、李遵二將前往攻伐。 551年年底,侯景也等不及了,給自己加“九錫”沒多久,就逼蕭棟“禪位”,自稱漢帝。蕭棟被廢後,與其兩個弟弟一同被幽禁於密室之中。 侯景“登太極殿,其黨數万,皆吹唇歡噪而上”,恍惚之間,肯定讓人以為是在塞北哪個蠻族的大王可汗帳落。至此,有人可能有疑問,侯景被東魏慕容紹宗大敗,當時身邊僅八百餘騎,怎麼忽然冒出這麼多賊人來?確實,他起先一步一步攻擊梁朝時,皆是滾雪球一樣,日益裹脅被他擊敗的各部梁軍。攻克建康後,侯景宣布全部釋放在南方為奴的“北人”,這些人加起來大概有兩萬多人,再加上他所“解放”的奴客,構成了其主要心腹力量。奴才翻身,窮凶極惡,所以,江南一帶的人民才遭受這麼深重的殺戮和塗炭。 當了皇帝,自然要大會群臣進行朝會。第一天朝會,“王偉請立七廟”。 侯景一愣:“什麼是七廟?” 王偉解釋:“凡作天子,一定要立廟祭祀以前七輩的靈牌。” 侯景抓耳撓腮想了半天,說:“我只記得我爸名叫侯標……而且,他的遊魂遠在朔州,怎麼會大老遠來江南這裡吃冷豬肉?” 眾人皆笑,都覺得侯“皇上”挺幽默。其實,侯景不是幽默,是實話實說。 還好,一位跟隨侯景多年的老兵知道侯景他爺爺名叫乙羽週(匈奴名),至於以上四世“皇祖考”名諱,王偉就自己瞎編了,管他侯登侯頭侯皮骨,大紅牌位描金漆,供在神廟擺著就行。 侯景當了“皇上”,一點也不快樂,這位“不滿七尺、眉目疏秀”的跛子不愛穿金掛銀著禦服,他喜戴白紗帽,披青布袍,牙梳插髻,樸素得像個門人。在巨大的御床之上,他常常放置胡床,“著靴垂腳坐”——胡人沒有習慣像當時的漢人“跪坐”(日本人現在的“坐式”,是和古代中國人一樣的),所以侯景為了舒服把“胡床”又放在床上。至於娛樂,侯“皇帝”也就吹吹鬍笛、牛角,有時單馬在宮中馳騁,最多也只能去華林園彈鳥為樂。即使如此,“忠臣”王偉老大不高興,“諫勸”說帝王不可輕出,使得侯景極其鬱悶,成日埋怨:“他媽的我沒事當什麼皇帝,怎麼覺得跟做囚犯差不多!”從前做“丞相”,侯景在西州大開府門,“文武無尊卑皆引接”,入宮之後,“非故舊不得見,由是諸將多怨望。” 公元552年3月,湘東王蕭繹嚴命王僧辯等人東擊侯景。諸路大軍齊發尋陽,“舳艫數百里”。陳霸先率甲士三萬,舟艦兩千,自南江出湓口,與王僧辯於白茅灣合軍,“共讀盟文,流涕慷慨”。梁軍侯瑱一部首發得利,攻克重要軍事據點南陵、鵲頭二戍壘。不久,大軍齊發,賊將侯子鑑心懼,奔還當塗。 侯景早先派出的將領謝答仁進攻東陽的劉神茂,附近梁將要來救,“(劉)神茂欲專其功,不許,營於下淮”,想在平地與謝答仁對決。侯景賊軍最擅長的就是野戰,劉神茂屬下又多北人,雙方一開戰,劉神茂大敗,不得已,劉神茂只能開城向謝答仁投降,被囚送建康。侯景見之,咬牙切齒,專門為劉神茂特製了一台大閘刀,背厚刃細,“先進其足,寸寸斬之,以至於頭”,切羊肉片一樣慢慢把這位反反复复的小人折磨而死。劉神茂本來只是馬頭地方的一個“戍主”,相當於梁朝一個民兵連長或炮樓樓長,頂多助理副股級。正是他首勸侯景入梁,發江南之巨禍,竟也位至三公(司空)。還甭說,他的司空一職是簡文帝在位時詔書任命,具有“合法性”。叛侯景後,劉神茂又想在新主子蕭繹面前搶頭彩立大功,好運已盡,壞事做絕,最終變成“羊肉片”。 王僧辯軍隊一路皆捷,進至蕪湖,賊將張墨不戰棄城而逃,侯景聽報,大懼,下“詔”赦湘東王蕭繹等人“無罪”,聞者皆笑。弒了簡文帝,又廢了蕭棟,手裡沒了蕭家皇統的幌子,再“下詔”管屁用。 賊將侯子鑑據姑孰抵拒梁軍。侯景不放心,又派兩千多兵馬馳援,並想自己親去姑孰督戰。他派人警告侯子鑑:“梁人善水戰,莫與爭鋒;如能步騎陸戰,必可敗敵。一定要於岸上結營,誘引敵船入港。”侯子鑑聽話,舍舟登岸,閉營不出。王僧辯等人也不著急,在蕪湖附近的江面上停留十多天,也以靜制靜,動也不動。侯子鑑大喜,回報侯景:“梁人畏懼我們兵強,看樣子要乘船逃跑,如果不出擊,就讓敵人跑掉了”。侯景求勝心切,復下令讓侯子鑑準備上船追擊梁軍。 王僧辯水軍慢慢駛至姑孰,侯子鑑率萬餘步騎渡洲上岸,於岸上挑戰,同時,他又以千艘窄長小船裝載軍士,準備隨時乘勝逐戰。 王僧辯揮令旗,梁軍數千小船皆一齊退縮,只留大艦“夾泊兩岸”。侯子鑑賊軍見此情景,以為梁軍敗逃,爭相擠上船,猛搖划槳,速度飛快,駛向梁軍。此時,梁軍兩岸邊巨艦起錨,盡斷其退路。雙方於江中大戰,梁軍自然得勝,賊兵淹死、被殺數千,侯子鑑僅以身免,敗逃回建康,收散兵逃將據東府抵拒。 梁軍乘潮入淮,已經抵至建康郊外禪靈寺。 聽聞侯子鑑敗訊,侯景“大懼,淚下覆面”,拉起一床被子蓋住頭,躺了好久才起身,嘆息道:“這小子真害了你大爺我!”(誤殺乃公) 即便如此,侯景仍未完全慌神,他派人蒐集無數小船,塞滿石頭,沉於河中以塞淮口。同時,又沿淮河作城,自石頭城一直到朱雀桁,十餘里長的範圍內,樓壘密布。 陳霸先自告奮勇,率軍入據北岸,在石頭城西面落星山立柵。梁軍諸部步步為營,連築八壘,直出石頭城西北。 公元552年3月19日,侯景率一萬多士兵,鐵騎八百餘匹於西州之西布陣,準備與梁兵決戰。陳霸先又獻計,分兵誘敵,以眾擊寡。侯景揮兵,直衝梁將王僧志陣,想打開一個缺口。賊兵絕望,奮不顧死,殺聲陣陣,王僧志一軍立時動搖。關鍵時刻,陳霸先令置弩手兩千於王僧志軍後,萬弩齊發,賊兵不支,射倒一片,餘眾退走。 侯景豁出性命,自率百餘騎,棄槍執刀,左右突陣,與陳霸先做決死一斗。陳霸先兵陣不動,賊眾大潰。 據守石頭城的賊將盧暉見大勢已去,開城投降。 侯景逃至台城,也不敢入宮,立於馬上,召王偉責罵:“你讓我當皇帝,今天真害死我了!” 王偉惶恐不能對,跑回殿內躲藏。侯景用皮袋裝盛他在江東生下的兩個小兒子,準備去東陽投靠謝答仁。王偉見狀,忙又跑出來,拉住馬頭諫勸:“自古豈有逃跑的天子!宮中衛士,猶足一戰,棄此宮殿,將欲何之?” 侯景長嘆:“我昔年大敗賀拔勝,破葛榮,揚名河朔;渡江平台城,擊降柳仲禮,易如反掌。今日之勢,天亡我也!”言畢,仰觀宏偉宮闕,侯景淚下如雨。於是,他帶房世貴等百餘騎東逃,王偉、侯子鑑等人也奪路逃跑。 王僧辯軍入台城,這位得勝大將不馭軍士,政府軍“剝掠居民”,至使“男女裸露,自石頭至於東城,號泣滿道”。可憐老百姓,一茬苦過一茬。夜間,軍士失火,“焚太極殿及東西堂,寶器、羽儀、輦輅無遺”。 侯景逃至嘉興,本來謝答仁還有一萬多軍馬,正上前迎侯。梁朝投降侯景的趙伯超見勢不好,又反叛侯景,嚇得侯景又回返吳郡。附近的侯瑱聞訊,咬牙切齒,提兵就追,在松江追上侯景。當時,賊軍散率相聚,還有大小船隻二百多,士卒數千。但是,這些人已是敗亡之餘,侯瑱軍一沖,立時星散,侯景多名親隨被生俘,包括那位用大土袋壓死簡文帝的彭雋。侯瑱想起自己兄弟子侄皆被虐殺,怒火攻心,綁起彭雋,親自用刀活剖其腹,生抽其腸。拽了大半天,彭雋生命力特強,還哼哼著自己扯著腸子往肚裡塞。侯瑱刀下,斬落其頭。 至此,侯景身邊只有數十人,乘一條船由水路狂逃。半路,他又把兩個小兒子連人帶袋推落於水,省得累贅牽掛。連日奔逃,侯景累得要命,躺在艙內睡覺。隨行人中,有羊鶤、王元禮和謝葳蕤三人。侯景納羊侃小女兒為妾,羊鶤是羊侃兒子,兩人就成了親戚,平時侯景也待羊鶤甚厚。謝葳蕤是謝答仁弟弟。三人一商量,決定殺掉侯景以自全。 本來小船應該駛向海的方向,中途侯景上甲板撒尿,忽見小船又回到了胡豆洲,大驚,忙命船工調轉方向。羊鶤拔刀,叱令船工往京口方向劃,並對侯景說:“我等為您效力可不算少,今至於此,終無所成,很想摘您項上人頭以取富貴。”侯景未及答言,三人白刃交下。侯景想不到兩個親信和大舅子會殺他,急得想跳水,羊鶤當胸就是一刀。惶急之下,侯景又跑回船艙,用刀砍艙底,想掏洞泅水。羊鶤持長矛,從船表直捅下去,把侯景釘死在船上。由此,羊鶤也報了這大賊頭姦污其妹、污辱其父羊侃威名的大仇。 侯景死後,屍體分成好幾份,為了怕侯景屍身腐敗後難於辨認,報捷的梁軍就用生鹽塞進屍體肚子裡,立即運送建康。侯景首級由王僧辯送去江陵由蕭繹“驗貨”,又派謝葳蕤把侯景一雙手送至北齊(當時蕭繹也向北齊稱藩)。侯景屍體一入建康,在鬧市中剛剛插標擺放,倖存的士民立刻湧上,“爭取食之,並骨皆盡”。簡文帝女溧陽公主“亦欲食焉”,這位賊老公害祖害父害兄弟,又玷污了自己的清白玉體。但沒過多久,梁軍清算,溧陽公主畢竟嫁過侯景,還生過一子,也被抓送集市用大油鍋烹死。粉身碎骨,也消不得“為賊所污”的恥辱。 侯景在江南折騰期間,高澄把他在東魏的五個兒子盡數抓起來,首先把他大兒子虐殺:先活剝其面皮,然後用大鍋小火溫油慢慢炸個焦脆,其餘四子才十歲不到,都下蠶室閹割(並非要弄入宮內作太監,只為洩憤)。高洋當皇帝后,有天夜裡夢見有隻獼猴坐在他的床上,“猴”與“侯”同音,兆頭不吉,轉天早晨,這位北齊暴君就把侯景已經被割掉小雞雞的四個兒子從監獄裡提出來,用大鍋熱油一一烹死。 侯景,這位傑出的軍事家,不俗的陰謀家,久經考驗的常叛跛將,折騰五年多,叛東魏(北齊),亂梁朝,最終身死宗滅,可謂是罪有應得,惡貫滿盈。還是那位曾經預言梁朝命數的和尚誌公,在三十多年前的天監十年(511)就已經“預言”了侯景的下場: 兀尾狗子始著狂,欲死不死囓人傷,須臾之間自滅亡。患在汝陰死三湘,橫屍一旦無人藏。 侯景小名就叫“狗子”,其最後奔敗滅亡之地正是巴陵附近,其周圍地名有“三湘”之稱。最後橫屍於市,任人宰割,果然是“無人藏”。 王僧辯入建康時,王克等梁朝舊臣拜於道左迎候。看見這位王家大族出身的被賊軍以家世聲名而封拜的“太師”,仍然全須全尾的活著,王僧辯不免嘲笑:“您真不容易啊,天天伺侯夷狄偽君”,接著,他又悵然嘆息:“王氏百世卿族,一朝而墮!”綿綿數世,清高世族,不僅不能忠於王室,竟還成為侯景賊朝的高級擺設。 秋後算總賬。蕭繹下令誅殺王偉、品季略、周石珍等人於江陵鬧市,趙伯超等叛臣“餓死於獄”,特赦謝答仁(因此將一直禮敬簡文帝)和任約(以其能將兵)。 有罰必有賞。蕭繹任王僧辯為司徒、鎮衛將軍,封長寧公;陳霸先為徵虜將軍、開封儀同三司,封長城縣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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