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中國歷史 華麗血時代:兩晉南北朝的另類歷史

第51章 蕭牆伏禍連踵至

——各懷鬼胎的東晉臣將 孝武帝死後,王國寶又馬上重新諂附司馬道子,“(司馬)道子更惑之,倚為心腹”。王國寶的族弟瑯琊內史王緒也與族兄雙雙參管朝政,權傾內外。古今中外,凡是小人都有這樣的本事,能令公喜,能令公怒,以利益為最終目的,不惜折節屈膝,不惜甜言蜜語,不惜臭不要臉。何況,會稽王司馬道子又是一個庸識暗劣之人。 前將軍王恭(本來朝廷授王恭為“平北將軍”,但晉朝有“北”字軍號的人下場均不好,大家都忌諱“北”字,故而王恭“以超受為辭”,朝廷改為“前將軍”)是孝武帝元配王皇后之兄,安帝之舅,“少有美譽,清操過人”,加上世為高門,其為人清正不阿。入朝拜孝武帝墳陵之餘,王恭常向司馬道子“正色直言”,勸他不要暱近小人。

王國寶、王緒兄弟對王恭又懼又怕。王緒勸王國寶,趁王恭入朝安帝時伏兵殺掉他。王國寶本性怯懦,沒敢答應。 會稽王司馬道子以為自己是安帝之叔,王恭是安帝之舅,起先還對王恭客客氣氣,常與這位帝舅拉家常講心裡話,但王恭“每言及時政,輒厲聲色”,是個不大懂人情世故的老古板,慢慢也使司馬道子心生憤恨,漸生相圖之意。 王恭方面,手下有人也勸他趁入朝時帶兵誅殺王國寶。由於害怕王國寶的好友豫州刺史庾楷兵馬強盛,王恭猶豫不敢先發。還鎮之日,大庭廣眾之下,王恭仍舊直脾氣,大聲規勸會稽王司馬道子“納直言,放鄭聲,遠佞人”。 “佞人”王國寶、王緒兄弟等人都在送行賓客當中,聽王恭之語,“心中愈懼”。 司馬道子不僅沒有遠佞人,待王恭一走,他下命任王國寶為左僕射,領選,即掌管朝中的人事大權,並把東宮衛兵全劃撥王國寶指揮。唯一讓國人有一點心理安慰的是王導之孫右僕射王珣也被朝廷拜為尚書令。王珣年青時曾做桓溫的幕僚,當時就很為桓大將軍器重,預言他定為“黑頭公”,即不必等到年老白頭即可做三公的大官。王珣和兄弟王珉本來都是謝安女婿,後來王、謝兩大家族因利益摩擦鬧翻,兄弟倆被謝安逼著雙雙與謝家女兒離婚。孝武帝末年,為了抑制司馬道子權勢,把王珣調入中央辦事。王珣在孝武帝臨崩前曾夢有人“以大筆如椽與之”,醒來,他就對人說自己“將有大手筆事”。結果,張美人謀殺孝武帝,哀冊諡議,皆是王珣起草。

王國寶、王緒兄弟掌權後,“納賄窮奢,不知極紀”,又不斷勸司馬道子裁撤王恭和荊州刺史殷仲堪的兵權,致使內外擾動,都知道要有大事發生。王恭、殷仲堪二人聞信,也以“北伐”為名,繕甲勒兵,各做準備。 殷仲堪也是陳郡世家大族出身,清談大家,年青時就與韓康伯齊名,號稱“每三日不讀《道德論》,便覺舌本間強”。此人又是大孝子,其父殷師病臥多年,殷仲堪自學醫術,因長期“揮淚執藥”,竟然瞎掉了一隻眼睛。入朝為官後,孝武帝很信任殷仲堪。一天,孝武帝問:“我聽見人說有個大臣的父親神經衰弱,聽見床下螞蟻打架的聲音,就覺得是惡牛相鬥,那個人是誰呀?”殷仲堪馬上下跪流淚,答稱“臣進退維谷”——因為孝武帝講的那個人正是殷師。古人講究純孝,又多忌諱,為臣子的殷仲堪著實尷尬了一回。

殷仲堪雖有美譽,確實並非將帥之才。到任之後,政事紊亂,只是好施小恩小惠來安撫民心。 王恭深覺危日近,便主動派人聯絡殷仲堪,準備共同起兵討伐王國寶等人。一直鬱鬱不得志的桓玄,也想混水摸魚,便也攛掇殷仲堪起兵:“王國寶兄弟擅權,生殺任意,但王恭是國舅,他們不一定敢先拿他下手。明公您是先帝舊人,破格升任荊州刺史,輿論大多以為您非方伯之才,王國寶等人很可能下詔調您入京,奪去軍權,那時候您可怎麼辦呢?” 殷仲堪被桓玄一語道破心事,忙問:“我憂此已久,又該如何呢?” “與王孝伯(王恭字)東西齊舉,我桓玄舉眾相隨,可建大業。” 殷仲堪深以為然。他召集雍州刺史郗恢和堂兄南蠻校尉殷覬商議大事,二人均不同意,認為起兵事大,有謀反之嫌。

建康方面,會稽王司馬道子聽說王恭、殷仲堪有異動,馬上宣佈內外戒嚴。同時,他召來尚書令王珣,問:“二藩作逆,卿知之乎?”王珣一直在朝中受王國寶兄弟排斥,只是個花架子,便回答:“我一直不得參與朝政,此事一概不知。”王國寶聞言,心中更是惶懼,愈發明白王恭等人是專門沖自己一人而來。 王緒狠毒,他勸堂兄王國寶假借司馬道子之命,先殺掉王珣、車胤等人,以除時望,再乘機裹脅安帝和司馬道子,挾天子以令諸侯,發兵討伐王恭和殷仲堪。如此計得行,成功的機率估計還小不了。但王國寶貪污的胃口大,果於誅殺的膽子卻很小。 王珣、車胤得召進殿後,王國寶不僅沒下令殺掉對方,反而問計於王珣:“王恭、殷仲堪兩人起兵,我該怎麼辦?”

“二藩起兵,不過是與您爭權罷了,彼此之間沒有深仇大恨,不必憂慮。”王珣說。 “會不會他們得勢後把我當曹爽一樣處理呢(即司馬懿誅曹爽三族故事)?”王國寶這一問,更暴露了他政治方面的“天真無邪”。 “怎麼可能那樣?即使您有曹爽的罪過,難道王恭等人有宣帝(司馬懿)那樣的魄力嗎?”王珣“安慰”王國寶。 王國寶聞言稍安,又扭頭問車胤的看法。 車胤表示:“如果朝廷發兵討伐王恭,他一定憑城堅守。相對之時,殷仲堪乘上流之勢,一鼓而下,直奔建康,到那時候,您又該怎麼辦呢?” 經這一席話,王國寶嚇得面如土色。殺人的事情早已忘得一干二淨,他趕忙“上書解職,詣闕待罪”。 本來手握朝廷大權、禁衛軍權、人事調動權,王國寶竟被車胤幾句話嚇破膽,主動提出辭職,連稍作反抗的表示都沒有,確實是庸劣之極。 “既而悔之,詐稱詔復其本官”。辭職也就辭了。或許還能保得一命。估計回府後被王緒一激,他又後悔,想再要有所動作。

一番折騰,本來就怯懦庸下的司馬道子也知道這位“左右手”根本不可倚恃。為了平息二藩起兵,他“乃委罪(王)國寶”,派人把王國寶、王緒逮捕入獄,很快,又稱詔賜死王國寶於獄,殺王緒於鬧市之中。 二王兄弟的人頭還真管用。王恭罷兵,退還京口。殷仲堪雖聲附王恭,一直猶豫未敢真正發兵。聽見王國寶被賜死的消息,他才“抗表舉兵”,遣部將楊佺期進屯巴陵。司馬道子親自寫信勸止,殷仲堪也順坡下驢,率兵還鎮。 事情暫告一段落。 樹欲靜而風不止。司馬道子的世子司馬元顯才十六歲,當時以宗室得為侍中,此少年“有俊才”,早熟老到,認為王恭、殷仲堪肯定會再次起兵,勸其父早做準備。司馬道子見兒子所見不俗,大喜,拜司馬元顯為徵虜將軍,配了大批兵將歸他指揮調度。同時,司馬道子又用宗室譙王司馬尚之、司馬休之兄弟為心腹,派司馬尚之的參謀王愉(王國寶異母兄,先前並未因王國寶而獲罪)出任江州刺史,用為形援,以備王、殷兩人的再次起事。

桓玄方面,見王恭、殷仲堪初次起兵無功而返,自己也沒撈到便宜,便上書請求朝廷調任廣州。會稽王司馬道子正好心忌桓玄在荊州殷仲堪治內二人相互呼應,馬上照準,調任桓玄為廣州刺史。桓玄雖受命,仍舊在原地不赴任,拖延行期,以觀時變。 豫州刺史庾楷對朝廷割其屬下四郡由王愉掌管表示不滿,上疏勸阻,朝廷不許。懷恨之下,庾楷派兒子庾鴻勸說王恭:“譙王司馬尚之兄弟現在掌握實權,比王國寶還壞,目的是要藉朝廷名義削弱方鎮,要篡奪帝位。現在他們謀議未成,應先下手為強。” 王恭早就懷疑司馬尚之兄弟對自己的外甥安帝不利,聽從庾楷之議,通使殷仲堪、桓玄,聯合再次起兵。 司馬道子聞變,派人去拉攏庾楷,說:“昔日我與您歡飲帳中,恩同骨肉。如果王恭得志,肯定認為您是反复小人,到時就怕您身首家族不保!”

庾楷很生氣,提筆為書道:“當初王恭赴京拜陵,正是因為畏忌我才沒敢起事。去年之事(指殺王國寶前的王恭起兵),我一直俟朝命而動。我待王爺,從未相負。但王爺不敢並力抵拒王恭,反而殺掉王國寶以自保。自那時起,天下人還有誰敢為王爺盡力呢?我庾楷可不敢以身家百口人命開玩笑。” 庾楷、王國寶兩人是好友,因此,他不僅僅是為王愉分割他屬下轄郡而惱,也是因老友王國寶被司馬道子當替罪羊殺掉而恨恨不平。 聞知庾楷已答應王恭共同起兵,廣徵士馬,朝廷上下惶擾不已。 年方十七歲的會稽王世子司馬元顯初生牛犢,絲毫不畏,勸其父說:“先前不討王恭,故有今日之難。如果再放縱他,大禍可就會降臨您頭上了。” 司馬道子憂懼,不知所為。於是,他悉以朝政託付給這個兒子,天天飲酒消愁。

“(司馬)元顯脫警,頗涉文義,志氣果銳,以安危為己任”。一些附會奉承之人,均譽讚說司馬元顯神武不凡,有東晉明帝之風采。 由於王恭第一次起兵時徘徊觀望,殷仲堪一直很覺自己沒面子。此次興兵,殷仲堪急不可耐,但自己又不會將兵,便把軍事指揮權統統交給時為南郡相的楊佺期。楊佺期為先鋒,率水軍五千先行。桓玄領兵繼之。殷仲堪自帶二萬軍,殿後而行。 桓玄心懷鬼胎自不待表,這楊佺期也非善茬。按理講,楊佺期九世祖楊震是漢朝太尉,世為弘農大族。西晉永嘉大亂後,楊氏渡江稍晚,其後又沒能及時與江東名族締結婚姻,故而一直受到排抑。楊佺期為此“慷慨切齒”,很想因亂舉事,一泄怒氣,並趁機使楊家重新進入名族之列。 安帝隆安二年(398)九月,楊佺期、桓玄兵船剛至溫口,王愉連一箭也未敢發,倉皇逃往臨川。

晉廷上下硬著頭皮,會稽王司馬道子以其世子司馬元顯為征討都督,派衛將軍王珣、右將軍謝琰(謝安之子)帶兵討王恭,遣譙王司馬尚之將兵討庾楷。 庾楷慷慨義氣了半天,一戰即潰,單騎奔歸桓玄。桓玄有智謀勇力,在白石大破官軍,與楊佺期連兵直逼橫江。司馬尚之、司馬休之兄弟大敗。晉軍各路皆退,只得回兵固守石頭城。 聞聽盟軍得勝之際,王恭更是洋洋得意。王恭“素以才地陵物”,殺掉王國寶後,感覺更是好奇,馬不停蹄地想立兵威以自肆。原本,這位皇上大舅本無任何野心,可權力場中滋味誘人,總會使人欲罷不能,流連不已。 王恭之所以有恃無恐,兩次起兵,全賴其屬下南彭城內史劉牢之。 劉牢之這個名字,在淝水之戰中給人大有橫空出世之感。正是他率五千“北府兵”一舉擊潰苻堅手下名將梁成兩萬之眾,臨陣斬殺梁成及數名前秦大將,極大鼓舞了東晉將士的必勝信心,奠定了東晉在淝水大戰最終大勝的堅厚基礎。淝水之戰後,劉牢之又率兵北伐,進屯鄄城,“河南城堡承風歸順者甚眾”。後來,後燕慕容垂與苻堅在北方開戰,東晉又派劉牢之馳援苻丕(政治就是這樣,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東晉、前秦雙方相互擊刺矛頭的鮮血未乾,現在又變成盟友共同對付鮮卑人)。王橋澤一役,晉軍因爭搶輜重,軍伍散亂,為慕容垂所擊敗,“(劉)牢之策馬跳五丈澗,得脫”,完全是劉玄德小說演義的翻版。此敗之後,劉牢之沖天煞氣似乎一下子消失殆盡,後來,竟因為不救廩丘被圍的友軍,坐畏懦免官。 王恭出鎮一方後,為討王國寶,又重新任用劉牢之。但王恭自以累世高門,又是今上親舅,待劉牢之沒什麼禮數,只以爪牙武將遇之。 “(劉)牢之負其才能,深懷恥恨”。 司馬道子世子司馬元顯知悉此事後,這個少年陰謀家大喜,忙派人勸說劉牢之拋棄王恭,並答應事成後以王恭的職位轉授予劉牢之。同時,司馬道子也卑辭下意寫親筆信給劉牢之,“為陳禍福”。 劉牢之在得到會稽王父子的利誘之初,還有些猶豫,就與自己的兒子劉敬宣商量:“王恭受先帝大恩,又為今上親舅,不僅不奉戴王室,卻數次舉兵向京師。克捷之日,他難道會屈於天子和會稽王之下嗎?現在,我想奉順討逆,反擊王恭,你以為如何?” 劉敬宣明白老爸心思,忙說:“朝廷雖非盡善,也無大惡。王恭自恃兵威,暴蔑王室,誠為逆子賊臣。大人您與王恭親非骨肉,義非君臣,雖然有一段時間共事,關係並不融洽。反戈討之,有何不可!”劉敬宣一席話不無道理,但也有虧心之處。假設王恭不起用劉牢之,恐怕這位英雄就一直荒廢蹉跎了。 父子帳中密議,豈料窗外有耳。王恭的參軍何澹之手下探知此事。何參軍馬上密報王恭。 恰巧,“何澹之素與(劉)牢之有隙”,王恭也一直知道這兩位手下常有磨擦,就認為是何參軍誣告劉將軍。不僅不信何澹之,王恭還擺酒宴請劉牢之,並於眾中“拜(劉)牢之為兄,精兵堅甲,悉以配之”。此舉確是死催。王恭平時對劉牢之大大咧咧,只以部曲手下態度輕待。聽了何澹之的報告,王恭竟一反常態,又拜劉牢之為兄,天上地下,倒會使劉將軍更加疑懼,反而促成他的速反。 王恭派劉牢之與帳下督顏延一起出征。沒走幾里,劉牢之就斬殺顏延,向朝廷(其實就是會稽王一方)投降。同時,他又派其子劉敬宣和女婿高雅之率勁兵馳還,直搗王恭大營。 王恭沒有任何心理準備和軍事準備,當時正在城外檢閱軍隊,忽然就見穿著本軍軍服的兵騎殺到面前,登時軍潰,他只得單人獨騎向曲阿方向奔逃。這位大名士不會騎馬,顛了數里就把大腿兩側磨得鮮血淋漓。幸虧曲阿有個從前的老部下殷確,不忘舊情,劃著小船載上王恭,準備送他去桓玄處“避難”。半路,遇見殷確的仇人錢強。錢強曾被殷確因偷稅“處理”過,心懷怨恨。今見殷確船中有人,就估計到是王恭,馬上向政府軍告發,王、殷二人均為晉廷抓獲,押送都城建康。 王恭未及入城,便被會稽王司馬道子下令在建康東北郊的倪塘斬首。 王恭此人,本性抗直,美姿儀,善清談,以天下為己任,但志大才疏,不恤下情,崇信佛道,疲勞百姓。北府任上,他調役民夫,大修佛寺,士庶嗟怨。中,“濯濯如春月抑”的美譽,稱讚的正是這位王大人。年青時,王恭身被鶴氅裘,涉雪而行,當時的名士望見,皆大嘆“此真神仙中人也”。不過,王恭畢竟中看不中用,選人不當,誤用劉牢之,最終自取滅亡。 無論如何,這位東晉名士也算條漢子,臨刑之時,猶誦佛經,自理須鬢,神無懼容,並對監刑者說:“我暗於信人,所以至此。原我本心,確實忠於社稷。百代之下,希望有人知我王恭真心!” 王恭五個兒子、王恭弟王珣以及王恭一個侄子皆同日被殺,唯獨一個庶子當時年幼,寄養在乳母家。王恭從前的下屬把小孩子偷送至桓玄處,得以撫養,唯留此一脈。直至桓玄執政,王恭才被平反。告發王恭和殷確的錢強以及抓捕二人的捕吏也被腰斬。 再說回晉廷會稽王方面。司馬道子父子確實沒有食言,封劉牢之為都督兗、青、冀、幽、並、徐、揚州晉陵諸軍事,完全取代王恭的職位。 王恭雖死,殷仲堪、桓玄、楊佺期等人並無摧折,已經分路逼近蕪湖和石頭城,紛紛上表為王恭訴冤,要晉廷誅殺劉牢之。 劉牢之理直氣壯,卒北府勁率馳赴京師,於新亭紮下大營。桓玄、楊佺期見“北府兵”來,皆驚懼失色,忙退至蔡洲(距建康數十里)。殷仲堪數万大軍倒沒怎麼為劉牢之嚇倒,仍向京師不慌不忙逼近。 京城內紛擾之時,左衛將軍桓修出來,替司馬道子出主意。桓修是桓沖之子,桓溫之侄,桓玄的堂兄。中國古代政治就是如此紛雜,同宗同族甚至親兄弟也站在不同的營壘,互相琢磨算計。 桓修認為:“桓玄、殷仲堪等人,一直以王恭為主。現在王恭死了,軍中奪氣。如果朝廷予以桓玄、楊佺期二人高官厚爵,二人心內必喜,與殷仲堪離意,到時,我們可先除掉殷仲堪。” 司馬道子依計行之,以朝廷名義,援桓玄江州刺史,召郗恢回朝任尚書,以楊佺期代郗恢為雍州刺史,以桓修為荊州刺史,黜殷仲堪為廣州刺史。如此陰險的離間計還真成功。殷仲堪得詔大怒,下命桓玄、楊佺期進兵。桓玄二人都“喜於朝命,欲受之,猶豫未決”。 殷仲堪慚怒,知道此行已無成功的可能,馬上拔軍自蕪湖南歸。但老殷也來招毒辣之計,他派人向屯於蔡州的桓玄、楊佺期手下兵士們散佈言論:“你們這些人不歸順隨我,我回江陵後,把你們的家屬全部殺掉!”這一招極靈,楊佺期部下立馬就有兩千人開逃,桓玄也懼兵變,立即引兵西還,追及殷仲堪,陳說自己沒有二心。 既然大家又聚在一起,就又稱兄道弟,飲血酒為盟。同時,殷仲堪、桓玄、楊佺期三人又再共同上書,為王恭訴冤,替殷仲堪的降職抱打不平,並指斥桓修。 司馬道子確實是個瞬息萬變的庸下之才。憚懼之下,他又把為他出主意的桓修罷官,恢復殷仲堪的荊州刺史職務,“優詔慰諭,以求和解”。桓修枉作小人,被朝廷指斥“專為身計,疑誤朝廷”。 殷、桓、楊三人看似鐵板一塊,但經過此次戰事,心中各懷疑慮,皆起相圖之心。楊佺期為人驕悍,桓玄自恃才地,對這個寒人出身的武將總有不屑之意。於是,楊佺期就暗勸殷仲堪殺掉桓玄。殷仲堪不是不想殺桓玄,只是暗忌楊佺期兄弟勇健,怕殺了桓玄就沒人牽制楊氏兄弟,所以一直沒下手。最終,三個人“各還所鎮”。內心深處,三人各自都想除掉對方以後快。 雖又化解了一次重大政治危機,但會稽王司馬道子數日驚悸,染上重病,但仍以酒當藥,狂飲不止。司馬元顯深知其父“朝望去之,乃諷朝廷解(司馬)道子司徒、揚州刺史”,並自代揚州刺史一職。大醉數日之後,司馬道子酒醒,才知自己已喪失實權,“大怒,無如之何”。 司馬元顯時年十八,深謀老到,又有廬江太守張法順這個官場老油條為他出主意,常常有出人意料之舉。不久,司馬元顯又任錄尚書事。時人稱司馬道子為東錄,稱司馬元顯為西錄。父子分府,西錄車騎盈門,東錄門可羅雀。政治場中的趨炎附勢,於此可見一斑。 司馬元顯年紀雖輕,也就今天剛上大學的年紀(十八歲),但本性苛刻,殘暴好殺,徵發諸郡剛剛免除奴隸身份的大族附蔭民戶,把這些人全都強迫遷至京城附近充兵役,號為“樂屬”(意思是自己願意為兵被政府統轄)。這批“樂屬”,元顯想用來自己直接控制,因為北府軍和荊州軍皆不是他自己的嫡系。但是,元顯強迫徵發的這些青壯勞力,本來祖父為奴,自己剛剛獲得自由農身份,新近有田耕有家室,在浙東一帶夫耕妻織剛過上小日子,忽然又變成了“兵籍”(而旦東晉那種世世相襲的“兵戶”,社會地位低下),心中怨恨,可想而知。同時,大地主大世族對此也極為不滿,因為晉廷的命令使他們喪失了許多蔭附的佃客,經濟利益受到極大打擊,由此,也對司馬元顯恨之入骨。正是這一極不得民心的舉動,使得江東諸郡人民痛心疾首,紛紛思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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