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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 太監公公要回家]-1

大明朝的另類史 梅毅 19029 2018-03-20
袖裡乾坤輕移放:王振當權的時代明太祖朱元璋,無論理論還是實踐上,提防宦官最嚴,兩手抓,兩手都硬。 他死後,其子朱棣篡奪侄子建文帝帝位的過程中,深得南京皇宮內宦官的通風報信,開始信用宦官。到了明英宗即位,大太監王振“出手不凡”,不僅開始了明朝宦官的掌權時代,還使得堂堂大明皇帝被蒙古人活捉,上演驚天大戲“土木堡之變”,明朝差一點在正統十二年(1443年)就變成“南明”。 其實,王振挾明英宗御駕親征,出居庸關,過懷來,至宣府,入大同,五、六十萬大軍未同蒙古人交手,混亂中已因乏糧餓死不少,殭屍滿路。如果及時撤兵,這次重大軍事行動的結局只是“不果”而已。偏偏大太監王振本人乃讀書人出身,腦子裡總有“衣錦還鄉”的念頭,非要拉著明英宗到他蔚州老家大宅子留住幾宿,以博天子幸宅的千秋萬歲名。如果真去了蔚州,可能歷史上也不會發生“土木堡”之變。大軍前行四十里,王振女人一樣心思縝密,忽然又顧惜起“家鄉人民”來,怕五、六十萬大軍路過老家時人踩馬踏糟蹋莊稼,便又擅自發旨改行往東,終被蒙古人侯個正著。蠻族們這時候倒知道巧攻勇取,大敗明軍,並生俘了明英宗。明軍被殺、餓死、自相踐踏以及墮谷而死的,多達五十餘萬。

明朝護衛將軍樊忠在御營被團團包圍的情況下,深怒王振禍國殃民,大叫“我為天下除此賊!”掄起大錘把大太監的腦袋砸得稀爛。這次,王振真的回了“老家”。 “仁宣致治”的修整期: 明成祖朱棣死後,其子朱高熾繼位,是為明仁宗。明仁宗雖有個享有萬世殘暴之名的爺爺和爸爸,他自己卻是少有的“仁德”之人。對內,他釋放被先帝囚禁的直言之臣之後,還把建文帝諸臣流放在外做勞改的倖存者全部赦免放還。對外,他下詔與蒙古人講和,以免再勞師費財。好人不長命,明仁宗本人乃一個體弱多病的大胖子,還有喜歡床上運動的小毛病,為帝未滿一年就病死,時年僅四十八歲。但是,他在位時重用閣臣,以文臣班子治理天下,算是為明朝政治開了一個好頭。

明仁宗崩後,其子朱瞻基登基,是為明宣宗。小伙子即位不久,其叔父漢王朱高煦謀反,想把他爸爸朱棣當年的“靖難”再重演一遍。可惜,世易時移,朱高煦沒有他老爸兇殘多智的腦子,未出樂安城,已經被大侄子明宣宗親自率軍堵在老窩。在明軍神機銃箭和皇帝親征的雙重威攝下,漢王朱高煦只得向侄子投降。 所以,凡事都有好壞兩個方面。漢王造反是件壞事,但年青皇帝甫即位就敲山震虎,不僅剷除遺患,又大大樹了一把威。同時,他又以此為理由,嚴禁藩王乾政,並嚴禁他們自行來京朝覲,嚴禁藩王與朝內勳貴聯姻,嚴禁諸王之間往來溝通,嚴禁他們隨意出城。 明宣宗仍保留他父皇時的文淵閣。此閣建於皇宮之內,所以是“內閣”,以示有別於外廷。閣臣之中,最有名的是“三楊”:楊士奇、楊榮、楊溥。明成祖時代,文淵閣還幾乎是個政治擺設,乃皇帝顧問班子,最大的任務是教習太子讀書。到了明仁宗、明宣宗時代,閣臣不僅充任皇帝侍講,又主持草擬制誥,幫助皇帝處置軍政要事,並有糾彈、決獄、軍務等一系列話事權。老朱皇帝在世時,廢除丞相制度,自己親掌六部,依靠四處分封的骨肉諸王當作憑倚。朱棣以諸王起事篡奪皇位,自然是以削奪諸王實權為當務之急,怕他們有樣學樣。因此,彼時的藩王們在軍事上已無太多本錢。到明宣宗時代,自然要依靠文臣理國。為了加強地方的治理,明宣宗下詔把“巡撫”作為一個固定官職,使其可以有權處理地方訴訟和審理案狀。朱元璋當年挖盡心思廢地方行省削弱地方權力。而明宣宗時代開始,從實際情況出發,使地方大員重新擁有了處置一方的權力。

對外關係方面,明宣宗時期,蒙古最強的兩大部落是瓦剌和韃靼,這兩家連年遣使入貢打秋風,與明朝貿易往來,賺了不少,小日子過得紅紅火火,所以與明朝就無從再發生重大戰事。但兀良哈三衛蒙古人逐漸為韃靼阿魯台裹挾,這些人仗恃有人撐腰,常常越境至灤河一帶游牧。明宣宗也氣憤, 1428 年御駕親征,以“巡邊”為名,在寬河一帶擺上當時非常先進的火器,朝兀良哈人一陣猛轟。 強權即真理。兀良哈部哪裡見過這麼威力巨大的火器,被殺甚眾,餘輩抱頭鼠竄。 大砲就是管用,兀良哈首領完者帖木兒本人親自入朝謝罪。大明天朝,自然要顯示仁德,封官賜物,把這幫滿身羊羶的土包子好吃好喝後打發回老家,他們很長時間不敢興風作浪。 北元方面,自大將藍玉擊潰元順帝之孫(又有說是其子)脫古思帖木兒之後,這位倒霉的汗王不久被叛臣殺掉,北元內部分崩離析,自然再成不了大氣候。

明成祖中後期,北元太師阿魯台掌權,竟敢殺掉明朝使臣,惹得明成祖大怒,率五十萬人親征,打得阿魯台狼狽逃竄,他所擁立的北元“大汗”本雅失裡戰亂中狼狽相失,投靠了蒙古的部落一支瓦剌部的首領馬哈木。阿魯台怒惱,只得撿出一個成吉思汗弟弟的後代阿岱為可汗。頭領們的關係如同冬天擠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刺猬,瓦剌首領馬哈木與本雅失裡日久生隙,深覺這麼一個落難“大汗” 礙手礙腳,便派人把他殺掉,立其弟答里巴為完全聽自己話的“大汗”。阿魯台聽說本雅失裡被殺,假裝忠勇,向明朝借兵,聲稱要為故君“復仇”。明成祖本人人精一個,表示非常“讚賞”,封阿魯台“和寧王”空銜一個,鼓勵他去打瓦剌。 至於借兵嗎,就算了。瓦剌的馬哈木原本就是明朝的“順寧王”,聽明成祖與阿魯台聯繫,非常驚恐,忙派人表示要上獻從本雅失裡屍體上找到的“傳國玉璽”

(即所謂秦朝那塊,實際上是元成宗登基時所用的那塊,為當時的皇太后派人偽造)。明成祖不受。馬哈木覺得大丟面子,惱羞成怒,不僅扣留明朝使臣,還在飲馬河一帶凱覦邊境。這一來,惹得明成祖大怒,二次親征,終靠大砲又教訓了瓦剌人一頓,但此戰明軍也死傷不少。經此一役,瓦剌深知明朝這大老虎的屁股不好摸,忙向北京貢馬貢羊貢牛肉乾。雙方都有台階下,講和。由此,明朝與瓦剌的“睦鄰友好”關係,一直保持了三十多年,到明英宗“親征”才打破這種勢態。 瓦剌部頭領馬哈木與明朝講和,但與“韃靼”的阿魯台卻下死命攻擊,雙方打得不亦樂乎。阿魯台於永樂十三年出奇兵,一舉幹掉馬哈木擁立的傀儡答里巴“大汗”。馬哈木便又推立額森虎為牽線木偶般的“大汗”。由於阿魯台總是攻擊自己,馬哈木怒極之下,轉年率軍深入至斡難河以北,準備以牙還牙,不料正好中了阿魯台埋伏,兵敗身亡,其子脫歡也被生俘。額森虎撿了大便宜,“監護人”馬哈木死了,他倒成了真正的“大汗”。慶幸的是,馬哈木之子脫歡未被阿魯台殺掉,兩年後被放歸,回去後作了額森虎的“太師”。額森虎在明仁宗洪熙元年病死,脫歡就擁立本雅失裡一位侄孫脫脫不花為“大汗”(此人曾在明成祖時在甘肅向明朝投降,此時叛明西逃,投奔瓦剌)。由於後來明成祖幾次親征桀驁不馴的阿魯台,脫歡乘其弊弱之機,在明宣宗宣德九年終於殺掉了韃靼部的阿魯台,為父報了仇。至於阿魯台原來在韃靼部擁立的阿岱汗,只能率為數不多的人馬逃到亦集乃路(寧夏居延)躲起來。

瓦剌部本是蒙古偏支一部,但自馬哈木起,經兒子脫歡經營,又到孫子也先,雖皆以“人臣”面目出現,實際上是北元的真“可汗”,蒙古皇室博爾濟錦氏不過是他們手中傀儡而已。所以,到了明英宗時代的“北元”,其實是瓦剌部的“北元”。 明宣宗在位十年間,對蒙古諸部一直以“撫”為主,其實是處於防御狀態,總希望能挑撥蒙古諸部打仗,自己當仲裁人以獲平安。不巧的是,平衡手腕沒有完全施展後,瓦剌擊潰韃靼,一支獨大,為日後的明朝種下大患。 在南方,明宣宗最大的一個失著,是複封安南,即重新承認了它的半獨立狀態。明成祖時代,兵威四至,安南已經成為“交趾布政使司”與“交趾按察使司” 轄下之地,與內地建置一樣。安南人本性好亂,連年起兵反明。由於地處南方崇山峻嶺,當年“大元”都束手無策,搞得明政府也頭痛不已。明宣宗繼位後,面對清化府的黎利叛亂,耗兵廢時,就想委曲求全,复封安南為藩國,讓他們“歲奉常貢”。當時,大臣夏元吉等人力諫,認為明成祖至今二十多年苦心經營,如此則一朝棄去,安南又從郡縣變為“國家”,前功盡棄。可惜的是,楊榮、楊士奇這兩個文臣無遠謀,附和明宣宗,並在老撾找到安南王室後裔陳嵩,派人護送他返國當“安南國王”,以圖立傀儡來控制安南不反。黎利這種邊陲野貨膽子很大,陳嵩一到,就被他弄死,然後“上表”,稱陳嵩病死,要明朝立自己為王。

明朝不干,要黎利再訪陳氏後裔。黎利上表,稱找不到(找到也殺乾淨了),退後一步,他請求明朝允許他“暫攝國政”。 1430年,明宣宗只得封他為代理國王(權署安南國事)。如此,便承認了安南立國,這位黎利便建立了黎氏安南,年號為“順天”。由此開始,一直隸屬中華一千多年的南方蕞爾小邦,永久走上脫離之路。 總的來講,明仁宗、明宣宗父子二人繼明太祖、明成祖之後為帝,尤顯“仁德”慈善,特別是仁宗,“用人行政,善不勝書”,讓時人懷念不已。宣宗時代,“吏稱其職,綱紀修明,倉庾充羨,閭閻樂業”。所以,對於仁宣父子十年多的治績,史稱“仁宣政治”。其實,正是朱元璋、朱棣父子過於暴虐,才顯襯得明仁宗、明宣宗父子這麼“仁德賢明”。相較宋代真正的仁君宋仁宗、宋真宗、宋孝宗等人,這兩位明朝皇帝其實還差得好遠。

宣德十年(1435年)春,明宣宗因在床上用力過度,崩於乾清宮,年僅三十八歲。年方九歲的皇太子朱祁鎮即皇帝位,以明年為正統元年,此即明英宗。 英宗皇帝即位後,尊祖母張氏為太皇太后,嫡母孫氏為皇太后,“罷諸司冗費,放都坊司樂工三千八百餘人,罷山陵役夫(一)萬七千人”。新皇帝出爐,施政之始,一般都有慣行的“振作”。 半年後,太監王振掌管“司禮監”。 王振的“開創”: 明代宦官之禍很烈,但沒有烈到像漢末以及中晚唐那樣能把皇帝的廢立死生皆操縱於手的程度。而且,明朝宦官如同寄生蟲,他們的“寄主”皇帝一死,或者突然變臉發威,宦官本人權勢頓時消散,汪直如此,劉謹如此,馮保如此,魏忠賢也如此。這種情況,均同朱元璋當年廢丞相制度有關,由於軍權、政權分由六部分擔,皇帝一人提綱契領。這些舉措,聽著好聽,皇權獨握,其實真正遇到事情,天子本人也因結構的複雜無從完全對一切大事加以掌控。皇帝如此,“準皇帝”的九千歲大太監也是如此。弄權一時好辦,狐假虎威,有皇帝招牌,但當這塊招牌不管用或不擋風時,太監只有挨剮的份兒了。

明太祖朱元璋絲毫不掩飾他本人對宦官的印象:“此曹(宦官)善者千百中不一二,惡者常千百,若用為耳目,便為耳目蔽;用為心腹,即心腹病。馭之之道,在使之畏法,不可使有功。(宦官)畏法則檢束,有功則驕恣。”老朱規定,內臣官階不能高過四品,月給食米一石,衣食用品皆為“官給”,並在宮內設立鐵牌,上鑄:“內臣不得乾預政事,犯者斬!” 也正是在老朱皇帝當政期間,內監二十四衙門已經搭建完畢,即十二監、四司、八局。其中,最有威權的乃司禮監,其長官官稱為“提督太監”。現代人一般把宮內的宦者統稱為“太監”,年青的叫“小太監”,其實,宦官等級森然,最高的一級才能叫“太監”,往下是“少監”、“監丞”,中級的有“奉御”、“聽事”等,最低級就是雜役類,有“手巾”、“火者”之稱。至於各個監局當中,除掌印太監、提督太監外,也有“經理”、“管理”、“監工”等職銜。那位看官不要笑,“經理”確實是宦官的一種稱呼,單位哪位主管得罪你,多親熱地喊他幾聲“經理”就好了。

司禮監原本的職責是管理皇城內大小宦官以及關防關禁、長隨當差等事務,逐漸地,由於明朝皇帝的惰於政事,司禮監太監反倒成了有實無名的“真宰相” 了,監內一般有八、九個宦官分別幫皇帝“御筆”批朱。對於自己想搞貓膩的宦官來說,他可以把內閣奉呈入內的閣票打返,令閣臣重擬內容。劉謹氣焰最囂張時,就把這些公文帶回自己家中,與門客商量官員任命和處理意見,更改好以後也不交回內閣,直接以御旨名義發出,可謂做到登堂入室,隨心所欲。有人觀此可能產生疑惑,朱元璋不是嚴禁宦官學文化嗎,怎麼又有這些文人“宦者” 呢。 這種教宦官學文化的事情,首先始自明宣宗,他設置“內書堂”,專門派文官教宦者學習,內容為、《千字文》、《孝經》、《大學》、《中庸》、、《孟子》等,可惜的是,公公們忠孝節義入腦的少,奸詐使壞的心計反而因知識憑添了“力量”。入司禮監的宦者,一般必為“內書堂”畢業,入“文書房”辦過事(“文書房”乃司禮監的“秘書處”),這樣的公公,才能成為司禮監太監。但也有例外,比如魏忠賢幾乎就是大字不識的老粗。 司禮太監有“議政”權,並非是關鍵,他們還掌管東廠、西廠等事,設想,一個衙門又管政事,又管監察,天下大事,皆入一司。東廠始設於明成祖朱棣時,一直至明朝滅亡達二百二十多年。這一“特務”機關,直接向皇帝負責。東廠的辦事太監有時由司禮監主管太監兼任,有時由司禮監二把手兼任,全名是“欽差總督東廠官校辦事太監”,屬下人尊稱其為“廠公”或“督主”。東廠手下的“刑偵”人員和打手,均來自錦衣衛。有人可能以為錦衣衛也是宦官機構。錯! 錦衣衛始於朱元璋朝代的“拱衛司”。洪武十五年,正式成立“錦衣衛”,乃“上十二衛”中的一衛。 “服飛魚服,佩繡春刀”,是皇帝私人衛隊,兼秘密特務工作。錦衣衛逮人,可以不經任何國家司法程序,他們不僅有逮捕權,還有審問權,不幸被逮的,即入“詔獄”或“錦衣獄”,十人入獄八九死,令人聞之生畏。錦衣衛下有十七個所,專門負責外出偵探的人員稱為“緹騎”。人數最盛時,錦衣衛特務有十萬人左右,加上各地流氓充當的“眼錢”,達二十萬人。錦衣衛與“廠”並稱,左稱“廠衛”,但“廠”對錦衣衛有伺察之權。因為,太監多日夜在皇帝身邊,一般來講自然廠權要大過衛權。當然,廠衛權勢此消彼長之際,相互勾結的時候為多,劉瑾、魏忠賢等大奸太監,均以自己的心腹親信任錦衣衛使,完全把這些有雞雞的軍棍當成大狼狗來使。劉瑾當政時,開設“內行廠” ,把獨裁發展到極致。他本人對廠衛“走狗”仍不放心,以“內行廠”的宦官來監督東廠和錦衣衛,但這一機構存在時間短,只有四五年而已。至於“西廠” ,乃明憲宗朱見深於成化十三年設置,乃太監汪直用事期間的事情,約五年多。 其後,明武宗在劉瑾竄掇下又重設過一次,也有四年多時間,以後就未再設置過。 還有一事可供大家嘆喟的是,明人筆記《酌中志》記載,東廠大廳左室供岳飛畫像一軸,廳後又有磚砌影壁,雕有狻猊以及狄青殺虎的塑像。廳西祠堂內還有一座牌坊,上面有朱棣御書“百世流芳”四字。大英雄岳飛與狄青,竟被這些閹人宦豎供奉,真匪夷所思。不過,百世流芒是絕然不可能的,這些沒老二的特務們只能“遺臭萬年”。 說明了司禮監、東廠、西廠、錦衣衛後,正式轉入本文的主人公——王振大公公。 《明史》上講,“王振,蔚州人(河北蔚縣),自少選入內書堂”;又有筆記中說他年青時一直讀書,久考不中,才毅然發憤“自閹”,落榜男兒不落淚,仰頭走入太監會。這種說法,是明朝嚴從簡在《殊域週諮錄》中提到的,根據他講,明成祖永樂末年,詔許國內學官考滿無功績者,如果有子嗣,就可以在自願的情況下淨身,入宮訓導女官。當時有十餘位這樣的“學官”淨身入宮,但日後混出頭的只有王振一人。不管怎麼講,王振確是個頗通文翰的宦官。明英宗為太子時,王振是東宮中下級宦官“局郎”一類的陪侍。小皇帝年方九歲,自然與平素教他讀書寫字、遊戲玩耍的宦官最親,並一直稱王振為“先生”。 甭看王振沒學過“兒童心理學”,他很能拿捏兒童愛玩愛看大排場表演的天性。英宗小皇帝剛剛繼位,王公公就帶著小孩去朝陽門外的武將台觀看盛大的閱兵式,讓諸衛和京中禁軍的兵將們操弄刀槍,演習馬術,射箭飛刀,把小皇帝樂得小手拍紅。高興之下,小孩子馬上讓王振管理司禮監,成為太監中的第一人。 王振手中有權後,立刻矯旨,提拔自己的心腹紀廣(原為隆慶右衛僉事)為都督僉事,對外聲稱說他在比武中獲第一。這樣一來,就讓自己人掌握了禁衛軍權。 紀廣的超級擢升,標誌著以王振為啟始的明朝宦官專政的歷史起點。 明仁的皇后張氏,時為太皇太后,得知孫子皇帝當學之年不近經筵聽先生講課,反而整天被王振引誘出宮觀武弄槍,她很是生氣。一日,她召集英國公張輔、大學士楊士奇、楊榮、楊溥以及尚書胡瀅以及英宗小皇帝一起入朝。 太皇太后奶奶坐著,皇帝孫子只能站著,眾臣也立於西側屏息侍立。張太后指著五個大臣,對孫子說:“這五個人,是汝父汝祖留給你當輔佐的,言聽必行。 國家政事,如果他們五位不贊成,絕不可行! “小皇帝忙表示聽命。 停頓一下,張太后派人宣王振入覲。 王公公很怕這位皇奶奶,入殿後俯伏跪聽,大氣也不敢喘一口。 良久,張太后一拍桌案,厲聲叱責王振:“汝一宦者,侍皇帝起居,多有不法之事,今當賜汝一死!” 女官聞言,立刻上前,橫白刃於王振後頸之上。王公公身子一軟,褲襠一熱,尿了。 英宗小皇帝一看奶奶要殺自己的老玩伴,又急又怕,連忙下跪為王振求情。 五大臣見皇帝下跪,也忙跟著下跪向太皇太后求情。 張太后見此情狀,覺得威赫目的已經達到,緩緩言道:“皇帝年少,豈知此輩常禍人家國。這次我看在皇帝及大臣面上,饒王振一命,此後不可令他再乾擾國政!” 這位張太后,乃一賢德明慧婦人。明仁宗作太子時,由於貪吃貪睡變成巨胖,加上他弟弟漢王朱高煦等人挑撥,明成祖非常厭惡這個不會上馬擊劍的胖太子,數次想廢掉他。但兒媳太子妃張氏“操婦道甚謹,雅得成祖及仁孝皇后(歡)喜“,朱棣當年看在兒媳賢德的份上,才沒有廢掉胖兒子的太子之位(當然還有大臣的保舉)。明仁宗繼統後,張氏為皇后,”中外政事,莫不周知。“其子明宣宗在位,”軍國大議多聽(張太后)裁決“。但是,張氏並不干政,對自己母家非常嚴厲,嚴禁外戚預政。明宣宗崩後,英宗皇帝年幼,眾臣請”垂簾聽政“,張太后表示:“不要壞祖宗成法!”堅決不允。 但是,張太后仍舊是有婦人之仁,見孫子皇帝下跪為王振求情,心一軟就後退一步,沒有殺掉這個日後引出無數禍端的害人精。張太后於正統七年病死。 王振雖遭此大驚嚇,並未收斂,反正有小皇帝撐腰,先讓小主子高興再說。 他“老實”將近一年有餘,膽子漸長,在正統元年(1436年)冬又在將台召開“比武大會”,“命諸將騎射,以三矢為率”。明朝京軍萬人受試,只有駙馬都尉井源彎弓躍馬,三發三中。十歲的英宗皇帝看得高興,把自己手中酒杯賜與井源當“獎品”。一旁聚觀者,均私下紛言道:“去年王太監閱武,紀廣驟升大官;今日皇帝親自主持,怎麼只賜一杯酒喝?” 井源忙乎半天,只賺得御賜一盞銀杯。通過這一幕,明顯向朝內外傳達這樣一個信息:要想升官發財,非王振大公公不可,皇上賞識也沒實惠! 如此,又過了三年多,王振開始琢磨起幾位顧命大臣來。 一日,王振趕上朝時,忽然問楊士奇和楊榮:“朝廷之事,全賴三位老先生。 然而您三位年高倦勤,日後怎麼辦呢? “乍受此問,楊士奇老頭子一驚,矍然曰:“老臣我當盡忠報國,死而後已! ” 不料,楊榮卻講:“吾輩年老,當推薦新進之人以侍君王。” 王振聞言大喜。轉天,他就把侍講學士馬愉、曹鼐等人推薦入閣,參與朝政。 楊士奇很不高興,埋怨楊榮與自己口風不一。楊榮勸說道:“王振討厭我們,縱使我們苦苦堅持,他又能相容嗎?一旦他以皇上名義出手敕任命某人入閣,我們也不得不聽命。現在入閣的幾個人,反正皆是我們的手下,也無大礙。” 楊士奇聽此言,覺得有理。二位官場老政客,其實還是玩不過王公公。王振這種慢火煎魚、由淺入深的功夫,是一步步卸掉“三楊”老臣的權力,讓新入閣的人感念自己對他們的提拔。 品嚐到當隱身“組織部長”的甜頭,王振很快就算矯旨提拔工部郎中王佑為工部右侍郎。這位王佑沒什麼本事,專會溜鬚拍馬說第甜話,很會伺察顏色。王侍郎長的不錯,小白臉一個,身上雄性激素少,面皮光滑無鬍鬚。王振也覺搞笑,一日忽然問王佑:“王侍郎,你怎麼不長鬍子啊?”王佑一臉笑開花,謅媚道:“老爺所無,兒安敢有。”看見這麼一個皮光水滑的“兒子”,王振開心,仰頭大笑。 正統七年,太皇太后張氏病死後,王振終於長舒最後一口氣,京城內再無讓他心中生怯的人物了,從此益發無所忌憚。 老太后崩後,王振立刻派人盜走洪武年間豎立在宮內“宦者不得乾政”的鐵牌,秘密銷毀,從意識形態方面開始大力消除一切不利自己專政的東西。同時,王公公又大興土木,在皇宮範圍內大起殿宇和寺觀,在討好皇帝的同時,也想為自己祈福。 皇宮內新殿落成,依禮要皇帝親自參加,大會公卿大臣擺宴慶祝。根據制度,宦官權再大,根本沒有資格參加這種集會。真宗皇帝少年人,一刻不見“王先生”就心裡發慌,馬上讓人看看王公公在幹什麼。結果,內使一進門,正瞅見王振發怒,大言道:“周公輔成王,我難道在宴會上一坐的資格也沒有嗎?” 小皇帝一聽,馬上讓人開東華殿中門,迎侯王振。眾臣屏息觀望,王公公邁著鴨步慢踱而來。這一來,王公公面子大了去了。 權勢熏炎之際,不少諂諛小人紛紛倚附王振得以升官。繼王佑後,徐睎也被王振矯旨擢升為兵部尚書。 “於是府、部、院、諸大臣及百執事,在外方面(大員),俱攫金進見(王振)。每當朝覲日,進見者以百金為恆,千金者始得醉飽出,”連都御史王文等主管監察的大官,見了王振都跪拜迎侯。 當時,“三楊”中的楊榮病死,楊士奇退休,(其子在家鄉殺人,有口實在王振手中,他不得不退休)。朝中只有楊溥,“年老勢孤”,僅是個政治擺設罷了。 眾人惟惟,也有正直不屈的大臣。薛瑄因為是王振老鄉,被從山東地方上薦入中央,任大理寺左少卿。王振屢次派人致意,薛瑄一直不去拜謝,說:“我受皇恩得官入京,不能入私室謝恩。”王振知悉後,也無可奈何。一日,眾臣在東閣議事,王振後至,公卿見大公公即跪拜,惟薛瑄一人傲然獨立,倒使王振不得不先向對方作揖。由此,王公公殺心頓起。不久,他派人誣陷薛瑄,逮之入錦衣獄,準備處決。一日,王振見跟隨自己多年的老僕人暗自流淚,便問緣故。老僕人說:“薛少卿要處死罪,所以我哭。”王振奇怪:“你怎麼知道薛瑄其人其事?” 老僕答道:“都是咱們蔚州老鄉講的。”然後他盛讚一通薛瑄的為人。得知“鄉譽”如此,王振意少解,怕做事太絕日後不好回老家,息除殺心,把薛瑄除名遣返。 薛瑄走運,侍講劉球就沒這樣的運氣。這位帝師上書言事,得罪王振,被逮入獄。未經審訊,王振便派錦衣衛劊子手在牢中砍斷其頭;南京國子監祭酒陳敬宗入京,王振知其名大,派人示意他來見。陳敬宗表示:“為人師表而拜謁中官(太監),我不為也。”王振怒,使陳敬宗數年不得升遷;御史李儼見王振不下跪,立馬被逮抄家,流放鐵嶺衛當苦力;錦衣衛兵卒王永在大街張貼揭發王振罪狀的匿名大字報,很快被押上鬧市凌遲;時任兵部侍郎兼山西、河南巡撫的于謙也倒霉。他每次入京均未登王振門行賄。中國的官場,一直如此。你送禮,長官可能記不住。如果你不送禮,長官一定記得住。恰巧,朝中御史有一個人與于謙姓名相類,常上疏與王振之議不合,大公公便把這兩個人的名字誤為一人,一日性起,矯詔降于謙官職,把他貶為大理寺左少卿。後來,由於河南、陝西兩省的藩主與民眾爭相請留,于謙的巡撫之職才未被削奪。 為了懲罰不與自己一條線的大臣,王振又“創造”出一種“荷校”的刑罰,即強迫大臣在長安門戴重枷以使這些“斯文”們“掃地”。大枷板很重,從二十斤往上加,最重達百斤,往往立枷數日,犯事的大臣當時不死,回去也要緩上幾年才能恢復。 王振用事期間,在北方對韃靼用兵前,在雲南也連年用兵,史稱“麓川之役”。 朱元璋定雲南後,在元朝麓川路與平緬路的行政區域,重新設置麓川平緬軍民宣慰使司,並以當地傣族頭領思倫發為宣慰使,其實是一種變相“自製”。 明英宗繼位時,思倫發的後人思任發跋扈,夜郎自大,自稱為王,並大肆侵掠周圍的緬地、騰沖等地,武裝反明。 王振得知此事後,很想立功,於1439年(正統四年)下令沐晟、方政等人提兵攻擊。方政為將無量無識,提兵深入,被叛軍伏擊身死。沐晟作為主帥,雖為大英雄沐英之子,但並不知兵,聞敗,慚懼發病,病死於楚雄。 明廷又任沐晟之弟沐昂為征南將軍,接其兄任。這位爺也無將略,到了金齒一帶就畏懼不前,部下遇敗又不救,被明廷招回京城貶官兩級。 屢戰屢勝的思任發更加囂張,在孟羅等地大掠殺戮,鬧得云南人心惶惶。王振專政,欲示威於荒遠之地,當然不肯罷休。正統元年(1441年),他又派定西伯蔣貴為“徵蠻將軍”,總兵征討思任發。同時,派太監曹吉祥“監督軍務”,兵部尚書王驥“提督軍務”。 甭說,這拔明軍能幹,接連大敗思任發,又破其像陣,殺掉土蠻兵十多萬人,“麓川大震”,思任發逃往緬旬。明軍暫時班師。 轉年底,蔣貴等人再發大軍出征,直搗緬旬,索要思任發。緬人刁滑,表示說還人可以,但明朝要割麓川一些地方給自己。明軍先禮後兵,見緬旬敢和天朝“講價”,興軍進攻,並把思任發兒子思機發打得大敗。 緬人知道明軍不好惹,連忙把思任髮妻兒家屬及屬從三十二人捆上,獻與明朝派去當使臣的千戶王政。 途中,思任發絕食,王政派人強灌米粥,把這位叛夷養“精神”了,在道中撿塊平坦地,明正典型,砍下思任發腦袋,函送京城。 明軍還師後,當地部落又擁思任發另外一個兒子思祿發為主,攻占孟養,喧擾一時。 明軍師老兵疲,只得與思祿發講和,相約以金沙江為界。思祿發見好就收,表示不再過江侵襲。明軍“乃班師,以捷聞”,其實,勞民傷財許多日,只取得了名義上的勝利,實際上放棄了麓川。明宣宗棄交趾,明英宗廢麓川,這對父子,開始糟蹋太祖、成祖的基業,真是“崽賣爺田不心疼。” “土木堡”之變明朝在北邊與蒙古人干仗,老實說,還真不是王振挑的頭。 蒙古瓦剌部本來有三大力量,其一馬哈木,其二太平,其三把禿孛羅。永樂年間,明朝封馬哈木為順寧王,太平為賢義王,把禿孛羅為安樂王。前文中提到,馬哈木進攻韃靼部阿魯台被殺,其子脫歡被俘。日後,脫歡被放回,反戈一擊,終於殺掉阿魯台,為父報仇。他被明朝允許襲父爵,也稱“順寧王”。英宗正統初年,脫歡殺掉“賢義王”和“安樂王”,兼瓦剌各部,成一方強主。他本想自稱可汗,但諸部多有不允,無奈之餘,只得又撿出元朝皇族的一個後代脫脫不花為“大汗”,脫歡自己當“丞相”。正統四年,脫歡病死,其子也先襲位,稱“太師淮王”,實際上他才是北元真正的主人,脫脫不花掛名傀儡而已。每次向明朝入貢,也先和脫脫不花都各派使節,明朝也平等對待來使,沒把“順寧王” 使臣置於脫脫不花使臣之下。脫歡、也先父子好玩,對內一個“公司”,對外兩塊“招牌”,不嫌麻煩。 也先地盤越來越大,不僅收服了“三萬水女真”,向東挨近明朝轄下的朵顏、福餘、泰宁三衛。 英宗正統十年(1445年),也先集結沙州、罕東和赤斤蒙古諸部進攻哈密衛。 明廷不僅不救,還敕令修好,慫恿了也先的野心。哈密重地,落入也先掌握之中。 此後,他不斷凱覦明朝西北邊地。當時,巡撫宣府大同的明臣羅亨信上奏,提醒明廷在直隸以北戰略要地增設土城防禦工事,任兵部尚書的鄺埜畏懼王振威權,不敢對此事拍板定奪。參將石亨性急,想要在大同四州七縣范圍內三丁籍一人為兵。羅亨信表示反對,認為邊民疲於防守耕戰,土地糧食不足,如按石亨之議行之,肯定民眾會一時逃亡大半。 也先與明朝撒破臉皮的導火索,乃朝貢事件。 瓦剌蒙古最早入明朝貢的使臣只有三、五十人,在北京等地總是受到明朝政府級別很高的接待,住高級賓館,按人頭賜銀頗豐。一來二去,瓦剌覺得這種“打秋風”方式回報多且快,就不停增派“貢使”的人數。到了也先時代,每次均有一、兩千人之多。明朝負責接待的禮部對此早有發覺,屢次告誡瓦剌貢使不能越來越多,但也先我行我素,不斷增派。正統十四年(1447)年春,也先遣“貢使”二千人入京,這還不算,他又詐稱人數是三千人,以冒取明朝的回賜。 同時,他們帶來向明朝“進貢”的馬匹,也多疲劣不堪,以次充好。蹬著老二上肚臍,也先確實無賴。 王振得知此事後,腦門子上火,大罵蒙古人不識抬舉,膽子越來越大,敢敲詐大明天朝。他告知禮部:“只按實來人數賜銀,一個子兒也不多出。至於馬價,以質論價,絕不能花買人參的錢買回蘿蔔。” 有大太監王振發話,禮部自然膽壯,依教行事,使得蒙古人大失所望。也先覺得十分沒面子。 此外,在數次通貢過程中,明朝的各級“通事”(外交接待人員)收受了也先大筆賄賂,向蒙古人盡告國內虛實。也先曾要求明朝嫁公主於自己,明廷不知道,高級通事卻已經拍胸脯答應下來。所以,這次“貢馬”,也先讓使者向明廷表示是“聘禮”,朝廷才知道下邊有人“許婚”。 王振遣禮部以皇帝名義答詔,明白告訴對方,朝廷沒有許婚之意。 “也先益愧憤,謀寇大同。” 八月,也先聯集塞外蒙古及諸番部落,分三路入寇。也先本人統中路軍,率軍直攻大同:“可汗”脫脫不花自兀良哈率軍,侵入遼東;阿剌知院率軍,進逼宣府(今河北宣化)。 數十年過去,明太祖、明成祖那一茬兵將老的老,死的死,明軍戰鬥力遠遠不如從前。當也先瓦剌軍進至貓兒莊(今內蒙察哈爾右翼前旗)時,明將吳浩迎戰,交手即敗,他本人也戰死。四天之後,大同總督軍務宋瑛率數万明軍迎堵也先於陽和口(今山西陽高),本來兵勢不弱,但監軍的太監郭敬無勇無謀,胡亂指揮,使得明軍大敗,一軍盡沒。西寧侯朱瑛等人戰死,只有“政委”太監郭敬躲在草從中才撿得一命。 這樣一來,瓦剌軍勢如破竹,連陷塞外諸軍事堡壘。而瓦剌的阿剌知院所率軍隊又從獨石口南下,佔據了馬營堡(今河北赤城)。心驚之下,馬營堡守將棄堡逃遁。阿剌知院乘勝,又攻下永寧城(今河北延慶)。 三路瓦剌軍中,只有“可汗”脫脫不花一路表現最差勁,他率東路軍進圍鎮靜堡(今遼寧黑山),被鎮守的明將趙忠迎頭痛擊,一點便宜未撈到,狼狽回返,途中只得攻屠明朝一些驛站、屯莊以洩憤。 諸路敗報頻傳,北京的王振不憂反喜,覺得自己應該抓住這個機會,再立大功以示威,使自己在朝中威望更上一層樓。他先派出井源(駙馬都尉,演武比賽中那位獲獎者)等四個將領率四萬多人先行去大同,然後,王公公走入大內,勸明英宗“親征”。 明英宗此時已經二十三歲,他自小就喜歡觀看軍隊演操習武。 “王先生”這麼一竄掇,英宗皇帝十分高興,覺得應該效仿“祖宗”那樣跨馬出征。這小伙子黃毛未褪,也想橫槍躍馬,就如同現在毛頭小孩打電子遊戲玩攻略成專家,就以為自己可以帶兵打仗一樣。明太祖、明成祖一生戎馬,屢經戰陣,而明英宗僅僅是金籠貴鳥,哪裡見過真戰場。 消息傳出,以吏部尚書王直為首的大臣紛紛怠諫,苦勸英宗皇帝千萬不要“御駕親征”。確實,也先幾萬人的敵寇,犯不著大明皇帝親自出馬。 王振不聽,他私下合計,也先諸路加一塊撐死超不過十萬人,挾皇帝出兵,擁兵數十萬,大不了用人海戰術硬拼,比消耗,比人命,也能把瓦剌人打敗。於是,他下令兵部兩天內一定要調集五十萬人馬。 “事出蒼猝,舉朝震駭。” 1447年陰曆七月十七日,王振、明英宗率五十萬胡亂集合的人馬從京城出發,留英宗異母弟郕王朱祁鈺(由太監金英“輔佐”)在北京留守。至於閣臣曹鼐、張益,英國公張輔,兵部尚書鄺埜等六部尚書,全部隨駕從軍。也就是說,三分之二的政府要員,全部隨皇帝而行。 當日,軍行至龍虎台駐營,“方一鼓,眾軍訛相驚亂,皆以為不祥。”值此軍國大事,王振自以為諸葛亮,忽悠兩條小細腿跨匹大戰馬,很想“指揮若定”。 但出軍需要極其嚴密的佈置和後勤保障工作的及時到位。五十萬大軍,隨行役夫就應該有數十萬之多,王振對這些“雜事”不屑一顧,加之催徵太急,補給不足,光五十萬人的吃喝拉撒,就已經使明軍內部亂成一團。 秋雨時至。幾十萬大明軍,冒著淒風苦雨,出居庸關,沉重前行,過懷來,至宣府。 “連日風雨,人情洶洶,聲息愈急。”隨駕群臣察覺士氣低落,接連在軍中上表,懇請英宗皇帝回鸞。王振大怒,罰兵部尚書鄺埜等人於草中長跪。見大公公天威震怒,成國公朱勇等人禀事時,“咸膝行進”。王振淫威,可見一斑。 閣臣曹鼐跪言:“臣子固不是惜,主上系天下安危,豈可輕進!” 王振回答:“如有不測,也是天命!” 王振恨這些人阻止他立不世之功,就下令群臣分編入各軍,“悉令掠陣”,想讓這些大臣當炮灰戰死。 大同還未抵達,由於軍中乏糧,明軍凍死、餓死不少,“殭屍滿路”。同為太監的彭德清也以天象不利為由,勸王振還軍,不從。 陰曆八月初一,數十萬明軍終於得抵大同。瓦剌部也先見狀,佯裝避去,實際是想誘敵深入。大同附近戰場還未收拾,遍地是明軍缺胳膊斷腿無腦袋的屍首以及馬屍、棄甲、輜重。王振大太監哪見過這些東西,陣陣屍臭入鼻,殘屍蔽野,他內心駭懼。英宗皇帝也覺不妙,真戰場活脫脫一幅地獄圖,一點不好玩,哪能同京城內號角嘹亮、旌旗蔽天的演武場相比。於是,他同“王先生”商量,想先在大同城停駐一段時間再說。但是,王振聽說也先“退軍”的消息,登時來了精神,力勸皇帝立刻北向出擊。恰恰此時,先行派出的井源等部明軍,其實已經大敗虧輸。 王振已成偏執狂,任誰勸也不行,一意孤行,非堅持進軍。確實,事已至此,騎虎難下,無功而返,不僅狼狽,且臉面無光。 關鍵時刻,王振的心腹,老同事郭敬入見。這位郭敬在陽和口見識過瓦剌軍的厲害,千辛萬苦撿得小命,真正知道了輕重。他哭勸王振,為持重保身之計,千萬不要冒進。他還告訴王振,也先絕非是害怕才後撤,而是詐術,就在不遠處埋伏等待明軍。 聽此言,王振心涼。郭敬又勸:“趁也先退兵,正好以此為藉口,我們現在退軍,不算敗績。如果前行無功,那時候就不好收場。” 別人的話可以不聽,郭敬公公自己人,句句打動王公公的心。他顯示出“果決”的一面,立即下令退軍。明軍八月初一到大同,八月初二即“班師”。真是“兵貴神速”。五十萬人馬,原路後撤。 本來,明軍應該經大同由居庸關回北京。中途,王振想衣錦還鄉,拉著英宗還蔚州老家要顯擺一下,便下令改道由紫荊關(河北淶源)入京。結果,大軍驚惶退走,到處踩踏莊稼,王振又變成“人道主義者”,怕老家的鄉鄰田地也被蹂踏,在距蔚州四十里時,他老娘們儿一樣又改主意,命令大軍向宣府方向行進,仍從居庸關返回。如此反复逡巡,不僅使也先軍隊追躡上來,又使明軍側背全然暴露給了瓦剌軍。 就這樣,拖了八天之久,明軍才退至宣府。同時,也先騎兵也不慢,一路追趕,恰巧跟上。 王振心慌。他接連派出成國公朱勇等四員大將率兩路兵返頭阻擊也先,皆被打敗,將死兵亡,損失慘重。 八月十三日,明軍退至懷來以西的土木堡。說來狼狽,五十萬明軍,被幾萬瓦剌軍追攆。其實,如果明英宗等主要人馬進入懷來縣城,憑城暫避,還不至於敗得太慘。但王公公要等他一千多輛大車的黃白財物,遲遲不走。 猶豫之間,兵部尚書鄺埜又苦求英宗撿精銳部隊拼殺突圍,皇帝被說動,大太監王振偏執脾氣又上來,堅決反對。 鄺埜見不到英宗皇帝,想闖行殿親自進行說服工作。王振大怒:“腐儒豈知兵事,再妄言,必殺汝!” 鄺埜此時倒不怕王公公了,回言道:“我為社稷百年著想,幹嗎以死懼我!” 王振命衛士把這位尚書趕哄出去。 明朝窩裡爭執期間,也先的瓦剌兵馬源源趕到,把明軍包圍在土木堡。 土木堡並非是一個軍事據點,其地原名“統幕”,訛稱為“土墓”、“土幕” 、“土木”,不僅未有城牆護池,荒地無水草,明軍掘地兩丈多深也挖不出水來。 士兵缺糧還可以忍受,沒水才是最要命的事情。土木堡南面十五里處有一條河,卻已經被也先派人首先佔據。明軍水源被斷,軍心大亂。 八月十五這天,中秋月圓,數十萬明軍被圍,又飢又渴,精神幾乎崩潰。也先很有軍事才能,他分出一支軍馬,從土木堡帝的麻谷口向明軍發動進攻。堅守谷口的明軍都指揮郭懋還算條漢子,死戰一夜,瓦剌軍未能攻破。但瓦剌後續兵馬源源不斷,給守口明軍造成巨大壓力。其實,當時人在宣府的明朝將領楊洪如果領兵向也先發起進攻,可以給瓦剌軍來個反包圍,內外夾擊,說不定把也先軍馬盡數消滅掉,畢竟明軍在人數上佔絕對優勢。再不濟,宣府明軍進攻,明英宗也可以趁勢突圍逃走。楊洪過於“持重”,龜縮於宣府堅城之內,閉門不出。 也先這個人,不僅會用兵,還十分陰險,懂得“心理戰”。為了麻痺明軍,他派人進入土木堡,表示要與明朝講和。明英宗、王振聽到這個消息,久旱逢甘雨一樣,喜不自勝。忙不迭立刻讓閣臣曹鼐擬寫敕書,並派兩個“通事”與瓦剌使臣一起前去也先處商談和議。 明軍士兵被圍兩三天,渴得要死,聽聞雙方終於講和,一下子從精神上鬆懈下來,紛紛四出找水找草料,脫離了各個關鍵防禦地點。 王振覺得大勢不好,急忙傳令移營,“逾塹而行,延徊之間,行伍已亂。” 試想一下,五十萬大明軍,外有強敵,內部自己亂成一窩蜂,不倒霉才怪。 明軍南行才三、四里地,瓦剌軍隊蜂湧而上,四面圍攻。蒙古人打獵一樣,用箭射死不少明軍。然後,馬軍步兵一起上,刀砍斧剁,明軍幾無還手之力,“兵士爭先奔逸,勢不能止。”他們已經飢渴了兩三天,渾身無力,再讓這些人冒死打仗,根本是不可能之事。 混戰之間,也先關鍵時刻派出後備隊,皆精甲鐵騎,衝入明軍蹂陣。這些騎兵高舉長刀,逢人就砍,並大呼“解甲者不殺”。明兵在心理上早已崩潰,紛紛解甲。瓦剌軍高喊不殺人,只是說說而已,沒有甲胄防護的明軍個個都成了白切雞,任由手持大刀的瓦剌軍人屠戮,“(明軍)眾裸袒相蹈籍死,蔽野塞川。” 人到一萬,徹地連天;人上十萬,無邊無沿。五十萬人,戰場上估計就死了四十萬。文武大臣,英國公張輔,尚書鄺埜、王佐,閣臣曹鼐以及張益等數百人,皆在亂中被殺。特別是張輔,自年青時代隨父親張玉為明成祖東闖西殺,戰功卓越著,歷事四朝,盡心盡力。英宗出征,張輔已是七十五歲老翁,“默默不敢言” ,只能從行,但王振不讓他插手軍政。至此,老頭子竟不能善終於家。 至於眾所周知的扈衛軍官樊忠以大錘擊殺王振之事,可能不是事實,乃時人為洩憤編說此事以求“大快人心”。 《明史》中講:“(王)振乃為亂兵所殺” ,應該是混戰中被瓦剌軍砍死或者被自己人逃跑時踩踏而死。 明朝隨臣中,只有蕭惟禎等少數幾個人命大,連同數千軍卒拼死逃得入關。 王振老同事郭敬命真大,這次又僥倖逃回北京,但很快就因王振的被清算而遭殺頭之報。如此,他還不如死在陣上,怎麼也稱得上是“為國盡忠”。這郭敬公公也該死,他奉王振之命鎮守大同時,為討好也先,把數十大甕箭頭送與瓦剌,並大肆收受不良戰馬作為“回報”。陽和口大戰,也因他撓兵沮將,使得明軍大敗虧輸。 明英宗恐懼至極,在數百禁衛騎兵的扈衛下想突圍,幾次均未成功,身邊人被殺的越來越多,無奈何,發昏當作死,他下馬放劍,坐在地上發呆,周圍僅有十餘個剩下的禁衛軍和太監喜寧陪同。 瓦剌軍打掃戰場,一個下級軍官見明英宗身上那副黃金甲值錢,叱令其脫掉。 明英宗嚇呆了,又不知對方那一口蒙古語是什麼意思,沒有立即解甲,惹得對方提劍過來要砍英宗的腦袋。危急時刻,這個蒙古人的哥哥見明英宗裝束不凡,忙制止兄弟動手,率數名兵士押著明英宗去見也先的弟弟賽刊王。 這時,明英宗緩過神,問:“您是也先?伯顏帖木兒?賽刊王?還是大同王?” 塞刊王見來人出語不同凡響,立刻飛奔馳見也先,報告說:“我部下俘獲一人,舉止言表甚異,莫非就是大明天子嗎?” 也先立刻派曾出使過明朝的兩位使臣去辯認。不久,二人豬顛瘋一樣跑回禀告:“正是大明天子!” 以幾萬人打敗五十萬明軍,已經出乎也先本人預料。現在,竟然能活捉大明天子,也先的心情幾乎就不能“喜出望外”四個字來表現,他自己都不敢相信這是真事。 此次三路出軍,也先不過是想趁秋高草壯馬肥之餘殺掠一番,一為尋些小便宜,二為出出氣,哪料想一舉就乾掉五十萬明軍,連大明天子也擒於手中。於是,他仰天高呼:“我常常向天祈禱,求大元重新天下一統,真是上天保佑!”這時候,也先的野心,忽然被放大了無數倍,他想再造“大元”了。但是,對於怎麼處理手中的這個大明天子,也先感到非常棘手。他做夢也沒想到過自己這麼一個邊陲酋長能逮個活皇帝。 他向左右部落頭領們問計。有一個頭領名叫乃公,大聲嚷嚷道:“上天以仇人賜我們,殺掉算了!” 瓦剌部落的一個頭領伯顏帖木兒大怒,上去就給了乃公一個大嘴巴,對也先說:“大人您身邊怎麼有這種東西!兩軍交戰,人馬必中刀箭,或踐傷身死,今大明皇帝獨全然無傷,對我等又態度平和,更無失態失儀之處。我等久受大明皇帝厚恩賞賜,雖天有怒,推而棄其於地,但未嘗置之死地。我等何能違天而行! 如果大人您(也先)遣使告知中國,使其迎返天子,您豈不能博得萬世好男子之名! “也先沉吟,終於點頭。他倒不是想博什麼“萬世好男子之名”,而是覺得明英宗奇貨可居。於是,他就委派伯顏帖木兒負責軟禁明英宗,命被俘的明軍校尉袁彬“陪侍”,照顧這位落難大明天子的起居。同時,也先派人去懷來城,告訴守將明朝皇帝被俘的消息,並索求金帛。 懷來守將不敢開門,以繩子把也先的信使吊上城,馬上轉送北京。八月十七日,百官在宮內集合,雖然都聽聞大敗的消息,一時不敢確實,也不知明英宗下落。也先使者來,大家才知道皇帝被人活捉,驚懼異常。 明英宗的皇后錢氏急眼,盡括宮中寶物,派人送至也先營中,想贖回老公。 對方不報。 見賺不開懷來城,也先又擁明英宗去宣撫,以皇帝名義傳諭守軍開城。當時,宣大巡撫羅亨信在城內,派人向下喊話:“我們所守者,乃皇帝陛下城池,日暮不辯真偽,不敢開城。” 見此計又不成,八月二十三日,也先率部眾就擁明英宗返頭回大同索求金幣,表示說只要金銀送得多,大明天子即可歸還。 負責大同城守的都督郭登堅閉城門,令人傳達信息:“臣奉命守城,不敢擅自開閉城門。” 明英宗惶急,說:“朕與郭登有姻親關係,他怎能拒朕與門外呢?”(郭登乃明朝開國功臣武定侯郭英的孫子,與明皇室有姻親)侍從明英宗的校尉袁彬見守將不開門,深恐也先拿不到金銀會因怒殺人,就用頭觸門,大哭號叫。 明朝的廣寧伯劉安、都督僉事郭登等數人見狀,出謁皇帝,伏地慟哭,奉上黃金二萬兩以及宋瑛、郭敬等人的家財“孝敬”英宗。英宗把金銀“轉賜”也先以及救自己一命的伯顏貼木兒。 諸臣出迎,大同城卻緊關大門,做足防禦措施。也先見無機可乘,就挾持明英宗北行,回老巢休整。 于謙的北京守衛戰英宗皇帝被俘消息傳出,孫太后不得不親自出面,召百官定計。她表示: “皇帝(英宗)率六軍親征時,已下令郕王在京監臨百官。政務不能久曠,現在宣布,郕王正式代理皇帝之任,朝臣皆向郕王受命。”隔了幾日,孫太后又下詔立明英宗年僅二歲的皇長子朱見深為皇子,命郕王輔佐,基本上想維持住自己嫡子英宗皇帝一系的帝位。 郕王朱祁鈺是宣宗妃子吳氏所生,本來從未想到有一天會和皇位如此貼近。 英宗親征,他留守北京,實際上沒有任何實權,因為大半政府要員均隨皇帝外出,他自己在北京只是充當一個像徵意義的擺設,一切事務均由各部留守官員處理。 誰曾料,英宗皇帝被蒙古人活捉了,一切壓力目光,均集中在郕王身上。 郕王理政事,他不是皇帝,當然不能禦正殿,只能在午門會百官。第一次主持會議,郕王就看見百官接二連三出班,異口同聲,共同聲討王振傾危宗社,要郕王下令族滅王振。由於皇帝因王振被俘,群臣聲淚俱下,現場氣氛十分哀沉悲壯,哭聲連片。 郕王也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人,沒見過這種陣勢,不知怎麼辦才好,便起身離座,想入內殿找嫡母孫太后商議辦法。結果,未等宦官關上大門,眾臣一齊湧入,非要當天討個說法。郕王沒辦法,下令抄王振的家,並派指揮使馬順負責此事。 眾人喧嘩,高喊“馬順乃王振一黨,應派都御史陳鎰去主持籍沒事宜。”傳旨太監金英有點煩,叱令眾臣退朝。百官此時再也忍耐不住,爭相上前想扭住金英。金太監見勢不妙,脫身逃入大內。 指揮使馬順狗仗人勢,以為自己剛剛得了令旨,有話語權,便厲聲喝斥群臣。 眾人正愁找不著主凶洩憤,給事中王立右忽然撲上前,以拳猛擊馬順的腦袋:“你這賊人往日一直依仗王振,今天怎麼還這麼膽大!”百多號人紛湧上去,你一拳我一腳,沒多久楞把馬順這麼一個大漢毆斃於當地。 這不算完,群臣又索求王振平素最信任的毛姓、王姓兩位太監,金英公公怕牽扯到自己,立刻命人把內殿內開條縫,把王、毛二人踹出去頂缸。眾人上前,拳打腳踏,立斃二人,並陳屍於東安門,“軍士猶爭擊(屍體)不已。” 接著,王振的侄子錦衣衛王山也被人押來,五花大綁跪在中廷,眾人爭相上前擊打唾罵。 “班行雜亂,無復朝儀。” 由於當著郕王面未得令指毆殺三個人,百官“益憂懼不自安”。郕王也局促不安,不知事情發展下去要亂成怎樣,屢坐屢起,很想返回內宮。 兵部侍郎于謙忙上前攬住郕王的袍服,進諫道:“殿下不要離開,王振乃罪魁禍首,不抄家不足以平民憤。眾臣行為過當,皆一心為國,沒有他意。” 郕王聽勸,馬上派人宣旨,表示馬順罪應處死,百官各歸位司其職,不會追究責任。眾人跪聽旨意後,拜謝行禮有秩序退出,終未釀成大亂。 當日之事,全賴于謙挺身而出,臨危不亂,關鍵時刻留住郕王,處置得當。 所以,事定後,吏部尚書王直王老頭拉著于謙的手嘆息道:“朝廷正賴您才得定安!今日之事,雖有一百個我王直,也不知能幹什麼!” 由於表現出色,孫太后下詔任于謙為兵部尚書(原來的尚書鄺埜已死於土木堡戰事)。 明廷清算王振,對老王家及王振徒黨均行抄家,“(王)振第宅數處,壯麗擬宸居,器服珍玩,尚方不及。玉盤徑尺者十面,珊瑚高者七八尺,金銀十餘庫,馬萬餘匹,皆沒(於)官。” 王振之侄王山被押入鬧市凌遲,“族屬無少長皆斬。”王振光祖耀祖未成,三族皆成鬼魂。 延至八月二十九日,由於文武大臣紛紛上章勸郕王即位,邊事緊急,國賴長君,孫太后不得多降詔,以郕王繼位帝位,遙尊英宗為“太上皇”,改明年為“景泰元年”,這位朱祁鈺便是明景帝。 孫太后心裡雖然不舒服,仔細一想畢竟嫡孫還是皇太子,只能放眼長遠了。 其實,史書《英宗本紀》中講英宗乃孫氏所生,其實並非是她親生,“(孫氏)亦無子,陰取宮人子為已子,即英宗也。“皇宮內殿氣象森嚴,卻總能發生些千古不能破解的離奇案子,明英宗至也也不知道自己生母是誰。知道這一天大秘密的,只有孫氏本人,她至死也未講出真相。與她相比,宋朝的劉太后真賢惠善良好多。 有英宗皇帝捏在手裡,也先膽大氣壯,在給明朝的書信中言辭悖慢,索金索物。明景帝召大臣議事,兵部尚書于謙泣言: “瓦剌賊人無道,必將長驅深入侵掠,宜早為之備。先前京中各營精銳,基本皆隨太上皇出征,京中軍資器械,十不存一。當急之計,應召集民夫義勇,更替治河漕運官軍,讓他們一起前往神機營報到,操練聽用。工部方面,也要馬上日夜趕工,督造防守器械。京師九門,應遣都督孫鏜、衛穎等人親率士兵出城守護,列營操練,以振軍威。文臣方面,應派給事中官員等人分頭出巡,以免疏漏。 同時,還應把城外居民皆遷入城內,以防遭瓦剌劫掠。 “于謙還救出因坐不救乘輿(英宗皇帝)之罪的宣府守將楊洪和萬全守將石亨出詔獄,命楊洪回守宣府,石亨統管京營兵馬。日後,石亨對于謙恩將仇報,那是後話。 明景帝對于謙言聽計從,分派兵部要官守衛居庸關、紫荊關等重要關口。派出數位文臣巡撫各地,撫安軍民,招募兵馬。由此,北京城內外,又有近三十萬可用的人馬。 也先修整部伍後,在同年十一月以送明英宗回京為名,與可汗脫脫不花合兵,入寇紫荊關,北京戒嚴。 此次入侵,也先仍舊是三道分出,他自己率主力由中路進發。首先,一行人到達大同,也先首先派被俘的明朝太監喜寧和指揮岳謙往城下叫門,說是瓦剌部隊送明朝皇帝回家。 守將郭登上城大聲回話:“賴祖宗神靈保佑,國家現在有皇帝了!”也就是說,他明白無誤告知城下的也先:我大明已有新君,不要再用英宗要挾我們。 也先知道明軍防備甚嚴,得不到便宜,便不攻而去,向紫荊關殺來。 明朝被俘的宦者喜寧本人就是韃靼人,被俘後馬上投降也先,盡告明朝國內虛實。也先挾英宗皇帝入寇,也是這小子出的壞主意。 由於眾寡不敵,紫荊關被也先部隊攻破,明軍指揮韓清等人戰死。消息傳來,“朝野洶洶,人無固志。” 大敵當前,明廷又放出先前在交趾大敗被判死罪的成山侯王通為都督,幫助守城。結果,有人問王通有何好辦法守城,這位敗將只能想出在北京城外再築一牆的餿主意,跟沒說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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