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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四、現代條紋(19—20世紀)-4

條紋表面—危險表面 可笑的斑馬有時是壞蛋。其實不管從視覺上還是從社會角度說,條紋都表示著重強調,以至區別好條紋和壞條紋的界線常常模糊不清。一方面是水手、游泳者、運動員、小丑、兒童,另一方面是瘋子、劊子手、囚犯、罪犯。在這兩個世界之間,是既屬於這個世界又屬於那個世界的各種人,其共同點是處於社會的邊緣。社會懂得玩弄這種多義性來保持模棱兩可或含糊不清,特別是在條紋的含義變得複雜的近代。 因此,在美好時代,前衛的人們已經有了“壞蛋”條紋,它在一戰後得以保留,一直延續了很長時間。它的主要表現是顏色刺眼的粗道橫條紋襯衫或背心。這種衣服既帶挑釁性,又令人不安,還有諷刺意味。它至少融合了三類我們已經研究過的條紋:苦役犯的條紋、水兵的條紋和田徑運動員的條紋。

這類條紋主要為男性所有。例如莫泊桑去塞納河岸邊划船和尋歡作樂時穿的就是這種條紋衣服。印象派畫家們在描繪河邊小咖啡館裡與交際花廝混的郊區漢子時常常也用這類條紋作為表現物,因為它們刺眼,因為它們有區分作用,因為它們屬於音樂和運動,畫家們總是被條紋表面和條紋織物吸引。他們很早就將條紋引入自己的畫中(前面提到的例子有熱羅姆?博希和皮埃爾?勃魯蓋爾),從加洛林王朝的宗教畫一直到當代的抽象藝術,數個世紀以來從未停止過。一些畫家走得更遠,他們偏愛條紋衣服或裝飾。比如畢加索,可以說他也是一匹“可笑的斑馬”,從頭到腳都是條紋,他從不放過任何一個機會來展示他的條紋衣服,他公開宣稱為了畫一張好畫,必須“給屁股畫上道道”[95]。離我們更近的另一個例子是達尼埃爾?比朗,二十多年來,他幾乎從未離開過條紋的主題[96]。正如13世紀一樣,條紋仍然讓人議論紛紛。

在分析當代條紋的繪畫和音樂功能之前,我們要強調的是20世紀初的“壞蛋”條紋在今天的廣告、連環畫和幽默畫中仍然隨處可見。只一件橫條紋背心就足以表現一個流氓、阿飛、惡棍或者一個惹事生非但不一定十惡不赦的人。 《鍍鎳的腳》中的菲羅沙爾很久以來一直是穿這類條紋針織衫的連環畫主人公的典型形象[97]。相反,具有威脅性的條紋是二三十年代出現的美國強盜和黑手黨教父的“AI Capone”條紋。儘管也很刺眼,但它不再是橫條紋,而是豎條紋,不再出現在襯衫或背心上,而是出現在西服外套上。電影把這種西服變成了最常使用的盜賊的衣服特徵之一,並且促進了它在多種形象藝術中的廣泛應用。在法國和意大利,漫畫和報上的素描幾乎每天都使用條紋西服來強調這個或那個政客的可疑或不正當性。一件俗不可耐的寬條紋西服足以在人民所推選的人與危險的黑手黨成員之間作細微的區分[98]。

因此,貶義的條紋並未隨著苦役犯監獄的終結和海濱浴場或體育運動的興起而消失。在我們的社會中還能見到它們,只不過比起正面意義的條紋來,其存在不那麼明顯,規則性更強。此外,其含義已有所變化:它不再指魔鬼,像中世紀一樣,甚至不確指破壞社會秩序,像過去和不久前一樣。它主要讓人聯想起危險,其作用更像是一個信號而不是排斥的符號。路標大量使用條紋:到處都充斥著紅白兩色的條紋,警告人們有危險,要小心行走,不要進入這里或那裡。注意,施工!慢行、繞行、停下、服從—這些就是大街小巷上紅白兩色條紋告示牌傳達給我們的直接或間接信息。這兩種顏色,一種表示禁止,另一種表示容許,它們的結合充分強調了條紋的雙重性:它既是指南又是障礙,既是過濾器又是柵欄。在某些情況下只要遵守各種限制就可以通行;在其他情況下則必須止步。比如在放下欄杆的平交道口,在邊境哨所或者在遇到警察設置的路障時。所有這些地方都大量使用紅白條紋作為標誌,這種標誌不但從很遠的地方就能看見—也許這是今天最醒目的標誌[99]—而且還讓人感到有些不安,甚至覺得害怕。在這類條紋背後總是隱藏著危險,與危險同在的是由憲兵、警察、獄卒或關務人員代表的權力—另一種危險。條紋常常引出製服,制服常常導致懲罰。

路標使用的紅白條紋的主要作用就好像屏障一樣。可以說它是只能在某些條件下才能跨越的一道門或一道柵欄的縮影。簡單的一個紅白橫條紋路標放在路中央(有時具體表現為一個平交道口)具有與條紋顏色相同、放置地點相同的巨大柵欄門一樣的效果。在這裡我們歸納出條紋作用的主要特點:借代。條紋是一種無限重複的結構,無論是出現在極小的還是極大的表面上,其特性不變。部分相當於全部,結構優先於形式。這就是為什麼在使用條紋方面有極大的靈活性,並且數個世紀以來,一直將它用作記號、符號、標記、象徵或標誌,無論是什麼載體、技術和背景。 人行橫道線今天已不再用釘釘子表示,而是用一系列交替出現的白色和黑色條紋表示,就像是斑馬的皮毛一樣(以至於德國人乾脆把人行橫道線稱為“斑馬線”,)它是路標條紋的另一種形式,與危險、障礙、禁止和允許有關。這是必須通過但並非可以在任何時間以任何方式通過的地方。地上的條紋既表示可以通過又表示難以通過。黑色區域和白色區域交替出現,使得服從和謹慎成為必要,彷彿有可能會掉入兩道白色條紋之間的空隙似的。這裡同樣涉及過濾器:讓行人的腳過去,但留住他的全部注意力。

其他類型的條紋也有這種過濾器的作用,比如百葉窗和簾子上的條紋。這裡同樣涉及形成屏障同時放行,保護但並不完全禁止,阻止有害的並引導有益的。這種過濾器的性質也許是條紋的主要功效。在談到個人衛生時我們已對此作過分析:直接接觸赤裸皮膚的條紋衣服對皮膚起保護和淨化作用。現在在談到房子時我們又發現了這種作用:百葉窗一般是由成條紋狀的板條組成,它保護裡面的人特別是熟睡的人避免一切外來的危險,無論是噪音、寒冷、風、不懷好意逛來逛去的人、壞人還是魔鬼。正如睡衣上的的條紋一樣,百葉窗上的條紋保障睡眠的安寧。這一保護作用對於傳統的農舍是如此重要,以至在好些地方(薩瓦、蒂羅爾),如果百葉窗的物質結構不成條紋狀,條紋就會被直接畫在木板上[100]。

有時,尋求保護會物極必反。過多的條紋不再能過濾危險,反而可能會招致危險。阿爾弗雷德?希區柯克在1945年專門以此為主題拍了一部電影,名為Spellbound(《愛德華大夫》)。在電影中主人公對線條和條紋感到恐懼,因為小時候一起玩時,他的弟弟在一道柵欄門上被戳死了,強烈的負罪感始終糾纏著他。希區柯克的影迷們並不欣賞這部影片,把它看做是一部“平庸的心理分析情節劇”[101]。但條紋專家們卻對阿爾弗雷德大叔描繪條紋形狀和圖案的強迫性運動的精湛技藝感到由衷的讚嘆:透過一個簾子的光和影的變幻,柵欄門和鐵條的形狀,滑雪道上的足跡,透過快速行進的火車車窗看到的鐵路枕木和電線桿飛快的後退[102]。通過這部電影,可以清楚地看到條紋的世界為什麼和在什麼程度上可以令人不安,讓人窒息和感到束縛。因為同樣的雙色系列的更替不斷重複。所有條紋都是一種節奏,甚至一種音樂,如同所有音樂一樣,除了表示和諧和愉悅,它還可以表示嘈雜、爆炸,還有瘋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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