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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操行有常賢,仕宦無常遇——王充

知道點中國文學 姜赟 1882 2018-03-20
漢得一人焉足以振恥,至今亦鮮有能逮者。 ——章太炎評論王充 夫天道,自然也,無為;如譴告人,是有為,非自然也。 ——王充 有人認為人死以後會化為鬼,鬼具有一定的魔力,對鬼有所衝撞輕者會倒霉敗運,重者導致家破人亡。我國東漢前期思想界就充滿了類似的荒誕迷信,比西漢後期更為嚴重;當時不但有經術家專談天人感應、陰陽災異、鬼神吉凶,而且由於光武帝的倡導,專門偽造神秘預言的圖讖之學也特別風行。中國文化中原有的理性精神,幾乎完全被窒息了。這時候一個叫做王充的思想家勇敢地站出來,反抗這種思潮主流。他很風趣地說,從古到今,死者億萬,大大超過了現在活著的人,如果人死為鬼,那麼,道路之上豈不一步一鬼嗎?王充認為人是由陰陽之氣構成的,“陰氣主為骨肉,陽氣主為精神”,“精神本以血氣為主,血氣常附形體”,二者不可分離。他精闢地指出:“天下無獨燃之火,世間安得有無體獨知之精!”也就是說,精神不能離開人的形體而存在,世間根本不存在死人的靈魂。至於說有人聲稱見到了鬼,其實是人的恐懼心理造成的,這樣的聲音在當時無疑振聾發聵。

王充,字仲任,會稽上虞(今屬浙江)人。家境寒素,為人耿介,思想尖銳。他只短時期做過郡縣的屬吏,又與上司同儕不合,於是專心於著述。由於王充沒有進入朝廷的機會,又生活於遠離京師的南方,因而更能保持思想的獨立。他的著作有好多種,最重要也是惟一流傳至今的,是《論衡》85篇。 《論衡》寫作於明帝永平末至章帝建初末的10餘年間。當時正是章帝年間,皇帝親臨白虎觀,大會經師,欽定經義,並命班固把會議的內容編纂成《白虎通義》,鄭重其事地把一套讖緯迷信和天人感應的學說制定為“國憲”,也就是宗教化的國家意識形態。 《論衡》恰恰是站在比較接近原始儒學的古文經學立場上,激烈地批判官方這種宗教化庸俗化的今文經學。 《論衡》中,《變虛》、《異虛》、《福虛》、《禍虛》、《寒溫》、《變動》諸篇,批判了天象物候與人類社會相互感應的思想,這正是當時官方學說的核心;《死偽》、《紀妖》、《訂鬼》、《難歲》諸篇,批判了世俗的迷信。他的論證方法,主要是羅列大量的生活常識進行層層推進的邏輯推理,以發揚理性,擊破妖妄無據的迷信。舉一個批判“人有所恨則死不瞑目”的例子:

凡人之死,皆有所恨:志士則恨義事未立,學士則恨問多不及,農夫則恨耕未蓄谷,商人則恨貨財未殖,仕者則恨官位未極,勇者則恨材未優。天下各有所欲乎?然而各有所恨!必以目不瞑者為有所恨,夫天下之人死皆不瞑也! (《死偽》) 王充的論述,就是這樣簡樸而明快。他的文章風格,也是平易流暢,毫無修飾。 王充堅持反對儒者“好信師而是古”的風氣。儒者“以為賢聖所言無非,專精講習不知難問”,王充認為這是“奇怪之語”、“虛妄之文”得以流行的原因。因此他在與錯誤思想的論戰中,非常強調效驗的力量,說:“凡天下之事,不可增損。考察前後,效驗自列。自列,則是非之實有所定矣。”又說:“凡論事者,違實不引效驗,則雖甘義繁說,眾不見信。”他認為,凡事都要講根據。不管說得多麼動聽,如果缺乏事實根據,就難以令人相信。

《論衡》中有許多地方談到作者對文章的看法,在文學批評史上也有一定地位。王充評價文章的出發點,是傳統儒學的經世致用思想;他提出的文章標準,主要是學術論文的標準。所以他強調文章要有勸善懲惡的實用性,要有真實可信的內容,語言要同口語一致而明白易曉,否定誇張、虛構、想像,反對模擬。從學術論文來說,這樣要求大致上不錯;但當他拿這種標準來衡量文學作品時,有些地方還說得通,不少地方又顯得很片面。他不但完全否定神話傳說、民間“短書小說”的價值,對辭賦也多有苛責。如批評司馬相如、揚雄“文麗而務巨,言眇而趨深,然而不能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雖文如錦繡,深如河漢,民不覺知是非之分,無益於彌為崇實之化”(《定賢》)。然而辭賦本來不是用來“處定是非,辯然否之實”的東西,又豈能以此來否定它呢?

嚴格說來,《論衡》在中國思想史上,並不是一部深刻的論著;它的文章雖有平易流暢之長,卻顯然是缺乏文采的;它的文學批評,由於不能把學術論文和文學作品加以區別對待,也有不利於文學發展的地方。那麼,在文學史上,它究竟有何意義呢? 首先應該說,東漢王朝那種妖妄荒誕的統治學說,並不需要深刻的哲學思辨來對付。打破它,需要的是勇氣,是清楚明白、具有說服力的批判,是尖銳而堅決的抗爭。 《論衡》正是這樣適時的著作。沒有理性精神的複蘇,沒有對官方學說的懷疑和唾棄,正處於衰微的文學是很難找到出路的,《論衡》又正是起到了喚起理性的作用,所以它不僅預示了思想史上一個新時代的到來,同樣也預示了文學史上一個新時代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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