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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三節炮燔烹炙

中國史前文化 王仁湘 2780 2018-03-20
人類最早的飲食方式,大概與動物沒什麼兩樣,弄到什麼吃什麼,無所謂烹飪,古人謂之“茹毛飲血”。自從掌握了用火取火技術以後,便開始了熟食時代。剛剛開始的熟食,或者可以稱作原始的烹飪,既無爐灶,也不知鍋碗,陶器尚未發明,主要烹飪方式不過是燒烤而已。將肉塊直接投入篝火中烤熟,或者將石塊燒熱後放在盛有水和肉的非陶質容器內,通過反复投取熱石,直到煮熟肉塊。 《禮記·禮運》說:“昔者先王,未有火化,食草木之實,鳥獸之肉,飲其血,茹其毛。”當用火之後,“以炮以燔〔fan煩〕,以烹以炙,以為醴酪”。這些話基本上說清楚了烹飪發明前後的大致情形。 “綠色革命”完成以後,穀物很快成了人類的主要食物。由於穀物不宜生食,穀物的熟食成了一大難題。古人推測說,史前先民起先大概借用了燒烤肉類的方法,將穀物放在燒熱的石板上烤熟。 《禮記·禮運》即說:“中古未有釜甑,釋米捋肉,加於燒石之上而食之耳。”燒烤雖是一種永恆烹飪法,但並非適用於所有食物,食用穀物此法就不那麼十全十美,因此不能完全照搬燒烤肉食的方法來食用穀物,還得尋找新的烹飪方式。

也許陶器正是在這種尋求新烹飪方式的過程中被發明出來。早期的陶器多為炊具,這本身就是最好的說明。中國史前發明的陶質炊具有釜、甑、鼎、鬲〔li栗〕等,它們的主要功用是蒸煮,而不是炮炙,烹飪的對象改變了,烹法也有了明顯的不同。炊器中陶釜的發明最為重要,各新石器文化居民都使用它,其他類型的炊器如鼎、鬲等,都是由釜改製而成。鼎、鬲退出廚房後,釜又回到飲食生活中,這就是我們今天的鍋。 現代廣為使用的甑,在陶器出現之初並沒有發明。在中原地區,仰韶人已開始用甑,但並不很普及;到龍山文化時期,甑的使用已十分普遍。在種植水稻的長江流域,甑的出現稍早,河姆渡文化已有標準的陶甑,但使用也並不普遍,到崧澤、大溪、屈家嶺文化才大量使用甑作炊器。甑是套在釜、鼎、鬲上使用的。原始蒸法是人類利用蒸汽能的最早實踐,是東方飲食文化區別於西方飲食文化的一個標誌,這個傳統已有6000年的歷史。直至今天,西方人還極少用蒸法,甚至在一些國家廚師連“蒸”法的概念都沒有。西方在烤法上十分精到,所以主食吃的是麵包;我們以蒸技見長,所以做出來的是饅頭。

青銅時代在社會政治生活中曾發生過重大作用的鼎,起源於史前的陶鼎。陶鼎在7000年前的黃河中下游地區便已廣為流行,幾個最早的文化集團都曾使用鼎類器。鼎在長江流域較早見於馬家浜文化,再晚些時候才得到普及。形體大一些的鼎通常為炊器,小些的則作食器。到龍山時代,炊器中又多了鬲和斝〔jia甲〕,形狀與鼎相似,三足改實心為空心,增加了受熱面,變得更科學更實用了。 由這些炊具可以看出,新石器時代的烹飪方式主要有兩種,即蒸和煮,得到的是飯和粥。對主要穀物粟和稻的食用,這也是最便利的方法,稱為“粒食”。人們推測,史前居民吃飯一定與許多後進民族一樣,是用雙手抓食,其實不然。粥飯熱時不便以手抓取,需有一種合用的食具,現代用筷子和餐匙,史前也用匙,並不直接動手指頭。考古已發現7000年前的專用食匙,河姆渡人就有,一般為骨片製成。大汶口人還有蚌片匙,磨好的蚌匙縛一小柄,非常實用。當親人去世後,要取他們生前用過的骨匙作為隨葬品埋入墓中,大汶口和齊家文化居民盛行此俗,食匙或懸系死者腰際,或抓握死者手中,可見在史前它已是必不可少的個人裝備了。

生活在黃河、長江流域的新石器時代居民,食物來源除了田野上收穫的粟、稻等等以外,還有其他一些副食品,我們可以根據考古發現開列出一份不算太寒酸的菜單來。 仰韶居民的副食來源可以半坡人為例,從遺址中出土的動物骨骼判斷,當時的肉食品種有鹿、獐、鼠、野兔、狸、貉、獾、羚羊、雕和魚類。龍山居民享用的野味除了鹿、獐、兔、獾,還有螺、蚌、魚、鱉。大汶口居民還以龜和鱷為美味,這在其他文化的居民生活中還不多見。 生活在東北山地森林邊緣地帶的富河文化居民,獵取野豬、麝、狍、麋、黃羊、狐、松鼠、狗、獾、鳥類作為補充食物。生活在大海島礁上的小珠山人,肉食除了豬、狗、鹿、獐外,還有大量海產貝類,包括牡蠣、青蛤、銹凹螺、荔枝螺、毛蚶等,甚至還有法捕食鯨魚。華南史前貝丘遺址的發現表明,濱海先民更以蠔蠣、海魚、海龜、海鱉為主要食物,食剩的貝殼都堆成了小丘。長江下游的馬家浜人,除獵取梅花鹿、四不像、獐、麝和野豬外,還捕撈龜、黿〔yuan元〕、鱉、河蚌、蛤蜊和魚類,採集野生杏梅、桃、菱角等為食。河姆渡人食源也很廣泛,漁獵對像有鹿、鳥、魚、龜、鱉,還有亞洲象、犀牛、四不像和紅面猴,採集食物則有橡子、菱角、酸棗、桃、薏仁、菌類和藻類等。

新石器時代人類的飲食生活,與當代“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的話頗相吻合。人類對山珍海味始終保持著濃厚的興趣,這與史前飲食文化傳統不能不說沒有一點關係。中國烹飪富於創造性,首先體現在選料廣泛,五穀菜蔬、飛禽走獸、蟲魚鱉蜃,無所不取,皆可為美食,這個文化傳統確可追溯到史前時代。 中國史前文化在飲食生活上的另一大成就,就是穀物釀酒的發明。古人有說酒為儀狄初釀,或說為杜康,晉代文人江統在《酒誥》一文中卻說:“酒之所興,肇自上皇。或云儀狄,一曰杜康。有飯不盡,委之空桑,鬱積成味,久蓄芬芳。本出於此,不由奇方。”他不大相信傳統說法,認為酒的釀造成功純屬偶然,是剩飯發酵變成的,很有見地。歷史上常常有這樣的巧事,一些無可挽回的錯誤,反而鑄成意外的成功。人類的初釀成功,可能就起因於穀物貯存不善而發芽發霉,這種變質穀物煮熟後食之不盡,很容易變成酒醪〔lao勞〕,這便是穀芽酒。就是這樣的失誤,卻使人們常能嚐到另一種美味,有意識的釀造活動隨之被發明出來。

大汶口和龍山文化有許多精製的黑陶高足杯、觚形杯、壺、盉〔he和〕等,都是與後來商代酒器相類似的器物,考古學家推測它們同樣也是酒器,可以證實大汶口居民已有釀酒的實踐了(圖6)。還有報導說,仰韶居民也有成套酒器,但並不習見。應當指出的是,這些都是禮器化了的酒器,是釀酒發展到比較成熟階段的產物,並不能用作始釀時代的證據。要論證何時有酒,最重要的依據應當是有無釀具。考古確曾發現大汶口居民製作有帶滴孔的大釀缸,這類釀具在仰韶文化以至更早的白家村文化中都能見到,這是釀酒存在的確證。也就是說,釀酒技術的發明已有了不下7000年或更久遠的歷史,是農業發展到一定階段的產物。有了更多的剩餘穀物,才能用於更大規模的釀酒活動,可以肯定,酒在開始出現時就是一種奢侈品,在穀物不夠食用時,人們是不會拿它去大量釀酒的。


圖6 大汶口文化的陶器
酒的釀造成功,是人類通過化學手段改變食物性味的成功嘗試,開了其他許多釀造活動的先河,後來出現的醋、豉〔chi齒〕、醬、菹〔zu租〕等工藝,無不與釀酒技術相關。釀造給人類的飲食生活帶來了不可估量的影響,試想如果沒有釀造,我們的生活該會是多麼的平淡、多麼的沒有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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