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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六節來自印度的天文官

中印文化交流史話 薛克翘 3552 2018-03-20
唐代,由印度介紹到中國的天文曆算知識更多,且對中國天文曆算的發展產生了重要影響。 《舊唐書》卷一九八記天竺國說:“有文字,善天文算歷之術。”記泥婆羅國雲:“頗解推測盈虛,兼通歷術。”《通典》卷一九三、《新唐書》卷二二一上所記大致相同。說明當時國人已知印度、尼泊爾等國天文曆算的發達。 《舊唐書》卷一九八又記,開元七年(公元719年),罽〔ji記〕賓國遣使獻天文經一夾。 《冊府元龜》卷九七一記此事在開元八年,又記開元二十五年(公元737年)四月,東天竺大德達摩戰來獻《占星記》梵本。這是印度有關天文學書籍傳入中國的又一記載。 當時,中國的取經僧和印度來華僧所攜帶的梵本中,就有不少有關天文曆算的書籍,這從他們所譯出的經中可知。如玄奘所譯《俱舍論》、義淨所譯《佛說大孔雀咒王經》、不空所譯《佛母大孔雀明王經》、《宿曜〔yao藥〕經》、金鋼智譯《北斗七星念誦儀軌》、法成譯《諸星母陀羅尼經》,等等。其中,《宿曜經》最有天文學價值。此經分上下兩卷,共八品。詳細介紹了古印度關於二十七宿、七曜、十二宮、星占等方面的知識,是研究中印古代天文曆算的重要材料。

另外,玄奘、義淨等人對印度天文曆算也有記載。玄奘在《大唐西域記》卷二《印度總述》中記有古印度的長度單位和印度歲時等,都很詳細。義淨《南海寄歸內法傳》卷三《旋右觀時》記有印度那爛陀寺、大菩提寺和俱尸那寺以漏法計時的細節。書中還有日影測量法、季節劃分法等記載,都有一定的科學史研究參考價值。 從以上的記載不難看出,我國唐代人對印度的天文曆算已經知道不少。但是,最能反映中印在這方面交流的,還是唐代僧人一行製作《大衍歷》和印度人在唐代宮廷做天文官的故事。 《舊唐書》卷三二《歷一》記載:“高宗時,太史奏舊曆加時浸差,宜有改定。乃詔李淳風造《麟德歷》……天后時,瞿曇羅造《光宅歷》……開元中,僧一行精諸家曆法,言《麟德歷》行用既久,晷緯漸差。宰相張說言之,玄宗召見,令造新歷……近代精數者,皆以淳風、一行之法,歷千古而無差,後人更之,要立異耳,無逾其精密也。”瞿曇羅的《光宅歷》和一行所造新歷(《大衍歷》)都受到印度古代天文曆法的影響。

一行是唐代著名科學家,但同時又是一名高僧。據《宋高僧傳》卷五《一行傳》,他早年拜普寂禪師為師,出家為僧。後曾拜不空金剛學密法,又與善無畏譯密典。 “睿宗、玄宗並請如內集賢院,尋詔住興唐寺。所翻之經,遂著《疏》七卷,又《攝調伏藏》六○卷、《釋氏系錄》一卷、《開元大衍歷》五十二卷。其歷編入《唐書·律曆志》,以為不刊之典。又造遊儀,黃赤二道以鐵成規,於院製作。”其所撰《宿曜儀軌》一卷、《七曜星辰別行法》一卷、《北斗七星護摩法》一卷已被收入密藏。據《大正新脩大藏經》卷二一,《梵天火羅九曜》一卷,也是一行的著述。這些被收入密藏的著作主要是介紹印度密教真言及星占術,但也有一定天文知識,說明一行深受印度天文學的影響。他所寫的《大衍歷》,在當時是最為精確的,這也與他參考印度的曆法不無關係。

唐人楊景風在《宿曜經》第三品末注曰:“今有迦葉氏、瞿曇氏、拘摩羅等三家天竺歷,並掌在太史閣。然今之用,多用瞿曇氏歷,與大衍相參供奉耳。”這裡所說的迦葉氏,即迦葉孝威,拘摩羅,又叫俱摩羅,都是來自印度的天文學家;瞿曇氏則指一個家族,前文提到的瞿曇羅即屬於這一家族。 1977年5月,在陝西長安縣發現了瞿曇譔〔zhuan撰〕的墓及墓誌一方。墓誌銘記載:“發源啟祚,本自中天,降祉聯華,著於上國,故世為京兆人。”也就是說,這個家族大約在唐代初年即由中天竺遷居中國。其家族五代人的譜係是:瞿曇逸、逸子羅、羅子悉達、悉達第四子譔、譔第五子晏。除瞿曇逸“高道不仕”外,其餘四代人均在唐朝宮廷做天文官員,先後擔任過太史令、太史監、司天監等職務。

瞿曇,梵文為Gautama,據《一切經音義》卷二一:“瞿曇氏具雲瞿答摩。言瞿者,此云地也;答摩,最勝也。謂除天以外,在地人類,此族最勝,故云地最勝也。”瞿曇又譯作喬答摩,是印度古代的著名姓氏,佛祖釋迦牟尼就姓喬答摩。唐代這個瞿曇家族的人都精通梵語和印度天文曆算,他們在宮廷供職,就使印度的天文曆算在唐朝產生了更直接更有力的影響。 瞿曇家族的五代人中,以瞿曇羅為最早於唐廷任職者。他早在高宗麟德二年(公元665年)時已是司天台太史令,到武后神功二年(公元698年)研製出《光宅歷》時,已至少在司天台服務了34年。據瞿曇譔墓誌銘記載,他是“皇朝太中大夫、司津監,贈太子僕”。 瞿曇悉達大約出生於唐高宗時代,卒於玄宗開元年間。是瞿曇家族中最負盛名的一位,也是最受朝廷優遇的一位,據瞿曇譔墓誌銘,他的官爵相當顯赫,是“皇朝太中大夫、太史監,江寧縣開國男,食邑五百戶、贈汾州刺史”。

瞿曇譔,瞿曇悉達的第四子,也供職於司天台,曾為司天少監、司天監。據《新唐書》卷二七,開元九年(公元721年)詔一行作新歷,十五年(公元727年)一行去世,十六年宰相張說上表請用新歷,十七年新歷頒於有司,二十一年(公元733年)瞿曇譔因不得參與修改新歷而上奏章,非議《大衍歷》。由此可見,至遲於727年,瞿曇譔已在司天台工作。又據《唐會要》卷四四,他至少在寶應元年(公元762年)還在司天台任職。 瞿曇謙,《舊唐書》卷四七《經籍下》和《新唐書》卷五九《藝文三》都著錄有瞿曇謙所作“《大唐甲子元辰歷》一卷”,可知瞿曇謙也是一位天文學家,但他是否在司天台任職則不得而知。他可能是瞿曇譔的兄弟之一。 瞿曇晏,瞿曇譔的第五子。據《通志·氏族略·諸方復姓》:“瞿曇子瞿曇晏任冬官正。”可知,他也是司天台的官員。

這裡,我們還應重點介紹一下瞿曇悉達所集撰的《開元占經》和他所譯的《九執歷》。 《新唐書》卷五九《藝文三》著錄:“《大唐開元占經》一百一十卷,瞿曇悉達集”。由於唐代律法不允許此類書籍在民間流傳,所以這部書在當時就很不容易得到,後來又失傳數百年,直至明萬曆四十四年(公元1616年)才由安徽歙縣人程明善在為一個佛像重塑金身時,在佛像的腹中發現。現今的傳本為120卷。從卷一《天佔》至卷一一○《星圖》,為天象佔;卷一一一《八谷佔》至卷一二○《龍魚蛇蟲佔》,為物異佔。從目錄就可以知道,這部書的內容有不少迷信的東西。但它還是有科學價值的,其最大貢獻是收集和保存了大量古代星占學文獻。據《四庫全書簡目》,《隋書·經籍志》中著錄緯書81篇,而《開元占經》中保存了十有七八。尤其可貴的是,在此書的捲一○四,全文收入了瞿曇悉達於開元六年奉旨翻譯的《九執歷》。今人陳久金先生對《九執歷》作了校注和研究,他說:“《九執歷》是研究印度天文學的重要歷史文獻,對中國天文學也曾發生過一定影響。”他認為,“《九執歷》是依據印度曆法編譯的,已加進中國天文學的某些內容,因此,沒有希望在印度找到它的原版。唐朝政府翻譯《九執歷》的主要目的,是想利用印度算法,與漢歷相參照預報日月蝕。據朱文鑫和王應偉的研究,《大衍歷》所創'九服蝕差'的方法,確實是受到《九執歷》啟發的,《大衍歷·日蝕議》中就有一些與《九執歷》相近的概念和文字。《九執歷》推算交蝕的方法較為科學,確有可取之處,《新唐書·曆志》批評它'其術繁碎'、'名數詭異'、'不可以為法',是不大公正的。”他還說,清人顧觀光於1836年作《九執歷解》,對《九執歷》作了系統和深入的研究。其研究中曾得《時憲歷》和《回回曆》的啟發,此三歷屬同一系統。近年日本著名科學家藪內清亦對《九執歷》作過深入研究,補足了顧觀光的不足部分。藪內清認為,《九執歷》與印度的《曆法甘露》關係很密切,很多數據幾乎完全相同。因此,《九執歷》是代表了印度《太陽曆數全書》和《曆法甘露》之間過渡階段的重要著作。

《新唐書》卷二八《歷四》說:“《九執歷》者,出於西域……其算皆以字書,不用籌策。”也就是說,在當時,中國的算術是用籌策,而不用筆算。古印度人用筆算,隨著《九執歷》被編譯為漢語,印度的筆算也為中國人所了解。 《九執歷》一開頭就介紹了印度的“算字法樣”,即數字寫法,可惜這些數字並未在現存的本子裡保存下來。書中在列出從○到九的十個數字符號以後,說:“右天竺算法,用上件九個字乘除,其字皆一舉札而成。凡數至十,進入前位。每空位處,恆安一點。有間咸記,無由輒錯。運算便眼,述須先及。”我們平時稱之為“阿拉伯數碼”的數字符號,即0、1、2、3、4、5、6、7、8、9,其實是古代印度人首先發明的,隨著它們在全世界的流傳,才逐漸變成了今天這個樣子。唐代,印度數碼和筆算法雖然已經傳入中國,也引起了國人的注意,但並未得到很好的利用和普及。

《九執歷》中有“推月間量命·段法”一節,據日本學者藪內清的意見,這是見於中國古籍的三角函數表的最早記載。這就告訴我們,印度的三角函數表在唐代就已經傳入我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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