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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三節《淮南子》和《文子》

老子與道家 李申 3749 2018-03-20
《淮南子》又叫《淮南鴻烈》,是淮南王劉安(公元前179—前122年)和他的一些門客共同完成的著作。劉安是漢武帝劉徹的堂叔,比劉徹大20多歲。 《淮南子》大約是在漢景帝時完成的。 劉安著書的目的,是想以道家哲學為基礎,總結歷史上的治亂興亡,成敗得失,提出一套系統的治國綱領,獻給朝廷。 《淮南子》第一篇就講道,它說道蓋住了天,承載著地,高不可攀,深不可測,它包容著一切,無邊無際。打開,它擴展到四面八方;捲起,不夠一隻手握的。它節制四時,調和五行,撫育著萬物,但不自以為有功,也不支配它們。天上飛的,水里遊的,地上走的,泥裡爬的,都由於道而得以生存,但並不因此而感恩;也由於道而死,但並不抱怨;得了好處的,無法讚美它;遭到挫敗的,無法非難它。掌握了道的要領,就獲得了自由。他知道天下的事情不可以有為,應因任它們的自然。無為,是得道者的歸宿。

《淮南子》說,無為,不是什麼也不做,而是根據事物的自然本性,因勢利導。比如水向低處流,你開溝挖渠,讓水流過來,這不算有為;又比如春天種莊稼,你必須整地播種,鋤草中耕,這也不叫有為,而是無為。 我們看到,《淮南子》的無為,不同於老子,也不同於韓非,和《黃老帛書》的思想相近。不過《淮南子》不主張用法令治國,而主張用仁義治國。 《黃老帛書》有的說產生於戰國末年,有的說在秦漢之際,它還是道家和法家相結合的產物。思想的發展有個繼承性,漢朝初年還不可能脫離道家和法家相結合的格局。 秦朝用法家,法令非常多,刑罰非常殘酷,劉邦佔領秦國都城咸陽之後,宣布廢除這些煩瑣而苛刻的法令,得到百姓們的擁護。但是,統治這樣一個大國,沒有必要的法令是不行的,剛剛建立的漢朝沒有別的榜樣,只能在秦朝的基礎上略加修改。所以,有些法律仍然很殘酷,比如割鼻子,砍腳趾。有個叫淳于意的醫生犯了罪要到京城西安去受刑。他有五個女兒,圍著他哭。他罵道:“沒個兒子,要你們有什麼用!”小女兒緹縈聽了父親的話,決心隨父進京。她向漢文帝上書說:“犯了罪就毀壞人的身體,連改過自新的機會也沒有了。”漢文帝受了感動,廢除了這類刑罰。

嚴酷的法律早已引起了人們的不安,所以《淮南子》認為,依靠嚴峻的法律刑罰,建不了大的功業。這是拋棄了大道而依靠小聰明。依靠小聰明,就像用螃蟹抓老鼠、用蛤蟆捉跳蚤,不僅抓不到壞人,反而會引起大亂。大禹的父親修了堅固的城池,諸侯們卻背叛了他。大禹毀了城池,銷毀了兵器,反而天下歸服。 所以,《淮南子》得出結論說,仁義才是治國的根本。法律,只是輔助手段。重法律而輕仁義,就好像愛護帽子和鞋而不顧頭和腳。秦朝的失敗,就是因為不行仁義。在這個問題上,《淮南子》得出了和賈誼一樣的結論。道家的哲學又要和儒家的政治學說結合了。 《淮南子》說,人民是國家的根本。國家要太平,必須讓人民安寧;人民安寧的基礎,是有吃有穿;有吃有穿的條件,在於讓人民安心生產;安心生產的條件,是君主要節制慾望,不要生事擾民。這些主張,又是漢初以來黃老政治的繼續。

一般說來,中國古代和《淮南子》同類的“子”書,都不僅是一部哲學著作,而且還是政治、社會學說的著作。哲學,往往是政治主張的理論根據。不過這些“子”書多是一家之言,其政治學說也往往只是針對某一類問題。從《呂氏春秋》開始,自覺地把自己的著作作為治國安民的一部綱領性著作,因而力求全面。 《淮南子》繼承了《呂氏春秋》的做法,把製訂一套全面的治國綱領作為自己的目的。為此,它廣泛採納各家學說,同時根據現實的情況,提出自己的主張。因此,它和《呂氏春秋》一樣,幾乎是包羅萬象,所以被人們稱為“雜家”。 《淮南子》在《原道》篇以後,就從天地生成、天地結構開始,一直講到社會、政治以及處事做人的種種問題。從虛無中產生了氣,元氣剖分,輕清者上升成為天,重濁者下降成為地,這樣一種宇宙生成模式,是《淮南子》的首創。天地生成以後,就是日月星辰、山河大地的出現,是各種動植物以至人類的誕生。 《淮南子》描述了天地之間的這些事物,介紹了許多有關的科學知識。這些內容,老子、莊子是不關心的。書中曾經提到,有人問天地為什麼不墜不陷?風雨雷霆是怎麼回事?在看來,這些都是沒有用的知識,因而也是沒有意義的問題。

講完天地萬物,就講人事。 《淮南子》也嚮往上古,認為那是個治理得非常好的時代:治世。以後就人心敗壞,道德淪喪。但是,從物質文明這一面說,《淮南子》又看到了不容否認的進步:古人住洞穴,後來修建了房屋。古人因山川阻隔,不通往來;肩扛手提,貨物不易互相交換。後來有了舟船車輛,便利了交通運輸。古代沒有衣服,後來人們可以織布穿衣。古人用木棍耕地,蚌殼作鋤頭,木鉤子打柴,抱著罐子到河裡取水,野獸經常侵襲他們。後世人們冶煉金屬,發明了犁鋤,用斧頭砍柴,桔槔取水,製造了金屬武器來防禦野獸。對於這一切,《淮南子》是歡迎的。它不像那樣反對機械,有了桔槔還要抱著罐子取水;也不像《老子》那樣,主張不用那些十倍、百倍於人力的工具。這樣,《淮南子》就能夠隨著時勢的發展,來確定自己的社會主張,而不是像老子、莊子一樣,一味地崇尚古代。

因此,《淮南子》也不像老子、莊子那樣反對禮儀制度,但認為禮儀制度要隨著社會的改變而改變,說:“聖人制禮樂而不制於禮樂”,“法度製令,各因其宜。”(《淮南子·氾論訓》) 作為一部為治理國家而提供理論原則的著作,《淮南子》也以較多的篇幅論述了天人關係,即人神交通的問題。當時,在董仲舒的《春秋繁露》以外,《淮南子》談論天人感應的內容最多。 《淮南子》認為:“天之與人,有以相通也”(《泰族訓》)。特別是君主,他的行為善惡可以立即得到上天的反應。辦了好事,天上就出現景星,地上就湧出醴(li裡)泉;國家危亡,天文就發生變異。因此,人們應該行善積德,以求得到上天好的反應。這些思想,是《黃老帛書》思想的延伸,但距離老子、莊子,就非常遙遠了。而《淮南子》這一套思想,正是漢初黃老思想的表現,甚至可說是黃老思想的集大成者。

劉安將自己的著作獻給皇帝,但情況已經發生了變化。漢武帝已準備獨尊儒術,劉安卻仍舊主張黃老治國。思想上的分歧已埋下了君臣不和的種子。而且劉安還主張君主應拆掉城池,銷毀兵器,有意無意地使人想起平定七國之亂的戰爭,而劉安把責任歸於中央政權的不施恩惠、猜忌太多。班固還說,劉安也企圖治好他封地內的百姓,自己留個好名聲。這也是招禍的根子。那時候,好名聲只能歸於皇帝一人。因此,劉安和漢武帝的矛盾也加深了。劉安的父親劉長就因為謀反罪死在流放的路上,劉安也因謀反罪被迫自殺。 劉安和許多道家人物一樣,不信鬼神。他說,有些人有功於人民,人民就把他尊成神;有些物對人有用,人民也把它尊成神;有些事,不過是藉鬼神來勸人,比如說不能睡在門口,那樣鬼神會踩他的頭,不過是因為那樣容易感冒頭疼罷了。

劉安收羅了許多方士,據說他有一本講煉金的書。後人又傳說他當了神仙,上了天。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關於他的故事。人民對他的印像還不壞,大約他生前辦過一些好事。 《淮南子》以外,有部書叫《文子》。關於文子其人其事,今天已難以察考。有人說他是東周初年人,有人說是戰國時代楚國人。但《文子》一書的內容,許多和《淮南子》相仿,所以有人認為《文子》抄襲《淮南子》,也有人說是《淮南子》抄襲《文子》。從《文子》一書的內容看,說它是漢朝初年的著作是對的。至於它和《淮南子》的關係,對我們並不重要。 今存《文子》有12卷,和漢初許多著作一樣,《文子》第一篇也是講道,名為《道原》。 “道原”也就是“原道”,和《淮南子》是一樣的。其他篇有《道德》、《上德》、《自然》,顧名思義,和老子的主張一脈相承;也有《上仁》、《上義》、《上禮》。上,就是尚。推崇、崇尚的意思。推崇仁義和禮,顯然是儒家的主張。 《文子》12篇中,用三個專篇闡述儒家的主張,這一方面,顯然比《淮南子》走得更遠。

但是《文子》一書,幾乎把每一句話都說成是老子的教導,仁義禮,也是老子所崇尚的。 《上仁》篇說:“故亂國之主,務於地廣,而不務於仁義。”反過來說,務於仁義,就可以做到政治清明。 《上義》篇說:“治之本,仁義也;其末,法度也。”在這些話前面,都有“老子曰”三個字。也就是說,這些乃是老子自己的主張。這樣,老子思想就不僅是和其他思想互相融合,而且其本來面貌也被重塑了。 《上禮》篇說:“老子曰,昔者之聖王……中受人事,以製禮樂;行仁義之道,以治人倫。”當陸賈借談論《詩》、講無為的時候,就預示了老子哲學的振興。當借老子之口談論仁義禮樂的時候,離儒家獨尊也就不遠了。 依《文子》的主張,治國的綱領共有六條:“老子曰……古之為君者,深行之謂之道德,淺行之謂之仁義,薄行之謂之禮智,此六者國家之綱維也。”也就是說,仁義禮樂(或禮智)是在老子“道德”指導下的仁義禮智,老子的“道德”是以仁義禮樂為內容的“道德”。這裡說的“道德”,是老子哲學的代名詞,不是我們今天所說的仁義道德。這樣一種治國綱領,正是漢初黃老學說的格局,不過沒能維持多久。

《文子·精誠》篇,是講天人感應的專篇。那裡說道,內心精誠,就“景星見”,“醴泉出”;逆天暴物,就日月食,五星失行。其中許多語言,和《淮南子》幾乎一字不差。但在《文子》中,這些也都照例冠以“老子曰”三字。 《文子》的思想,應屬於漢初黃老學的思想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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