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詩歌戲曲 諾貝爾文學獎獲獎詩人抒情詩選

第20章 鮑里斯·帕斯捷爾納克

鮑里斯·帕斯捷爾納克(1890-1960) 俄羅斯現代著名小說家、詩人。主要作品有詩集《雲中的雙子星座》、《生活——我的姐妹〉、《主題與變奏》、《雨霽》,長詩《一九○五年》、《施密特中尉》,長篇小說等。 因為“在當代抒情詩和俄國的史詩傳統上,他都獲得了極為重大的成就”,於1958年獲諾貝爾文學獎。 二月,一拿出墨水就哭! 嘎嘎作響的稀泥, 散發出濃郁的春天氣息, 一寫到二月就哽噎著痛哭。 花六個十戈比小銀幣雇了一輛四輪馬車, 穿過祈禱前的鐘聲,穿過車輪的轆轆聲, 趕到那下著傾盆大雨的地方, 那兒的鬧聲比墨水和哭聲更喧鬧。 那兒,成千上萬隻白嘴鴉 像曬焦的生梨, 從樹上掉向水窪

一縷愁思投入眼底,令人茫然若失。 水窪下雪融化後露出的地面已發黑, 可狂風仍在肆虐怒吼, 哽噎著痛哭寫下的詩句 越是即興而作就越加真實。 1912 毛信仁譯 火車站,我多次離別, 我多次悲歡離合的燒不不的箱子, 久經考驗的朋友和發號施令者, 你的功績數也數不清。 我的整個一生,常常戴著圍巾, 只要列車一進站, 哈爾皮亞嘴裡噴出的 蒸汽就蒙住我的眼睛。 只要一併排坐下就覺得一切都很舒坦, 剛俯下瞌睡便倏地驚醒。 再見,現在我該多麼高興! 列車員,我立即下車。 西邊的天空,常常在連陰天 和枕木的顫動中伸展開去, 以免團團積雪 掉落到緩衝器底下去。 連續不斷的汽笛聲漸漸停息,

但遠方又響起另一陣汽笛聲。 於是,火車就在猶如巨峰起伏的 暴風雪的裹挾下沿著月台呼嘯而去。 瞧,蒼茫的暮色真令人難受, 瞧,田野和風緊隨著 滾滾濃煙迅速遠去—— 噢,但願我也能身列其中! 1913 毛信仁譯 選自《帕斯捷爾納克詩選》(上海譯文版) 我的姐妹——叫生活①,今天它像 汛期的春雨為人們摔碎自身, 但佩金戴玉的人高雅地埋怨, 像燕麥中的毒蛇謙恭地咬人。 上了年紀的自有他們的道理。 可你的道理可笑到無需爭議: 雷雨時眼睛和草坪都呈淡紫, 天邊還飄來濕木樨草的香氣。 還有當你五月去卡梅申時, 在車廂把火車時刻表翻看, 這時刻表比聖經還要恢宏, 比風塵染黑的沙發還要壯觀。

還有當制動器遇上緊急剎車, 朝酒氣沖天的安詳的農民狂吼, 他們從床褥上朝外看到站台, 西墜的太陽同情地正餘暉悠悠。 當第三遍鈴聲叮鈴鈴徐徐遠去, 帶著十足的歉意:可惜不是。 窗簾下散發焚燒之夜的氣息, 草原從車門階梯向星星流逝。 在遠處人們眨著眼卻睡得很甜, 我的戀人已入海市蜃樓的夢鄉 此刻我的心也像一扇扇車廂門, 敲擊著平台撒落在草原之上。 (1917夏) ①這是詩人慣用的獨特的藝術手法之一,將喻體(我的姐妹)放在比本體(生活)更引人注目的位置上,喻體成了抒寫的主體,使人耳目一新。 顧蘊璞譯 選自《帕斯捷爾納克詩選》(花城版) 屋子裡不會再來人了, 只剩下黃昏。冬天

孤零零地,穿過 半開半掩的窗簾。 只有白色的潮濕的鵝毛雪, 在眼前急速地一閃一閃, 只有屋頂,雪;除了—— 雪和屋頂,什麼也看不見. 又是冰霜來描繪大地, 又是逝去年華的憂傷 和那個冬天發生的事, 攪動我寧靜的心房。 那不可饒恕的過錯 至今仍使我隱隱作痛, 木材的嚴重匱乏 會擠掉那帶十字的窗戶。 但是,厚重的門簾 忽然意外地擺動。 你步量著寂靜走來, 好像是未來的幻影 你會出現在門前, 穿著是那樣素雅, 好像織就你這身衣料的 真個就是這白色的雪花。 劉湛秋譯 嘈雜的人聲已經安靜。 我走上舞台,倚在門邊, 通過遠方傳來的迴聲 傾聽此生將發生的事件。

一千架觀劇望遠鏡 用夜的昏暗瞄準了我。 我的聖父啊,倘若可行, 求你叫這苦杯把我繞過。 我愛你執拗的意旨, 我同意把這個角色扮演。 但現在上演的是另一齣戲, 這次我求你把我豁免。 可是場次早就有了安排, 終局的到來無可攔阻。 我孤獨,偽善淹沒了一切。 活在世,豈能比田間漫步。 1946年 飛白譯 大陽散著熱氣,累得汗水淋漓, 峽谷狂亂呼嘯,如同著了迷。 春天的活兒可真夠多呀, 好像健壯的女飼養員忙個不迭。 雪,缺乏血液,奄奄一息, 樹枝露出高低不平的青皮。 可是木叉在施展無窮的力量, 牛棚裡瀰漫著盎盎的生機。 這樣的夜呀,這樣的白晝與黑夜! 晌午時刻融化了的雪水滴滴,

房檐下倒垂的冰溜那麼纖細, 徹夜不眠的溪水叨叨絮絮! 馬厩牛棚,都把門欄敞開。 鴿子在雪地上啄食麥粒, 萬物復甦,全是因為—— 清新的空氣中飄來了糞肥的氣息。 1946年 烏蘭汗譯 死去的是我活著的是你, 風兒如泣如訴, 撼動了叢林和房屋。 它搖蕩的不是棵棵松樹, 卻是成片林木, 在無盡的遠方遍布, 就彷佛是帆檣槳櫓無數, 港灣水上沉浮。 決非爭那豪氣十足, 也不是為了無名的怨怒, 只是伴著煩憂, 為你把搖籃曲尋求。 張秉衡譯 會有一天,雪落滿了道路, 蓋白了傾斜的屋簷, 我正想出門鬆鬆腳—— 是你,突然站在門前。 你獨身一人,穿著秋大衣, 沒戴帽,也沒穿長筒靴,

你抑制著內心的激動, 嘴裡咀嚼著潮濕的雪。 樹木和柵欄 消逝到遠遠的迷霧中, 你一個人披著雪 站在角落裡一動不動。 雪水從頭巾上流下, 滾向袖口緩慢地滴落, 點點晶瑩的雪粉, 在你那秀發上閃爍。 那一綹秀發的柔光 映亮了:面龐, 頭巾和身影, 還有這薄薄的大衣。 雪在睫毛上溶化了, 你的眼裡充滿憂鬱, 你的整個身形勻稱、和諧, 彷彿是一塊整玉雕琢。 你曾是那樣被帶走的, 我的心靈 好像被鍍了銻的鋼刀 深深地劃下了血痕。 你那美麗的面容, 將在我的心中永駐, 因此,我不再過問 人世間的殘酷。 啊,為了這些回憶, 願雪中的夜加倍地伸延, 在我們兩人的中間,

我不能劃開一條分界線。 當我們在世間已不再存在, 只剩下那些年心的審判和創傷, 沒有人想去問津: 我們是誰,又來自何方? 劉湛秋譯 寬闊的大湖像—只瓷盤。 湖的彼岸聚集著雲團, 這一堆堆白色的雲, 原來是嚴峻的山的冰川。 根據陽光亮度的交替, 樹林也在把色調變更。 忽而整個兒燃燒.忽而又罩上 飄落煙塵的黑色陰影。 當淫雨霏霏的日子快要結束, 雲霧中呈露出一片湛藍, 天空在雲隙問多麼喜悅, 小草兒心田裡多麼歡暢! 風兒請除了遠雲,平息下來, 太陽把光彩朝大地拋灑。 綠色的葉兒晶瑩滴翠, 就像有色玻璃上的寫生畫。 窗口宛如一幅教堂壁畫, 聖徒、苦行僧和帝王

戴著失眠的閃光之冕, 自內向外朝永恆眺望。 彷彿遼闊的大地 就是教堂的內景, 有時透過窗口,竟能聽到 聖歌合唱的裊裊餘音。 大自然、世界、深邃的宇宙, 我守護你長久的造福, 滿懷心靈深處的顛悠, 幸福的淚珠滾滾而出。 1956年 吳笛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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