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詩歌戲曲 歷代帝王詩詞鑑賞辭典

第6章 西楚霸王——項羽

項羽(前232—前202),名籍,字羽,下相(今江蘇宿遷西南)人。出身於楚國貴族。公元前209年,從叔父項梁起義反秦。秦將章邯圍趙,楚懷王任宋義為上將軍,項羽為次將,率軍往救。宋義畏敵不進,他殺死宋義,率兵救趙,鉅鹿一戰摧毀秦軍主力。秦亡後,自立為西楚霸王。在楚漢戰爭的最後決戰中,敗退垓下(今安徽靈璧南),糧盡援絕,四面楚歌,突圍至烏江(今安徽和縣東北)自刎而亡。 《史記·項羽本紀》和《漢書·項籍傳》都載有他的《垓下歌》一首,實為英雄末路之慷慨悲歌。 力拔山兮氣蓋世,時不利兮騅不逝。
這首歌見於《史記·項羽本紀》;《漢書·項籍傳》因之,均無題目。此後各書所收無異文,卻另加題目:宋人郭茂倩卷五十八題為《力拔山操》,朱熹《楚辭後語》卷一題為《垓下帳中之歌》,明人馮惟訥《古詩紀》卷十二題為《垓下歌》。此後各選本所載,都以《垓下歌》命題。 “垓下”,古地名,在今安徽省靈璧縣東南。項羽(前232—前202)於秦二世元年(前209)起義抗秦,對鉅鹿之戰中摧毀秦軍主力。秦亡,自立為西楚霸王,大封諸侯。在長期的楚漢戰爭中逐漸由優勢轉為劣勢。漢高祖五年,即公元前202年,項羽被漢軍包圍於垓下,唱出了這首悲壯蒼涼的歌。其歌唱的情境氛圍,司馬遷在《史記·項羽本紀》裡是這樣描寫的:

項王軍壁垓下,兵少食盡,漢軍及諸侯兵圍之數重。夜聞漢軍四面皆楚歌,項王乃大驚曰:“漢皆已得楚乎?是何楚人之多也!”項王則夜起,飲帳中。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於是項王乃悲歌慷慨,自為詩曰:“……”歌數闋,美人和之。項王泣數行下,左右皆泣,莫能仰視。 破空而來的第一句,以驚天動地的豪邁語言作自我評價,為第二句大幅度的逆轉作好了強有力的反襯。司馬遷在《項羽本紀》的開頭寫項羽“長八尺餘,力能扛鼎,才氣過人”,大約是符合實際的。如今把“力能扛鼎”提升到“力拔山”,把“才氣過人”提升到“氣蓋世”,讀者可能認為太誇張。然而只要結合項羽的赫赫戰功剖析他當時的心態,便知他作出這樣的自我評價並非有意誇張,而是用詩的語言總結過去,毫不掩飾地抒發他的自豪感與自信心。這從他唱出《垓下歌》之後所說的“吾起兵至今八歲矣,身七十餘戰,所當者破,所擊者服,未嘗敗北,遂霸有天下”一段話可以得到證明。僅就鉅鹿之戰看,秦軍圍鉅鹿,“諸侯軍救鉅鹿下者十餘壁,莫敢縱兵。及楚擊秦,諸侯皆從壁上觀。楚戰士無不一以當十,楚兵呼聲動天,諸侯軍無不人人惴恐。於是已破秦軍,項羽召見諸侯將;入轅門,無不膝行而前,莫敢仰視。項羽由是始為諸侯上將軍,諸侯皆屬焉”。回憶身經七十餘戰、所向無敵、“霸有天下”的戰鬥歷程而作出“力拔山兮氣蓋世”的自我評價,這既符合歷史,又符合他當時的心態。由此可見,這句發自項羽內心的詩,不僅氣勢雄偉,而且內涵深廣;他的強大優勢、光輝戰史、連同他的致命弱點,都得到了準確生動的體現。弱點是什麼,史學家已有定論。僅就異常同情他的司馬遷所指出的,就有“自矜功伐”,“奮其私智”,“欲以力徵經營天下”,“不覺悟”,“不自責”以及謬謂“天亡我、非戰之罪”等等。而這一切,不都是他自我評價的心理根據嗎?正因為這樣,面對兵少食盡、重重被圍的嚴峻形勢,便把這一切都歸因於“天亡我”,由衷地唱出了第二句。

“時不利兮錐不逝”中的“時”,自然指“天時”。 “天時”對他“不利”而對劉邦有利,這便是他多次重複的“天亡我”。這一句中的“時不利”與“騅不逝”,不是並列關係,而是因果關係。因為“時不利”,所以連他心愛的千里馬——騅,也跑不動了。有人把“騅不逝”解釋為作者“怨恨”他的“戰馬也不向前奔跑”,並說“項羽就用怨恨天時、怨恨駿馬的方式來表達他極為複雜的心理狀態”,這似乎並不符合這句詩的原意。十分明顯的一點是:項羽唱歌之後,“乃上馬騎,麾下壯士騎從者八百餘人,直夜潰圍南出,馳走”,直到僅剩二十八騎的時候、項羽還“大呼馳下,漢軍皆披靡”,“潰圍、斬將、刈旗”,尤顯“拔山”之“力”與“蓋世”之“氣”,用以證明“非戰之罪”,這能說“戰馬也不向前奔跑”嗎?在自刎烏江之前,項羽對勸他渡江的烏江亭長說:“吾騎此馬五歲,所當無敵,嚐一日行千里,不忍殺之,以賜公!”這怎能說他在“怨恨駿馬”?比較合理的解釋是:項羽用他心愛的駿馬不能像往日一樣長驅直入、日行千里,來表現深陷重圍、兵少食盡的艱危處境。這般處境,他認為乃是“時不利”造成的。如果這樣的解釋合乎原意,那麼從藝術角度說,“騅不逝”三字,就極富表現力,並且自然流露了體貼烏騅的深厚感情。司馬遷渲染項羽慷慨悲歌的氛圍,特寫“有美人名虞,常幸從;駿馬名騅,常騎之”,乃是有意用美人、駿馬皆無出路作襯托,來強化項羽這位蓋世英雄從成功的頂峰墜入失意的深淵而無力自拔的深沉悲哀。

三、四兩句,乃是第二句的延伸。 “可奈何”,是在束手無策的情況下發出的絕望之詞,意譯便是通常說的“無可奈何”,直譯則是“有什麼辦法?”既然烏騅已不能作為殘兵的先導突出重重包圍,那麼,又將怎樣為他的美人安排妥善的出路呢? “奈若何”中的“若”,是人稱代詞,相當於“你”,指虞姬。 “奈若何”,直譯便是:對你的不幸又有什麼辦法! 從“力拔山兮氣蓋世”轉向“騅不逝兮可奈何?虞兮虞兮奈若何!”這中間的落差太大了!然而這不是玩弄藝術技巧,而是如實地抒寫親身經歷。震撼人心的藝術力量,即從這反映歷史真實的極大落差中迸發出來,不僅使追隨他多年的將士們一個個哭泣得“莫能仰視”,千載之下的讀者,也不禁為之歔欷感嘆,不能自己。

唐人張守節《史記正義》引《楚漢春秋》所載虞姬的和詩是:“漢兵已略地,四面楚歌聲。大王意氣盡,賤妾何聊生!”宋人王應麟卷十二收錄,作為漢初已有五言詩的證據;然前人或以為出於偽託。姑且提一下,供讀者參考。 孟子早就說過:“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孟子·公孫醜》)項羽卻把他陷於困境的原因全歸於“時不利”。結合《史記·項羽本紀》的全部記載讀這首《垓下歌》,是會在歔欷感嘆中吸取深刻的歷史教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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