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宗教哲學 靜心:狂喜的藝術

第11章 第十章完全的慾求:通向無欲的道路

靜心:狂喜的藝術 奥修 11869 2018-03-20
死亡比生命更重要。生命只是膚淺的,瑣碎的,死亡更加深刻。通過死亡,你進入真正的生命,通過生命,你只是抵達死亡,僅此而已。任何我們所說的生命,所意指的生命,都只是走向死亡的旅程。如果你能了解自己的生命只是一段旅程而不是其他,那麼你就會對生命沒什麼興趣,而對死亡比較有興趣。一旦某個人對死亡有較多的興趣,他就能深入到生命的深處,否則,他只是停留在表面。但是我們對死亡一點也不感興趣,甚至,我們還在迴避事實,我們在不斷地迴避事實。死亡存在著,每時每刻我們都在死亡。死亡不是一件遙遠的事,它在此時此地:我們正在死亡。但是就在我們死亡的時候,我們還在繼續關心著生命。這種對生命的牽掛,這種對生命的過分關心就是一個逃避,就是一種恐懼。死亡就在那兒,就在內心深處生長著。

改變重點,把你的注意力轉過來。如果你變得關心死亡,你的生命就會真正第一次向你展示,因為在你能從容地面對死亡的時刻,你也就獲得了那不死的生命;你知道死亡的時刻,你也就知道了那永恆的生命。 死亡是走出所謂的生命,那種膚淺的、瑣碎的生命的一道門。有一道門存在著。如果你能穿過這道門,你就達到了另一種生命——更深層的、永恆的、沒有死亡的、不死的生命。所以,要走出那種只有死亡,別的什麼也沒有的所謂的生命,一個人必須穿過死亡之門,只有那時,一個人才能獲得那種真正存在的、積極的、沒有死亡的生命。 但是,一個人應該非常有意識地穿過這道門。我們死過好多次好多次了,但是每當某個人死的時候,他就變得無意識了。你是那麼害怕死亡,以至於死亡來到你這裡的時刻,你就變得無意識了。你是在頭腦的無意識狀態中穿過這道門的,然後,你又被生了出來,整個無意義的生活再一次開始,而你仍然不關心死亡。

一個關心死亡甚於生命的人開始有意識地穿過這道門。這就是靜心所意味的:有意識地穿過死亡之門。有意識地死就是靜心。但是你不能夠等待死亡,你不必等待死亡,因為死亡一直存在著:它是存在於你裡面的一道門。它不是某件將要發生在未來的事,它也不是某件你要去得到的身外之物,它就是在你裡面的一道門。 一旦你接受死亡這個事實並且開始去感覺它,去經歷它,去覺知它,你就開始通過內在的門而放鬆了。門打開了,而通過這死亡之門,你可以瞥見永恆的生命。只有通過死亡,一個人才能瞥見永恆的生命,沒有其他的途徑。所以,實際上,所有那些作為靜心而為人所知的東西只是一種自覺的死亡;只是一種深入內在,沒入內在,沉入內在;只是一種離開表面而走向深處。

當然,深處是黑暗的。在你離開表面的那個片刻,你會覺得你正在死亡,因為你把自己認同為那表面的生命。表面的波浪已經不再是表面的波浪,你已經變得認同了它們:你"是"表面。所以當你離開表面,這不僅僅是你離開表面,你離開你自己、你的認同——過去、頭腦和記憶。你曾是的一切,你都不得不離開,這就是為什麼靜心看起來是一種死亡。你正在死亡,而且只有當你願意去自覺地死——更深地超越自己,離開自我與超越表面——你才能到達那永恆的真實。 所以對一個願意去死的人來說,這種願意就變成了超越,這種願意就是宗教性。當我們說某個人是世俗的,它的意思是他關心生命甚於死亡,甚至,他是絕對地牽掛生命而一點也不關心死亡。一個世俗的人就是一個對他來說,死亡是他的末日的人,當死亡來臨,他就成了無意識的。

一個宗教的人是一個每個片刻都在死亡的人。死亡不在最後,死亡就是生命的整個過程。一個宗教的人是一個關心死亡甚於生命的人,因為他感受到任何被認為是生命的東西都會被帶走,它正在被帶走,每一個片刻你正在失去它。生命就好像是時間沙瓶中的沙,每一個片刻沙子都在漏下來,而你對它無法做任何事。這個過程是自然的,什麼也不能做,它是不可逆轉的。 時間是一種無法留住、無法擋住、無法倒轉的東西,它是單向度的,不會返回來。而時間的這個過程最終就是死亡,因為你正在丟失時間,你正在死亡。某一天,所有的沙子都漏光了,你也變成了空——只是一個空的自己,沒有時間留下來,所以你死了。 要多關心死亡和時間。它就在此時此地,就在附近——每個片刻都在。一旦你開始去尋找它,你就變得能覺知到它。它就在這裡,你只是忽視了事實;不僅是忽視事實,而且是迴避它。所以,進入死亡,跳進去。這就是靜心的艱難所在,這就是靜心的嚴峻所在:一個人必須跳進死亡。

繼續喜愛生命是一種深深的慾望,而願意去死看起來倒是不自然的。當然,死亡是最自然的一件事,但願意去死看起來是不自然的。 存在的悖論,存在的辯證法就是這樣運作的:如果你願意去死,這種願意就使你不死;但是如果你不願意去死,這種不願意、這種對生的過分的執著和慾望,卻使你死亡。 無論我們採取何種態度,我們總是到達它的反面。這是存在的深刻的辯證法。期待的永遠不會到來,盼望的永遠不會達成,渴望的永遠不會滿足。你越是渴望它,你就越是失去它。不論是哪一個層面都是這樣,規律是同樣的。如果你對任何事情要求太多,正是這個要求會使你失去它。 如果某個人要求愛,他將不會得到愛,因為那個要求使他變得不可愛,變得醜陋,那個要求的行為成了障礙。如果你在要求愛,沒有人能夠愛你。沒有人能夠愛你。只有當沒有要求時,你才能被愛,那個沒有要求的事實會使你變得美麗,會使你變得放鬆。

這就很像你——握緊拳頭,你就失去了那些在張開的手掌中的空氣。在一隻張開的手掌中,所有的空氣都在,但是當你握緊拳頭的時候,就在這個握緊中你失去了所有的空氣。你或許在想,當你握緊拳頭時你會佔有這些空氣,但是在你試著佔有它的時候你倒失去了它。帶著一隻張開的手掌,所有的空氣都在,那麼你是主人;帶著一個握緊的拳頭,你是一個丟失者:你丟失了每一樣東西,你的手中一點空氣也沒有。 越是握緊拳頭,空氣在那兒的可能性就越少。但是頭腦就是這樣運作的,這就是頭腦的荒謬。如果你感到空氣不在那兒,你就越握緊拳頭。邏輯說:"握得緊一點,你漏掉了所有的空氣。你漏掉它是因為你沒有握緊你的拳頭。你沒有真正盡你所能地握緊你的拳頭,某個地方你錯了。你的拳頭握錯了,所以空氣都跑走了。所以握緊一點,再握緊一點。"但是就在那個握緊之中,你失去了空氣,它就是這樣發生的。

如果我愛上了某個人,我就變得很想去佔有,我就開始去圍住它。我越是去圍住,愛就越是會失去。頭腦會說:"安排得更靠近一些"。於是去做更多的安排,但是某個地方會有一個漏洞,那就是為什麼愛會失去。我越是圍住,我就越是失去。只有一隻打開的手掌才能擁有愛,只有一個不封閉的頭腦才能讓愛變成一朵盛開的花朵。這種情形發生在每一件事情上。 如果你愛生命太多,你會變得封閉,你會變得像一個死人一樣,即使當你還活著。所以,一個對生命充滿渴望的人是一個死人,他已經死了,只是一具屍體。他越是感到只是一具屍體,他就越是渴望成為活的,但是他不懂得辯證法。那個渴望是有毒的。一個對生命沒有一點渴望的人——像佛陀一樣對生命沒有慾望的人——活得很熱烈,他完美地、全然地開花。

佛陀死的那一天有人對他說:"現在你即將過世,我們會非常想念你,年年月月,世世代代地想念你。" 佛陀說:"但是,很久以前我就死了,40多年來我沒有覺得我是活著的,我知道的那天、成道的那天我就死了。" 但是他是多麼活生生!而只有當他"死"了以後他才真的是活生生的。他達到內在開悟的那一天,他在外在就死了,但是從此以後,他變得非常活生生。從此以後他是那麼放鬆,那麼自然,從此以後他沒有了恐懼——沒有了死亡的恐懼。 死亡的恐懼是唯一的恐懼,它可能會變出很多形式,但這是基本的恐懼。一旦你準備好了,一旦你死了,你就沒有了恐懼。而只有在一種沒有恐懼的存在中,生命才能達成它完全的開花。

即使這樣,死亡也會來,佛陀也會死。但是死亡只發生在我們身上,而不是他身上,因為一個穿過了死亡之門的人有一個永恆的綿延,一個沒有時間性的綿延。 所以,根本不要去關心生命,甚至是你自己的生命。如果你對生命不感興趣,那麼你甚至無法欲求死亡,因為欲求就是生命。如果你對死亡有興趣、有欲求、那麼你會再次欲求生命,因為你不能真正地欲求死亡。欲求死亡是不可能的。 你怎麼能欲求死亡呢?欲求本身意味著生命。 所以,當我說"不要對生命太感興趣",我並不指"要對死亡有興趣",而是讓你覺知到死亡這個事實。但是你無法欲求它,它真的不是一個欲求。 當我在談到一隻張開的手掌時,它是容易理解的:你不得不握緊拳頭,但你不必去打開它。張開根本不是一個努力,你只要沒有握緊它,它就是張開的。張開不是一個努力,它不是一件你必須去做的積極的事,事實上,如果你作一個努力去打開你的拳頭,那將只是一個相反的握緊。它或許看上去像一個打開,但它完全是一個相反的握緊。

真正的打開只是意味著沒有握緊——完全沒有握緊,它是一個消極的現象。如果你不握緊你的拳頭,那麼拳頭就會鬆開。現在,即使它是握著的,它也是鬆開的,內在的握緊已經去除了,所以即使現在它是握著的——半握著或者不管怎麼樣——它還是鬆開的,因為那個內在的握緊已經不在了。 同樣的,一個沒有欲求的生命也不是在欲求它的相反的東西。無慾不是欲求的對立面。如果它是對立面,那麼你已經又在開始欲求了。更進一步地說,無欲只是欲求的不在。 你必須體會這個區別。當我們用語詞說"無欲"時,它就變成欲求的對立面。但是無慾不是欲求的相反。它只是欲求的不在,而不是相反。如果你使它成了對立面,你就又開始了欲求——你在欲求無欲,當這種事發生,你就回到了同一個圈子。 但是這就是所發生的事情。一個對生命變得灰心喪氣的人開始欲求死亡。它又變成了一個欲求。他不是在欲求死亡,他是在欲求他的生命之外的某種東西。所以即使是一個對生命充滿渴望的人也能自殺,但是這個自殺不是無欲,它真的只是在欲求另外的東西。這是非常有趣的一點,是追尋的許多終極之點中的一點。如果你轉向相反的事情,那麼你又在輪迴中,又在惡性循環中了,你將永遠無法擺脫出來。但是這種事一直在發生。 一個人放棄生命走進森林,或者去尋求那神聖的,或者去尋求解脫,或者別的什麼,但是現在,欲求又在了。他只是改變了欲求的對象,而不是欲求本身。現在,對像不是財富,而變成了上帝;對像不是這個世界,而變成了那個世界,但是對像還在,欲求還是同樣的,渴望還是同樣的——緊張和痛苦還會是同樣的。有了一個新的對象,整個過程會完全再一次重複。你可以一世又一世地不斷改變你欲求的對象,但是你將一直是一樣的,因為那個欲求是一樣的。 所以,當我說"無欲",我的意思是欲求的不在:不是對象的無效,而是欲求本身的無效。它並不是意識到這個世界是無意義的,因為這樣一來你會欲求另一個世界;它並不是說生命是沒有用的,所以現在你必須去欲求死亡、寂滅、停止和涅槃。不,我的意思是欲求本身的無效。這個欲求消失了。不是對像被替換了、代替了,而是欲求變得不在了。就是這個不在會變成永恆的生命。 它不是因為你的慾求而發生,它是無欲的自然結果,它不是一個因果關係中的結果。它會發生,但是你不能把這個發生變成你的慾求。如果你這樣做,你就會錯過。 當手是張開的,當拳頭是鬆開的,所有的空氣都在那兒,你就是它們的主人。但是如果你想為了成為空氣的主人而打開你的拳頭,你將不能打開它,因為就內在的意義來講,這個努力就將是一個握緊。這個對空氣的把握真的並不是你努力的一種結果,而恰恰是沒有努力時的一個自然的發生。 如果我只是試著不去佔有你而使愛能夠開花,這個"試著不去佔有"將會成為一個努力,一個努力只能是佔有,即使是不佔有,它也將是一個佔有,我會經常覺知到我沒有佔有你,本質上,我是在說:"愛我更多一點,因為我沒有試著佔有你。"而後,我也奇怪為什麼愛沒有來。 有個人在這裡,在至少10年內,他對靜心做了一切努力,但是什麼也沒有達到。我告訴他:"你已經做了足夠的努力——很虔誠,很認真,現在,不要再做任何努力,只是坐著,不要有任何努力。" 於是他問我:"用這個方法,用沒有努力,我能達到靜心嗎?" 我告訴他:"如果你還在要求那個結果,那麼,一個非常微妙的努力還將持續地在那裡,你將不會是僅僅坐著,如果還有慾望,你將不可能只是坐著,那個運動會繼續下去,你可能坐得像一塊石頭,或者像一個佛,但是石頭的里面仍然在運動,欲求就是運動。" 如果還有一個欲求,你不可能保持只是坐著。它或許看起來好像你是坐著,每個人都可能會說你只是坐著,但是你不可能是只是坐著,只有當欲求不在的時候你才能只是坐著。 "只是坐著"不是一個新的慾求,它只是一個欲求的不在,所有的慾求都變成沒有用的了。 因為對象,你對生命並不感到灰心喪氣。宗教的人一直在告訴別人:在女人裡面沒有什麼,在這個世界裡面沒有什麼,在性裡面沒有什麼,在權力裡面沒有什麼。但是這些都是對象,他們一直在說在這些對象裡面沒有什麼,他們沒有說在欲求裡面沒有什麼。 你能改變對象,或者你能創造欲求的新的對象,甚至永恆的生命也能成為一個對象,又一次,循環開始了。這就是欲求的情形。你欲求每一樣東西,你欲求得太多了。 如果你能感覺到這個欲求的事實——這種欲求是無用的,沒有意義的,那麼你將不會去創造另一個對象來欲求。於是,欲求停止了。變得對它有覺知,那麼它就停止了。於是會有一個不在,而這個不在是寧靜的,因為那兒沒有欲求。 帶著欲求,你就無法是寧靜的,欲求是真正的噪音。即使你沒有思緒——如果你有一個能控制的頭腦而你能停止思想,一個更深的慾求還會繼續,因為你停止這個思想只是為了達成某個東西。一個微妙精細的嗓音還在那兒。在內部的某一個地方,有某個人會看並且會問:所欲求的東西是不是已經達成了? "思想已經停止了,神聖的達成在哪裡?上帝在哪裡?開悟在哪裡?"但是如果你對欲求本身能變得覺知,那麼它就會變得沒用了。 頭腦的整個詭計就是:你總是覺知到某些對像變得沒有用了,於是你就改變對象,在這對象的改變之中,欲求繼續抓住你的意識。它總是這樣發生的:當這幢房子變得沒有用了,那麼另外一幢房子就變得很有吸引力;當這個男人變得沒有吸引力,令人討厭,那麼另外一個男人很有吸引力。這種情形一直繼續著。一旦你覺知到你所欲求的東西沒有用了,頭腦就會繼續找到另外一些對象。 當事情這樣發生時,那個空隙就丟失了。當某個東西變得沒有用了、無效了、沒有吸引力了,停留在那個空隙,要去覺知:是對像變得沒有用了還是欲求本身變得沒有用了。如果你能感覺到欲求的完全無用,突然之間你裡面的某個東西掉落下來了,突然之間你就超越到意識的一個新水平。這是一個無、一個不在、一個否定性,沒有新的循環會開始。 在這個片刻,你就擺脫了輪迴之輪,塵世。但是你不能把擺脫輪迴變成你欲求的一個對象。你感覺到它們的區別了嗎?你不能把無欲變成一個對象。 佛陀對成道的慾求不是一個欲求嗎?是的,它是一個欲求,佛陀有這個欲求。當佛陀說"我將不離開這個地方,我將不離開,除非我成道",它是一個欲求。帶著這個欲求,一個惡性循環開始了,即使對佛陀,它也開始。 佛陀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不能成道就是因為這個欲求。為了它,他不停地尋找了6年,他做了每一件可能做的、每一件能夠做的事。他做了每一件事,但是他甚至沒能靠近一寸,他還是老樣子,甚至很沮喪。他為了成道已經離開了世界,放棄了每一件事物,但是什麼也沒有因此而發生。連續6年,每一種努力都做過了,但是什麼也沒有因此而發生。 於是有一天,他在菩提伽耶①附近的尼連禪河裡洗澡,由於長期的節食,他變得非常虛弱,以至於他無法走出這條河,他只好停留在一棵樹的樹根旁邊。他太虛弱了,以至於他無法走出這條河。他想,如果他變得那麼虛弱以至於無法渡過一條小河,那麼他怎麼能渡過那更大的存在的海洋呢?所以就在那個特別的日子,即使是那個想成道的慾求也變得沒用了。他說:"夠了!" ①菩提伽耶:印度比哈爾邦格雅縣村莊,傍恒河支流尼連禪河(即今帕爾古河),為印度教著名聖城。 ——譯註 他走出水里,坐在一棵樹、菩提樹下。在那個特別的夜晚,那個想成道的慾求變得沒用了。他欲求世界,卻發現它只是一個夢,而且不僅是一個夢,簡直是一個惡夢。連續的6年裡,他欲求成道,而那也被證明只是一個夢。而且不僅是一個夢,它被證明是一個更糟糕的惡夢。 他完全失望了,沒有什麼東西可以欲求了。他對世界知道得很清楚——他對它知道得非常清楚,所以他不可能返回到世界,對他來說,那兒沒有什麼東西,他也知道所謂的宗教,他已經做過當時印度所有著名的宗教的努力,而什麼東西也沒有發生。現在,沒有其它東西可以試了,動機也沒有了,所以,他只是坐在地上,靠近那棵菩提樹,整個晚上他都在那兒,不帶有任何的慾求。沒有東西可以欲求了,欲求本身變得沒有用了。 早晨,當他醒來,最後一顆星星正在消失,他看著那顆星星,生平第一次,他的眼睛不帶有任何一點迷霧;因為他不再帶有任何欲求了。那顆最後的星星正在消失,當星星消失,他內在的某種東西——自我,也隨之消失,因為沒有欲求,自我就無法存在。於是,他成道了。 這個成道是在沒有欲求的那個片刻來臨的。它被6年的慾求阻隔了。真的,只有當你不再在那個循環裡,這個現象才會發生。所以即使是佛陀,也因為欲求成道而無謂地漂泊了6年。這個轉變的時刻——這個跳出循環,跳出生命的輪迴——只有在沒有欲求時才會來臨,才會發生。佛陀說:"當沒有了想達成的頭腦,我達成了它;當沒有了尋找,我發現了它;只有當沒有努力時,它才會發生。" 這也變成一個非常難以理解的事情,因為用頭腦,我們無法理解任何不努力的東西。頭腦意味著努力。頭腦能夠處理、調動任何能"做"的事情,但是頭腦甚至無法設想那些"發生"的,無法做的事。頭腦的本領就是去做某些事,它是一個做的工具。頭腦的那個本領就是去達成某些東西、去滿足某些慾望。 就像用眼睛不可能聽或者用手不可能看一樣,用頭腦也不可能去設想和感覺那些你什麼也沒做時所發生的事情。頭腦不記得有這麼一件事,它只知道那些能做的和不能做的事情,它只知道那些成功的和失敗的事情。但是它不知道那些當什麼也沒做時所發生的事情。所以,怎麼辦? 以一個欲求開始。那個欲求是不會引導你到達發生的那一點的,但是那個欲求能夠引導你到達那個欲求的無用之點。一個人不得不以欲求開始,以沒有欲求作為開始是不可能的。如果你能以沒有欲求開始,那麼就在這個片刻,那個發生就會發生,那麼,不需要技巧和方法。如果你能以沒有欲求開始,就在這個片刻它會發生。但是那是不可能的。 你不可能以沒有欲求開始。頭腦會使這個無欲仍然變成一個欲求的對象。頭腦會說:"好!我將試著不去欲求。"它會說:"真的,它看起來很迷人,我會試著做一些事情,好讓這個沒有欲求能夠發生。"但是頭腦一定有一些欲求。它只能以欲求為開始,但它或許不以欲求為結束。 一個人不得不以欲求某種東西開始,而這個東西是無法通過欲求而達到的。但是如果你能覺知到這個事實,即:你在欲求那無法欲求的東西,這將有幫助。對事實的這種覺知會有幫助。現在,任何時刻,你都能跳躍。當你跳躍,那時候將沒有欲求。 你已經欲求過世界,現在,欲求那神聖的。一個人不得不是這樣開始的。那個開始是錯誤的,但是你不得不以那種方式開始,因為這是頭腦的固有的過程。這是改變它的唯一的方式。 譬如,我告訴你,你不可能穿過牆而到外面,你不得不穿過門。當我說穿過門,"門"只是意味著沒有牆的地方。所以當我說你不得不穿過"沒有牆"而到外面,這就是因為你無法穿過牆。牆不可能是門,如果你試著去穿過牆,你將會受挫。 但是你不知道像門一樣的任何東西。你從來沒有到過外面,所以你怎麼樣才能知道那兒有一道門呢?你一直在這個房間裡——頭腦的房間、欲求的房間,你一直在這個房間裡,所以你只知道這個牆,你不知道門。即使門在那兒,它對你來說也是牆的一個部分,它對你是一道牆。除非你打開它,否則你無法知道它是一道門。 所以我對你說:"你無法穿過牆而到外面,你對牆不能做任何事情,它不會引導你到外面,你需要一道門。"但是你並不知道有關門的事情,你只知道牆。即使是門,在你看來也是牆的一部分。那麼,該怎麼辦? 我說:"從任何一個地方試起,但是要開始。"你將會受挫,你將會繞著整個房間,試過每一個角落,每一個地方。你將會受挫,因為牆不可能打開,但是門在某個地方,你可能在無意中碰到它。這是唯一的辦法:從牆開始,因為那是唯一可能的開始。從牆開始,你會在無意中碰到門。有一道門,門不是一道牆,這是一個事實,你不可能穿過牆,你只能穿過門。這個事實會使摸索變得容易忍受一些。實際上,每當你在牆那兒受挫,那麼門就變得更有可能,這樣,你的追尋變得更深。 頭腦是欲求。沒有欲求,頭腦無法幹任何事情,你不可能通過欲求而超越頭腦。所以,即使是到時候被發現沒有欲求,頭腦還是不得不去欲求。從牆開始。知道欲求,你會在偶然之間碰到門。即使佛陀也從一個欲求開始的,但是沒有人告訴他,他不知道那個事實:只有當沒有欲求時,門才會開。 據我的了解,與欲求的搏鬥是一種病,放棄搏鬥就是自由。那才是真正的死亡:當你只是放棄。如果你能只是躺下來,沒有掙扎著要去活,沒有一點掙扎的痕跡,那個死亡就能變成一個成道。如果你只是躺下來並且接受,不帶有內在的運動,不帶有欲求,不想去找到幫助,不想去尋找道路,如果你只是躺下來並且接受,那個接受將會成為一件偉大的事情。 這並不那麼容易。即使你躺著,掙扎還在那裡。你或許會精疲力盡,那是另外一回事。那不是接受,那不是準備好了,在頭腦中的某個地方,你還在掙扎。但是真的,躺下來,不帶有掙扎地去死會使死亡變成狂喜。死亡變成了三摩地①,死亡變成了成道。那個時候你會說:"當然!" ①三摩地:梵語,意即完全的自我集中。在印度教和佛教哲學中,指一個人尚受肉體束縛時所能達到的最高的精神集中狀態。 ——譯註 你可能沒有要走出這個房間的願望。走出去的願望只能來自於兩種方式。第一個是:因某種方式,你對外面的東西已經有了一個瞥見,或者從牆上的一個洞,或者從窗口,或者,不論怎樣,因某種神秘的方式,在某個片刻,門被打開了,你有了一個瞥見。這個會發生而且一直在發生:在某個神秘的時刻,門只為一個片刻而打開了,就像燈光閃了一下,然後它又關上了。你品嚐到了外面的某些東西,現在,願望來了。 願望來了:你在黑暗中,突然有一道光閃了一下。在一個片刻裡,在這個單一的、同時的片刻裡,每一件東西都變得很清楚,黑暗不存在了。然後,又是黑暗,每一件東西都不見了,但是現在你不可能再是同樣的了,這成了你的經歷的一部分。 在某些寧靜的時刻,在某些愛的時刻,在某些痛苦的時刻,在某些突發的偶然事件的時刻,門會突然打開,而你會有一個品嚐。這些事情是無法被安排的,它們是偶然事件,它們"不能"被安排。當某人在愛之中,門會打開一個片刻,這個打開真的是一個發生。在深深的愛之中,你的慾求以某種方式停止了。這個片刻就足夠了,那兒沒有對未來的慾求。如果我愛上某個人,於是在那個愛的片刻,頭腦沒有了。這個片刻就是永恆。對於我,現在,在這個片刻,那裡沒有未來——我對未來根本不關心,那裡也沒有過去——我對它不在意。在這個存在的片刻,整個思想過程都停止了。每一件事情都停止了,突然,在這個無欲的片刻,一道門打開了。 所以,愛有許多對神聖的瞥見,如果你真正在戀愛,即使只有一個片刻,於是你就無法在"這個房間裡"再多待一會兒了。那時候,你已經嚐到了某種屬於超越的東西。 但是再一次,頭腦開始玩詭計,它會說:"這個片刻的發生是因為我愛的這個人,我一定要永遠佔有這個人,否則這樣的事情再也不會發生了。"而你越是佔有,你就越變得關心未來,於是這樣的片刻再也不會來了。即使是和這同一個人在一起,它還是不會再來了,因為帶著期待,頭腦會再度變得緊張。當沒有期待,這個片刻才會發生。於是愛人之間相互指責不斷:"你不如以前那麼愛我了",因為那個片刻沒有發生。 這種片刻,這種瞥見,並不在任何人的手中,愛人對它無法做任何事情。無論他試著做什麼,都將是對整個事情的一個破壞。他不能做,因為它根本不是他所能做的事情,它只是一個自然發生的現象,它發生了,門打開了。 它能以很多方式發生,某個你愛的人死了,那個死亡就像一把匕首刺進了你的頭腦。過去與未來被分開了:死亡變成了一把匕首一樣在你裡面。在你的深深的痛苦中,整個的過去都被切斷了,那兒沒有未來,每一件事情都停止了。你可能得到一點那神聖的、那"外面的"品嚐,但是之後,你的頭腦又開始玩把戲了。它開始哭泣,它開始做某些事情,它開始想:"我感到痛苦,因為某個人死了。"它變得去注意別的人。 但是,如果在死亡的片刻,你能只是停留在這個片刻,那麼,它有時候會發生,那麼你能瞥見某些超越的東西。在某些意外事件中,它可能發生。在一個車禍中,它可能發生突然之間,事物停止,時間停止,你無法欲求,因為沒有時間和空間讓你欲求。你的車子正從一個高處往下掉,當它往下掉的時候,你無法記得過去,你也無法欲求未來,那個片刻成了全部,在這樣的片刻,它能夠發生。 所以,有兩種方式,透過它們,想要超越的慾求被製造出來了。第一種是因某種方式你對那超越有了一個品嚐,但是這無法被設計;有就有,沒有就沒有。但是,一旦你有了這個品嚐,你就開始去欲求它。這個欲求可能會變成一個障礙——它"變成"了一個障礙,但是事情就是這樣開始的,首先你必須去欲求那無欲。 或者它以另一種方式發生,另一種方式是:你對那超越的並沒有品嚐,沒有!你對那超越的一點也不知道,但是這間房間已經變成了一個苦難,你再也無法忍受它了。你根本不知道那超越的,但是無論它可能是什麼,你都願意去選擇它,儘管它是未知的,因為這個房間,已經變成了一個不幸、一個地獄。你不知道什麼是超越的——那兒是否有什麼東西,那超越的是否存在,但是你再也無法留在這個房間裡了,這個房間已經變成了一個受難,一個地獄。於是你嘗試,於是你開始欲求那未知的,那超越的,於是又有了欲求:逃離這裡的慾求。為了那無法欲求的東西,為了達到那無法通過欲求來達到的東西,你不得不從一個欲求開始。 要一直記住這個事實:繼續做你正在做的任何東西,但是要經常記住,單單靠做,它是無法被達成的。有很多方法可以幫助你去做。其中一個就是去記住:你無法得到它,只有上帝能夠把它給你。這完全是一個使你覺知到你的努力是無意義的,只有恩典會做成它的方法。它只是以一種更加隱喻的方式,一種更容易被理解的語言來說同樣的一件事:你無法做任何事。 但是那並不意味著你不做任何事。你應該做每一件事。但是記住,只靠你的做,它不會發生。某些東西,某些未知的東西會發生在你身上,恩典會降臨在你身上。你的努力會使你對恩典更具有接受性,如此而已。但是,恩典降臨於你,並不是你努力的直接結果。 宗教性的人就是一直以這樣的方式來試著表達這個同樣的現象。一個佛,或者是具有佛陀一樣的頭腦的一類人會表達得更加科學一點。佛陀不會用"恩典"這個詞。因為如果他說了,你會盼望恩典,欲求恩典。一個人欲求恩典,他甚至會去寺廟哭泣著要求神聖的恩典,所以佛陀會說:"那沒有用。沒有像恩典那樣的東西,當你的頭腦在一個無欲的狀態時,它會發生。" 所以,這要看情況而定,看情況而定!它或許對某個人是有意義的,只要他明白恩典是無法被要求的,無法被請求的,無法被索求的,無法被說服的——因為如果你能夠說服,那麼它就不是恩典,它就變成是你的努力的一部分。對恩典,什麼也不能做,你只能去等待。如果你能明白恩典只有在等待中來,而你不必去做任何事,那麼,繼續去做任何事和每一件事,你知道得很清楚,靠你的做,什麼也不會發生——它只會在一個無為的片刻裡發生。這種時候,恩典這個概念能夠有幫助,但是當你開始去要求恩典,去為恩典而祈禱時,它根本不會發生。那個時候,最好是記住:我們是在一個惡性循環中,必須從某個地方把它打破。 從欲求開始,從做開始。一直要記住這個真相:它無法被做。但是,繼續做。 舉一個例子。你沒有睡意,怎麼辦?睡意就是不來。真正地,你無法做任何事,因為這個做會成為一個打擾。如果你做了某件事,那麼,正是由於做,睡意不會來。睡意需要一個無為的頭腦,只有當你沒有做任何事的時候,它才會降臨到你身上。但是對一個失眠的人說,不要做任何事,睡意會來的,那麼,他這樣躺在床上會變成一個緊張,"不要做任何事"會變成一個做。告訴他"放鬆,睡意會來的",他會試著去放鬆,但是這會變成一個努力,而有了努力,就沒有放鬆。那麼,怎麼辦? 我用另外的方法,我告訴他去做每一件他能夠做的又會帶來睡意的事。 "做任何你想做的事,跳躍,奔跑,任何你喜歡的,做每一件你能做的事。"我告訴他,靠你的做,它不會來,但是要去做! 這個做很快就會變成沒有用的。他奔跑,他繼續做許多機械的練習,他解答謎題,他重複念咒語,他繼續做。而我說:"全心全意地做它。"我知道得很清楚,靠他的做,那個發生不會來,但是那樣一來,做將會變得精疲力盡,他會感到那簡直毫無意義。在那個時刻,當做變成沒有用的時候,突然之間,他會很困。這個睡意根本不是因為他的做而來,但是做會以某種方式幫助它,因為它使他覺知到它是沒有用的。 所以,繼續欲求,為那超越做一些事情,但是要記住,通過你的做,它不會來。但是不要停止這些努力,因為你的努力會以某種方式幫助你,它們會使你對欲求這個事實感到非常失望,這樣一來,突然之間,你會坐下來,你會只是坐著,沒有做,而事情就發生了!那會有一個跳躍,一個爆發。 所以我非常矛盾地做某些事:我知道不用技巧它就可能,但是我還是繼續設計技巧;我知道你無法做任何事,而我還是堅持要你"做一些事"! 你理解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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