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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六卷論有關美德的品質第一篇

道德情操論 亚当·斯密 5012 2018-03-20
第六卷論有關美德的品質(本卷有三篇) 引言當我們考慮任何個人的品質時,我們當然要從兩個不同的角度來考察它:第一,它對那個人自己的幸福所能產生的影響;第二,它對其他人的幸福所能產生的影響。 第一篇論個人的品質,就它對自己幸福的影響而言;或論謹慎身體的保養和健康狀況似乎是造物主首先勸每一個人關心的對象。飢餓和口渴時的慾望,快樂和痛苦、熱和冷等等令人愉快或不快的感覺,可能被認為是造物主本身給予他的親口訓誡,它指導他為了上述目的應當選擇什麼和迴避什麼。 一個人最初得到的訓誡,來自在童年時代負責照管他的那些人。這種訓誡大部分傾向於與上述相同的目的。它們的主要目的,是教會他如何避免傷害身體。 在他長大成人後,他很快就知道,為了滿足那些天生的慾望,為了得到快樂和避免痛苦,為了獲得令人愉快的和避免令人不快的冷熱溫度,某些小心和預見作為達到這些目的的手段有其必要。保持和增進他的物質財富的藝術,就存在於小心和預見的合宜的傾向之中。

雖然對我們來說,物質財富的用處首先是提供肉體所需的各種必需品和便利,但如果我們未覺察到同等地位者對我們的尊重,我們在社會上的名譽和地位在很大程度上取決於我們所擁有的或者人們猜想我們擁有的物質財富,那麼我們在這個世界上就活不長久。把自己變成這種尊重的合宜對象的願望,應當在同自己地位相等的人中間得到和實際獲得這種名譽和地位的願望,或許是我們所有的願望中最強烈的;因而我們急於獲得財富的心情,在很大程度上是由這種比提供肉體上所需的各種必需品和便利——這些往往是很容易提供的——的願望更強烈的慾望引起和激發出來的。 我們在同自己的地位相等的人間的地位和名譽,也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自己的品質和行為,或許它們是一個善良的人想完全信賴的;或者,依這些品質和行為在同自己相處的人們中自然地激發出來的信任、尊敬和好意而定。

個人的身體狀況、財富、地位和名譽,被認為是他此生舒適和幸福所依賴的主要對象,對它們的關心,被看成是通常稱為謹慎的那種美德的合宜職責。 我曾經說過,當我們從較好的處境落到一個較差的處境時,我們所感受到的痛苦,甚於從差的處境上升到一個較好的處境時所享受到的快樂。因此,安全是謹慎這個美德的首要和主要的對象。把自己的健康、財產、地位或名譽孤注一擲地押出去,是人們不樂意做的事情。人們寧可小心謹慎而不願進取,更多地掛念的是如何保持自己已經擁有的有利條件,而不是進一步激勵自己去獲得更多的有利條件。我們所依靠的增進自己財富的主要方法是那些不致遭受損失或危險的方法:在自己的行業或職業中的真才實學,在日常工作中的刻苦和勤勉,以及在所有的花費中的節約,甚至某種程度的吝嗇。

謹慎的人總是認真地學習以了解他表示要了解的一切東西,並不僅僅是為了使他人相信自己了解那些東西;雖然他的天資不可能總是很高,但是,他所掌握的總是完美的真才實學。他既不會竭力用一個狡猾的騙子所用的奸計來欺騙你, 不會用一個自大的炫耀學問的人所用的傲慢氣派來欺騙你,也不會用一個淺薄而又厚顏無恥的冒牌學者所用的過分自信的斷言來欺騙你。他甚至並不誇示自己已真正掌握的才能。他的談吐純樸而又謙虛,而且,他討厭其他人常常用來騙取公眾對其註意和信任的一切胡吹亂扯的伎倆。為了在自己的職業中獲得信譽,他自然傾向於在很大程度上依賴自己真實的知識和本領;並且,他總是不想謀求那些小團體和派係對他的支持,在較高級的藝術和科學領域,這些人時時把自己標榜為至高無上的良好品質的裁判者;他們以此為業,彼此稱頌天才和美德,而指責能夠同他們競爭的任何東西。如果這個謹慎的人曾經同任何這樣的團體有聯繫, 那也只是出於自衛的需要,不是為了欺騙公眾,而是為了利用那個團體或其它一些同類團體的各種不利於他的喧囂責難,秘密傳聞或陰謀詭計,來使公眾避免上當。

謹慎的人總是真誠的,並且一想到隨虛妄的露餡而至的自己所蒙受的恥辱, 就感到恐怖。可是,雖然他總是真誠的,但並不總是直言不諱;雖然他只說實話, 從不講假話,但他並不總是認為自己有義務在不正當的要求下也去吐露全部真情。因為他的行動小心謹慎,所以他講話有所保留;從不魯莽地或不必要地強行發表自己對他事或他人的看法。 謹慎的人,雖然並不總是以最敏銳的感受能力著稱,但總是非常會交朋友。 然而,他的友情並不熾熱和強烈,而常常是短暫的慈愛,這對於大度的年青人和無人生閱歷的人來說,顯得很投合。對少數幾個經過多次考驗和精選的伙伴來說, 它是一種冷靜而又牢固和真誠的友愛;在對他們的選擇中,他並不被對他們傑出才能的輕率讚揚所左右,而是為自己對他們的謙虛、謹慎和高尚行為的審慎的尊重所支配。他雖然很會交友,但並不經常喜歡一般的交際。他很少常在,更多是罕見地在那些好宴飲的社交團體中露面,這些社交團體是以歡樂和愉快的言談出名的。他們的生活方式可能會過多地妨害他那節制的習慣,可能會中斷他那堅持不懈的勤勞努力,或者打斷他嚴格實行的節約。

雖然他的談吐並不總是非常活潑或有趣,但總是絲毫不令人討厭。他憎惡犯有無禮或粗魯之罪的想法。他從來不傲慢地採取超出別人的姿態;並且,在所有普通的場合,他寧願把自己置於同他地位相等的人們之下而不願置於他們之上。 他在行動上和談話中都是一個恪守禮儀的人,並以近乎篤信的嚴謹態度去尊重所有那些已經確立的社交禮節和禮儀。並且,在這方面,他同那些具有更突出的才能和美德的人——這些人在各個時代,從蘇格拉底和亞里斯提卜時代到斯威夫特博士和伏爾泰時代,以及從腓力二世和亞歷山大大帝時代到莫斯科維的沙皇彼得大帝時代,用最不合宜的手段甚至是對關於生活和言談的一切通常禮儀的粗野的輕視,來過於突出地表現自己;並且,他們因此為那些願意仿效他們的人樹立了一個最壞的榜樣,後者過分地滿足於模仿這些人身上的錯誤行為,甚至不想得到這些人身上的一些優點——相比,他樹立了一個更好的榜樣。

謹慎的人身上的那種堅持不懈的勤勞和儉樸,那種為了將來更遙遠但是更為持久的舒適和享受而堅決犧牲眼前的舒適和享受的精神,總是因為公正的旁觀者和這個公正的旁觀者的代表、即內心的那個人的充分贊同,而得到支持和報答。 這個公正的旁觀者,既不會因為看到自己觀察其行動的人們的當前的勞累而感到筋疲力盡,也不會因為看到他們對當前一些慾望的纏繞不休的呼喊而受到誘惑。 對他來說,他們現在的處境,和他們將來可能會有的處境是近乎一樣的:他幾乎以同樣的距離來看待這兩種處境,以幾乎相同的方式受到它們的影響。然而,他知道,對那些當事人來說,它們絕不是相同的,兩者必然以截然不同的方式影響他們。因此,他不能不贊同、甚至稱讚這種自我控制的合宜運用,這種自我控制能使他們像他們現今和未來的處境以與影響這個旁觀者的方式幾乎相同的方式影響他們一樣去行動。

按照自己的收入來安排生活的人對自己的處境自然是滿意的,這種處境,通過連續不斷的、雖然是小額的積蓄,會一天比一天好起來。他可以逐步地放鬆節約措施和放寬應用之物的簡樸程度。他對這種逐步增加的舒適和享受加倍地感到滿意,因為過去他感受過伴隨著追求舒適和享受時的那種艱難困苦。他並不急於改變如此滿意的處境,也不去探求新的事業和冒險計劃,它們可能危害而不是進一步改善他如今享受著的有保證的安定生活。如果他從事任何新的項目或事業, 它們可能是經過充分的安排和準備的。他從來不會為貧困所逼而急於或被迫去從事這些項目和事業,而總是有時間和閒暇去清醒和冷靜地考慮它們可能帶來的後果是什麼。 謹慎的人不願意承擔任何不屬於自己職責範圍的責任。他不在與己無關的事務上奔忙;他不干預他人的事情;他不是一個亂提意見或亂作勸告的人,即在沒有人徵詢意見的情況下硬把自己的想法強加於人的人。他把自己的事務限制在自己的職責所容許的範圍,他並不愛好那種顯要地位,這種地位許多人想從對他人的事務管理似乎具有的某種影響中取得。他反對加入任何黨派之間的爭論,憎恨宗派集團,並不總是非常熱心地去傾聽甚至有關宏圖大略的陳說。在特殊的要求下,他也不拒絕為自己的國家做些事情,但他並不會玩弄陰謀以促使自己進入政界。並且,公共事務得到他人出色的管理,在同由他自己管理而遇到麻煩來承擔責任相比之下,他會感到更大的高興。他在心靈深處更喜歡的是有保證的安定生活中的那種沒有受到干擾的樂趣,不僅不喜歡所有成功的野心所具有的表面好看的光彩,而且不喜歡完成最偉大和最高尚的行動所帶來的真正和可靠的光榮。

總之,謹慎這種美德,在僅僅用來指導關心個人的健康、財富、地位和名聲時,雖然被視為最值得尊重、甚至在某種程度上是可愛的和受歡迎的一種品質, 但是,它從來不被認為是最令人喜愛或者最高貴的美德。它受到某種輕微的尊敬, 而似乎沒有資格得到任何非常熱烈的愛戴或讚美。 明智和審慎的行為,當它指向比關心個人的健康、財富、地位和名譽更為偉大和高尚的目標時,時常而又非常合宜地被稱做謹慎。我們談論一個偉大將軍的謹慎,一個偉大政治家的謹慎,一個上層議員的謹慎。在所有這些場合,謹慎都同許多更偉大和更顯著的美德,同英勇,同廣泛而又熱心的善行,同對於正義準則的神聖尊重結合在一起,而所有這些都是由恰如其分的自我控制所維持的。這種較高級的謹慎,如果推行到最完美的程度,必然意味著藝術、才幹以及在各種可能的環境和情況下最合宜的行為習慣或傾向。它必然意味著所有理智和美德的盡善盡美。這是最聰明的頭腦同最美好的心靈會二為一。這是最高的智慧和最好的美德兩者之間的結合。它非常接近於學院派和逍遙學派(Peripatetic)中哲人的品質,正像較低級的謹慎非常接近於伊壁鳩魯學派(Epi-curean)哲人的品質一樣。

單純的不謹慎,或只是缺少關心自己的能力,是寬宏大量和仁慈的人們憐憫的對象;對那些感情不那麼細膩的人來說,是輕視的對象,或者,在最壞的情形下,是蔑視的對象,卻決不會成為憎惡或憤恨的對象。但是,當它同其它一些壞品質結合在一起時,則會極大地加重伴隨著這些壞品質的臭名聲和不光彩。一個狡猾的無賴,他的機敏和靈巧雖然不可能使他避免強烈的猜疑,但卻使他免遭懲罰和特別偵查,在世上常常受到他決不應得到的縱容。一個笨拙和愚蠢的人,由於缺少這種機敏和靈巧,就被宣判有罪並遭到懲罰,這個人是萬人憎恨、輕視和嘲笑的對象。在重大的罪行時常免遭懲罰的國家裡,最兇暴的行為幾乎已為人們所司空見慣,並且不再在他們心中引起恐怖。而在切實施行正義的國家裡,這種恐怖人人都會感到。在上述兩種國家裡,對不義的看法是相同的,但對不謹慎卻常常有非常不同的看法。在後一種國家裡,最大的罪行顯然是最愚蠢的行為。在前一種國家裡,它們並不總是被看作愚蠢行為。在意大利,在16 世紀的大部分期間,暗殺、謀殺、甚至受託謀殺,在上層人士中似乎是司空見慣的。凱撒博爾吉亞邀請鄰國四個君主——他們都掌握著各小國的統治權,統率著自己國內小小的軍隊——來塞內加各利亞(Senigaglia)開一個友好的會議,當他們一到那裡,他就把他們統統殺死。這種不光彩的行動,雖然即使在那個罪惡的年代也一定不會得到贊成,但似乎只是使他的名譽受到輕微的影響,而並沒有促使這個殺人犯下台。他的下台發生在數年之後,出於與這個罪行全然無關的一些原因。馬基雅維利——甚至在他那個時代也的確不是一個最有道德的人——在這個罪行發生時,作為佛羅倫薩共和國的公使,正好常駐在凱撒博爾吉亞的宮廷。他對此事作了非常奇特的說明,並在說明中採用了不同於他的一切作品的洗練、優雅和質樸的語言。他非常冷漠地談論這件事;為凱撒博爾吉亞處理此事的本領感到高興;對受害者的被騙與軟弱不屑一顧;對他們不幸和過早的死亡不抱同情態度,並且對他們的謀害者的殘酷和虛偽不表示憤慨。對於偉大的征服者的殘暴和不義之舉,人們常常荒唐可笑地驚嘆與讚美;而小偷、強盜和殺人犯的殘暴和不義之舉,在一切場合,都為人們所輕視、憎恨甚至恐懼。雖然前者的危害和破壞性比後者大一百倍,但是,當他們得逞時,常常被認為是一種英勇、高尚的行為。

後者,作為愚蠢之舉,也作為最低層和最無地位的人犯下的罪行,總是遭到憎恨和嫌惡。至少,前者的不義肯定同後者一樣大;而愚蠢和不謹慎相差並不很遠。 一個邪惡和卑劣的智者從世人那裡得到的信任常常比他應該得到的多。一個邪惡和卑劣的愚者總是在所有的人中顯得最可恨,也最可鄙。因為謹慎同其它美德結合在一起構成了所有品質中最高尚的品質,不謹慎同其它壞品質結合在一起也構成了所有品質中最卑劣的品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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