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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四卷論效用對贊同情感的作用

道德情操論 亚当·斯密 11505 2018-03-20
第四卷論效用對贊同情感的作用(本卷只有一篇) 第一章論效用的表現賦予一切藝術品的美,兼論這種美所具有的廣泛影響效用是美的主要來源之一,這已為每個多少考慮過什麼東西構成美的本質的人所注意到。一座房子所具有的便利如同它合乎規格一樣給旁觀者帶來愉快;而在他看到相反的缺陷時,則像看到位置對稱的窗子具有不同的形狀,或者門不開在建築物的正中那樣頗感不快。任何設備或機器只要能產生預期的結果,都賦予總體一定的合宜感和美感,並使人們一想到它就感到愉快,這一切是如此清楚明白,以致沒有人會忽視它。近來,一個富有獨創性並受人歡迎的哲學家,也指出了效用使人感到愉快的原因。這位哲學家兼有極為深刻的思想和極強的表達能力,他具有不僅用非常清晰的語言而且用極為生動的口才來探討最深奧的課題的非凡而又巧妙的才能。按照他的說法,任何物體的效用,通過不斷給其主人帶來它所宜於增進的愉快或便利而使他感到高興。每當他看到它的時候,他就會沉浸於這種愉快之中;這一物體就以這樣的方式成為不斷給他帶來滿足和歡樂的源泉。旁觀者由於同情而理解那個主人的情感,並且必然用同樣愉快的眼光來觀察這一物體。如果我們參觀大人物的宏偉大廈,就會情不自禁地想像假如自己成為這種大廈的主人,並且擁有這麼多巧妙的、精心設計製造的設備而會得到的滿足。他還提出類似的理由來解釋,為什麼任何物體外觀上的不便利都會使其主人和旁觀者感到不快。

但是,任何藝術品所具有的這種適宜性,這種巧妙的設計,常常比人們指望它達到的目的更受重視;採取和變化方法來獲得便利或愉快,常常比便利或愉快本身更為人們所看重,似乎想辦法獲得便利或愉快的過程才是全部價值所在,據我所知,這還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然而,這種情況是經常出現的,可以在有關人類生活的成乾上萬個最不重要或最重要的例子中觀察到。 當一個人走進自己的房間並發現椅子都擺在房間的中間時,他會對僕人發怒,或許他寧可自己動手不厭其煩地把它們重新背牆擺放,而不願看到它們一直這樣亂七八糟地放著。這種新的佈置所具有的全部合宜性來自騰清和空出了房間的地面所造成的更大的便利。為了獲得這種便利,他甘願自己受累,而不願忍受由於缺乏這種便利而可能感到的各種苦惱;因為最舒服的是一屁股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這是他幹完活以後很可能做的。所以,他所需要的似乎不是這種便利, 而是帶來這種便利的家具的佈置。但是,正是這種便利最終推動他整理房間,並對此給予充分的合宜感和美感。

同樣,一隻每天慢兩分多鐘的表,會受到對錶很講究的人的輕視。他或許會以幾個畿尼的價格把它賣出去,而用五十個畿尼另買一隻表,它在兩個星期內慢不了一分鐘。然而,表的唯一效用是告訴我們現在是幾點鐘,以使我們不失約, 或者因為忘了那個約定的時刻而造成諸多不便。但是,我們並不常常看到這個如此講究這種機械的人比別人更加認真地嚴守時刻,也不常常看到他比別人更加急切地為了其它什麼理由而想精確地知道每天的時間。吸引他的,不是掌握時間, 而是有助於掌握時間的機械的完美性。 有多少人把錢花在毫無效用的小玩意上而毀掉自己呢?使這些小玩意的愛好者感到高興的不是那種效用,而是能增進這種效用的那個機械的精巧性。他們所有的口袋都塞滿小小的便利設備。他們設計出新的口袋(那是在他人的衣服上看不到的),以便攜帶更多的東西。他們帶著在重量上、有時在價值上不亞於常見的猶太人百寶箱中的大量小玩意散步。這種小玩意中有一些有時也許有點用處,但在任何時候都可以省掉,它們的全部效用當然不值得忍受負荷的辛勞。

因此,這也不僅僅同我們的行動受到這種本性影響的這些微不足道的物體有關;它往往是有關個人和社會生活中最嚴肅和最重要事務的隱秘動機。 那個上天在發怒時曾熱望加以懲罰的窮人的孩子,當他開始觀察自己時,他會羨慕富人的景況。他發現父親的小屋給他提供的便利太少了,因而幻想他能更舒適地住在一座宮殿裡。他對自己不得不徒步行走或忍受騎在馬背上的勞累感到不快。他看到富人們幾乎都坐在馬車裡,因而幻想自己也能坐在馬車裡舒適地旅行。他自然地感到自己懶惰,因而願意盡可能自食其力;並認為,有一大批扈從可以使他免去許多麻煩。他認為,如果自己獲得了這一切,就可以心滿意足地坐下來,陶醉在幸福和寧靜的處境之中。他沉浸在這幸福的遐想之海。在他的幻想之中浮現出某些更高階層的人的生活情景,為了擠進這些階層,他投身於對財富和顯貴地位的追逐之中。為了獲得這一切所帶來的便利,他在頭一年裡受盡委曲, 而且在潛心向上的第一個月內含辛茹苦,費盡心機,較之他在沒有財富和地位時的全部生涯中所能遭受的痛苦更有甚之。他學習在某些吃力的職位上乾得出色。

他勤奮好強,夜以繼日地埋頭苦幹,以獲得勝過其競爭者的才能。然後,他努力在公眾面前顯示出這種才能,以同樣的勤奮乞求每一個就業的機會。為了達到這一目的,他向所有的人獻殷勤;他為自己所痛恨的那些人效勞,並向那些他所輕視的人獻媚。他用自己的整個一生,來實行享受他也許永遠不能享受的某種不自然的、講究的寧靜生活的計劃,為此他犧牲了自己在任何時候都可以得到的真正安逸,而且,如果他在垂暮之年最終得到它,他就會發現,它們無論在哪方面都不比他業已放棄的那種微末的安定和滿足好多少。正是在這時候,他那有生之日已所剩無幾,他的身體已被勞苦和疾病拖垮,他的心靈因為成千次地回想到自己所受的傷害和挫折而充滿著羞辱和惱怒,他認為這些傷害和挫折來自自己敵人的不義行為,或者來自自己朋友的背信棄義和忘恩負義。最後他開始醒悟:財富和地位僅僅是毫無效用的小玩意,它們同玩物愛好者的百寶箱一樣不能用來實現我們的肉體舒適和心靈平靜;也同百寶箱一樣,給帶著它們的人帶來的麻煩少於它們所能向他提供的各種便利。在它們之間,除了前者所帶來的便利比後者稍微明顯之外,沒有什麼真正的不同。宮殿、花園、成套的裝飾用具、大人物的扈從, 也是物品,只不過其明顯的便利給每個人留下了深刻印象而已。它們不需要其主人向我們指出哪一方面構成它們的效用。我們很容易主動地理解它們的效用,並由於同情享受而稱讚它們所能向其主人提供的滿足。但是,一根牙籤,一支耳挖勺,一把指甲刀或其它類似的一些小玩意,它們的奇特性就不是這樣清楚。它們帶來的便利或許同樣大,但並不那麼引人注目。而且我們不會這樣快就理解擁有這些東西的人所感到的滿足。因此,它們不像豪富和顯貴地位那樣可以作為虛榮心所追求的合理對象;這樣就構成後者的唯一好處。它們更有效地滿足了對人類來說是很自然的獨特的愛好。對一個孤獨地居住在荒島上的人來說,是一座宮殿還是像通常裝在百寶箱裡的那種提供微小便利的工具,能夠對他的幸福和享受作出最大的貢獻,或許還是一個問題。如果這個人生活在社會中,確實無法作出比較,因為在這裡同在其它情況下一樣,我們始終注意的是旁觀者的情感而不是當事人的情感,而且我們始終考慮的是他的處境在別人的眼裡是個什麼樣子而不是在他自己的眼裡是個什麼樣子。然而,如果我們考察一下為什麼旁觀者懷著如此欽佩之情來另眼看待富人和顯貴的生活條件。我們就會發現,與其說是因為認為他們享受到了高人一等的安逸和愉快,不如說是因為他們擁有可用以獲得這種安逸和愉快的無數雅緻而奇巧的人造物。他甚至不認為他們真正比別人更為幸福; 但他認為他們擁有更多的獲得幸福的手段。引起旁觀者欽佩的,正是這些手段能精巧地達到預期的目的。但是,在年老多病、衰弱乏力之際,顯赫地位所帶來的那些空洞和無聊的快樂就會消失。對處於這種境況的人來說,事先允諾給予他這種空洞無聊的快樂,再也不能使他從事那些辛勞的追逐。他在內心深處詛咒野心, 徒然懷念年輕時的悠閒和懶散,懷念那一去不復返的各種享受,後悔自己曾經愚蠢地為了那些一旦獲得之後便不能給他帶來真正滿足的東西而犧牲了它們。如果權貴因頹喪或疾病而被廢黜,以這樣一副可憐的樣子出現在每個人的面前,他就會細心觀察自己的處境,並考慮什麼才是自己的幸福所真正需要的東西。那時, 權力和財富就像是為了產生肉體上微不足道的便利而設計出來的、由極為精細和靈敏的發條組成的龐大而又費力的機械,必須極其細微周到地保持它們的正常運轉,而且不管我們如何小心,它們隨時都會突然爆成碎片,並且使不幸的佔有者遭到嚴重打擊。它們是巨大的建築物,需要畢生的努力去建造,雖然它們可以使住在這座建築物中的人免除一些小小的不便利,可以保護他不受四季氣候中寒風暴雨的襲擊,但是,住在裡面的人時時刻刻面臨著它們突然倒塌把他們壓死的危險。它們可以遮擋夏天的陣雨,但是擋不住冬天的風暴,而且,常常使住在裡面的人同以前一樣、有時比以前更多地感到擔心、恐懼和憂傷,面臨疾病、危險和死亡。

雖然每個人在生病或情緒低落時所熟知的這種乖戾的哲理,就這樣全然貶低那些人類慾望所追求的偉大目標,但是,我們在健康和心情良好時,一直是從更令人愉快的角度來看待那些目標的。我們的想像,在痛苦和悲傷時似乎禁錮和束縛在自己的身體內部,在悠閒和舒暢時就擴展到自己周圍的一切事物身上。於是, 我們為宮中盛行的便利設施具有的美和顯貴的安排所深深吸引;欣羨所有的設施是如何被用來向其主人提供舒適,防止匱乏,滿足需要和在他們百無聊賴之際供他們消遣。如果我們考慮一下所有這些東西所能提供的實際滿足,僅憑這種滿足本身而脫離用來增進這種滿足的安排所具有的美感,它就總是會顯得可鄙和無聊。但是,我們很少用這種抽象的和哲學的眼光來看待它。在我們的想像中,我們會自然而然地把這種滿足與宇宙的秩序,與宇宙和諧而有規律的運動,與產生這種滿足的安排混淆在一起。如果用這樣複雜的觀點來考慮問題,財富和地位所帶來的愉快,就會使我們把它們想像成某種重要的、美麗的和高尚的東西,值得我們為獲得它們而傾注心力。

同時,天性很可能以這種方式來欺騙我們。正是這種矇騙不斷地喚起和保持人類勤勞的動機。正是這種矇騙,最初促使人類耕種土地,建造房屋,創立城市和國家,在所有的科學和藝術領域中有所發現、有所前進。這些科學和藝術,提高了人類的生活水平,使之更加豐富多彩;完全改變了世界面貌,使自然界的原始森林變成適宜於耕種的平原,把沉睡荒涼的海洋變成新的糧庫,變成通達大陸上各個國家的行車大道。土地因為人類的這些勞動而加倍地肥沃,維持著成千上萬人的生存。驕傲而冷酷的地主眺望自己的大片土地,卻並不想到自己同胞們的需要,而只想獨自消費從土地上得到的一切收穫物,是徒勞的。眼睛大於肚子, 這句樸實而又通俗的諺語,用到他身上最為合適。他的胃容量同無底的慾壑不相適應,而且容納的東西決不會超過一個最普通的農民的胃。他不得不把自己所消費不了的東西分給用最好的方法來烹製他自己享用的那點東西的那些人;分給建造他要在其中消費自己的那一小部分收成的宮殿的那些人;分給提供和整理顯貴所使用的各種不同的小玩意兒和小擺設的那些人;就這樣,所有這些人由於他生活奢華和具有怪癖而分得生活必需品,如果他們期待他的友善心和公平待人,是不可能得到這些東西的。在任何時候,土地產品供養的人數都接近於它所能供養的居民人數。富人只是從這大量的產品中選用了最貴重和最中意的東西。他們的消費量比窮人少;儘管他們的天性是自私的和貪婪的,雖然他們只圖自己方便, 雖然他們僱用千百人來為自己勞動的唯一目的是滿足自己無聊而又貪得無厭的慾望,但是他們還是同窮人一樣分享他們所作一切改良的成果。一隻看不見的手引導他們對生活必需品作出幾乎同土地在平均分配給全體居民的情況下所能作出的一樣的分配,從而不知不覺地增進了社會利益,並為不斷增多的人口提供生活資料。當神把土地分給少數地主時,他既沒有忘記也沒有遺棄那些在這種分配中似乎被忽略了的人。後者也享用著他們在全部土地產品中所佔有的份額。在構成人類生活的真正幸福之中,他們無論在哪方面都不比似乎大大超過他們的那些人遜色。在肉體的舒適和心靈的平靜上,所有不同階層的人幾乎處於同一水平, 一個在大路旁曬太陽的乞丐也享有國王們正在為之戰鬥的那種安全。

人類相同的本性,對秩序的相同熱愛,對條理美、藝術美和創造美的相同重視,常足以使人們喜歡那些有助於促進社會福利的製度。當愛國者為各種社會政治的改良而鞠躬盡瘁時,他的行動並不總是由對可以從中得到好處的那些人的幸福所懷有的單純的同情引起的。一個熱心公益的人讚助修公路,通常也不是出於對郵遞員和車夫的同情。當立法機關設立獎金和其它獎勵去促進麻或呢的生產時,它的行為很少出自對便宜或優質織物穿著者的單純的同情,更少出自對製造廠和商人的單純的同情。政策的完善,貿易和製造業的擴展,都是高尚和宏大的目標。有關它們的計劃使我們感到高興,任何有助於促進它們的事情也都使我們發生興趣。它們成為政治制度的重要部分,國家機器的輪子似乎因為它們而運轉得更加和諧和輕快了。我們看到這個如此美好和重要的製度完善起來感到高興, 而在清除任何可以給它的正常實施帶來絲毫干擾和妨礙的障礙之前,我們一直憂慮不安。然而,一切政治法規越是有助於促進在它們的指導下生活的那些人的幸福,就越是得到尊重。這就是那些法規的唯一用途和目的。然而,出於某種制度的精神,出於某種對藝術和發明的愛好,我們有時似乎重視手段而不重視目的, 而且渴望增進我們同胞的幸福,與其說是出於對自己同胞的痛苦或歡樂的任何直接感覺或感情,不如說是為了完善和改進某種美好的有規則的製度。有些具有崇高的熱心公益精神的人,他們在其它一些方面很少表現出很明顯的仁慈的感情。

相反,有些非常仁慈的人,他們似乎毫無熱心公益的精神。每個人都可以在自己所熟悉的事例中發現前者和後者。誰還能比古代俄國的那個著名的立法者更缺乏人性而更具有熱心公益的精神呢?相反,和氣和生性仁慈的大不列顛國王詹姆斯一世,對於本國的光榮或利益,幾乎沒有任何激情。你要喚起那個似乎毫無鬥志的人的勤勉之心,向他描述富人和權貴的幸福,告訴他他們通常不受日曬雨淋的煎熬,很少挨餓,很少受凍,很少感到疲倦,或缺少什麼東西,這往往是徒勞的。 這種意味深長的告誡對他幾乎不會發生作用。如果你希望成功,你就必須向他描述富人和權貴們的宏偉大廈的不同房間裡的便利設備和佈置;你必須向他解釋他們的設備的合宜之處,並向他指出他們的全部隨員侍從的數目、等級及其不同的職責。如果有什麼事情能使他產生印象,這一切就是。可是,所有這些東西只是使他們免遭日曬雨淋,不挨餓受凍,不感匱乏和疲勞。同樣,如果你要在那個似乎不關心國家的利益的人的心中樹立熱心公益的美德,那麼,告訴他一個治理有方的國家的臣民所享受到的較大的好處是什麼;告訴他這些臣民要住得好、穿得好和吃得好,也常常是徒勞的。這些道理一般不會使他產生深刻印象。如果你向他描述帶來上述種種好處的偉大的社會政治制度——如果你向他解釋其中各部門的聯繫和依存關係,它們彼此間的從屬關係和它們對社會幸福的普遍有用性; 如果你向他說明這種制度可以引入他自己的國家,當前妨礙在他的國家建立這種制度的障礙是什麼,這些障礙可以用什麼方法消除,如何使國家機器的種種輪子和諧和平滑地運轉,彼此之間不發生摩擦或阻礙對方的運轉,你就有可能說服他。

一個人幾乎不可能聽到這樣的談論而不激發出某種程度的熱心公益的精神。起碼,他會暫時產生消除那些障礙,讓如此完好而正常的一架機器開動的願望。沒有什麼東西能像研究政治——即研究國民政府的各種制度以及它們各自的長處和短處,本國的體制,它面臨的形勢,它同外國之間的利害關係,它的商業、國防,它在不利條件下所作的努力,它可能遇到的危險,如何消除這種不利條件, 以及如何保護它使之不致遭到危險,那樣更有助於發揚人們熱心公益的精神。因此,各種政治研究——如果它們是正確的、合理的和具有實用性的話——都是最有用的思辨工作。甚至其中最沒有說服力和拙劣者,也不是全然沒有效用的。它們至少有助於激發人們熱心公益的精神,並鼓勵他們去尋找增進社會幸福的辦法。

第二章論效用的表現賦予人的品質和行為的美,以及關於這種美的概念可能在何種程度上被看成一種原始的讚同原則人的品質,同藝術的創造或國民政府的機構一樣,既可以用來促進也可以用來妨害個人和社會的幸福。謹慎、公正、積極、堅定和朴素的品質,都給這個人自己和每一個同他有關的人展示了幸福美滿的前景;相反,魯莽、蠻橫、懶散、 柔弱和貪戀酒色的品質,則預示著這個人的毀滅以及所有同他共事的人的不幸。 前者的心靈起碼具有所有那些屬於為了達到最令人愉快的目的而創造出來的最完美的機器的美;後者的心靈起碼具有所有那些最粗劣和最笨拙的裝置的缺陷。 哪一種政府機構能像智慧和美德的普及那樣有助於促進人類的幸福呢?所有的政府只是某種對缺少智慧和美德的不完美的補救。因此,儘管美因其效用而可能屬於國民政府,但它必然在更大程度上屬於智慧和美德。相反,哪一種國內政策能夠具有像人的罪惡那樣大的毀滅性和破壞性呢?拙劣的政府的悲慘結果只是由於它不足以防止人類的邪惡所引起的危害。 各種品質似乎從它們的益處或不便之處得到的美和醜,往往以某種方式來打動那些用抽象的和哲學的眼光來考慮人類行動和行為的人。當一個哲學家考察為什麼人道為人所贊同而殘酷則遭到譴責時,對他來說並不總是以一種非常明確和清楚的方式來形成任何一種有關人道和殘酷的特別行為的看法,而通常是滿足於這些品質的一般名稱向他提示的那種模糊和不確定的思想。但是,只是在特殊情況下,行為的合宜或不合宜,行為的優點或缺點,才十分明顯而可以辨別。只有當特殊的事例被確定時,我們才清楚地察覺到自己和行為者的感情之間的一致或不一致,或者在前一場合感覺到對行為者產生的一種共同的感激,或者在後一場合感覺到對行為者產生的一種共同的憤恨。當我們用某種抽象和一般的方式來考慮美德和罪惡時,由其激起那些不同的情感的品質,似乎大部分已消失不見,這些情感本身變得比較不明確和不清楚了。相反,美德所產生的使人幸福的結果, 和罪惡所造成的帶來災難的後果,那時似乎都浮現在我們眼前,並且好像比上述兩者所具有的其它各種品質更為突出和醒目。 最早解釋效用為什麼會使人快樂的那個具有獨創性和受人歡迎的著述家,為這種看法所打動,以致把我們對美德的全部贊同歸結於我們直覺到這種產生於效用的美。他說,除了對那個人自己或其他的人來說都是有用或適意的內心的品質之外,沒有一種品質可以作為美德加以贊同,並且除了具有相反趨向的品質之外, 沒有一種品質可以作為邪惡的東西加以反對。確實,對個人或社會的便利來說, 天性似乎如此恰當地調整了我們關於贊同和反對的情感,以致我相信,在經過最嚴格的考察後,將會發現這是普遍的情況。但是,我仍然斷言,對於這種效用或危害的看法,並不是我們贊同和反對的首要的或主要的原因。毫無疑問,這些情感因關於美或醜的直覺而得到增強和提高,這種對美或醜的直覺產生於它的效用或危害。但是,我仍要說,這些情感原本和本質上與這種直覺截然不同。 首先,這是因為對於美德的讚賞似乎不可能同我們讚賞某種便利而設計良好的建築物時所具有的情感相同;或者說,我們稱讚一個人的理由不可能與稱讚一個屜櫥的理由相同。 其次,在考察的基礎上,將發現任何內心氣質的有用性很少成為我們贊同的最初根據;贊同的情感總是包含有某種合宜性的感覺,這種感覺和對效用的直覺是完全不同的。我們可以在被認為是美德的所有品質中見到這種情況。根據這種分類,那些品質因為對我們自己有用而最初就受到重視,也因為對他人有用而受到尊重。 對我們自己最為有用的品質,首先是較高的理智和理解力,我們靠它們才能覺察到自己所有行為的長遠後果,並且預見到從中可能產生的利益或害處;其次是自我控制,我們靠它才能放棄眼前的快樂或者忍受眼前的痛苦,以便在將來某個時刻去獲得更大的快樂或避免更大的痛苦。這兩種品質的結合構成了謹慎的美德,對個人來說,這是所有美德中最有用的一種。 關於在前一個場合所考察的第一種品質,即那種較高的理智和理解力,最初是因為正義、正當和精確,而不是僅僅因為有用或有利而為人所贊同。正是在深奧的科學中,尤其是在更高級的數學中,表現出人類理智的最偉大和最可欽佩的努力。但是那些科學的效用,對個人或公眾來說都不是非常清楚的,要去證實這種效用,需要某種並不總是十分容易領會的論述。因此,最初使它們受到公眾欽佩的,不是它們的效用。這種品質,在有必要對那些自己對這種卓越的發明毫無興趣,竭力貶低其作用的人所提出的指責作出某種回答之前,很少為人所堅持。 同樣,我們克制自己當前的慾望以便在另一場合得到更充分滿足的那種自我控制,如同在效用方面為我們所贊同那樣,在合宜性方面也得到我們的讚同。當我們以這樣的方式行動時,影響我們行為的情感似乎確實和旁觀者的那種情感相一致。旁觀者並沒有感受到我們目前慾望的誘惑。對他來說,我們一個星期以後或者一年之後享受到的歡樂,其所具有的吸引力一如我們現在享受到的歡樂。因此,當我們為了眼前的緣故而犧牲將來的時候,我們的行動在他看來是極其荒唐和放肆的,也不能夠理解影響這種行為的原則。相反,當我們放棄當前的快樂以便得到即將到來的更大的快樂時;當我們似乎表現出遙遠的對象和即刻作用於感官的對像一樣吸引我們時,由於我們的感情和他的感情確實相一致,所以他不可能不贊同我們的行為;由於他從經驗中知道很少人能做到這種自我控制,他將懷著較大程度的驚奇和欽佩的心情來看待我們的行動。因此所有的人自然而然地對在節儉、勤勞和不斷努力的實踐中表現出來的堅韌不拔品質表示高度的尊重,雖然這些實踐除了獲得財富之外,沒有指向其它目的。那個以這種方式行動並為了獲得某種重大的雖則是遙遠的利益,不僅放棄了所有眼前的歡樂,而且忍受著肉體和心靈上巨大勞累的人,他的堅定不移必然博得我們的讚同。他對自己的利益和幸福所具有的那種似乎控制著他的行動的看法,確實同我們自然而然地形成的對他的看法相吻合。在他的情感和我們自己的情感之間存在著最完美的一致,同時,根據我們關於人類天性的通常弱點的體驗,這是一種我們不可能合理地期待的一致。因此,我們不僅贊同、而且在某種程度上欽佩他的行為,並認為他的行為值得高度讚賞。只有這種值得贊同和尊敬的意識,能夠在這種行動的進程中支持那個行為者。我們10 年以後享受到的快樂,同我們今天能夠享受的快樂相比, 其對我們的吸引力如此微小,前者所激起的激情同後者容易產生的強烈情緒相比,又天然地如此微弱,以致前者決不能與後者等量齊觀,除非前者為合宜感、 為我們通過以一種方式行動而應該得到每個人尊敬和讚同的意識、以及為我們以另一種方式行動而成為人們輕視和嘲笑的合宜對象的意識所證實。 人道、公正、慷慨大方和熱心公益的精神都是對別人最有用的品質。關於人道和公正的合宜性存在於什麼地方已經在前一個場合作了說明,那裡表明我們對那些品質的尊敬和讚同,有幾分是決定於行為者和旁觀者感情之間的一致的。 慷慨大方和熱心公益的精神所具有的合宜性,是建立在和正義所具有的合宜性相同的基礎上的。慷慨大方不同於人道。這兩種品質乍看起來是如此密切相關, 但總是不為同一個人所具有。人道是女人的美德,慷慨大方則是男子的美德。那種通常比我們更為溫柔的女人,很少如此慷慨大方。婦女難得作出重大的捐贈, 這一點已為民法所注意。人道僅僅存在於旁觀者對主要當事人的情感所懷有的強烈的同情之中,致使旁觀者為當事人所受的痛苦而感到傷心,為他們所受的傷害而感到憤怒,為他們的幸運而感到高興。最人道的行為不需要自我否定,不需要自我控制,不需要有關合宜感的巨大努力。它們僅僅存在於做這種與其自身一致的強烈的同情促使我們去做的事情之中。但是,對於慷慨大方來說就完全不一樣了。我們從來不是慷慨大方的,除非在某些方面我們寧願先人後己,並且為了某個朋友或上級的一些重大而又重要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相等的利益。一個人因為認為別人的貢獻使他們更有資格擔任自己的職位——取得這個職位曾經是他的抱負——而放棄了自己在這一職位上的權利;一個人為了保護朋友的生命——這是他認為更為重要的東西——而犧牲了自己的生命,他們的行為都不是出於人道, 也不是因為他們感知有關別人的事情比關涉自己的事情更為敏銳。他們兩者不是用自己看待兩種對立的利益時所天然具有的眼光,而是用他人天然具有的眼光來考慮那兩種利益。對每個旁觀者來說,他人的這種成功或保護確實可能比他們自己的成功或保護更富有吸引力;但是他們自己卻不可能如此看問題。因此,他們在為了這種他人的利益而犧牲自己的利益時,一般都按旁觀者的情感來調整自己的情感,並且根據他們所感受到的對那些事物的看法,通過作出某種高尚行為的努力,必定自然而然地想到第三者。那個為了保護其長官的生命而犧牲自己生命的士兵,如果自己毫無過失而發生那個長官的死亡,那麼或許感觸極少;而落在他自己身上的一種非常小的災難卻可能激起一種非常強烈的悲傷。但是,當他努力行動以便獲得稱讚並使公正的旁觀者理解他行動的原則時,他感到除他自己之外,對每個人來說,他自己的生命同長官的生命相比是微不足道的,也感到當他為了保護長官的生命而犧牲自己的生命時,每個公正的旁觀者所天然具有的理解力都會認為他的行動是非常合宜而又令人愉快的。 熱心公益的精神所作出的更大努力也正是這樣。如果一個年青的軍官犧牲自己的生命以使其君主的領土得到些微的擴大,那並不是因為在他看來獲得新的領土是一個比保護自己的生命更值得追求的目標。對他來說,自己生命的價值遠遠超過為他所效勞的國家征服整個王國的價值。但是,當他把這兩個目標加以比較時,他不是用自己看待這兩個目標時天然具有的眼光,而是用他為之戰鬥的整個民族的眼光來看待它們。對整個民族來說,戰爭的勝利是至關緊要的,而個人的生命是無足輕重的。當他把自己擺到整個民族的位置上時,他立即感到,如果流血犧牲能實現如此有價值的目標,他就無論怎麼浪費自己的鮮血也不過分。出於責任感和合宜感這種最強烈的天性傾向,其行為所具有的英雄主義便體現在這種對自然感情的成功抑制中。有許多可敬的英國人,處於個人的地位會因為一個畿尼的損失而不是為米諾卡民族的覆滅而深感不安。然而,如果保衛這個要塞是他們的職權範圍以內的事,則他們寧願上千次地犧牲自己的生命,也不願由於自己的過失而讓它落入敵人之手。當布魯圖一世由於他的兒子們陰謀反對羅馬新興的自由而把他們判處死刑時,如果他只考慮到自己的心情,那麼他似乎為較弱的感情而犧牲了較強的感情。布魯圖自然應該痛惜自己兒子們的死亡,這種心情比羅馬由於不做出這樣大的懲戒而可能遭受的痛苦更為深切。但是,他不是用一個父親的眼光,而是用一個羅馬公民的眼光來看待他們。他如此深切地浸沉在後一種品質的情感之中,以致絲毫不顧他和兒子們之間的血肉關係;對一個羅馬公民來說,即使是布魯圖的兒子,在同羅馬帝國最小的利益一起放在一個天平的兩邊時, 似乎也是不屑一顧的。在這種情況下以及在其它所有這類情況下,我們的欽佩與其說是建立在效用的基礎上,還不如說是建立在這些行為的出乎人們意料的、因而是偉大、高尚和崇高的合宜性的基礎上。當我們開始觀察這種效用時,不容置疑,它給予了這些行動一種新的美感,並由此使它們更進一步博得我們的讚同。 然而,這種美,主要通過人們的深思熟慮才能察覺出來,決不具有一開始就使這些行為受到大多數人的天然情感的歡迎的性質。 可以看到,就贊同的情感來自效用的這種美的知覺作用而論,它和其他人的情感沒有任何關係。因此,如果可能的話,一個人同社會沒有任何联係也會長大成人,他自己的行動仍然會因其所具有的有利或不利的傾向而使他感到適意或不愉快。他可以在謹慎、節制和良好的行動中覺察到這種美,而在相反的行為中覺察到醜惡;他可以以我們在前一場合用以看待一架設計良好的機器的那種滿足, 或者以我們在後一場合用以看待一個非常笨拙而又粗陋的發明的那種厭惡和不滿,來看待他自己的性格和品質。然而,由於這些概念只關涉愛好問題,並且具有這類概念的全部脆弱性和微妙性,而所謂愛好正是建立在這類概念的適當性之上,所以,它們可能不會被一個處在這種孤獨和不幸境況中的人所重視。即使它們在他同社會有所聯繫之前出現在他面前,也決不會由於那種聯繫而具有相同的結果。他不會在想到這種缺陷時因內心羞愧而沮喪;也不會在意識到相反的美時因暗自得意而振奮。在前一場合,他不會因想到自己應當得到報答而狂喜;在後一場合,他也不會因懷疑自己將會得到懲罰而害怕。所有這些情感意味著一些別人的想法,他是感覺到這些情感的人的天生的法官;並且只有通過對他的行為的這種仲裁人的決斷抱有的同感,他才能夠想像出自我讚賞的喜悅或自我譴責的羞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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