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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偶像的黃昏八一個不合時宜的漫遊 2

尼采選集 尼采 13587 2018-03-20
25 偏愛一個人,為他的心靈敞開大門,這是慷慨的,但只是慷慨而已。人們發現有些心靈嫻於高貴的好客,其上有許多遮嚴的窗戶和緊閉的百葉窗板,卻讓其最好的房間空著。為什麼呢? ——因為它們等待著無人"偏愛"的客人…… 26 當我們傳達自己時,我們便不再充分地評價自己。我們真正的體驗全然不是饒舌的。它們儘管願意,也不能夠傳達自己。因為它們缺乏語詞。當我們把某種體驗形諸語詞時,我們已經失落這種體驗了。在一切言談中都有一點兒蔑視。語言似乎只是為平均的、中庸的、可傳達的東西發明的。說話者業已用語言使自己平庸化。 ——從聾啞人和別的哲學家的一種道德出發。 27 "這幅美麗的畫像多麼迷人!"……這個女文人,不滿,激動,心靈和內臟一片荒涼,每時每刻懷著痛苦的好奇心傾聽從她機體深處低聲發出的命令:"autliberiautlibri①。"這個女文人,有足夠的教養領悟自然的聲音,哪怕它說的是拉丁語;另一方面又有足夠的虛榮和愚蠢,哪怕在私下也用法語對自己說:"jemeverrai,jimelirai,jemextasiera ietjedirai:Possible,quejaieeutantdesprit?"②……

①拉丁文:孩子或作品。 ②法文:"我將觀看我自己,我將朗讀我自己,我將迷戀我自己並且我將說:也許我真有如此的聰慧吧?" 28 "無私者"發表高論。 ——"對於我們來說,沒有比智慧、忍耐、冷靜更容易的事了。我們浸透了寬容和同情的油膏,我們以一種荒謬的方式而合理,我們寬恕一切。正因此我們應該更嚴格地堅持一點什麼,正因此我們應該不斷培育一小點兒情緒的衝動,一小點兒情緒衝動的罪惡。這對我們並非快事;在我們之間,我們也許會嘲笑我們因此所提供的方面。可是有什麼辦法呢!我們再也沒有別的自我克服的方式:這是我們的禁慾主義,我們的贖罪"……變成自私的——

這是"無私者"的德行…… 29 出自一次博士考試。 ——"一切高等教育的任務是什麼?"——把人變成機器。 ——"用什麼方法?"——他必須學會厭倦自己。 ——"怎樣做到這一點?"——通過義務觀念。 ——"誰是他在這方面的榜樣?"——教人死記硬背的語言學家。 ——"誰是完人?"——國家官員。 ——"什麼哲學提供了國家官員的最高公式?"——康德哲學:作為自在之物的國家官員審判作為現象的國家官員。 30 做蠢事的權利。 ——疲憊而呼吸遲緩的工作者,目光親切,對事物聽其自然:在現在工作的(以及"帝國"的!)時代,這種角色在社會各階層中都可以遇到,如今他們也要求享有藝術了,包括書籍尤其報刊,——甚至美麗的自然,意大利……這些遲暮之人,有著"長眠的野蠻本能"(浮士德語),需要避暑、海水浴、滑冰、拜洛伊特……在這樣的時代,藝術有權做純粹的蠢事,——作為精神,詼諧和情感的一種休假。瓦格納懂得這一點。純粹的蠢事使人復元……

31 又一個養生問題。 ——尤里烏斯·凱撒用來防止疾病和頭痛的辦法:長途行軍,簡樸的生活方式,堅持住在戶外,不停的操勞——一般說來是對付那種精緻的、在最高壓力下工作的機器的極端易損性的保養措施,這種機器名叫天才。 32 非道德主義者的話。 ——沒有什麼比願望著的人更違背一個哲學家的趣味了……當他僅僅在人行動時看見人,當他看見這最勇敢、最狡猾、最堅忍的動物迷失在迷宮般的困境中時,他覺得人是多麼值得讚歎!他還鼓勵他們……可是,哲學家蔑視願望著的人和"願望中"的人——以及一般來說一切願望中的事物、人的一切理想。如果說一個哲學家可能是虛無主義者的話,那麼他便是,因為他在人的一切理想背後發現虛無。甚或不是虛無,——而只是毫無價值、荒謬、病態、懦弱、疲憊的東西,從飲幹的人生酒杯中倒出的各種渣滓……現實中的人如此值得尊敬,為何他一旦願望,就不值得尊重了呢?他必須為他在現實中如此能乾而受罰嗎?他必須在虛構和荒謬的東西中放鬆四肢,以此補償他的行動以及一切行動中的大腦和意志的緊張嗎? ——迄今為止的人的意願史是人的partie honteuse①,應當謹防太久地讀它。為人辯護的是他的現實,——它永遠為他辯護。與隨便哪個純粹願望中的、夢想中的、卑鄙地捏造出來的人相比,與隨便哪個理想的人相比,現實的人何其有價值? ——而只有理想的人才違背哲學家的趣味。

①法文:可恥部位(陰部) 33 利己主義的自然價值。 ——自私的價值取決於自私者的生理學價值:它可能極有價值,也可能毫無價值、令人鄙視。每一個人均可根據他體現生命的上昇路線還是下降路線而得到評價。確定這一點之後,他的自私有何價值的問題也就有了一個標準。如果他體現上昇路線,那麼事實上他的價值是異乎尋常的,——而為了那個憑藉他而繼續邁進一步的總體生命的利益,可以極端地關心他的最佳條件的保持和創造。個人,"個體,"按照民眾和哲學家迄今為止所理解的那樣,肯定是一個錯誤。個人決非自為的,不是一個原子,不是"鏈中之一環",決不僅僅是過去的遺傳物,——他還是到他為止人的一條完整的路線本身……如果他體現下降、衰落、慢性的蛻化、疾病(疾病大多已經是衰落的結果而非原因),那麼他甚無價值,而且最高公正要求他盡可能少向發育良好者挪用。他純粹是後者的寄生蟲……

34 基督徒和無政府主義者。 ——無政府主義者是衰落的社會階層的喉舌,當他們義憤填膺地要求"權利"、"公平"、"平等"之時,他們僅僅受著他們的愚昧的支配,不知道他們究竟為何受苦,——他們缺乏什麼,缺乏生命……他們身上追根究源的衝動十分強烈:必須有人對他們處境不好負責……甚至"義憤填膺"本身就已使他們感到愉快,罵人對於一切窮鬼來說是一種滿足,——它提供了一種小小的權力陶醉。即使抱怨和衷嘆也能賦予生活一種魅力,使人可以忍受它。在任何抱怨中都有一種精巧的複仇,人們因為自己的壞處境、有的甚至因為自己的壞品質而責備與他們不同的人,就像責備一種不公正、一種不能容許的特權一樣。 "如果我是混蛋,那麼你也應該是混蛋":人們根據這樣的邏輯鬧革命。 ——衷嘆在任何場合都無用,它源自軟弱。一個人是向別人衷嘆還是向自己衷嘆(前者如社會主義者,後者如基督徒),並無真正的區別。兩者的共同之處,依我們看也是無價值之處,便是應當有人對他受苦負責——簡言之,便是受苦者為自己開一付解苦的複仇蜜糖。這種複仇需要是一種對於快樂的需要,其對像是可能的原因:受苦者到處尋找用來發洩其渺小復仇欲的原因,——再說一遍,如果他是基督徒,他就在自己身上尋找它……基督徒和無政府主義者——兩者都是頹廢者。 ——可是,當基督徒譴責、誹謗、誣衊"世界"之時,他這樣做是出於一種本能,社會主義工人出於這同一種本能而遣責、誹謗、誣衊社會:"最後審判日"仍是甜蜜的複仇安慰——革命,就像社會主義工人所期待的革命一樣,只是被設想得更遙遠一些罷了……"彼岸"——倘若它不是一個手段的話,為何彼岸總要誣衊此岸呢?

35 頹廢道德批判。 ——一種"利他主義"道德,一種使自私萎縮的道德,在任何情況下都始終是一個壞徵兆。這一點適用於個人,這一點絕對適用於民族。一旦沒有了自私,也就沒有了最好的東西。本能地擇取對己有害的東西,受"無私的"動機吸引,這差不多為頹廢提供了公式。 "不謀私利"——這純粹是一塊道德遮羞布,用來掩蓋一個完全不同的事實,即"我不再懂得找到我的利益"這一生理事實…… 本能的崩潰! ——當一個人變得利他之時,他也就完了。 ——頹廢者口中的道德謊言不是質樸地說:"我不再有任何價值";而是說:"沒有什麼東西有價值,——生命毫無價值"……這樣一種判斷歸根到底總是一種巨大危險,它有傳染性,——在整個社會的病態土壤上很快就滋生為茂盛的熱帶觀念植物,時而作為宗教(基督教),時而作為哲學(叔本華主義)。有時候,這種長自腐爛中的有毒植物的氣體會久遠地、數千年地毒害生命……

36 醫生的道德。 ——病人是社會的寄生者。在一定情形下,更久地活下去是不體面的。在生命的意義和生命的權力業已喪失之後,卑怯地依賴醫生和醫術苟活,理應在社會上招致深深的蔑視。而醫生應當是這種蔑視的媒介,——給他的病人開的不是藥方,而是每天一服新的厭惡……賦予醫生一種新的責任,凡是生命、上升生命的最高利益要求無情排斥和扼殺衰敗生命的場合,都要他負責任——例如決定生育權、出生權、生存權……當不再能驕傲地活著時,就驕傲地死去。自願選擇的死,適時的死,心境澄明而愉悅,執行於孩童和見證之中,因而能在辭別者還在場的情形下作一個真正的告別,同時也對成就和意願作一個真正的估價,對生命作一個總結——這一切同基督教在彌留時刻演出的可憐复可怖的喜劇正好相反。千萬不要忘記,基督教是在濫用臨死者的軟弱以強姦良心,濫用死的方式判定人及其一生的價值! ——在這裡,尤其要反對一切怯懦的成見,確定所謂自然死亡的真正價值即生理價值:它歸根到底也只是一種"非自然"死亡,一種自殺。一個人絕非死於他人之手,而是死於自己之手。只不過這是在最可蔑視的條件下的死,一種不自由的死,一種不適時的死,一種懦夫的死。一個人應當出於熱愛生命而希求另一種死。自由,清醒,並非偶然,並非猝不及防……最後,向悲觀主義者先生們和其他頹廢者進一言:我們不能阻止自己的出生,但是我們能夠改正這個錯誤——因為有時這是個錯誤。當一個人除掉了自己,他便做了世上最值得尊敬的事情,他因此差不多不枉活了這一生……社會(我說什麼呀!)、生命本身由此獲得的利益要比靠隨便哪種聽天由命、貧血或其它德行的"生活"所獲得的更多,因為他使別人擺脫了他的景象,他使生命擺脫了一種異議……純粹的、嚴格的悲觀主義只有通過悲觀主義者先生們的自我反駁才得到證明:一個人必須把他的邏輯推進一步,不是像叔本華那樣僅僅用"意志和表象"否定生命,——他必須否定叔本華……順便說說,儘管悲觀主義如此富於傳染性,畢竟沒有增加整個時代、整個世代的疾病,它只是這種疾病的表現。一個人屈服於它,正如屈服於霍亂一樣,他業已病弱得不能不屈服了。悲觀主義本身沒有增添一個頹廢者;我想起了統計結果:在霍亂流行的年份,死亡總數與別的年份並無不同。

37 我們是否變得更道德了。 ——正如所預料的,道德愚化的全部殘忍性(眾所周知,這在德國被視為道德本身)拼命起來反對我的《善惡的彼岸》的觀點了,我要談談這方面的有教養的歷史。人們要我深思我們時代在道德判斷方面的"無可否認的優越性",我們在這方面實際作出的進步:和我們相比,一位Ce-sare Borgia①確乎不能看作一個"更高尚的人",一種我所說的"超人"……一個瑞士人,《聯盟》的 ①十五世紀一紅衣主教。 編輯,走得如此之遠,在對從事如此冒險的勇氣略表敬意之後,竟"理解"我的著作的意義在於,我要用它來廢除一切正派的情感。十分感謝! ——作為答复,請允許我提出這個問題,我們是否變得更道德了?全世界都相信這一點,本身即已令人對之發生異議……我們現代人,極其脆弱,假其敏感,互相關懷備至,千思百慮,便在事實上產生了錯覺,以為我們所體現的這種脆弱的人性,在愛護、幫助、互相信任方面所達成的這種齊心協力,似乎是一種積極的進步了,藉此我們似乎遠遠超過了文藝復興時代的人們。然而,每個時代都這麼想,也必定這麼想。確實,我們不能置身於、甚至不能深入設想文藝復興狀態:我們的神經受不了那種現實,更不用說我們的肌肉了。但是,這種無能所證明的不是進步,倒是一種不同的、一種晚期的狀況,一種更軟弱、更脆弱、更敏感的狀況,從中必然產生出一種顧慮重重的道德。如果我們想像一下沒有我們的脆弱和遲暮,我們生理上的老化,那麼,我們的"人性化"的道德也就立刻喪失了它的價值(沒有一種道德自在地具有價值),我們自己就會蔑視它。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要懷疑這一點:我們現代人的裹著厚棉被、經不起一點碰撞的人性,在Cesare Borgia的同時代人眼中必是一個笑死人的喜劇。事實上,我們的現代"德行。使我們不由自主地顯得極其可笑……敵對本能和猜疑本能的減弱(這就是我們的所謂"進步")只是生命力普遍減弱的結果之一:要苟延一個如此附有條件、如此遲暮的生命,必須付出百倍的努力和審慎。在這裡,人們互相幫助,每個人某種程度上都是病人,又都是護士。這就叫做"德行";在生命尚能有所不同的人們中,在生命更豐滿、更揮霍、更洋溢的人們中,它的名稱也有所不同,也許叫做"懦弱"、"可憐"、"老太婆道德"……我們習俗的柔化是衰退的一種結果——這是我的命題,如果願意,也可說是我的革新;相反,習俗的嚴峻和可怕可能是生命力充沛的一種結果,因為如此才可以有很多冒險、很多挑戰、很多浪費。從前是生命的作料的東西,對於我們卻是毒藥……淡漠也是堅強的一種形式,而我們是過於老邁、過於遲暮了,同樣無能為之;我們的同情道德(我是第一個要人們警惕它的人),人們不妨稱它為1impres-sionisme morale①,它是一切頹廢者固有的生理過敏的一種表現。那個試圖借叔本華的同情道德賦予自身以科學形態(一個極不成功的嘗試!)的運動,乃是道德領域的真正頹廢運動,作為這樣的運動,它與基督教道德深深地一脈相通。堅強的時代、高貴的文化把同情、"鄰人愛"、缺乏自我和自愛看作某種可鄙的品質。——時代是按照自身的積極力量而得到估價的——因此,那個如此揮霍和多災多難的文藝復興時代乃是作為最後一個偉大時代而出現的,而我們,我們現代人,卻因為我們膽怯的自我操心和鄰人愛,我們的勤勞、謙虛、公正、科學的美德(熱衷於蒐集,節儉,刻板),而成為一個衰弱的時代……我們的德行是由道德印象主義。

①法文:道德印象主義。 我們的衰弱所決定、所要求的……"平等",一種事實上的雷同化,所謂"平權"理論僅是其表達方式,本質上屬於衰落。人與人、階層與階層之間的鴻溝,類型的多樣化,自我實現、自我提高的意志,我稱這一切為莊嚴的距離感,它們是每個堅強時代所固有的。如今,極端之間的張力和跨度日益縮小了,——極端本身終於消失而成為雷同……我們的一切政治理論和國家憲法,"德意志帝國"絕非例外,都是衰落的必然結論和後果;頹廢的無意識影響竟至於支配了個別科學部門的理想。我對整個英國和法國的社會學府一直存有異議,它們從經驗中只了解到社團的衰敗形態,並且完全不知羞愧地把自身的衰敗本能用作社會價值判斷標準。衰落的生命,一切組織力即分離、挖掘鴻溝、使人服從和指揮的力量的喪失,被今日的社會學公式化為理想……我們的社會主義者是頹廢者,但赫伯特·斯賓塞先生也是一個頹廢者,——他在利他主義的勝利中看到了某種值得盼望的東西! ……

38 我的自由觀。一件事物的價值有時候並不在於靠它所獲得的,而在於為它所付出的,——它使我們所花費的。我舉一個例子。自由主義機構一旦建立,就立刻不再是自由主義的了,此後沒有比自由主義機構更加嚴重和徹底地損害自由的東西了。人們誠然知道它們做了些什麼:它們暗中損害強力意志,它們拉平山岳和溝壑,並將此抬舉為道德,它們渺小、怯懦而又沾沾自喜地行事,,——畜群動物總是靠了它們而高奏凱歌。直截了當地說,自由主義就是使人類畜群動物化……這同一種機構只要它們還將以戰鬥爭取什麼,就會發生迥異的作用;它們就在事實上以一種強有力的方式促進自由。仔細看來,發生這種作用的是戰爭,為自由主義機構而進行的戰爭,它作為戰爭而使非自由主義的本能得以延續。而戰爭則導致自由。因為,什麼是自由?就是一個人有自己承擔責任的意志。就是一個人堅守分離我們的距離。就是一個人變得對艱難、勞苦、匱乏乃至對生命更加不在意。就是一個人準備著為他的事業犧牲人們包括他自己。自由意味著男性本能、好戰喜勝本能支配其他本能,例如支配"幸福"本能。自由人有著何等自由的精神,踐踏著小商販、基督徒、母牛、女人、英國人和其他民主分子所夢想的可憐的舒適。自由人是戰士。 ——在個人抑或在民族,自由依據什麼來衡量呢?依據必須克服的阻力,依據保持在上所付出的努力。自由人的最高類型必須到最大阻力恆久地被克服的地方去尋找:離暴政咫尺之遠,緊接被奴役的危險。這一點在心理學上是真實的,因為一個在"暴君"統治下領悟了無情的、可怕的本能,它要求最大限度的權威和自我訓練(尤里烏斯·愷撒是最光輝的典範);這在政治上也是真實的,只要回顧一下歷史就可以了。曾經有過一定價值、變得有一定價值的民族決不是在自由主義機構下變得如此的,巨大的危險把它們造就成令人敬畏的東西,危險教導我們開始認識我們的救助手段,我們的德行,我們的盾和矛,我們的精神,——危險迫使我們堅強……第一原理:一個人必須有必要堅強,否則決不會堅強,——那些培育堅強、最堅強類型的人的偉大溫室,羅馬和威尼斯類型的貴族社會,深知我所理解的含義上的自由:它是一個人所具有而又不具有的東西,一個人所想望的東西,一個人所贏得的東西…… 39 現代性的批判,——我們的機構已經毫無用處,對此大家都有同感。但是責任不在它們,而在我們。在我們丟失了機構由之生長的一切本能之後,我們也就丟失了這些機構,因為我們不再適合於它們。民主主義在任何時代都是組織力衰退的形式,我在《人性的,太人性的》第一卷第三百十八節中業已把現代民主政治及其半成品,如同"德意志帝國"一樣,判為國家的沒落形式。凡有機構,就必有一種意志、本能、命令、反自由主義到了惡毒的地步;必有要求傳統、權威、世紀以上的責任、無限延續的世代的團結的意志。如果有了這樣的意志,那麼,類似羅馬帝國的東西就有了根基;或者類似俄國,它是今日有肉體活力、能夠等待、尚可許諾一點東西的唯一權力,——俄國是歐洲可憐的渺小政治和神經過敏的對立概念,它隨著德意志帝國的建立而進入了一種批判狀態……整個西方不再具有機構從中長出、未來從中長出的那種本能,也許沒有什麼東西如此不合它的"現代精神"了。人們得過且過,活得極其倉促,——活得極其不負責任:卻美其名曰"自由"。把機構造就成機構的那種東西遭到蔑視、憎恨、排斥,只要聽到"權威"這個詞,人們就認為自己面臨新的奴役的危險。我們的政治家、我們的政黨的價值本能中的頹廢已達到如此地步:他們本能地偏愛造成瓦解、加速末日的東西……證據是現代婚姻。現代婚姻顯然喪失了一切理性,但這並非要反對婚姻,而是要反對現代性。婚姻的理性基於男人的法律責任,婚姻因此而有重心,今天它卻是雙腿跛行。婚姻的理性基於它原則上的不可解體性質,它因此而獲得一種音調,面對情感、激情和機遇的偶然事件,這種音調懂得為自己創造聽覺。婚姻的理性也基於家誕所承擔的選種責任。由於對愛情結婚的癖好持愈來愈寬容的態度,形成了這樣一種對婚姻基本狀況:最初把婚姻造就成一種機構的那種東西已經消失。人們決不在一種過敏反應的基礎上建立一個機構,如上所述,人們不在愛情"的基礎上建立婚姻,——而是把它建立在性衝動、財產衝動(女人和孩子是財產)統治衝動的基礎上,最後這種衝動不斷為自己組織最小的統治單位——家誕,它需要孩子和後嗣、以便也在心理上保持權力、影響、財富的一個已達到的尺度,以便為長期使命、為世紀之間的本能團結預作準備。婚姻作為機構業已包含著對最偉大、最持久的組織形式的肯定,如果社會本身不能作為整體為自己向最遙遠的世代作出擔保,那麼婚姻就毫無意義。——現代婚姻已經喪失其意義,——所以人們廢除它。 40 工人問題。 ——愚昧,透底地說,作為今日一切愚昧的原因的本能之退化,就在於存在著一個工人問題。不對確定的事物發問,本能的第一命令。 ——我完全看不出,自從人們把歐洲工人當作一個問題提出來以後,究竟想拿他們幹什麼。他們情況相當好,用不著愈來愈多、愈來愈放肆地提出問題。他們終究是多數。在這裡,一種淳樸知足的人、一種中國人類型本來會形成為階層,這本來是合理的,簡直是必然的,但這個希望已完全消逝。人們在做什麼? ——在竭力把這方面的條件毀於萌芽狀態,——人們以不負責任的馬虎態度根本毀壞了一種本能,憑藉這種本能,工人才能形成為階層,才能獨立。人們使工人能武善戰,給他們結社權和政治投票權。倘若工人如今已經覺得他們的生活乃是一種困境(用道德語言說即不公正),這又有什麼奇怪呢?然而再問一遍,人們想要什麼?如果一個人想要一個目標,那麼也就必須想耍手段,如果一個人想要奴隸,卻又去把他們教育成主人,那麼他就是一個傻瓜。 41 "我指的不是自由……"——在今天這樣的時代。放任本能更是一種災難。這些本能彼此矛盾、干擾、破壞;我業已把現代定義為生理上的自相矛盾。教育理性要求,至少應使這些本能係統中的一個在鐵的壓力下癱瘓,以便允許另一個變得強大有力,起支配作用。在今天,也許只有對個人進行修剪,才能使個人成為可能,所謂可能也就是完整……事實卻相反:正是那些條條韁繩都已鬆馳的人,在最激烈地要求獨立、自由發展、laisser aller①——在政治領域是這樣,在藝術領域也是這樣。但這是頹廢的一個徵兆,我們現在的"自由"觀念更是本能退化的一個證據。 ①法文:自由放任。 42 何處必須有信仰。 ——在道德家和聖人中,沒有什麼東西比誠實更為罕有了;也許他們說的、甚至信仰的都是相反的東西。因為當一種信仰比自覺的虛偽更加有利、有效、令人信服之時,本能的虛偽立刻變得無辜了:理解大聖人的第一原理。在另一種聖人即哲學家那裡也有一整套手藝,他們只容許某些真理,即那種使他們的手藝獲得公眾批准的真理,——用康德的方式來說,就是實踐理性的真理。他們知道,他們必須證明什麼,在這方面他們是實際的,——他們彼此心照不宣,他們就"真理"達成協議。 ——"你不應說謊"——直截了當地說:您,我的哲學家先生,要謹防說真理…… 43 說給保守黨人聽。 ——人們過去不知道什麼,人們現在知道、能夠知道什麼——任何意義和程度上的退化、倒退都是完全不可能的,至少我們生理學家知道這一點。然而,所有牧師和道德家都相信那是可能的,——他們想把人類帶回到、擰緊在一種過去的道德規範上。道德始終是一張普洛克路斯忒斯①之床。連政治家們在這方面也模仿道德傳教士:今天還有些政黨在夢想萬物象螃蟹一樣倒行,以此為自己的目標。但是,沒有一樣東西可以隨意變成螃蟹。毫無辦法,人們必須前進,也就是說,一步步頹廢下去(這是我給現代"進步"下的定義……)。人們可以阻礙這個進程,通過阻礙,堵塞和積聚最後的蛻變,使之來得更猛烈、更驟然,他們不能做得更多了。 ①希臘神話中的強盜,所開旅店裡有一張鐵床,旅客投宿時,他把身材高的截短,矮的拉長,使之與床等長。 44 我的天才觀。 ——偉大如同偉大時代一樣,是積聚著巨大能量的爆炸物;其歷史的和生理的前提始終是,他們身上長久地蒐集、積累、節省、保存著能量,——長久地不發生爆炸。如果緊張度過高,那麼,最偶然的刺激就足以把"天才"、"事業"、偉大命運喚入世界。與環境、時代、"時代精神"、"公眾輿論"有何相干!以拿破崙為例。革命時期的法國,以及革命前的法國,原可以產生與拿破崙是相反的典型,但也產生了拿破崙。而因為拿破崙是另一種人。是一個比法國的發展於蒸汽和戲劇中的文明更強大、更悠久、更古老的文明的後裔,所以在法國他成了主人,在法國祇有他是主人。偉大是必然的,而他們出現於其中的時代是偶然的;他們之所以幾乎總是成為時代的主人,只是因為他們更強大、更古老,他們身上的積聚過程更悠久。天才與其時代的關係,猶如強與弱,年老與年輕的關係,比較之下,時代總是年輕、單薄、未成年、不可靠、稚嫩得多。 ——關於個問題,如今在法國(德國也一樣,不過無足輕重)人們有完全不同的想法,在那裡,一種真正的神經症患者理論,即milieu①理論。變得神聖不可侵犯,近乎是科學的,甚至還頗得生理學家的信奉,這種情形"散發著臭味",令人產生哀思,——在英國,順應天才和"偉人"只有兩條路:巴克爾(Buckle)的民主方式或卡萊爾的宗教方式。 ——偉人和偉大時代的危險是異乎尋常的;種種耗竭、貧瘠尾隨著他們。偉人是一個終結;偉大時代例如文藝復興時代是一個終結。天才(創作天才和行動天才)必然是一個揮霍者。耗費自己便是他的偉大之處……自我保存的本能似乎束之高閣;洶湧的力的過強壓迫禁止他有任何這種照料和審慎。人們把這叫做"犧牲精神";人們讚美他的"英雄主義",他對自身利益的漠不關心,他的獻身於一個理想、一個事業、一個祖國:全是誤解……他奔騰,他氾濫,他消耗自己,他不愛惜自己,——命定地,充滿厄運地,不由自主地,就像江河決堤是不由自主的一樣。但是,由於人們在這種易爆物身上受惠甚多,所以他們也多多回贈,例如贈予一種高尚的道德……這誠然是人類感恩的方式:他們誤解他們的恩人。 ①法文:環境。 45 罪犯及其近親。 ——罪犯類型是處於不利條件下的強者的類型,是一種病態的強者。他缺少荒原,缺少某種更自由更危險的自然和生存方式,在其中,凡屬強者本能中進攻和防衛的素質均可合法存在。他的德行被社會拒之門外;他的最活躍的衝動只要在他身上出現,就立刻與壓抑的情緒、猜疑、恐懼、恥辱交織在一起。但這幾乎是促成生理退化的藥方。誰必須秘密地做他最擅長、最愛做的事情,懷著長久的緊張、謹慎和詭譎心情,他就會貧血;而由於他從他的本能那裡總是只得到危險、迫害和災禍,他的情感也轉而反對這些本能了——他宿命地感受它們了。這就是社會,我們的馴良、中庸、閹割過的社會,在其中,一個來自山岳或海洋冒險的自然生長的人必然墮落成罪犯。或者近乎必然。因為在有些場合,一個這樣的人證明自己比社會更強有力,科西嘉人拿破崙便是最著名的例子。對於這裡所提出的問題,陀思妥耶夫斯基的證詞具有重要意義——順便說說,陀思妥耶夫斯基是我從之學到一點東西的唯一心理學家,他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幸遇之一,甚至要超過我之發現司湯達。這個深刻的人有十倍的權利蔑視膚淺的德國人,他長期生活在西伯利亞囚犯中間,發現這些被斷了回到社會的歸路的正直的重罪犯與他所期待的十分不同——他們差不多是用俄羅斯土地上生長的最好、最堅硬、最有價值的木材雕成的。讓我們把罪犯的例子推而廣之,設想那一種天性,由於隨便哪種原因,他們得不到公眾贊同,他們知道他們不被視為有益有用,——懷著一種賤民的感覺:人們不是平等待之,而是把他們看作被放逐、無價值、起污染作用的東西。所有這些天性在思想和舉動上都有地下生活者的顏色;他們身上的每樣東西都比生活在日光中的人們蒼白,可是,幾乎一切我們今日所讚揚的生存方式,從前都曾經生活在半墳墓的氣氛中:科學家,藝術家,天才,自由思想家,演員,商人,大發明家……只要教士被看作最高的類型,每種有價值的人就會遭到貶值……我預言,這一時代正在到來,那時教士被看作最低的類型,看作我們的賤民,看作人的最不真實、最不體面的類別……我注意到,即使是現在,對於風俗的管理是地球上,至少是歐洲有史以來最溫和的,在這種條件下,每種怪僻,每種長久的、太長久的隱私(Q1nterhalb),每種不慣常、不透明的生存方式,都使人接近罪犯所完成的那種類型。所有的精神革新者都有一個時期在他們額上烙印著賤民的蒼白宿命的標記,並非因為他們被如此看待,而是因為他們自己感到有一條可怕的鴻溝,把他們同一切傳統分離開來,置於恆久的光榮中。幾乎每個天才都知道,"卡提利納①式的生存",對於已經存在、不再生成的一切的仇恨感、復仇感、暴亂感,是他的一個發展階段……卡提利納是每個凱撒的前生存方式。 ①Catilina:古羅馬貴族,其暴亂陰謀被西塞羅發現和挫敗。 46 這裡眺望自由無障。 ——如果一位哲學家沉默,可能是心靈的高潮;如果他反駁自己,可能是愛;說謊可能是認知者的一種禮貌。人們不無優雅地說:i1est indigne des grandscoeurs derepandre le trouble,q uils ressentent;①不過必須補上一句:不害怕無價值的事同樣可能是心靈的偉大。一個愛著的女人奉獻她的敬意;一個"愛"著的認知者也許奉獻他的人性;一位愛著的上帝變成猶太人…… ①法文:偉大的心靈去傳播他們所感受到的顫粟是不值得的。 47 美非偶然。 ——即使一個種族或家族的美,他們全部風度的優雅和親切,也是人工造就的,是世代努力積累的結果。人必須為美奉獻巨大的犧牲,必須為之做許多事,也放棄許多事(十七世紀的法國在這兩方面都令人讚嘆),對於社交、住地、衣著、性滿足必須有一個選擇原則,必須愛美甚於愛利益、習慣、意見、懶散。最高原則:人獨處時也不能"馬馬虎虎""——精美的東西是過於昂貴的,而且下述規律始終有效:擁有它的人和謀求它的人不是同一個人。一切財產都是遺產,凡非繼承來的,都是不完善的,都只是開端……在西塞羅時代的雅典,西塞羅對男人和少年遠比女人美麗感到驚奇,可是,數百年間,當時的男性為此美麗付出了怎樣的艱苦努力!——在這裡,不要弄錯了方法,僅僅訓練感情和思想是無濟於事的(德國教育的巨大誤解就在於此,它全然是幻想的),人必須首先開導軀體,嚴格維持有意味的、精選的姿勢,一種僅僅同不"馬馬虎虎"對待自己的人共處的約束力,對於變得有意味和精選是完全足夠了:兩、三代裡,一切業已內化。決定民族和人類的事情是,文化要從正確的位置開始——不是從"靈魂"開始(這是教士和半教士的致命的迷信):正確的位置是軀體、姿勢、飲食、生理學,由之產生其餘的東西……所以,希臘人始終是歷史上第一個文化事件——他們懂得,他們在做必須做的事情;蔑視肉體的基督教則是人類迄今最大的不幸。 48 我所理解的進步。 ——我也談論"復歸自然",雖然它其實不是一種倒退,而是一種上升——上升到崇高、自由甚至可怕的自然和天性,這樣一種天性戲弄、並且有權戲弄偉大的使命……打個比方來說,拿破崙是一段我所理解的那種"復歸自然"(例如在rebustacticis①方面,尤其如軍事家所知在戰略方面)。 ——然而盧梭——他究竟想回到哪裡?盧梭,他集第一個現代人、理想主義者和canaile②於一身;他為了能忍受他自己的觀點,必須有道德"尊嚴";由於無限的虛榮心和無限的自卑感而生病。連這個躺在新時代門檻上的畸胎也想"復歸自然"——再問一遍,盧梭究竟想回到哪裡? ——我之憎惡盧梭還在於大革命,它是這個理想主義者兼canaille的雙料貨的世界歷史性表現。這場大革命所表演的流血鬧劇,它的"不道德",均與我無關,我所憎恨的是它的盧梭式"道德"——大革命的所謂"真理,"它藉此而始終仍在發生作用,並把一切平庸的東西勸誘過來。平等學說! ……但是決不會有更毒的毒藥了,因為這個學說貌似出於公正本身而被鼓吹,其實卻是公正的終結……"給平等者以平等,給不平等者以不平等"——這才是公正的真正呼聲,由此而推出:"決不把不平等者拉平。"——圍繞著這個平等學說發生的恐怖和流血事件,給這個卓越的"現代理念"罩上了一種光輝和火光,以致革命如同奇觀一樣也吸引了最高貴的靈魂。歸根到底,繼續尊崇它是沒有理由的。 ——我只看到一個人對它感到厭惡,就像必定會感到的一樣——歌德…… ①法文:迷陣戰術。 ②法文:賤氓 49 歌德——不是一個德國事件,而是一個歐洲事件:一個通過復歸自然、通過上升到文藝復興的質樸來克服十八世紀的巨大嘗試,該世紀的一種自我克服。 ——他本身有著該世紀的最強烈的本能:多愁善感,崇拜自然,反歷史,理想主義,非實在和革命(革命僅是非實在的一種形式)。他求助於歷史、自然科學、古代以及斯賓諾莎,尤其是求助於實踐活動;他用完全封閉的地平線圍住自己;他執著人生,入世甚深;他什麼也不放棄,盡可能地容納、吸收、佔有。他要的是整體;他反對理性、感性、情感、意志的互相隔絕(與歌德意見正相反的康德用一種最令人望而生畏的煩瑣哲學鼓吹這種隔絕);他訓練自己完整地發展,他自我創造……歌德是崇尚非實在的時代裡的一個堅定不移的實在論者:他肯定在這方面與他性質相近的一切,——他沒有比那所謂拿破崙的實在論更偉大的經歷了。歌德塑造了一種強健、具有高度文化修養、體態靈巧、有自製力、崇敬自己的人,這種人敢於把大自然的全部領域和財富施予自己,他強健得足以承受這樣的自由;一種不是出於軟弱、而是出於堅強而忍受的人,因為在平凡天性要毀滅的場合,他們懂得去獲取他的利益;一種無所禁忌的人,除了軟弱,不管它被叫做罪惡還是德行……這樣一個解放了的精神帶著快樂而信賴的宿命論置身於萬物之中,置身於一種信仰:唯有個體被拋棄,在全之中萬物得到拯救和肯定——他不再否定……然而一個這樣的信仰是一切可能的信仰中最高的:我用酒神的名字來命名它。 50 可以說,在某種意義上,十九世紀也是追求歌德作為個人所追求過的一切東西:理解和肯定一切,接納每樣東西,大膽的實在論,崇敬一切事實。何以總的結果卻不是歌德,而是混亂,虛無主義的悲嘆,不知何來何往,一種在實踐中不斷驅迫人回溯十八世紀的疲憊的本能? (例如情感浪漫主義,博愛和多愁善感,趣味上的女性主義,政治上的社會主義。)莫非十九世紀,特別是它的末葉,僅是一個強化的野蠻化的十八世紀,即一個頹廢世紀?那麼莫非歌德不但對於德國,而且對於歐洲,僅是一個意外事件,一個美好的徒勞之舉? ——然而,如果從公共利益的角度來看偉人,就曲解了他們。一個人懂得不向偉人要求利益,也許這本身就屬於偉人…… 51 歌德是使我肅起敬的最後一個德國人,他大約感受到了我所感受到的三件事,——我們對於"十字架"的意見也一致……常常有人問我,究竟為何要用德文寫作,因為我在任何地方都不像在祖國這樣糟糕地被人閱讀。可是終究有誰知道,我是否還希望在今日被人閱讀? ——創造時間無奈其何的事物,為了小小的不朽而致力於形式和質料——我還從未謙虛得向自己要求更少。格言和警句是"永恆"之形式,我在這方面是德國首屈一指的大師;我的虛榮心是:用十句話說出別人用一本書說出的東西,——說出別人用一本書沒有說出的東西…… (周國平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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