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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第八卷

尼采選集 尼采 12849 2018-03-20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第八卷 最醜陋的人 查拉斯圖拉又走過了群山和森林,尋覓又尋覓,終於無處尋覓到他所尋覓的人——那感到大絕望而叫喊求救的人。在路上他心中快活而感謝。他說,"今天萬物如此美好,已將今天所開始的不良的早晨修正了。我尋到何等新奇的對談者! 現在我要長久咀嚼萬類的言語,如同咀嚼良好的穀粒;我的牙齒將它們磨紅和磨碎直到它們如同乳一樣地流到我的靈魂裡! "—— 但當路途繞過了山岩,即刻景象又變了,查拉斯圖拉走到了死之國土。這里高聳著黑色和紫色的懸石,沒有草木,沒有鳥雀的聲音。那是一切動物,甚至於猛獸所絕蹟的的峽谷,只有一種可惡的,臃腫的,慘綠的毒蛇的種族沒死在這裡,當它們老憊了的時候。因此牧人們名這為"死蛇之谷"。

查拉斯圖拉又浸沉在黑暗的回憶裡,因為以前他好像曾到過這樣的峽谷。一種沉重壓在他的心上,所以他走得緩慢了,越更緩慢,最後他站立著。但其後他睜開了眼睛,他看見一種東西,坐在路旁,似人非人,總之是一種無法言說的東西。看見了這樣的一種東西,他即刻感到了大羞辱。他的頭髮根都愧憤得發紅了,他側視著一邊並舉起他的腳正要離開這個不祥的地方。但這死寂的曠野發聲了;從地下發出一種聲音,幽怨和悲鳴,如黑夜中被堵塞了的流水的幽怨和悲鳴;最後它成為一種人的聲音,人的說話如是呼叫:"查拉斯圖拉!查拉斯圖拉!解答!我的謎!說罷,說罷!什麼是對於見證人的複仇?我誘你轉來;這便是平滑的冰!看看罷,看看罷,你的驕傲不會折斷了腿呀!

你驕傲的查拉斯拉圖喲,你以為你智慧!那麼解答了我的謎罷,你善於解謎的人!這謎就是我,說吧,我是誰? " 查拉斯圖拉聽了這些話,心中發生了怎樣的變化呢?慈悲克服了他:他即刻跌倒如同長久抵抗了伐木者的橡樹,突然地,沉重地,甚至於使想推倒了它的人們都吃驚。但即刻他又從地上站起來,他的面貌變得嚴肅了。 "我很知道,"他說,帶著一種鈍濁的聲音,"你是上帝之刺殺者!讓我走罷。 你最醜陋者喲,誰看見你,透徹地看見你,那使你難堪,你對這種見證人復仇!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且就要離開;但這"四不像"抓著他的衣裾之一角又開始怨忿和申說。 "住下!"他說。

"住下——別走開!我猜透是什麼斧頭將你砍倒在地上。 哦,查拉斯圖拉喲,祝賀你,你又站起來了! 我很知道,你最明白上帝之刺殺者是如何。住下,坐在我的旁邊,這當不是徒然的。 除了你,我去尋覓誰呢?坐下罷!但別看我!尊重我的醜陋罷! 他們逼迫我!現在你是我的最後的逃避所。並不是他們的仇恨,並不是他們的逮捕!唷,我嘲弄這樣的逼迫,我驕傲而歡喜! 自來最被逼迫的人們不都是成功了麼?越逼迫人的人越容易追隨別人!但那是他們的慈悲—— 我為逃避了他們的慈悲,才逃來覓你。哦,查拉斯圖拉喲,保護我罷,你,我的最後的避難所,你是唯一看出了我的人! 你看出刺殺者是如何。住下!假使你要去,你急躁者,那麼別從我的來路去。那不是好路。

你嗔怒我麼,因我拉長說了這多話?甚至於我勸告你?但我要你明白,那是我,這個最醜陋的人。 ——他有著巨大、沉重的足。我所到的地方,道路都是壞的。我踏著一切的路到死和荒蕪。 但你沉默地從我旁邊過去,你害羞,——我看得很明白: 因此我知道你是查拉斯圖拉。 別的人但願給我以他的安慰,他的慈悲,在言語和態度上。但為那我還不夠為一個乞丐;這你很明白! 我太豐富,豐富於偉大的,可怕的,最醜陋的,最不可言說的!哦,查拉斯圖拉喲,你的羞恥,使我光榮! 我很困難地從慈悲之壓迫中逃出,——我可以覓到現在唯一教訓著慈悲是唐突,是專擅的人,——即你自己,哦,查拉斯圖拉喲! 無論是上帝的慈悲,是人類的慈悲,那總是對于謙恭的襲擊。不援助比去救濟的道德更高貴。

但現在慈悲被一切末屑的人稱為道德:——他們不知尊敬偉大的不幸,偉大的醜陋,偉大的失敗。 在一切這些之上我窺望著,如同一隻狗窺望著錦羊之群的背部。他們都是末屑的,有良好的毛,良好的意志的順民。 如同鷺鷥昂頭沉思,蔑視地俯臨著淺湖,我也如是望著灰色的小浪和意志和靈魂之前後推擁。 好久以來,末屑的人民即是公理的專擅者:因此最後他們也成為強權的專擅者;——現在他們教人:只有末屑的人民所謂的善才是善。 現在只有從他們中起來的說教者所說的才是真理,他是末屑人民的新奇的聖人和辯護者。他自己說我——便是真理。 很久以來,傲慢者助長了末屑人民的矜驕——他教訓了不少的錯誤,當他教人:我——便是真理。

傲慢者得到禮貌的回答了麼? ——哦,查拉斯圖拉喲,但你從他的旁邊過去,並說:否!否!第三個的否! 你警告人關於他的錯誤;你是第一人提防了慈悲! ——不是一切人,不是無一人,乃是警告了你自己和你的同類。 你以偉大的受苦者的羞恥為可恥;真的,當你說:從慈悲降下來一片濃重的黑雲,小心啊,你們人們! 當你教人:一切創造者都是堅強的,一切偉大的愛超出他們的慈悲之上:哦,查拉斯圖拉喲,在我看來,你是多麼準確的氣候之徵兆! 但你自己——也警告著反對你自己的慈悲罷!因此許多人正來覓你,許多受苦的,懷疑的,失望的,盲昧的,冷凍的人們。 我警告你也反對你自己。你曾經猜透了我的最善,最惡的謎,即我自己,和我所做過的。我知道那將你砍倒了的斧頭。

但他——不能不死:他以無所不知的眼睛觀看,——他看見人類的深處,看見一切他的隱秘的恥辱和醜陋。 他的慈悲不知恥:他爬到我的最污垢的角落。這最明察,最深入,最慈悲的人不能不死。 他看見我:我願對這樣的一個見證人復仇——否則,我自願死掉。 上帝明察一切和人類:所以他不能不死!這樣一個見證人不死,是人類不能忍受的。 " 最醜陋的人如是說。但查拉斯圖拉站起來,並預備走開: 因為他在腦腹的深處他感到淒冷。 "你四不像喲,"他說,"你警告我別走你的路。我以讚美我的路感謝你罷。看罷那裡是查拉斯圖拉的洞府。" "我的洞府廣大而深邃有著許多角落;那裡,隱居的人覓到了他的最隱僻的地方。緊接著洞府,有著爬行的,飛翔的,跳躍的生物們的一百處洞窟和小道。

你將你的投擲出來,你不在人們和人們的慈悲之中生活了麼?好罷,如同我一樣!你將從我學習;惟有實行者才能學習。 先同我的動物們談話!最驕傲的動物和最智慧的動物,它們會是我們兩人的適當的顧問!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並走開了,比以前更沉思也更遲緩; 因為他問自己許多事情,而不知如何回答。 "真的,人類是如何地貧乏,"他心裡想著。 "如何地醜陋,如何地哮喘,如何地充滿了隱秘的羞恥! 他們告我人類頗自愛。唷,這種自愛必是何等的偉大!有多少反對了自愛的侮蔑! 但這個人自愛甚至於如同自己蔑視,——他是一個偉大的愛者和偉大的蔑視者。 我還沒有看到徹底蔑視了自己的人:徹底蔑視甚至於是高尚。唉,我聽見了他的叫喊的,或者便是這種高人罷?

我愛偉大的蔑視者。人是要被超越的一種東西。 "—— 自願的乞丐 查拉斯圖拉離開了最醜陋的人,他覺得淒冷而且孤寂:因為淒冷和孤寂的思想起於他的心中,所以他的四肢也冰冷了,但當他行走又行走,上山又下山,有時候經過了碧綠的草地,也經過了溪水已經乾涸了的荒曠的沙溝,他又忽然變得更溫暖和更快活。 "我碰到什麼了?"他問著自己,"一種溫熱而活潑的東西鼓舞我;那東西必在這附近。 我已經不孤弱了;不相知的伙伴和兄弟們遨遊在我的周圍;他們的溫熱的呼吸輕觸著我自己的靈魂。 " 但當他周圍偵察要尋覓他的孤寂之慰藉者,看哪,有許多牝牛站在高丘上,越臨近他們,使他的心情越溫暖。但這些牝牛好像在熱心地聽人演說,並不理會有人來到。查拉斯圖拉再往前進,於是他分明地聽到有人在牝牛中間說話;顯然地牝牛們的頭都向著說話的人。

查拉斯圖拉跑上去將牝牛們驅散;因為他恐怕有人在這裡受害,那不是牝牛之慈悲所能救濟的。但他揣測錯了;因為,看哪,那裡有一個人坐在地上,好像正在對那些動物們講演,一個和平的人,一個山上的說教者。 "你在這裡尋求什麼呢?"查拉斯圖拉驚訝地叫起來。 "我在這裡尋求什麼?"他回答:"同你一樣,你這擾亂和平者;那就是說,我尋求大地上的幸福。 "為那目的,我喜歡從這些牝牛學習。我告訴你,我已經和它們說了半早晨的話,現在大約它們要答复我了。為什麼你驅散了它們呢? 除非我們改變而成為牝牛,我們將不能進到天國。因為我們應當從它們學習:反芻。 真的,人得到全世界而不反芻,那又有何益?他當不能棄絕了他的悲愁。他的偉大的悲愁:現在那叫做憎惡!現在誰的心,的嘴,的眼都不是充滿了憎惡呢?你也一樣!你也一樣!但看看這些牝牛! " 這山上的說教者如是說,並轉而看著查拉斯圖拉——因他以前是和藹地註視著牝牛的——:這時候他又掉換了話頭。 "我同他說話的這人是誰?"他驚叫著並從地上跳起來。 "這是沒有憎惡的人,這是查拉斯圖拉,這是大憎惡之克服者,這是查拉斯圖拉的眼,的嘴,的心。" 他如是說,同時眼光洋溢著,吻著查拉斯圖拉的手,好像突然從天外得到了贈禮和珠寶的人。但牝牛們凝視著這一切而且驚奇。 "別說我罷,你奇異的人;你可愛的人喲!"查拉斯圖拉說並抑制著自己的柔情,"最先說說你自己!你不是曾拋擲了偉大財富的自願的乞丐麼? 他以財富和自己的富裕為可恥,他逃到赤貧者那裡,以他的豐裕和好心贈貽了他們。但他們不接受他。 " "他們不接受我,"自願的乞丐說,"真的,我看你很知道。 所以最後我走向動物,走向牝牛們去。 " "那麼你當知道適當地給與比適當地奪取是如何的困難,"查拉斯圖拉說,"並且這乃是一種技藝,——慈愛之最後的,最精的,卓越之技藝。" "尤其是在現在,"自願的乞人回答:"在現在,一切卑賤的,都成為叛逆,而不易接近,並且自己走著自己的傲慢的道路。 真的,你知道,大的,惡的,長久的,漫延的,流痞和奴隸的叛亂的時代已經來到:那叛離擴大又擴大! 現在一切的恩惠和末屑的贈貽激怒了卑賤者;大富裕者都警備著罷! 現在無論是誰只要滴瀝者,如長頸大腹的瓶:——這瓶就隨時都可以被人打斷。 空虛的貪婪,乖戾的嫉妒,憤怒的複仇,庸俗的矜驕;一切這些都跳到我的眼前。窮人是有福的,這已不再真實。天國乃是與牝牛同在。 " "為什麼天國不與富人同在呢?"查拉斯圖拉試探地問,同時驅散了親切地嗅著這和平的人的牝牛們。 "你為什麼試探我?"那人回答,"你比我還明白。哦,查拉圖拉喲!誰驅使我到赤貧的人那裡去?那不是因為我憎惡最惡富的人們麼? 我懷著冷眼和厭惡的思想,憎惡有罪的富人,他們從污穢中拾取微利,——憎惡惡臭沖天的這些賤氓。 憎惡這些鍍飾的,虛偽的賤氓,他們的祖先是扒手,是食腐肉之鴉,是有著與娼妓無別的怨怒而淫蕩而懶怠之妻的拾破襤者。 上層社會是賤氓,下層社會也是賤氓,現在貧與富是什麼!我不知道那種區別——於是我逃離得更遠,更遠,更遠,直到我到了牝牛們這裡。 " 這和平者一面說,一面喘息而流汗:所以牝牛們又驚奇了。但查拉斯圖拉仍然微笑望著他的臉,——並且沉默地搖著他的頭。 "你山上之說教者,當你說著這麼劇烈的言語,你自己太興奮了。這樣的劇烈並不是你的口也不是你的眼所做得出的。 我想也不是你的胃!一切所謂的暴怒和仇恨和嗔怒也和你的胃不能相容。你的胃要求是柔軟的東西:因為你不是一個屠戶。 在我看來,你好像一個素食者,一個食植物和樹根的人,或者你咀嚼穀粒。但一定地,你有你的享樂,你喜愛吞蜜。 " "你猜透了我!"這自願的乞丐回答,心情也輕爽了。 "我喜愛蜜,我也咀嚼著穀粒;因為我尋求著有著甘美的味,它呼吸芳潔的東西,也是需要時間的東西,為溫柔的怠惰者和懶漢,那會是一天的工作和一月的工作。 真的,牝牛們是卓越的;它們發明了反芻並躺在太陽光中。它們也禁戒一切使心情沉重的思想。 " "好罷,"——查拉斯圖拉說,"你也該看看我的動物們,我的鷹和我的蛇,——現在,大地上還沒有它們的同類。 看哪——那邊是到我的洞府的路:今晚做我的賓客,並同我的動物們談談動物們的幸福—— 直到我歸來。因為現在一種求教的叫喊使我匆遽地離開了你,你也當在我的屋子裡覓到了新鮮的,冰涼的,蜂房之金蜜,嚐嚐那蜜罷! 你奇異的人,你可愛的人喲,現在離開了你的牝牛群罷——即使對於你很是難堪,因它們是你的最熱心的朋友和教師。 " "但有一匹牝牛是我所最愛的,"自願的乞丐回答。 "哦,查拉斯圖拉喲,你比一匹牝牛更溫良更可愛。" "離開,離開罷!你無用的諂媚者!"查拉斯圖拉戲謔地叫出,"為什麼你以這樣的讚美,這樣的諂媚之蜜語唐突我?" "離開,離開罷!"他又叫起來,並向這溫和的乞丐舉起了手杖。但他已迅速地走開了。 影子 剛剛這自願的乞丐匆忙地走開,查拉斯圖拉又孤獨了。這時他聽到後面一種新的呼聲:"站住!查拉斯圖拉,等一會!那是我,真的,哦,查拉斯圖拉喲,那是我,你的影子呀!"但查拉斯圖拉沒有站住;因為在山上的擁護和嘈雜,使他忽然變得激怒了。 "我的孤寂到什麼地方去了呢?"他說。 "真的,那太多了;這山上的蜂群;我的王國已不是在這世界;我需要新的群山。 我的影子叫我麼?我的影子算什麼呢!讓它追趕我!我願意——逃離了它! " 查拉斯圖拉心裡如是說,且向前奔跑。但影子緊迫著他。所以那時有著三個奔跑者,一個跟一個,——即最先,自願的乞丐,其次,查拉斯圖拉,第三,他的影子。但他們跑了不久,查拉斯圖拉漸漸覺到了他的愚蠢,他即刻消去了激怒和憎恨。 "什麼!"他說,"最突然的事不是總發生在我們老隱士和聖人們之間麼? 真的,我的愚蠢曾經在群山中長大了!現在我聽見六支老傻子的腿緊相追趕! 查拉斯圖拉當恐懼於他的影子麼?我想,它究竟比我有著更長的腿。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心與眼充滿了歡喜,靜靜地站著,並急遽地轉身——看哪,以此他差不多將他的影子摔倒在地上,他的影子如此緊隨著他的腳踵,他是如此的軟弱啊。查拉斯圖拉嚴肅地觀察了這影子,他好像被一種突然出現的,這麼細瘦,黧黑,空廓,凋敝的這跟隨者的樣子所震驚了。 "你是誰呢?"查拉斯圖拉熱烈地問,"你在這裡做什麼? 為什麼你自稱為我的影子?你並不使我喜歡。 " "原諒罷,"影子回答,"那正是我;假使我不能使你喜歡——那末,哦,查拉斯圖拉喲!我讚美你和你的優良的賞味。 我是一個漫遊者,曾跟隨著你的足踵行之;總是在走路,但沒有鵠的,也沒有歸著:所以我雖然不是猶太人,也不是永久,但已無異於永久溫遊的猶太人。 怎麼?我必須永久在走路麼?必須被一切大風吹卷,無定,四方飄零麼?哦,大地呀,你對於我未免長得太圓了! 我曾經落在一切平面上,如同倦怠的沙土,我熟睡在一切鏡子和玻璃窗上:從我拿去一切,沒有一物給我;我漸漸淡薄。我差不多成為一種幻影。 哦,查拉斯圖拉喲,我追隨著你游歷得很久;雖然我從你隱匿了我自己,我仍然是你的最良的影子:你所在的地方,也有我。 我和你漫遊於最遙遠,最冷酷的世界,如同自願憧憬於冬天的屋頂和雪上的幽靈。我和你深入一切的禁地,一切最壞和最遠的地方:假使我有著所謂的道德,那就是我不懼怕任何的禁制。 我和你粉碎我的心所敬重的;我推倒了一切的界石和偶像;我追逐了最危險的願望——真的,我橫跨過一切的罪惡。 我和你都不有學會信仰了,言語和價值和偉大的名號。當魔鬼丟掉了他的皮,他的名號不也剝落了麼?因為那也是皮。 或者惡鬼的自身也就是一張皮。 無物是真實的,一切都是合法的:我如是對我自己說。我投擲身心沒入最冰冷的水里。唷,因此要如此我常常如何地裸立在那裡,如同赤色的蟹。 唷,我的一切善,一切羞恥,一切對於善的信仰,都到何處去了!唷,從前我所有的欺詐的天真,善人之天真與善人之高貴的虛偽都到何處去了! 真的,我常常緊跟著真理之腳踵!真理之腳踵踢著我的頭。有時候我想著我說謊,但是看哪!只在這時候我擊中了——真理。 許多事情對我啟示!現在我不理會了。我所愛的已不存在,——我如何還愛我自己? 如我之所愛而生活,否則即完全不生活!我如是意欲;甚至於最神聖者也如是意欲,但是,唉,我如何還有著我所愛的? 我還有鵠的麼?還有我的帆所推向的港灣麼? 還有一陣好風麼?只有知道向著何處航行的人,才知道好風,知道於他有益的順風。 留下給我的是什麼呢?一種倦怠而焦躁的心;一種不安定的意志;飄忽的翅膀;一種破折的脊骨。 這尋覓著我的家;哦,查拉斯圖拉喲,你知道麼這種尋覓覓著了我;它吞滅了我。 何處是我的家?我詢問而尋覓,已經尋覓,而沒有覓到,哦,永樂的去處,哦永久的無處,哦永久的——徒然啊! " 影子如是說了,查拉斯圖拉為他的話而繃著臉。 "你是他的影子!"最後他懇切地說。 "你自由的精神和漫遊者喲,你的危險頗不小!你有很壞的白天:注意更壞的夜晚不要再來罷! 對於你這樣無所歸著的人們,好像監牢才是幸福。你看過被俘獲的罪人怎樣睡眠了麼?他們安靜地睡,他們享受他們的新的安全。 提防著吧,恐怕最後,一種褊狹的信仰,一種無情的,酷烈的盅惑俘獲了你!因為一切褊狹而固定的,現在正誘惑你,試探你呢。 你失去了你的鵠的了。唉,你怎能擺脫而忘卻了那種損失?因此——你也失去了你的進路! 你可憐的漫遊者和感傷者,你怠倦的蝴蝶喲!今晚你想有一個休息的處所和一個家麼?假使願意,那麼到我的洞府裡去! 那邊是到我的洞府的路。現在我就要快離開你。如像一個影子已經附在我身上了。 我願獨自一人奔跑,使我的周圍又變得光明。因此我必須走得很遠而且快樂。但在晚間,在那里和我跳舞罷!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日午 查拉斯圖拉又繼續奔跑,但他沒有覓到任何人,他仍然孤獨,永遠只覓到了自己;享受而留下了自己的孤寂,想著的好思想,一點鐘一點鐘的過去了。但當日午的時候,太陽照射在查拉斯圖拉的頭上,他經過一株盤纏錯節的古樹,為葡萄藤的熱愛的擁抱而隱藏了自己,以此正對著這漫遊者,成熟的葡萄,累累高懸。他忽然覺得口渴,想摘食葡萄呢。剛伸出了手,他又想起別的事情——他想在這日午的時候,躺在樹旁睡眠。 查拉斯圖拉隨即躺下;在繽紛綠草的寧靜和神秘之中,他忘記了口渴且熟睡了。因為如同查拉斯圖拉箴言之所說:"此一事比別一事更必要。"只是他的眼睛仍然睜著:——它們不倦怠觀賞和欣羨這古樹,這葡萄藤之愛情:但在睡夢中查拉斯圖拉如是對自己說: 注意!寧靜罷!現在世界不是成為美瞞了麼?什麼事情對我發生了呢? 睡眠在我身上跳舞,如同一陣薰風,不可視見地跳舞在微漾的海上,輕飄,如同羽毛一樣的輕飄。 它不使我閉眼,它使我的靈魂清醒。真的,如同羽毛一樣的輕飄。 它勸我,我不知道怎樣,它親切地撫慰我,壓抑我。是呀!它壓抑我,所以我的靈魂倦怠了。 我的奇特的靈魂如何地成為倦怠而舒緩!不是第七日的晚間,在日午的時候來到了麼?現在它不是在優良的和成熟的事物之間享受太久了麼? 它更舒展,更舒展地伸腰!它靜靜地躺著,我的奇特的靈魂喲,它品味過了太多良好的事物;黃金的悲哀壓抑著它,它歪著嘴了。 如同停泊在靜港裡的一支船;——它倦怠於長途和洶湧的海浪,現在正要靠岸。陸地不是更可信仰的麼? 這樣的一支船靠近海岸,拽近海岸:——所以一匹蜘蛛從船上到陸地織著它的絲,那已足夠,不需要更強的繩索。 我現在如是信仰、信託、期待,如同靜港裡這樣的一支倦怠的船,緊靠著大地,以最細的游絲和大地連結著。 哦,幸福喲!喲,幸福喲!哦,我的靈魂喲,你願歌唱麼?你躺在草地上。但這時是神秘的尊嚴的時刻,沒有一個牧童吹奏著簫管。 那麼,注意!炎熱的日午,熟眠在田野。別歌唱!寧靜罷!世界是美滿了。 你松樹鳥,哦,我的靈魂喲,別歌唱!甚至於你不要低語!看哪,寧靜罷:這年老的日午熟睡了,它唼喋著它的嘴唇;現在,在此刻,它不是在飲著幸福的甘露了麼? 飲著黃金的酒,黃金的幸福之棕色的甘露,他的面容在變動,他的幸福發笑了。如同一位神的發笑。寧靜罷! 為幸福,如何微小的幸福!即可以滿足!從前我如是說,且以我自己為智慧,但那是一種褻瀆。我現在學會了。傻子的說話更智慧。 否,正是細小的事,最溫和的,最輕微的事,一種蜥蜴的蠕動,一次吸息,一陣輕拂,一眨眼——微小造成了最良的幸福。寧靜罷! 什麼事情發生了;聽聽!時間流過去了麼?我不是落下了麼?聽聽!我不是落在永恆之泉水被面了麼? 什麼事發生了?注意,它刺我——唉——刺到心裡了麼?刺到心被了!唷,粉碎了,粉碎了,我的心,在這樣的幸福之後,在這樣的一刺之後! 什麼?世界不是恰在現在成為美滿了麼?成為圓而且熟了麼?哦,黃金的圓而且成熟——它飛向何處去?讓我追趕它!快些! 寧靜罷! "(這裡,查拉斯圖拉伸腰,並覺得他已熟睡了。) "你睡眠者,你日午的睡眠者喲,起來罷!"他對他自己說。 "你年邁的腿喲,站起來!這正是時候,是更急切的時候; 許多平坦的大道期待著你! 你現在睡眠於你的滿溢;睡多久呢?一半的永恆!好罷,現在起來,我的年老的心!在這樣熟眠之後多久,你可以醒來? " (但是他又熟睡了,他的靈魂反對他,並防護了自己,但又再躺下。) "唷,讓我休息,寧靜罷!現在世界不是成為美滿了麼? 唷,這黃金的圓球! " "起來!"查拉斯圖拉說,"你時間之小竊盜,你懶漢啊!什麼?你願意伸腰,打哈欠,嘆息,落在深的泉水被面麼?哦,我的靈魂喲,那末你是誰!"(這裡,他變得恐懼了,因為一道陽光從天空而射到他的臉上。) "哦,我頭上的蒼天,"他嘆息而且坐起來,"你注視著我麼?你聽到了我的奇特的靈魂了麼?什麼時候你將飲著落在地上萬物之甘露——什麼時候你將飲著這奇特的靈魂? 你永恆之源泉喲,你快樂而恐怖的日午之深淵,什麼時候你將我的靈魂吸回歸你?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並從樹旁他所休息的地方站起來,好像從奇異的酒醉中醒來。並且看哪!那裡太陽仍然照耀在他的頭上。因此人會想到查拉斯圖拉沒有睡得很久。 緻禮 查拉斯圖拉在徒然的尋覓和溫遊之後重回到他的洞府,這時天已晚了。當他離他的洞府大約二十步遠,出乎意外的事又發生了:他又聽見大聲求救的叫喊。啊,奇哉!這次的叫喊卻是從他的洞府裡發出來。那是一種長而復雜的特殊的叫喊,查拉斯圖拉分明地聽出來許多聲音合在一起;雖然在遠處聽來,那好像從一個人的嘴裡叫出來似的。 因此查拉斯圖拉一直奔向他的洞府去,但是看哪!在那種前奏曲之後,何等的一種表演期待著他!因為他白天所碰到的人們都聚攏來坐在那裡了;左邊的王,和右邊的王,老魔術家,神父,自願的乞丐,影子,明智者,悲哀的預言家和驢;最醜陋的人則戴了一頂王冠並圍上了兩條紫色的腰帶——因為他也是如同一切醜陋的人們一樣喜歡自己裝扮,愛漂亮呢。當中則站著查拉斯圖拉的鷹,激怒而不安,因為他們問它太多的,它的矜高所不屑回答的問題;智慧的蛇仍然纏繞在它的脖子上。 這些一切查拉斯圖拉都在大驚愕中看到了;於是他懷著有禮貌的好奇心,輪流考查每個賓客,談著他們的靈魂,又重新感到驚奇。同時這些聚攏來的人都從他們坐位上站起來,虔敬地期待著查拉斯圖拉說話。但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你們絕望的人們喲!你們奇特的人們!我所聽見的就是你們的求救的叫喊麼?現在我知道什麼地方可以覓到了他,那我今天白天所沒有覓到的人:高人! 高人坐在我的洞府裡!我為什麼要驚奇!我不是以我的蜜之贈禮和幸福之號召誘致他們到我這裡來麼? 但在我看來好像你們都是不調和的伴侶,當你們聚會在這裡,你們呼叫求助,你們使彼此的心煩惱。必須有一個人最先來到—— 那使你們重新歡笑的人,一個快樂的丑角,一個跳舞者,一陣風,一個頑皮的女孩,一個老傻子;——但你們作如何想呢? 你們絕望的人們喲,原諒罷,在這樣賓客的面前,我說這樣不值得說的平凡的言語!但你們還不知道什麼鼓勇了我的心情! 那便是你們和你們的特點:因為看見了絕望的人,人人都成為勇敢!鼓勵一個絕望的人——人人都想著自己有充足的強力! 你們已經給與我這種強力——一種良好的贈禮,我的賓客們喲!一種正直的賓客之贈禮,好罷,不要斥責我,當我也向你們呈獻了我的禮品的時候。 這是我的王國和我的領域;所有屬於我的人,今夜晚都是你們的。我的動物們將侍候你們;我的洞府便是你們的住所! 和我同住的人不當絕望;在我的境界之內我保持一切人免於野獸的危害。這是我獻給你們的第一件禮品:安全! 第二件禮品便是我的小指頭。當你們有了它,你們便有了全手,是呀,也有了全心!歡迎、歡迎,我的賓客們!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並以愛和痛苦而歡笑。他的賓客們,則在這樣的緻禮之後一再鞠躬,並虔敬無聲;但左旁的王以他們的名義回答他: "哦,查拉斯圖拉喲,你這樣給我們以你的手,你的緻禮,我們認得你是查拉斯圖拉。你在我們的面前卑屈了自己;你差不多損傷了我們對於你的尊敬了: 誰如同你一樣地能夠這樣矜高地自卑:那抬舉了我們,那使我們心眼一新。 只要看到了這,我們即願快樂地升登比這還高的高山。我們是更熱誠的追求者;我們要看看什麼使我們黯淡的眼睛生光輝。 但是看哪!現在一切我們的求救的叫喊已過去了。現在我們的心神坦然而歡喜。我們不缺乏使我們心情放肆的勇敢! 哦,查拉斯圖拉喲,大地上生長的東西比高邁而強毅的意志還給人以更多的歡樂:那是植物中之最美者。這樣的一株樹,使全部的風景都改觀。 哦,查拉斯圖拉喲,同你一樣地生長起來的人,我們將他比作杉松——孤高、沉靜、堅韌而嚴整,最優良有用的木材! ——但在樹梢上,以強健蒼綠的樹枝,伸張於自己的領域,問著強毅的風的問題,暴風雨的問題,一切最高處的問題。 ——也更強毅地回答,一個征服者,一個勝利者:唷!誰不當常升登到高山來看看這樣的樹林: 哦,查拉斯圖拉喲,悲哀者,和失望者,也以你的樹而快活了:甚至於不安者也看到你而成為堅定,且癒合了他的心情。 真的,現在萬目睽睽都望著你的山和你的樹;一種偉大的渴望已經興起,許多人學習詢問:難是查拉斯圖拉? 你隨時以你的歌唱和蜜滴在你們的耳邊的人們,一切隱居的人們,獨隱者和偕隱者,都同時在心裡說: 查拉斯圖拉還活著麼?現在不值得活著了,一切都一樣,一切都虛空,除非我們與查拉斯圖拉同在! 為什麼他宣言了這久還不到來?許多人如是的詢問;孤寂將他吞滅了麼?或者我們應當覓他去麼? 我現在孤寂的自身已成熟而破裂如同墳墓破裂不能再掩藏著墓中的屍體。處處可以看見復活的人們。 哦,查拉斯圖拉喲,現在波濤洶湧又洶湧圍繞著你的山了。無論你怎樣的高峻,許多人必會升到你這裡;你的小舟當不會長久停在陸地上。 我們絕望的人們現在來到了你的洞府,且已不再絕望:那是更高強的人們正在來尋覓你的一種預告和一種吉兆! 因為他們正走在路上,那些人類中,神之最後的殘餘,那便是說一切大渴望、大嫌厭,大饜足的人們—— 一切不再生活下去,除非再學會了希望的人們——除非他們從你,哦,查拉斯圖拉喲,學會了偉大的希望! " 左邊的王如是說並拉著查拉斯圖拉的手,意在和他親吻;但查拉斯圖拉拒絕了他的致敬,且惶恐地後退,好像逃避一樣地突然離開了,不一刻又回來,又以清澄的、考察的眼光注視著他的賓客,並如是說: "我的賓客們喲,你們高人們喲,我願意說率直的德意志話,並率直地對你們說。我在這裡群山上所期待的並不是你們。" ("率直的德意志話而且率直地說麼?啊,慈悲的上帝喲!"這里左邊的王對自己說;"那是很明白的,這個從東方來的聖人並不知道可愛的德意志人!" 但他的意思是用德意志話並愚鈍地說——好罷,這還不是這些日子中的最壞的賞味! ) "真的,你們可以是高人們,"查拉斯圖拉繼續說,"但為我——你們的高邁還不足,你們的強毅也不足。 為我,那便是說,為我心中不屈不撓的精神,現在那是沉默了,但也不總是沉默。假使你們都屬於我,那還不如我的一支手臂。 因為如同你們一樣以病弱而柔軟的兩腿行走的人,無論他自己覺得或不覺得,總在一切之上想望著被姑息的待遇。 但我並不姑息我的臂和我的腿,我並不估息我的戰士們: 你們怎能適合作我的戰爭呢? 和你們,我當會失去了我的勝利的機會。假使你們聽了我的轟隆戰鼓,你們中許多人當嚇得伏在地下。 還有,為我,你們的美麗也不足,你們也不夠是優種。我需要淨朗而平滑的鏡子來映照了我的教義;在你們的面上,甚至於我自己的面貌也被歪曲。 你們的兩肩負著許多重累,許多回憶;許多不祥的侏儒潛伏在你們的洞穴的角落。在你們的心中也有著隱秘的賤氓。 雖然你們是高人,是高人的族類,但在你們的心中仍有著許多歪曲和變形。世界上還沒有一個鐵匠能為我將你們錘正和錘直。 你們只不過是橋樑;更高的人從你們上面渡到彼岸,你們站著,如梯子一樣:別怨怒那登在你們之上而達到了他自己的高度的人! 有一天會從你們的子孫中為我生出了真實的兒子和完全的後嗣:但那時候還遙遠呢。你們不是我的遺產和名義所屬的繼承者。 我在這裡的群山上所期待的不是你們;也不是和你們我可以作最後一次的下降。你們來到我這裡不過是更高的高人正來覓我的預兆而已; 不是你們所謂的神之殘餘,不是大渴望,大嫌厭,大饜足的人們; 否!否!第三個否!我在這裡群山上期待著別人,非他們我不願輕舉了我的足; 我期待更高強的人們,更優勝的人們,更快樂的人們;期待身心嚴整健全的人們,歡笑的獅子們必會來到! 哦,我的賓客們,你們奇特的人們喲,——你們聽到我的孩子們的什麼了麼?他們正來覓我了麼? 同我談談我的花園,我的幸福島,我的新的美麗的族類——為什麼你們不同我說說這些呢? 我向你們的愛希求這種賓客的贈禮,你們對我說說我的孩子們。我為此而豐富,我為此而貧乏:我有什麼不有給與呢? 為此一事,我有什麼不願給與:為這些孩子們,這些活著的植物,這些我的意志和我的最高希望之生命樹!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又突然停止了:因為他的渴望來了,由於他的心的震動,他閉著他的眼睛和他的嘴。他的賓客們也都沉默了靜靜地站著發楞,只有那個老預言家在以臉色和兩手作勢。 晚餐 在這裡這預言家打斷了查拉斯圖拉和他的賓客的緻禮:他即刻如同一個不願失卻時光的人忙上前去抓著查拉斯圖拉的手,大叫起來: "但查拉斯圖拉!你不是說過,這一事比別的事更必要么? 好罷,現在這一事對於我比別的一切更必要! 直言之:你不是請我們晚餐麼?這裡是許多遠道的來人。 你該不是單單以空言宴饗了我們? 此外你關於凍死、溺死、窒息死、還有別的肉體的危險都想得太多了:但沒有想到我的危險,即死於飢餓的危險。 "—— (這預言家如是說。查拉斯圖拉的動物們聽了這話,都就驚愕地跑開了。它們看出所有他們白天帶回家來的東西當不能滿足預言家一人的食量。) "同樣也死於焦渴,"預言家接著說。 "雖然我聽見了流泉潺潺如同智慧的言語——那就是說,我十分迫切地焦渴於酒! 沒有人如同查拉斯圖拉一樣生來便是飲水者。水不適宜於衰老而倦怠的人們:我們需要喝酒——只有酒給我們以迅速的恢復,和奮進的健康。 " 恰在這時候,預言家渴望著酒,左邊的王,那沉默者,又得到說話的機會了。 "關於酒,"他說,"我們已預備,我和我的兄長,右邊的王:我們有著足夠的酒。 整整一驢馱,所以什麼也不缺少了,除掉了麵包。 " "麵包麼,"查拉期圖拉笑著回答。 "隱士們所沒有的正是麵包。但不專靠麵包而生,也靠著些羊羔肉,我卻有兩隻山羊羔。 它們即當宰殺,並精心烹調。也不缺少能供健食者和知味者食用的樹根和果子——也不缺乏胡桃,和可以破殼的謎。 不一會我們當有著一頓美餐。但無論誰與我們共餐,必須共同工作,即使是帝王們。因為同查拉期拉圖在一處,帝王也可以是一個廚子。 " 這種提議大家都同意了,只有自願的乞丐反對吃酒、肉和香料。 "聽聽這個饕餮的查拉斯圖拉!"他諧謔地說:"人到了高山和洞府為的是這樣的飽餐麼? 現在我確明白他從前所教我們的話:有節制的貧窮是可讚美的!以及為什麼他將乞丐們都除外。 " "快樂罷,"查拉斯圖拉回答,"如同我一樣。隨你的意,你殊勝的人!蔬食、飲水、讚美著你自己的烹調——假使只那才使你高興! 我只是屬於我自己的一類人的法律;我不是一切人的法律。但屬於我的人,必須有著堅強的骨頭和輕捷的足—— 歡喜於戰鬥和飲宴,不愛憂鬱,不是朦朧,赴宴如同赴最艱難的工作,必須強壯而健全。 最優良的都屬於我和我自己;不給我們,我們得去奪取:——奪取最優良的食物,最澄清的蒼天,最剛強的思想,最美麗的女人!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了,右邊的王回答:"奇哉,曾有人聽見智豐者的嘴裡說出這麼聰敏的事物麼? 真的,在智慧者的心中是最奇特的,只要他徹底聰敏,不是一頭驢子。 " 右邊的王如是說並且驚奇;但那支驢惡謔地回答著"唏——哈"以此開始了很長的晚宴,即歷史上所謂的晚餐。在這裡除了更高的高人以外,別的什麼也沒有談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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