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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第三卷

尼采選集 尼采 12599 2018-03-20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第三卷 一千零一個目的 查拉斯圖拉曾看過許多地方許多民族:他發現了許多民族的善與惡。在世界上,查拉斯圖拉沒發現比善與惡更偉大些的權力。 任何民族不判斷價值,便不能生存;如果它要自存,它判斷的標準,應當與鄰族的不同。 許多事物被此民族稱為善的,彼民族卻認為可恥而加以輕蔑:這是我發現的。我還發現在這裡被斥為惡的,在那裡卻穿著榮譽之紫袍。 一個人決不能了解他的鄰人:他的靈魂常常因鄰人之瘋狂與惡劣而奇詫。 一個價值表高懸在每個民族的上面。看吧!那是它的徵克的紀錄;看吧!那是它的權力意志的呼聲。 一切它覺得不易成功之物,是可讚頌的;必要的艱難的便是善;那稀少而最費力之物,能夠拯救大不幸的,——便被稱為神聖的。

那使它統治,克服而光耀的,激起鄰人的恐怖與妒忌的:它認為這物件是萬物中的最高者最先者,萬物之衡量與意義。 真的,我的兄弟,你如果已經認清了一個民族的需要,土地、天空與四鄰;你就會猜知它的勝利的原理,就會曉得它為什麼從那個梯子達到的希望。 "你應當常常第一,而超越別人:除朋友外,你的妒忌的靈魂,不應再愛任何人。"——這使一個希臘人的靈魂激動: 於是他走上偉大之路。 "說真話而熟諳弓箭之使用。"——這句話是我的名字所出自的民族認為珍貴難行的,——這名字之於我亦是親愛而任重。 "崇敬父母,而順從他們,直到靈魂之最深處。"別一個民族高懸了這徵克的紀錄而強盛不衰。

"保守忠信;為著忠信,便因險事惡事,而流血或犧牲榮譽,亦所不惜。"另一個民族用這教訓,超越了自己,因此獲得偉大的無窮的希望。 真的,善與惡是人類自製的。真的,善惡不是取來的,也不是發現的,也不是如天上的聲音一樣降下來的。 人類為著自存,給萬物以價值。 ——他們創造了萬物之意義,一個人類的意義。所以他們自稱"人"。換言之,估價者。 估價便是創造:你們這些創造者,聽吧!估價便是一切被估價之物中的珍寶。 估價,然後有價值:沒有估價,生存之核桃只是一個空殼。你們這些創造者,聽吧! 價值的變換,——那便是創造者的變換。創造者必常破壞。 創造者起初是民族,接著才是個人;真的,個人還只是最初的創造。

從前,民族把善之表高懸著。希求統治之愛與希求服從之愛同創造了這種表。 人群的快樂,先於"我"的快樂:當公正還是指人群而言的時候,"我"只能說是背公了。 真的,狡獪的無愛的"我",在大多數人的利益裡找尋個人的利益;它不是人群的起源,而是人群的沒落。 熱愛者與創造者,——他們向來創造善惡。愛火與怒火在一切道德里燃燒著。 查拉斯圖拉曾看過許多地方許多民族:在大地上,他沒發現比熱愛者的工作更偉大些的權力:善惡便是這工作的名稱。 真的,這毀譽的權力實是一個怪物。告訴我,兄弟們,誰替我克服它呢?誰把一條鏈索套在這獸的千個頸項上呢?

直到如今,我們曾有一千個目的,因為有一千個民族。但是套在一千個頸項上的鏈索與一個唯一無二的目的卻還沒有;人類還沒有目的呢。 但是,告訴我,兄弟們:如果人類沒有目的,那也就沒有——人類吧?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愛鄰 你們忙著交好你們的鄰人,你們為著這個使用美麗的詞句。但是我告訴你們:你們的愛鄰,只是你們的錯誤的自愛。 你們訪問鄰人以逃避自己,想把愛鄰當成一種道德:但是我看透了你們這種"利他"。 "你"老於"我";"你"是被神聖化了的,而"我"不曾: 所以一個人忙著交好他的鄰人。

我忠告你們愛鄰嗎?我毋寧是忠告你們逃避鄰人而愛遠人吧! 愛遠人,愛來者,高於愛鄰;我認為對於事物與幻影的愛,高於對於人類的愛。 我的兄弟,這走在你前面的幻影,美麗於你;為什麼你不把你的肉與骨給它呢?可是你害怕,你逃到鄰家去。 你們不能忍受自己,你們不十分疼愛自己:所以你們想用愛去誘惑鄰人,而以他的錯誤自飾。 我希望你們不能忍受任何鄰人與鄰人之鄰人;那時候,你們不得不自己創造一個朋友和他的橫溢的心。 當你們想自頌時,你們找來一個證人;如果你們能誘惑他,使他心裡稱讚你們的時候,你們心裡也稱讚自己起來。 誑語者不僅是故作不知的人,尤其是不知故作知的人。你們在交際場合中這樣說著自己,欺騙你們的鄰人。

瘋者如是說:"人群的交際損傷一個人的特性,尤其是對於全無特性的人。" 這個人之赴鄰家,目的在尋找自己。那個人赴鄰家,目的在想忘卻自己。你們的錯誤的自愛,使你們的孤獨成為一個牢獄。 遠人卻因你們這種愛鄰而償付重價;當你們已是五個人在一起時,常有第六人要死。 我也不喜歡你們那些節慶:我發現了太多的優伶,便是觀眾的行動,也如戲子。 我不教你們愛鄰而教你們交友。讓朋友是你們的地上的佳節與超人的預感吧。 我把朋友與他的橫溢的心教你們。如果你們想被橫溢的心所愛,你們應當知道成為海綿。 我以藏著完成了的世界,善的外殼的朋友教你們,—— 這創造性的朋友,常常獻贈一個已完成了的世界。

世界曾為他展開,又自捲起來。像由惡演變為善,由偶然演變為目的一樣。 讓將來和最遠之物成為你的今日的動機吧:你應當愛你的朋友身上的超人,作為你存在的理由。 兄弟們,我不忠告你們愛鄰:我忠告你們愛遠人呢。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著名的智者 一切著名的智者啊,你們的服務是為人民和它的迷 信,——而不是為真理!正因為這個,人民敬重你們。 同樣地,人民容忍了你們的不信仰,因為這只是人民的一個笑柄與一種詐術。猶如主人讓奴隸們自由,而以他們的放肆為樂。 人民所恨惡的,如狗恨狼一般的,是自由思想者,禁錮之仇敵,那不肯崇拜而住在森林裡的人。 把他從他的隱居驅逐出來,——這是人民所謂"正義之意義"!他們常常激怒最兇惡的犬去咬他。

所以,"人民所在,即真理所在!唉,尋找真理的人是被詛咒的!"這是常常聽到的話。 啊,著名的智者啊,你們曾合法化人民的崇敬:你們稱這個為真理的意志! 你們的心常常自說:"我自人民中來,上帝之聲音也從那裡來。" 你們忍耐地狡獪地驢似地常常是人民之辯護者。 很多權力者為著交好人民,常在他們的馬前駕上一個小驢,一個著名的智者。 著名的智者啊,我現在要你們完全脫去你們的獅皮! —— 有斑點的野獸之皮,和研究者探險者征服者之亂發! 唉,假若我嘗試相信你們是求真的,那我得先看見你們粉碎了你們的崇敬之意志。 那個粉碎了崇敬之意志,而往無上帝之沙漠去的人,才是求真者。

在太陽炙熱了的黃沙裡,他自然也渴望著富於泉水的,濃綠庇蔭著生命的島。 但是,他的干渴並不能說服他,使他成為安適者之一:因為綠洲所在,也是偶像所在。 挨餓的、兇暴的、孤獨的、無上帝的:獅之意志自願如此。 拋去了奴隸的快樂,自拔於上帝與一切崇拜,偉大的,孤獨的,不知道畏懼而使人生畏,這是求真者之意志。 求真者,自由思想者,常常是沙漠之主人似地,生活在沙漠裡。在城市中,居住著著名的智者與肉食者,——負重的獸。 因為他們如驢子一般推挽著——人民之車! 我決不因此責怪他們:雖然他們的車具放著金光,他們仍然是僕役和駕在車前的獸。 他們常常是很好的無慚於薪俸的僕役。因為道德如是說:"如果你必得做僕役,找尋那個你的服務最能幫助的人罷!

你主人的精神與道德,要因為你的服務而增進:你也跟著他的精神與道德而增進! " 真的,著名的智者啊,你們這些人民之僕役啊!你們跟著人民之精神與道德而增進,——人民也因你們而增進!我認為這是你們的榮譽! 但是你們縱有你們的道德,你們仍然是人民,短視的人民,——不了解什麼是精神的人民! 精神是生命之自割:生命因痛苦而增長知識。 ——你已經知道這個了嗎? 精神之幸福是在做被眼淚所塗抹,而被神聖化為火祭之犧牲。 ——你已經知道這個了嗎? 盲者之盲和他的躊躇與摸索,正證明他所望見的太陽之權力。 ——你已經知道這個了嗎? 求知者應當和山在一起學著建築!精神移山,只是小事。 ——你已經知道這個了嗎? 你們僅看見精神的火花,但不知道精神是怎樣一塊鐵砧和它的鐵鎚之殘酷! 真的,你們不知道精神的高傲!但是如果精神的謙卑想說話,你們更會不能容忍! 你們還不曾能把你們的精神拋在雪的深谷裡,因為你們還不夠熱!同樣地,你們也不知道從它的涼爽裡得到快樂。 但是我覺得在無論那方面,你們使自己太和精神親暱了些;你們常把智慧做成壞詩人的醫院與避難所。 你們不是鷹,所以你不曾經驗過精神恐慌時的快樂,不是鳥兒的人,不應在深谷上築巢。 我覺得你們是半溫的:但是一切深邃的知識,寒冷地流動著。精神之內泉是冰冷的:對於熱手與勞動者卻很舒服。 著名的智者啊,你們可敬地嚴肅地挺直地站在我面前! ——你們不會被強風或強烈的意誌所推動。 你們從未看見一個被怒風漲作圓形的帆戰栗地走過海上嗎? 我的智慧帆似地被精神所怒撼,航過海上,——我的野性的智慧! 但是著名的智者啊,你們這些人民之僕役啊,——你們怎能和我同去呢!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夜之歌 夜已到來:現在噴泉之聲音響得愈高了。而我的靈魂也是一個噴泉。 夜已到來:現在愛人之歌醒了。而我的靈魂也是一首愛人之歌。 我身上有一件從未平靜過,也不能平靜的東西;它想高喊起來。我身上有一個愛的渴望,它正說著愛的言語。 我是光:唉,我真希望我是夜呢!我被光圍繞著,這正是我的孤獨啊! 唉,我希望我是陰影與黑暗呢!我會怎樣地在光之乳房上解我的渴啊! 一閃一閃的小星,天上放光的蟲啊,我願祝福你們,而被你們的光之禮物所祝福。 但是,我生活在自己的光裡,我吸回從我爆烈出來的火焰。 我不曾嚐過取得者之快樂;我常常夢想:偷竊應比取得更為甜蜜。 我的貧困便是我兩手之不停的給與;我的妒忌便是我常看見期待的眼睛和渴望之星夜。 啊,給與者之不幸啊!我的太陽之偏食啊!希求渴望之渴望啊!滿足中極度的飢餓啊! 他們取得我的給與:但是,我是否接觸到他們的靈魂呢?授受之間,有一個深谷;而最小的深谷是最後被架上橋的。 一種飢餓發生於我的美里。我想傷害我照耀著的人們;我想搶掠我曾給與贈品的人們:——我如此地想作惡事。 當別人想握我的手的時候,我卻縮回我已伸出的手;我遲疑著,如急傾的瀑布遲疑一樣;——我如此地想作惡事! 我的豐富沉思著這種報復;我的孤獨誕生了這種惡念。 我給與時的幸福因給與而死去;我的道德已經厭倦了它自己的豐滿! 常常給與的人有失去羞澀的危險;因為這人的心與手,終於會因分贈而生出一層硬厚的皮。 我的眼睛不再為請求者之羞慚而流淚;我的手皮變成硬厚的,不能感覺到受施者的手之戰栗。 我的眼淚和我的心之柔嫩何往了呢?啊,給與者之寂寞啊!發光者之沉默啊! 許多太陽在空間繞行著:它們的光向一切黑暗之物說話。 ——但是對於我,它們卻沉默著。 啊,這是光對於其他發光的一切之恨惡:它毫無憐憫地繼續著它的前進。 每一個太陽對於其他發光的一切,都是由衷地不公平;對於其他太陽是冷酷:——它如此地繼續著它的前進。 太陽們循著它們的軌道大風暴似地飛進:那是它們的旅行。它們遵從著它們的不可阻撓的意志:那是它們的冷酷。 啊,只有你們,黑暗的夜間之物啊,從光取得了你們的溫熱!啊,只有你們,在光之胸前吸飲安慰的乳汁! 唉,冰圍著我;我的手接觸著冰而發燒!唉,我渴,而我的渴是一種希求你們的渴之渴! 夜已到來:唉,為什麼我不得不是光呢!而渴求著黑暗呢!而孤獨呢! 夜已到來:現在我的渴望泉似地噴射著,——它要高喊。 夜已到來:現在噴泉之聲音響得愈高了。而我的靈魂也是一個噴泉。 夜已到來:現在愛人之歌醒了。而我的靈魂也是一首愛人之歌。 —— 查拉斯圖拉如是歌唱。 跳舞之歌 某個黃昏時候,查拉斯圖拉和弟子們穿過森林;他們找尋泉水,而走到一個樹木環繞的綠草場上。在那裡,一些少女跳舞著。她們認出了查拉斯圖拉,便停止了跳舞;但是,查拉斯圖拉友好地走近她們,向她們說: "可愛的少女啊,別停止了你們的跳舞罷!來到此地的人,決不是一個不祥的敗興者,也決不是少女的仇敵。 我是在魔鬼前的上帝之辯護者:而那魔鬼便是嚴重的精神。輕盈的少女啊!我怎會是神聖的跳舞和處女的美腳踝的仇敵呢? 不錯,我是一個暗樹之森林與夜間:但是不怕黑暗的人,會在我的柏樹下找到玫瑰盛開的小徑。 他也可以找到那處女們最愛的小神,沉默地閉了眼睛在泉邊休息著。 真的,這懶骨竟在白晝沉睡了!他曾想捉到很多的蝴蝶嗎? 美麗的少女啊,如果我稍稍責訓這小上帝,別對我生氣罷!他也許哭喊起來;——但是即使他哭著,他隨時可以笑的! 他應當兩眼含淚地向你們請求一個跳舞;而我將用一首歌伴和著: 這是一首跳舞之歌,對於我的最大最強的魔鬼,被稱為世界之主人的嚴重的精神唱出一個諷刺。 "—— 這便是邱比特和少女們共舞時,查拉斯圖拉唱的: "啊,生命!最近我曾凝視過你的眼睛。我似乎掉落在不可測知的深處一樣。 但是,你的金鉤把我拉引上來;你因為我說你不可測知而譏笑我了。一切魚類都如是說。你道;它們自己無法測知之物,便認為不可測知。 但我是多變的野性的,我完全是一個婦人,而不是一個有德的婦人: 雖然你們男子稱我為深沉的,忠實的,永恆的,神秘的。 你們男子常把自己的道德賦與我們;——唉,你們這些有德者! 它曾這樣笑過,這不可置信的;但是當它自謗時,我決不相信它和它的笑。 一天,我和我的野性的智慧秘密談話,它向我怒著說: 你要生命,渴求生命,而愛生命,所以你讚頌它! 我幾乎對它作了一個無情的答复,而把真理告訴了這尋釁者;當我們把真理告訴自己的智慧,那便是最無情的答复。 一切事物對於我們三個是這樣對立著。在我的內心裡,我只愛生命。 ——真的,我恨它時我最愛它! 但是如果我喜歡智慧,或竟太喜歡它些:那因為它太使我聯想到生命了! 智慧也有生命之眼睛與笑,甚至還有生命之金鉤:它倆如此相肖,難道是我的過錯嗎? 一天,生命曾問我:智慧,它到底是誰——我忙答道: 唉!是的!智慧! 人們狂熱地追求它,而不能獲得滿足,人們只能隔著面網看它,只能伸出手指穿過網孔去把握它。 它美麗嗎?我怎能知道!但是最有經驗的魚,還不免吞咬它的誘餌。 它是多變而因執的;我曾見它緊咬著唇,反梳著頭髮。 它也許是惡劣而虛偽的,它也許完全是一個婦人:但是當它自謗時,它的誘惑性最大。 我說完以後,生命閉著眼睛狡獪地笑了。你講的到底是誰呢?它問。也許是我罷? 即令你不錯,——但是你竟能當著我,說這樣的話嗎!現在說說你自己的智慧罷! 唉,親愛的生命!你於是再張開你的眼睛,我又似乎掉落在不可測知的深處一樣。 "—— 查拉斯圖拉如是歌唱。但是當跳舞已完,少女們別去以後,他悲哀起來。 "太陽早已西匿了。"他終於說;"草場上潤濕起來,森林裡吹來一陣冷氣。 一個不可知之物在我旁邊沉思地凝視著我。怎樣!查拉斯圖拉還生存著嗎? 為什麼而生存呢?什麼好處呢?憑什么生活呢?什麼方向呢?何處呢?如何生活呢? 繼續生活著,不是瘋狂嗎? —— 唉,朋友們,這是黃昏在我身上詰問,原諒我的悲哀罷! 黃昏已經到來:原諒我,黃昏已經來到了罷!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墳塋之歌 "那裡是墳塋之島,沉默的地方;那裡也是我青春之墳塋所在,我要帶一個常綠的花繩做成的生命之圈往那裡去。" 我心中計算已定,我便航過了海。 —— 啊,你們,我的青春之形像與幻像啊!啊,你們,愛之眼波,你們,神聖的剎那啊!你們消逝得多快啊!現在我思念著你們,如我的親愛的死者一樣。 我的最親愛的死者啊,一種安慰心靈的,激動淚泉的香氣,從你們那裡飄來。真的,它使孤獨的航海者戰栗而舒暢。 我還是最富的,最被妒忌的,——我這最孤獨者!因為我曾佔有過你們,你們還佔有著我:告訴我,這樹上的金蘋果,可曾為別人像為我一樣地落下過呢? 我還是你們的愛之遺產和繼承者。啊,我的最親愛的,我為紀念你們,開出一陣多色的野生的道德! 啊,珍異而被祝福的奇物啊,我們是生來應當在一起的;你們走近我和我的渴望時,不像畏怯的鳥,——而像有信任的人走近有信任的人! 是的,像我一樣,你們也是忠實和愛之永恆做成的。難道現在我得因你們的不忠實另稱你們一個名字嗎?神聖的眼波和剎那啊:我還不曾學過別的名字呢。 真的,消逝者啊,你們死滅得太快了!但是,你們不曾逃避我,我也不曾逃避你們:我們之於我們互相的不忠實是無罪的。 我的希望之鳥啊,他們為著殺我而縊死了你們!是的,惡總是向我的最親愛的你們射箭,——以貫穿我的心! 而它已經中的!因為你們永是我的最親愛的,我的佔有物與占有者:所以你們不得不早夭速死了! 他們向我最易受傷的地方,向你們這些嬌嫩而如一瞥即逝之笑的,射出了他們的箭! 但是,我要向我的仇敵說:殺人罪比起你們對我所做的,又算什麼大事呢! 你們對我所作的惡,甚於一個殺人罪;你們奪去了我的不可補償的:——我向你們如是說。 殺人的歌者,惡之工具,最無辜的你啊!我已經準備作一個最好的跳舞,而你的音調屠殺了我的狂熱! 只有跳舞能使我說出最高貴之物的象徵:——但是,現在,這最高的象徵不曾被我的四肢說出! 我的最高希望,終於不曾被啟示!我的青春之一切幻象與一切安慰都死了! 我怎樣忍受了這一切呢?我怎樣擔受了克服了這些創傷呢?我的靈魂怎樣從那些墳塋裡又出來了呢? 是的,我有一件不致受傷之物,一件裂開岩石的不能埋沒之物:這便是我的意志。它沉默地不變地經過許多年歲。 我的老意志,它用我的腿邁步著;它的本性是無情的,不致受傷的。 只有腳跟上,我才有受傷的可能。你,我的忍耐的意志啊,你永遠不變地存在著!你已經從一切墳塋裡找到出路了! 你身上還有我的未實現的青春;你像生命與青春似地充滿著希望,坐在墳塋的黃色的廢丘上。 是的,你永是我的一切墳塋之破壞者:我的意志,我敬禮你!只是墳塋所在的地方,才有復活。 查拉斯圖拉如是歌唱。 自我超越 大智者,你們稱推動你們,燃燒你們的是"求真之意志"嗎? 我卻稱你們那意志為理解一切之意志! 你們想使存在的一切成為可理解的:因為你們很有理由地懷疑著:這一切早就可以理解了。 但是,存在的一切都得屈服於你們!你們的意志要如是。 它應當恭敬而服從著精神,如精神之鏡子與形象。 大智者啊,這是你們整個的意志,你們的權力意志;便是你們談說善惡和判斷價值的時候也是如此。 你們想創造一個你們可以對著下跪的世界:這是你們最後的希望與最後的陶醉。 不錯,愚昧者、民眾,——像一條推送著小船的河:在這小船裡,價值之判斷戴著面具莊嚴地坐著。 你們曾把你們的意志與價值放在演變之河裡浮著;在民眾認為是善與惡的東西里,我看出一個老的權力意志。 啊,大智者,你們把這樣的客人放在小船上,而用奢侈的裝飾品與驕傲的名稱打扮了他們,——你們和你們的統治的意志! 現在這條河推送著你們的小船前進:這河必須載著它。被沖破的波浪儘管白沫四濺地怒抗著船底,那有什麼重要呢! 啊,大智者,你們的危險和你們的善惡之終結不是這條河,而是你們的意志,權力意志,——不竭的創造性的生命意志。 但是,為使你們了解的我善惡之說教,我先把我的關於生命之說教與生物本性之說教告訴你們。 我曾因為考察生物之本性,而在大大小小的路上跟隨它們,追逐它們。 我在百面的鏡裡,捉住了生命之目光,使它不開口的時候,眼睛可以向我說話。而它的眼睛確曾說話。 無論哪裡,我發見了生物,我便聽到關於服從的話,一切生物必得服從。 而這是第二件事:不解服從自己的人,便受別人的命令。 這是生物的本性。 而我聽到的第三件事是:命令難於服從。不僅因為命令者掮著一切服從者之重負,而這重負也許壓扁了他:—— 而且我看出一切命令是嘗試與冒險;當生物發出命令的時候,他便冒著生命之危險。 是的,即當他命令自己的時候,他也得付與這命令以代價。他必得成為自己的法律之法官,報復者與犧牲。 這是為何緣故呢?我曾自問。使生物服從或命令,而命令時也服從的是什麼呢? 大智者啊,傾聽我的話罷!嚴格地考察:我是否已經進到生命的核心裡,直達了它的深處! 無論何地我找到生物,我便找到權力意志;便在服從者之意志裡,我也找到了做主人的意志。 弱者之意志說服了弱者,使他為強者執役;同時這意志也想成為更弱者的主人。這是他不願被剝奪的唯一快樂。 弱者屈服於強者,以取得統治更弱者的快樂:同樣的,弱者屈服於他的權力意志,而為權力冒著生命的危險。 冒險與生命之孤注便是強的犧牲。 犧牲、服務與愛之眼波所在的地方,便也是做主人的意志。弱者取暗道潛入強者之堡寨和心裡,——而盜去權力。生命自己曾向我說出這秘密。 "看罷,"它說,"我是必得常常超越自己的。" 不錯,你們稱這個為創造的意志,或是達到目的的,往較高較遠較複雜去的衝動;但是這只是一件事,同一個秘密。 我寧死去,不願放棄這唯一之物;真的,只要有沒落和樹葉飛墜的地方,便有為權力而犧牲的生命! 我必得成為爭鬥,演變目的和目的之反面:唉,誰猜出了我的意志,必也猜出了它遵循著的彎曲的途徑! 無論我創造的是什麼,而我又如何地喜愛它,——我不久便成為它的對手與我的愛之對手:我的意志要我如是。 便是你這求知者,只是我的意誌之小路與足跡:真的,我的權力意志也跟在你的求真之意志的後面! 誰談說著"求存之意志",便是不曾找到真理:那意志—— 是沒有的! 因為不存在的不能有意志。但是,已存在的何能還追求著存在呢! 只是生命所在的地方,即有意志:但是這意志不是求生之意志,——我鄭重地告訴你——而是權力意志! 許多東西是被生物視為高於生命的;這種辨別就是權力意志的作用! 這是生命一天給我的教訓:啊,大智者,我用這教訓解透了你們心裡的迷。 真的,我告訴你們:不滅的長存的善與惡,——那是不存在的!依著它們的本性,善與惡必得常常超越自己。 你們這些評價者,用價值與善惡之程式施行你們的權力:那裡面有你們的秘密的愛與你們的靈魂之光明,戰栗與泛溢。 但是從你們的估價裡,長出一個較強的權力,一個新的自我超越:它啄破蛋與蛋殼。 真的,誰不得不創造善惡,便不得不先破壞,先打碎價值。 所以,最大的惡也是最大的善的一部份:但是這是創造性的善。 —— 讓我們談論著罷,大智者啊,雖然談論是一件不好的事。 但是沉默是更不好的;一切不被說出的真理變成毒藥。 讓真理破碎了可破碎的一切罷! ——須建的房屋多著呢!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高尚的人 我的海底是平靜的:誰猜到它藏著希奇的怪物呢! 我的深度是不變的:但是它的浮泳著的謎與笑發著光亮。 我今天遇著一個高尚而嚴肅的人,精神之懺悔者:啊,我的靈魂如何地笑他的醜陋啊! 他胸部高挺,如吸氣似的,沉默地站著,這高尚的人。 他懸了許多可怕的真理,那是他的獵獲物,他穿了破爛的華美的衣服;我看見他有許多刺,——卻沒有一朵玫瑰。 他還不曾學到笑與美。這獵者憂鬱地從知識之森林裡回來。 他剛和野獸鬥過:但他的嚴肅裡,還有一個野獸。 —— 一個未被克服的野獸。 他站著像一個將躍的虎;但是我不喜歡那些緊張的靈魂; 也厭惡它們諱言一切的態度。 朋友們,你們告訴我"趣味是不宜討論的嗎"?但是,整個的生命是趣味之爭鬥! 趣味同時是重量,天平與權者。生物想生存卻不為重量,天平與權者而爭鬥是不幸的! 這高尚的人,如果他開始厭倦於他的高尚:那時候他的美才會開始;——只有那時候,我才願喜歡他,才覺得他合我的趣味。 直到他背棄了他自己的時候,他才能跳過他的暗影,——真的,而跳入他的太陽里。 他坐在陰處太久了,這精神之懺悔者已經雙頰灰白了;他幾乎在期待中餓死。 他的眼睛裡還有輕蔑,他的雙唇藏著厭倦。不錯,他現在休息著,但還不是在太陽底下。 他應當像牛一樣;他的幸福應當有泥土氣息,而不是對於大地的輕蔑。 我願看見他如一頭在犁前喘叫的白牛,它的喘叫應當讚頌大地的一切。 他面部還是黑的;他的手之影子遮住了它。他的目光的意義還被掩在陰處。 他的行為還是遮著他自己的陰影;行為遮暗了行為者。他還不曾克服他的行為。 真的,我很喜歡的牛似的頸背;但是我願也看見天使似的眼睛。 他應當忘卻他的英雄之意志:他應當不僅是一個高尚的人,而且是一個高舉的人:——以太應當可以高舉他,這無意志的人! 他曾克服過怪物,他曾解決過謎。但是他應當贖救他的怪物與謎,而使它們成為神聖的孩子。 他的知識還不曾學會微笑,也不曾學會無妒忌;他的熱情之流還不曾在美里平靜過。 真的,他的熱望不應停頓而沉沒在滿足裡,而應在美里! 憐憫屬於偉大的人之慷慨。 手臂放在頭上:英雄應當如此休息;應當如此克服他的休息。 美正是英雄的最難的事。一切熱烈的意志不能抓到美。 多一點,少一點:在這裡已算過分了,在這裡已算是太利害了。 高尚的人啊,鬆懈了的筋肉,無鞍韉的意志;這是你們最難的事! 當權力變成憐憫的,而下降到可見的地方,我稱這種俯就為美。 我向你這權力者熱烈地要求美,甚至其他任何人。讓你的善良是你最後的自我勝利罷。 我相信你能作各種的惡:所以我希望你為善。 真的,我常笑那些因跛腿而自稱為善良的弱者! 你應當仿效柱之道德:它愈升高,愈美麗而精巧;但是它的內在的抵抗力愈強大。 是的,高尚的人啊,有一天你會美麗起來,而拿著鏡子照你自己的美。 那時候你的靈魂因神聖的希望而激動起來;你的虛榮之中有崇拜! 這是靈魂的秘密:英雄拋棄了靈魂以後,在夢裡——超英雄走近著他。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文化之邦 我在未來里飛得太遠了:一種恐懼抓住了我。 我望望四方,看啊!只有時間是我的唯一的同代者。 於是我迴轉身向後逃遁,——我加速地飛著。今日之人呀,因此我到了你們這裡,我到了文化之邦。 我第一次用適宜的眼光與熱誠的希望來訪問你們:真的,我帶著渴望的心來的。 但是以後怎樣呢?雖然我恐懼,——我忍不住笑起來!我的眼睛從不曾看見過這種塗彩之物。 我不停地笑,同時我的腿和我的心還戰栗著:"這裡竟是一切顏料罐之家鄉"——我說。 今日之人啊,你們的面孔與四肢被耀目的顏色塗成各種樣式,我駭怪地看見你們坐在那裡! 你們四周有五十面鏡子,阿諛而反映著你們這顏色之戲! 今日之人啊,任何好的面具,不會勝於你們自己的尊容! 誰能認出你們呢? 你們身上原塗著過去的記號,又蓋上了新的記號:這樣,一切識密碼者不能解釋你們! 即令有人會考查內臟:但是你們能使誰相信你們還有內臟呢!你們似乎是顏料與膠紙片塑成的。 各個時代與各種人民都隔著你們的面罩混雜地偷看著: 一切習慣與一切信仰從你們的手勢裡混雜地談說著。 誰除去了你們的面罩、包布、顏色與手勢,便會在他面前看到一個可以嚇鳥之物。 真的,我就是一個被嚇的鳥兒,曾見過你們的無顏色的裸體;當這骨骼向我秋波頻注時,我忙逃了。 我寧願在地獄里和過去的幽靈一同作工! ——因為地獄裡的住民還比你們有內容些! 今日之人啊,我的內心的痛苦是:既不能忍受你們的裸體,又不能忍受你們的穿著! 真的,未來的不可知的焦急和一切使迷路的鳥戰栗之物,都比你們的"實在",使人安心些自在些。 因為你們如是說:"我們完全是實在的,無信仰,也無迷信。"這樣,你們塞滿自己的口,而並沒有吞嚥的咽喉。 你們這些著色的人啊,你們怎能信仰呢? ——你們是一切信仰之圖畫! 你們是信仰之行動著的駁論和思想之四肢的脫節。你們這些實在者,我稱你們為不可信者! 一切時代在你們的精神裡互相詈罵;一切時期之夢想與閒談遠比你們的醒著的理智更實在。 你們是不生育的:所以你們缺乏信仰。生而創造者總有他的真實的夢與星球的信號。 ——他信仰著信仰! 你們是半掩的門,掘墳穴的工人等候在外面。你們的實在便是"一切值得死滅"。 —— 啊,不孕的人們,活著的骸骨啊,你們在我面前站著。你們中間必定也有能夠自知的人。 他說:"當我熟睡的時候,也許上帝盜去了我什麼東西罷? 真的,那很夠製造一個婦人的材料! 我肋骨之貧瘦是奇特的! "許多今日之人如是說。 真的,今日之人啊,你使我發笑了!尤其是你們自己覺得驚詫的時候! 如果我不能笑你們的自驚,而不得不吸千你們杯裡的作嘔的液體,我真是不幸的! 但是我輕輕地載著你們,因為我有重負掮著;如果渺小的蠅停在我的重負上,那有什麼關係呢! 真的,我的負擔並不因此更重些!今日之人啊,給我以最大的疲倦的不是你們。 —— 唉,我還得同我的渴望爬上那裡去呢!我從每個山巔找尋我的故鄉。 但是,無論何處,我找不到它。每一個城是我漫遊之過程,每一個門是我旅行之起點。 我剛才曾被我的心推向這些今日之人,現在他們只是使我發笑的陌生人了;我從我的故鄉被逐出來。 所以我只愛我的孩子們的故鄉,海外的尚未發現的地方。 我吩咐我的帆永遠找尋著。 我要向我的孩子贖罪,因為我是我的祖先的子孫;我也要用整個的未來,——贖回這個現在!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無玷的知識 昨夜月亮出來的時候,它在地平線上是那樣地沉重而飽滿:我覺得它似乎想誕生一個太陽一樣。 但是它用它的懷孕說謊;然而我寧信月中的男子而不信婦人。 不錯,這畏怯的夜遊者也不甚有男子氣概。真的,他帶著一副壞心思經過屋頂。 因為這月中的修道士是充滿著貪欲與妒忌的;他貪想著大地與愛人之一切快樂。 不,我不愛它,這屋簷下的貓!我厭惡那些在半開的窗外的偷視者! 它虔信地沉默地在星之地毯上走過:——但是我厭惡那些悄悄地步行,而不使刺馬俱作響的人們。 誠實者之步武必有聲音;但是貓卻用逃遁的步伐走著。看罷,月亮像貓似地不誠實地前進著。 —— 敏感的偽善者,"找尋純知者",我給你們這個譬喻。我稱你們為肉慾者! 你們也愛大地與大地的一切:我曾猜透了你們! ——但是,你們的愛里有羞恥,也有壞心思。 ——你們像月亮。 人們說服了你們:使你們的精神輕蔑大地的一切,但是還不曾說服你們的內臟:然而這內臟卻正是你們身上的最強者! ……而這便是我所謂對於萬物的無玷的知識:對於萬物,別無希望,只求能夠躺在它們旁邊,如百眼的鏡子一樣! 啊,敏感的偽善者啊,肉慾者呵!你們的希望裡缺少天真:所以你們毀謗希望! 真的,你們之愛大地不及樂於創造的創造者與生育者! 天真何在?天真在有生育之意志的地方。誰想創造高出於己之物,我便認為他便有最純潔的意志。 美何在?美在我必得用整個意志去"意志"的地方;在我願愛、願死滅使形像不僅是一個形象的地方。 愛與死是自古以來成雙捉對的。求愛之意志:那便是預備死。怯懦者,我向你們如是說! 但是你們認為你們斜行而衰弱的目光是"沉思"!而怯懦者之目光可以接觸的一切是"美"!啊,你們污穢了高貴的名字! 無垢的人啊,純知者啊,你們所得到的詛咒便是你們的永不生育:雖然你們沉重而飽滿地躺在天邊! 真的,你們嘴裡充滿高貴的語言;而你們妄想我們相信: 你們的心靈泛溢著。逛語者啊! 但是我的語言是粗糙的不值價的不成形的:我喜歡拾起你們盛宴時掉落在桌下的食物。 我用這個已足夠把真理告訴偽善者了!真的,我的魚刺,空殼與冬青葉,應當使你們的鼻作癢,偽善者啊! 在你們與你們的盛宴的周遭,空氣是惡濁的:因為你們的慾念,誑語與神秘是在空氣裡! 先敢於信仰你們自己——你們自己和你們的內臟罷!不自信者永是誑者。 "純潔的人"啊,你們在自己面前放了一個上帝的面具; 你們的可怕的蛇在一個上帝的面具後面爬著。 真的,"沉思者"呵,你們真會欺騙呢!查拉斯圖拉也被你們的神聖的皮所蒙蔽;他不曾猜到怎樣的蛇填滿在這皮里。 找尋純知者啊,在你們的遊戲裡我似乎曾看見一個上帝的靈魂!我不曾知道有比你們的偽造還更好的藝術! 我們間的距離給我蒙住了蛇之穢物與惡臭,藏住了爬伏在那裡的一個四腳蛇之肉慾的詭計。 但是,我走近了你們:接著,白晝為我來到了,——而現在它也為你們來到了,——月亮之愛更是要完結了! 看那裡罷!它在黎明之前驚詫得泛白了! 因為紅日已經到來,——它對於地球的愛也已經到來! 太陽整個的愛是天真,是創造性的渴望! 看那裡罷,黎明不耐煩地來到海上!你們不感到它的愛之焦渴與熱喘嗎? 它想吸飲海,而把海從深處提到它的高度:同時,海之渴望貢獻著無數的乳房。 因為海願被太陽之渴所吻吸;它想變成空氣,高度,與光明之通路,甚至變成光明! 真的,我也如太陽一樣,愛生命與一切深海。 而我稱這個為知識:一切深的要被提到——我的高度! —— 查拉斯圖拉如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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