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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悲劇的誕生第十三章

尼采選集 尼采 2064 2018-03-20
悲劇的誕生 第十三章 蘇格拉底同歐里庇德斯的傾向有密切關係,當時古代人也曾注意及此。雅典有個流行傳說,最動人地說明了這種可喜的銳感。據說蘇格拉底常常幫助歐里庇德斯作詩。每逢有機會列舉當時的人民鼓動者時,"古風舊德"的擁護者們往往把這兩人雙提並論,認為當時一種頗有問題的教化使得體力和智力漸趨退化,昔日有益身心的馬拉松精神因此被犧牲,這都歸咎於這兩個人的影響。阿里斯托芬的喜劇談及這兩人時,就往往帶著半憤怒半輕蔑的調子:——這會使現代人大為詫異的,今人寧可犧牲了歐里庇德斯,但是看到蘇格拉底在阿里斯托芬喜劇中被說成是第一個主要的詭辯者,是一切詭辯傾向的鏡子和總結,必定為之驚訝無已。因此,今人唯有宣布阿里斯托芬的罪狀,稱之為詩壇上放蕩荒唐的亞爾西巴德,聊以自慰而已。這裡,我並不想替阿里斯托芬的深識灼見辯護,以反駁這種誹謗,我將繼續從古人的觀感方面來證明蘇格拉底和歐里庇德斯的密切關係。在這一意義上,尤須回憶一下:蘇格拉底因為反對悲劇藝術,所以不看悲劇,只有當歐里庇德斯的新劇上演時,他才到場觀看。然而,狄爾斐的神諭卻把這兩人雙提並論,這種密切關係是有口皆碑的:這神諭就稱蘇格拉底為最聰明的人,但同時斷定歐里庇德斯在斗智的比賽中應得第二名獎。

索福克勒斯名列第三,他自詡比諸埃斯庫羅斯做了更正確的事,而且正因為他知道甚麼是正確的,所以毅然為之。這三人之所以同樣被稱為"有識之士",顯然是因為他們有這種明確的知識罷了。 關於這種對知識和見識的空前的新估價,蘇格拉底曾說過最精闢的話,他發現自己是唯一自認為無知的人;他懷著批判的心情走遍雅典,拜訪過最偉大的政治家,演講家,詩人,藝術家,但處處唯見人們以知識自負。他愕然發現,所有這些名人對於自己的業務也沒有真知灼見,他們只靠本能執業罷了。 "只靠本能",我們憑藉這句話可以接觸到蘇格拉底傾向的要點和核心。蘇格拉底主義以這句話非難當代的藝術和當代的道德。蘇格拉底以探索的眼光到處觀察,而只見到處盡是真知的貧乏,偏見的猖獗,他便推斷當代情況之所以荒謬惱人,主要是由於缺乏真知灼見。從此以後,蘇格拉底就認為他有移風易俗的責任,他以清高孤傲的氣宇,以一種截然不同的文化、藝術、道德之先驅者的姿態,孑然一身走入另一世界之中,我們倘能以肅然起敬的心情觸到他的衣邊,也引為莫大幸事了。

關於蘇格拉底問題,我們往往陷於異常的疑難;而正是這種疑難,不斷鼓舞著我們去認識古代這種最可疑的現象的意義和目的。是誰敢於獨持己見來否定希臘的天才呢,象荷馬、品達、埃斯庫羅斯、斐狄亞斯、伯理克斯、乃至阿波羅與狄奧尼索斯等等天才,豈不是使我們肅然起敬,視為文化的最深淵壑和最高峰嶺嗎?是甚麼魔力竟敢於把這劑魔藥潑倒在塵埃呢?是甚麼神人呢,甚至萬物之靈長的歌隊也要對他高呼: 哀哉!哀哉! 你已經破壞, 這美麗世界,以鐵拳一擊, 它倒塌下來! (歌德:"浮士德") 所謂"蘇格拉底的護守神"這個奇怪現象,提供我們解決蘇格拉底的真髓這問題的秘鑰。尤其是在他的莫大才智有所不遞的場合,那時就出現一種神啟的聲音,使他獲得穩固的根據。這種聲音來臨時,往往是勸阻他的。這種直覺的智慧,在極其反常狀態中出現,在某些場合,不外是為了阻止他的知覺的認識。在所有創造旺盛的人物,直覺總是一種積極創造的力量,知覺則起著批判和勸阻的作用,但是在蘇格拉底則不然,直覺是批判性的,知覺是創造性的:——這真是一件大怪事per defeotum(遺憾得很)!真的,在這裡我們見到一切神秘天才的一大defectum(憾事),所以蘇拉格底堪稱為特種的非神秘派,他的推理天性因妊育過久而發展到極點,正如神秘派的直覺智慧發展到極點那樣。然而,另一方面,蘇格拉底的推理傾向卻不像他的直覺,它絕不會自相矛盾,它暢流無阻,顯出一種自然而然的能力,如同我們只在最偉大的直覺能力中可能發現而欺觀止的天賦能力那樣,凡是在柏拉圖著作中稍為領略過蘇格拉底的天真而穩健的處世之道的人,都會覺得在蘇格拉底背後彷佛有蘇格拉底主義理論之巨輪在飛轉,而必須從蘇格拉底之為人,立杆見影來觀察它。然而,蘇格拉底無論在甚麼場合,甚至在法官面前,總是正氣凜然,堅持他的神聖使命,可見他自己也已經預感到這種關係了。真的,在這場合,既不能駁倒他,也不能嘉許他的直覺分析的影響。由於這種難以解決的矛盾,當他終於被傳到希臘國家公審法庭前,人們只能要求一種判罪方式,就是放逐。人們大可以把他驅逐於國境外,好像是一個莫名其妙不可解釋的謎,那末後世就沒有理由來譴責雅典人做了這件不名譽的事。但是,雅典人卻對他宣判死刑,而不徒是放逐,就好像是蘇格拉底自甘赴難,以洞燭秋毫之明從容就義那樣。他臨刑時泰然自若,有如柏拉圖在另一篇中所描寫的,他在一群飲者中最後離開酒會,迎著曙光,奔赴新的來日那樣泰然,當時喝得酩酊大醉的飲客還留下來,睡在靠椅上和地板上,夢著蘇格拉底這個真正愛情至上論者。臨死的蘇格拉底成了高尚的希臘青年的理想,一種空前的新思想;要之,這個典型的希臘青年柏拉圖就五體投地,拜倒在他的形象之前,他的嚮往的心靈燃起熱烈的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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