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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悲劇的誕生卷6 第二部分

尼采選集 尼采 11668 2018-03-20
悲劇的誕生卷 第二部分 二○、愚昧的尊嚴 數千年以來,凡是人類所作的最細心的事都會呈現在我們的面前。也就是因為這樣,細心將失去它所有的尊嚴。固然細心確實是必需的,也將是普遍與平常的,而一個較為挑剔的嘗試會覺得這個必需性等於是一種粗俗。正如同一個真理或科學的專制將會提升虛偽的價值,細心的專制也能促使一個嶄新而高尚的人類變成十分傑出。 追示高尚——那也許意味著一種愚行。 二一、致無私的教師 一個人的美德之所以被稱為"善",並不是因為那德行對他本身有什麼好處,而是因為那德行如我們所期許,並對我們及整個社會有好處。當我們在讚美那些美德時,每個人多少總有一點不自私及"非自我本位"的心態!因為要不是這樣的話,那些美德(如勤勉、服從、純潔、同情和公正)對具有它的人早就造成不小的傷害,就像在他身上一些太過強烈的刺激不能和其他理性的刺激相協調一樣。如果你有一項美德、一項完美而積極的美德,而對這項美德並不是只有一種刺激在針對它,那麼你將成為這項美德的犧牲品!當然,別人還是會因為你的美德而讚揚你。一個勤奮的人雖然會因為他的勤奮而損害到他的見地或者精神上的清新與創意,但是他依然會受到褒獎。

年輕人對他份內的工作"鞠躬盡瘁"是可敬的,同時也是可惜的,因為他忽略了"對個人而言,固然是死不足惜,但是對整個社會來說,卻是一個極大的損失!對這種犧牲我們當然感到惋惜!而更大的惋惜是,還有人持另一種想法,即認為他自身的保證與發展比他服務社會的工作還重要!"我們之所以惋惜這個青年,並非因他本身之故,而是惋惜他是一個奉獻的"工具",沒有想到自己所謂的這個"好人",因他的死而使社會有損失。也許我們會跟著想到一個問題,即假如一個人在工作時對自己多照顧一點,使自己能生存久一點,這樣對社會的利益是否就比較大呢? ——事實上,我們常會很輕易地便承認某個利益,但我們也尊重別人的利益,也就是說,既然有犧牲的造成,那麼就很明顯地證明了人類是相當具有犧牲精神的。因此,從一方面來說,當一項美德被稱讚時,我們是在稱讚那美德中有助益的性質;從另一方面來說,在各項美德中的盲目與控馭的刺激不願被局限在個人一般利益的界限內,簡而言之,我們稱讚的是美德中的非理性部分,由於這個非理性,個人才允許自己化成"整體中的一個機能"。稱讚美德就是稱讚對個人私下的傷害,也是稱讚剝奪個人最高貴的自愛情操與細心照顧自己的權力的刺激。

為了教導並養成合乎美德的習慣,美德所帶來的一連串影響均已昭然若揭,這也表示了美德和個人的利益之間是有著密切的關係——事實也有此關聯!一種工具的典型美德,例如盲目地一味勤奮,表明了致富與榮耀之道,也是沉悶和情慾的有利解藥,但我們卻漠視它的危險,一個相當大的危險。教育始終是以這種方式在進行:它拚命用一連串的利誘去鑄造個人的思想與行為或某種模式,當這種模式變成一種習慣、刺激及情慾,它便控馭了這個人,使他處於和自己的基本利益相反的立場,只是"為了大家好"。我經常看到盲目地一味勤奮的確能創造財富和榮耀,不過,許多高尚優雅的器官也同時被這唯其能創造財富和榮耀的美德給剝奪了。所以那真正是抗拒沉悶和情慾的主要權宜之計,同時使感覺遲鈍,使執拗的精神接受新的刺激! (在所有時代中最為忙碌的我們這個時代裡,除了更多的財富和更加的勤奮之外,我們根本不知道如何從這偉大的勤奮和財富之中去製造一切;甚至我們需要更高的天才去拋棄財富甚於獲得它——這樣,我們才能"綿延後代"!)如果這種教育成功的話,那麼個人的每一項美德便都成了"公用設施",並且個人的不利也將乾涉到他的最高目的。也許某些心理分析美學會阻礙成長,或者甚至導致早死。站在同樣的觀點看,我們可以想到其他服從、純潔、同情和公正等美德也都一樣。

我們若稱讚一個有自我犧牲和無私之美德的人——他將不會耗費他的所有精力與理智去謀求個人權力的護持、發展、提升及擴張,而自覺活得很謙虛、很冷淡或很諷刺——這個稱讚絕對不是發自無私的精神! "鄰人"若稱讚他無私,那是他們能"從中得利"!假如這些鄰人是"無私的",就會拒絕去破壞他的權力,傷害他的利益,他們一定會阻止這種自私的出發點,尤其更重要的是他們會以"不濫加善名"來表明他們的無私!在這裡,要指出那個目前高高在上的道德概念一個基本上的矛盾:這類道德的動機與它的原則正相反!道德既想以此證明它自己,卻又以道德的批判來反駁它! "你應捨棄自己,並將自己當作犧牲品一樣地奉獻出來。"這句箴言,為了不與其自身的道德概念相矛盾,便應該由、也只能由自己捨棄本身利益的人來宣告,而那個人也許在作個人自我犧牲的要求中便導致他自身的崩潰。不管怎樣,一旦當鄰人(或社會)為了其"公用利益"而讚許利他主義時,那和正好相反的主張"你應追求自己的利益,即使犧牲別人亦在所不惜"就會馬上被提出來應用。因此,"你應該"和"你不應該"其實都是出自同一口吻的說教。

二二、上帝是為國王而存在的 一天開始了,讓我們開始安排今天的工作,以及此刻仍在安睡中的我們仁慈君王的賀宴罷。陛下,今天的"天氣"不好——我們應該小心,不要說不好,不要提"天氣"。今天我們將忙一整天,多少該謹慎一點,並且要使賀宴多少比平常熱鬧一點。也許陛下龍體違和,我們應該告訴他一件好消息:昨天晚上蒙田先生已經抵達,他知道該怎麼樣針對陛下的不適編些令人愉快的笑話——陛下患結石病。 我們將招待幾個人(人!——他們之中的那個鼓氣的老青蛙,假如聽到這個字不知道會作何感想!"我不是人,"他會說,"不過就是那東西本身。")——招待時間將比令大家高興的還要長。有充分的理由要告訴那個在他的門上寫滿詩句的詩人,"他若進來這裡,則我會盡主人之誼;他若不——謝天謝地。"真是豈有此理,怎麼以一副無禮的態度說一些無禮的話!也許這個詩人對他的失禮處會有一番諒解,他們都說他的詩勝於他的人。那麼,就讓他繼續對他們多作一些辯解,並且盡可能從這世界引退(無疑的,那就是他有教養的無禮的含意!)在另一塊土地上的君主終歸是比他的"詩"更有價值,即使——我們究竟在說些什麼呀?

我們低聲閒聊著,而整個宮廷相信我們是一直在工作,甚至累得頭痛(燈火尚未在窗裡點燃之前我們還看不到亮光)。聽!那不是鍾聲嗎?豈有此理!舞會已經開始了,而我們還不知道自己的巡迴區域!我們必須臨機應變——整個世界都在為這個日子而作即興演奏,今天,讓我們一如整個世界所作的同樣再作一次!就這樣,我的美好早晨的夢想破滅了,大概是由於鍾樓所傳來刺耳的鐘聲的緣故罷,而鍾聲帶著奇特的神氣宣告此刻正是第十五個鐘頭。看來夢中的上帝似乎要使我的習慣成為一種快樂——我的習慣是以適當的安排開始一天的生活,並能勝任愉快地將工作處理得有條不紊,就像個君主似的。 二三、腐化的特徵 讓我們來觀察一下隨時都會發生而被稱之為"腐化"的社會現象之下列特徵:

第一、任何地方的腐化很快就會形於表面,五花八門的迷信一向佔著上風,一般民眾平常的信仰與其相形之下便顯得蒼白而了無生氣,因為迷信是屬於下層階級的一種"自由思想"——他能從中選擇某種適合自己的形式和教條,他有這個權利。那些對古老宗教及氣氛懷有崇高敬意的人,對這種腐化的現象深表不滿——他們一向也決定語言的用法,而他們對迷信,甚至那些"最自由的人"的評價非常低。我們不妨將它視為一種"啟蒙運動"的徵兆。 第二、一個社會之所以會受迷信的擺佈,應該歸咎於它自身的"懦弱無能"(effeminacy),譬如對戰爭的興趣在這個社會已明顯地減小,現在人們渴望舒適的生活就像以前追求軍事和體育的榮譽一樣。人們習於忽略一個事實,亦即往昔在戰場或競技場上爭取輝煌成就的整個民族的精力與熱情,現在都已變成無數私人的情慾了。事實上,在"迷信階段",人人所使用的精力,就質與量而言,均較往昔有過之而無不及,也是以前所做不到的(意即未能充分發揮)。也就是因為處於"懦弱無能"的狀態,以致悲劇在各處此起彼落,激烈的愛與恨也由此產生,知識的火焰炙熱燃向天空。

第三、就像在改正對迷信和懦弱無能的非難一樣,習慣上人們總認為腐化時期是一個他們顯得較柔順、殘酷的行為也比以前大大的減小、更老實與強健的時期,對於這種讚揚一如那些非難我都無法同意。我只能姑且這樣說,即殘酷現在變得較高尚化,而且它的那套古老形式已逐漸不被接受,但是在腐化時期,它訴諸言語舉止所造成的傷害和折磨卻是達於極點(這是它目前唯一的缺點,而它自己喜歡這個缺點)。大致說來,腐化時期的人較富於機智,也喜歡造謠中傷,他們現在都用短劍或埋伏之外的其它方式來謀害人——但他們甚獲人們的寵信和好評。 第四、當"道德"衰壞時,那些被稱為專制者的人,便現身露面,他們是"個人"中的佼佼者,也較為早熟。不過在某個短暫時期,這些水果中的水果還是會好壞相雜地懸掛在樹上——就是為了這些水果才讓這棵樹存在!而當這衰壞達於極點時,那些專制者之間也會引起同樣的衝突鬥爭,結果就興起一個凱撒,這個最後的專制者,他將人們為爭取獨立主權而奮鬥所得的成就據為已有,並因而斷送了這個獨立的主權。在他那個時期,個人都普遍的甚為成熟,因此"文化"也豐碩且有很高的成就。但是這並非由於他個人的緣故,雖然在那高度文化中的人喜歡以故作他們的一切皆為他所賜的姿態來向凱撒獻媚;事實上是由於社會表面的不安與勞苦,故而他們需表面上的平靜。在這個時期,賄賂和叛逆的行為也達於極點,因為人們愛"自我"甚於愛那個陳舊不堪的"祖國"。所以若要維護這項需求便只有一個辦法,不然就是起來反抗這個可怕的動盪不定的命運;一旦有財勢的富豪表示準備要施捨金錢時,便最好趕緊伸出高貴的手。人們只為眼前而活,對於將來少有確定的展望,每個自欺者都懷著一種心理在玩一種簡單的遊戲——人當然只有為"眼前"所迫才會去幹壞事或行賄,並且還得為自己保留美德與未來。

這些只為自己而活的人,他為人做的事較別人為他做的少,因為他覺得自己就像那不可測的未來一樣,終日惶惶不安。同樣的,這些人也心甘情願地聽從那些專制者,因為專制者深信自己有能力處理任何狀況(他既不以人們所了解的來估計,也不以人們的利益為著眼點)。不過專制者或凱撒即使在胡作非為時,也深深明了個人權力的重要,為了表示個人的道德,他們常會關心地提起,甚至與其相結合。因為他認為自己是,也希望人們認為他是如拿破崙曾以高尚的語調所說的——"我有權力以不變的本我來回答一切對我的反對和不滿,我是超出整個世界的,所以任何人不能與我相提並論,我希望大家也順從我的想法,並且將它視為是一件單純的事,假如我在什麼地方有所逾越的話。"拿破崙有一次這樣對他的妻子說,當他的妻子問起他對她的忠誠時。

腐化時期也就是蘋果從樹上掉下來的季節——我的意思是指個人,未來的播種者、精神拓殖的開拓者,以及國家與社會之聯合架構的創建者。腐化只不過是一個人在其豐收時期被咒罵的字眼。 二四、不同的不滿 無力和柔弱常使人感到不滿,但卻能巧妙地美化人生並增進其深度。而使人大為不滿的——對那些不滿者之中較有丈夫氣概的人而言——則能巧妙地改進和保護人生。前者顯示出他們的弱點和柔弱的性格,即他們心甘情願讓自己暫時受騙,甚至忍受一時的狂熱與忘形。不過,大致說來,他們是永遠不會滿足的。而且也一直為這無法醫治的不滿所苦惱。還有,他們也是那些想要用鴉片或鎮靜劑來獲得慰藉者的讚助人,由於這個緣故,他們也厭惡那些把醫生看得比牧師(他們會助長痛苦的延續)重要的人。

如果從中世紀以來在歐洲要是這種不滿的人沒有剩餘,那麼歐洲人的不斷"應變"的顯著能力就一點也不會產生了。由於大為不滿者的要求太廣泛,而且實在太謙卑以致無法抗拒其最後的靜默。中國便是一個例子,在這個國家裡有極大規模的不滿,而且其應變能力已經消失了好幾世紀。以中國人對生活的改進和保護的尺度,倘若他們能首先根絕過於病態的、虛軟的和柔弱的不滿,以及在我們身上也仍然極為濃厚的浪漫精神的話,則歐洲的社會主義者和城邦政治的崇拜者便可以輕易地為中國的現況引進一些東西,為中國人帶來"快樂"。 歐洲是一個病弱者,他應該為好在有為它的不治及不斷應變所受的苦痛而感激。而由於這些延續不斷的新形勢,以及這些同樣延續不斷的新危險、痛苦與代用品,最後終於引發出一種對天才同樣會有,總之也是所有天才之母的知性敏感。 二五、知識並非先天注定的 在這世界上有不少愚鈍的謙卑,當一個為其所苦,他就永遠沒有資格作一個知識的門徒。事實如此——當這種人一旦理解到任何驚人的東西時,他轉身就跑,並對自己說:"你一定是欺騙了自己!你聰明到那裡去了!這不可能是真的!"接著,他又不多加註意地去看、去聽,像遭受恐嚇似的一味逃離這個驚人的對象,並且設法盡可能將它忘掉。因為他的基本法則是:"我不願看見那些與我們平常的觀點背道而馳的東西!難道我是為發現新的真理而創造?那早已有太多的前人作了。" 二六、什麼是生存 生存——它一直不斷地從我們身上排除任何會趨向死亡的東西。 生存——對我們自身變成病弱、衰老的一切是冷酷無情的,而且不只是對我們自身。 生存——它的意思是對將死的人、可憐的人和年老的人毫不留情?也就是一種持續的謀害? 而古代摩西曾說過:"你不應殺害!" 二七、自我捨棄者 自我捨棄者將要作什麼呢?他努力朝向一個更高的世界,他要比所有肯定的人飛得更高、更遠、更久——他揚棄了許多會阻礙他飛行的東西,而有些東西對那人來說並不是無價值的,可是他卻不喜歡,他因渴求提升的慾望而犧牲、這個揚棄,正就是於他將變成有形的東西。因為這個緣故,有人稱他為"自我捨棄者",而他就如此這般地站在我們的面前,身體包裹在帶頭巾的僧袍裡,彷彿是披著粗毛襯衣(粗毛織成的襯衣,為苦行者的一種穿著——譯註)的靈魂。他相當滿意於自己給予我們的影響,他要繼續對我們隱藏他的慾望、他的驕傲和他要逾越我們的企圖。是的,他比我們所想像的聰明,而且對我們如此謙恭有禮——這個肯定者!這就是他,即使在他自我捨棄時仍喜歡我們。 二八、為最好的特質所傷 我們的強烈觀點有時會引導我們如此迢迢向前,以致我們無法再忍受我們的弱點,結果我們因那些觀點而亡。或許我們已預知會有這種結果,不過我們還是不願稍改初衷,接著我們會更加努力面對那個樂於自我們身上免去的東西,還有我們的冷酷無情(也是我們的偉大處)。像這樣的體驗——最後必定會花費我們的一生——是那些偉大的人物對別人以及他們的時代所產生之共同影響的一種象徵。由於他們盡了最大的能力,也由於那隻有他們能做到,故而他們破壞了許多虛弱的、不安的、進化的和"自願"的東西,而且自身也受了傷害。事實上,也許他們會打倒整個弱點,當然那也只能造成傷害而已,因為它們之中最好的將被接受,並且視其為單獨的加以吸飲,而因為它是一種太強烈的飲料,以致他們喝了之後失去了理性和利己之心。由於他們的大醉,而在醉夢的引導下走向整條錯誤的歧途,以致落得頭破肢斷。 二九、危險的說謊者 當人們開始在法國鬥爭亞里士多德的三一律①時,跟著當然也有人為它辯護,而我們便再度看見時常見到而又不願見到的一幕—— ①三一律,亞里士多德所提倡之古典戲劇構成的法則,即時間、地點和劇情三者缺一不可,在戲劇學上稱為"三一律"。 為了他們的法律應該存在,人們就常用虛假的理由強迫自己服從,只因為他們不願承認自己已習於接受法律的權威性,而且也不希望所有的一切再有任何變動。人們對每個流行的道德觀念和宗教都採同樣的態度,而且一向如此。當人們開始要鬥爭習慣並尋求理智和意圖時,隱在習慣背後的理智和意圖便只有在暗中增添。這裡一直隱藏著保守主義者偉大的欺瞞——他們是危險的說謊者。 三○、名人的喜劇 有名的人都需要聲望,例如所有的政治家,他們不經深思便捨棄了他們的伙伴和朋友——從某個人身上他們想要獲取一份他的道德的光彩的反映,從另一個人的身上,他們則要得到那種每個人都知曉,而且他身上尚不明顯的引起恐懼的力量;為了能舒舒服服地在太陽下取暖,他們從第三者身上竊取他的聲望,因為那對他們想暫時輕率和偷懶一下的目的是有利的——事實是他們已墜入陷阱而不自知。 在他們的鄰居里,他們一會兒支使空想的人,一會兒支使老練的人,一會兒支使沉思的人,一會兒又支使喜歡誇張的人,就好像他們在支使自己一樣。不過,一轉眼他們就不再需要那些人了!而當他們的環境和外界不斷地消失時,似乎所有的東西便擠進這個環境裡來,並且想要成為裡面的一個特色,在這方面來說,他們很像大都市。他們的聲望一直不斷地在變,就像他們的性格一樣,因為他的變動方式需要這種變動。他們在實際行為上或在假扮貴人的舞台上時而展露這個、時而炫耀那個,而我們在前面說過,他們的那些夥伴和朋友便等於是這場戲裡面的道具管理員。 在另一方面,他們所指望的必定還保留許多在遠處更加堅定與輝煌的東西——而這個有時候也需要喜劇和舞台表演。 三一、商業與高尚 就像讀書和寫作的藝術一樣,買賣在現在來說是件很平常的事,每個人都在接受它的訓練,即使他不是一個生意人,也是每天在練習這種藝術。正如同在從前人類還沒有開化的時期,每個人都是,而且每天都在練習打獵的藝術,打獵成了一件普通的事情。不過,當它最後演變成為權貴們的一項特權時,(經由使它成為一種高級的嗜好而日常必需的活動的手段),也就失去了它的平易與普遍的特色。所以或許將來有一天買賣也會落到同樣的命運,我們可以想像到日後社會上不會有買賣的行為,而這種藝術在社會上也將完全失去它的需要性。如此一來,可能會有一種現象發生,即不受普通一般法律支配的人會視買賣為一種高尚的情趣而耽迷於其中。屆時便只有商業取得崇高的地位,而那些貴族們就會如同一向在戰場或政壇上所表現的那樣敏捷地爭奪商業;同時在另一方面,政治的價值也許就完全改變,甚至它將不再是屬於有地位的人的事業。可能有朝一日,大家會發覺我們所造成的一切竟是如此粗俗,就像所有標題為"知識的墮落"的政黨文藝和日常文藝一樣。 一○八、新的奮鬥 自從佛陀寂滅後,人們在一處山洞中展示他的形象達數世紀之久——一個非常可怕的形象。 上帝死了,但是人類會構築一個千年不壞的山洞,在山洞里人們會展示他的形象。 而我們——我們仍然必須克服他的形象! 一○九、讓我們留心 讓我們留心,不要認為這個世界是一個活的實體。究竟它自身能擴延至何處?它用什麼來給養自身?如何成長與茁壯?我們十分清楚有機體是什麼,並且想要將地球表面上我們知道顯然是派生的、遲緩的、稀少與偶然的一切重新論釋為本質的、普遍的與永恆的,一如他們稱這個宇宙為有機體,那真令我噁心。 讓我們留心,不要相信宇宙是一部機器,無疑的,它並非只是為了某一目的而構建的,我們賦予"機器"這個字眼太過於崇高的意義了。 讓我們留心,不要假設宇宙間所有的一切都像日月的運行般那麼有規律。事實上對銀河的驀然一瞥,常會引起我們的懷疑,在那裡,是否甚少較天然或較對沖的運行,甚至那些一直被重力吸引而以直線繞行軌道的眾星球也是?我們生存於其中的天體排列是一個殊例,這種排列以及為此排列所限定之相對的永久性,又可能成為殊例中的殊例與有機體的構成因素。從另一方面來說,這個世界的一般特性,便是予所有的永恆以混沌,這並非由於缺少必然性,而是因為缺乏秩序、架構、形式、美麗、智慧以及其他稱之為美學上之人類屬性的一切。以我們的理智來判斷,不幸的特徵反而愈發是法則,殊例並不是那個秘密的意圖,而整個音樂盒一再地重複它那絕不能稱之為旋律的調子——最後,這"不幸的特徵"的表達已然是捲入非難中的人格化了。不過,我們又怎能擅自非難或讚美宇宙! 讓我們留心,不要把無情和無理歸因於它自身或與它相對的一邊,它既不完美,也不美麗、高貴,亦不企求近似這些的一切,它完全不想模仿人!它完全不受我們的美學與道德上之判斷的影響!它既沒有任何自衛的本能,也沒有其他的本能,甚至也不知道律則。 讓我們留心,不要說大自然中自有律則,其中只有必然的事:沒有發命令的人,沒有遵從的人,也沒有逾越的人。你知道,沒有意圖,就沒有機會,因為只有在有意圖構想的情況下,"機會"這個字才有意義。 讓我們留心,不要說死與生相對。生只不過是死的一種,而且是非常少有的一種。 因此,讓我們留心,不要認為這世界永遠不斷地在創造新的事物。並沒有永久不滅的實體,物質正有如伊里亞特之神(the God of the Eleaties),是另一個誤解。但是我們應該在什麼時候以我們的留心與謹慎作一了結?所有這些上帝的陰影要到何時才不再遮蔽我們?我們要到何時才會有完全不被敬如神明的本性?何時才能以純粹的、新近發現與挽回的本性,還我本來的面目? ! 一一○、知識的起源 從來知識分子只是在製造錯誤,而有些錯誤經事實證明對於人類是有用的。他或者與那些錯誤採取一致的步調,或者承襲它們,以更進一步的成功為自己與後世子孫而奮鬥。那些被遺留下來,並且幾乎已成為人類的財產與絆腳石的信念,其錯誤的教條,諸如:有永久不朽的東西,有相等的東西;有物體、實體、肉體等,我們所見到的是什麼就是什麼,我們的意志是自由的,只要是對我們有益的就是絕對好的。只有在最近,才有否認與懷疑這種觀念的人應之而起;也只有在最近,真理使自身變成好像是知識的最弱形式。看起來,想要和真理一致彷彿是不可能的事;我們的有機組織體都被弄反了,所有其較高的功能、各種一般的感覺,以及對感覺的認知能力,均與其最初之具體且基本的錯誤(更甚者,那些觀念)變成了據以斷定通過純粹邏輯的整個領域之"真"與"假"的知識標準。因此,概念的"力量"並不依其真實的程度,而端賴其古老的傅襲、具體的表現,以及生活的特色。 在生活與知識似乎將起衝突之處,絕不會有嚴重的爭論,因為否認和懷疑一直被視為是瘋狂的,例外的思想家,比如伊里亞特人(The Eleaties),他們則不顧這些,一直保持著與自然的錯誤相對的一面,並且相信使這些相對的東西存在是可能的:他們認為哲人是具有不活與普通性之直覺洞察力的人,由於對那種顛倒之知識的特殊能力,他們遂深信其同時也是生活的準則。為了肯定所有的一切,他們必須欺騙自己的一切:他們將不具人格的性質與不變的永恆性歸於自己,誤解了哲學上的個人之本性,否認在認知作用中刺激所能發揮的力量,並把理性看成是一種完全自由與自創性的活動;他們沒有留意到,即使不用正確的方法,他們一樣能自圓其說。純真與懷疑論二者更一步的發展,終於造成這些人的難堪,而他們也不得不依賴原始的本能和凡有感情知覺的人都會犯的基本錯誤來生活與判斷。 只要有兩句格言都顯得適合人生的地方,就會有更敏感的純真與懷疑論產生,因為兩者都能同時適應基本上的錯誤,所以對於生活應該採取怎樣的功利態度便會時有爭執;同時,也證明了新的格言雖然不見得有用,但至少也是無害的,就像是在一場純粹娛樂的遊戲中,雙方各顯其智性的反應罷了。人類的腦子裡逐漸充滿了這種看法與信念,於是在混亂之中乃導致權力的醞釀、貪圖和鬥爭。為"真理"而奮鬥,不僅是發自實事求是與享受喜悅的心,而且其中還羼有許多其他的動機,這個純粹智性的追求,往往會變成是一種吸引、一種召喚、一種責任或一種榮譽——認知並追求真理,最後使得自身也成為眾多要求中的一項要求。從這時起,不僅是信念,即連審察、否定、不信與反對也都形成了一種力量;一切附屬於知識的"邪惡"本能均各歸其位,並要求賦予認可、有益和尊崇的美名,最後乃以善的姿態呈現。 如此一來,知識乃成為生命自身的一部分,而生命則變成一種不斷成長的力量,直到最後,認知作用便和那些原始、根本的錯誤發生相互衝突,同樣的衝突也落在生命、權力,以及同一個人的身上。追求真理的動機和那些求生的錯誤在思考者的身上造成第一次的衝突(現在,這個動機也證明了本身將成為一種求生的力量),而和這衝突的重要性相形之下,其餘的一切就顯得不足輕重了。在這裡,提出關於生命的最後一個問題,而首次的意圖乃被迫要以嘗試來回答這個問題。 敏感的真理究竟能具體化到什麼程度呢? ——這是問題,也是嘗試。 一一一、邏輯的起源 邏輯是由人類腦中的何處產生的呢?無疑而且很不邏輯地,其範圍起初必然極為廣泛。然而卻有無數的人(無論已死或未死),卻都不像我們這樣能夠推論,雖然或許他們比我們接近事實!舉例來說,就生存的可能性而言,那些因無法對食物和對他有危險的動物之間辨出"相似"之處,而推論得太慢或太過慎重的人,比起另一些在同樣情況下卻能立即看出其一致性的人,要顯得渺小多了。 不過這種分辨相似和一致孰佔優勢的傾向——一種不合邏輯的傾向,由於沒有一件東西本身是平等一致的,乃導致首先創造了邏輯的整個基礎。如此一來(為了使物質的概念能夠產生,一切便不可避免地投向邏輯,雖然以最嚴格的意義而言,根本就沒有一物是真正與它有關的),經過長時間的進展之下,事物改變的過程必然會被忽略,而我們依然不得知其詳。再者,那些對事物的看法並不正確的人,比那些看見每件事都"在變遷之中"的人要較佔優勢。就其本身看來,每一種在作結論時所表現之高度的慎重性,和每種懷疑的傾向,對於生命皆有極大的危險。 除非相反的傾向——即確定而非延緩的判斷,以格外的努力來加以促成,否則人類便不可能存留。邏輯思想的過程以及現代頭腦的推論和慾念的掙扎過程相符,而後者本身是非常不合邏輯的;我們通常只對掙扎的結果有所體驗,現在其原始的機械性卻已如此迅速而秘密地發生在我們身上。 一一二、因果 我們會說,那是一種"詮釋",然而事實上,它只不過是我們對於較為古老的知識與科學的"描述"罷了;我們也只是描述得比較好一點——對於詮釋,我們則做得和前人一樣少。 我們發現,天真的人和古老文化的探索者,對於許多方面的自然遞嬗只看到二點:"因"與"果"。我們賦予自然的運行一個完美的概念,但是對這概念以及隱藏在背後的知識卻付之闕如。眼前每個事件一連串的"因"可說是十分完全,而我們常斷定必須以這個或那個為前導,乃是為了讓別的因素能連接得上——不過,我們也並未因此而掌握到什麼。奇怪的是,譬如說,每個化學變化的過程似乎是一項"奇蹟"。就如同宇宙間萬物的運行一樣,沒有人能"解釋"那個引起反應的刺激。我們當如何解釋呢?我們只是在玩弄一些不存在的東西。諸如線、面、體、原子以及可分割的時間和空間等。當我們初次賦予所有的事物以概念(我們的概念)時,又是如何使詮釋成為可能呢? 我們可以將科學視為乃是要把一切可能的事物予以人性化,並從不斷描述事物以及彼此之間的關係而學得更正確地描述自己。因和果,大概再也沒有這樣的二元性了;事實上,在我們眼前有一種連續,因它之故而孤立了一部分——正如同我們在觀察一個運動時,常將它視為是許多孤立的片段一樣。因此我們未曾確切地看到過它,而只是推論它。許多的"果"由於不連貫而將我們導入錯誤;但對我們而言,那也只是一個不連貫而已,而在那斷裂的片刻,過程的大部分都被我們錯過了。 理智可以看到因與果的相連貫,也可以看到事物的轉變並非是依照我們的概念模式。事物自身任意地分崩離析,而將因果的概念置之一旁,並否定所有的製約。 一一三、有毒的學說 為了使科學的思考得以推展,我們必須將許多事物結合起來,並且各別地設計、練習與培養所有需要的力量!不管怎樣,當它們被局限在科學思考範圍內相互牽制時——(它們的作用有如毒藥一般,譬如,懷疑的刺激、否定的刺激、等待的刺激、分解的刺激等。)——其孤立常能導致甚於當前的極為不同的影響。 人類的許多犧牲都為此刺激所犯的錯誤而奉獻,以學得去了解它們的存在,並將之視為有如人體各具功能的器官一樣!而我們離那觀點仍極遙遠:藝術家的力量和生命的智慧,須和科學的思考相合作,俾能造成一種更高的有機(器官功能)系統。而因為這系統,那些我們眼前所知的學者、醫生、藝術家和立法者將顯得令古人有憾! 一一四、道德的擴延 我們描繪一張新的圖畫——靠著過去的經驗幫助,立刻便能目睹——總是要依靠我們的忠實和公正。道德的經驗是唯一的經驗,即使是在感官知覺的領域裡。 一一五、四種錯誤 人是被錯誤教導出來的:第一,他總認為自己不夠完美。第二,他賦予自身豐富的想像力。第三,他覺得在動物和大自然之間,自己是處在一種虛假的境況。第四,他不斷建立並接受新的價值標準,俾使任何時候的人類之動機和行為均能顯得十足的高尚與尊貴。若是我們忽略了這四種錯誤所促成的影響,就表示我們也忽略了人性、人情和"人的尊嚴"。 一一六、群體的直覺 當我們面對一項道德觀念時,會發現一種價值觀和人類的動機與行為發展的層次順序,而這些價值觀和行為發展的層次順序可以說明一個社會團體或群眾對其各種需要的表達——在其利益關係上,何者居先、何者是第二、第三——亦是對於任何人之價值權威性的準繩。個人經由道德而被教導成為群體的一個機能,並且視其自身的價值僅只是一種效用。當一個社會團體和另一個社會團體的生存之道不一樣的話,則其道德觀念也就有所差別。至於不管將來群眾、團體、社會以及國家等在基本上的轉變如何,我們可預言的是,道德觀念的歧異仍將存在。 道德觀念乃是群體的直覺而深植於個人內心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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