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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第九層第十層《紅樓》索隱(5)

紅樓十二層 周汝昌 1806 2018-03-20
中有根源 ——潢海鐵網山檣木考 第十三回秦可卿之喪,賈珍尋上等棺木,薛蟠來薦,他家木店裡存有“老千歲”要的“檣木”板,出自潢海鐵網山,“先父帶來的”。鐵網山一名,再見於第二十六回,馮紫英口中。 今考潢海,即“遼海”的變詞。古潢海,即遼河。遼河之西源出古北口外五百餘里,一直東流,沿途受北、南三條河水,至開原西北,會克爾素河而入邊,是為遼河。潢水蒙古語稱喇穆楞①。复考康熙二十一年,自開原至鐵嶺途中行圍,其地名“三塔堡”(今名“山頭堡”),在鐵嶺城北。此一帶即明朝的遼海衛(在昌圖),正屬“潢海”。 馮紫英隨父至鐵網山打圍,“三月二十八去的,前兒(四月二十四)也就回來了”。是自京師至遼東二十多天的旅程往返,正合鐵嶺方位。

從薛蟠語氣可知,他家是遼北人——也許即是鐵嶺人。 “鐵網山”,鐵嶺之化名,已可論定。 附: “檣木”考 雪芹在書中特筆點出“潢海鐵網山”,又復寫明:此山出“檣木”,又是清府“打圍”的地方。 據此,已然考明:潢海即遼海,因遼河上游之西遼河本名潢水,而“遼海”是明代於遼北的名稱,在今昌圖縣(鐵嶺地帶),而此地遼河常常常氾濫,附近形成汪洋“澤國”,故土人呼為“遼海”,並有“遼海屯”之地名(參看《沈故》《清史稿·地理志》等書)。潢水,蒙古語謂之“錫喇穆倫(或記音作楞)河”,長千餘里。 鐵嶺以北有“三塔堡”(今為“三頭堡”)是打獵的圍場;還有其他圍場——故書中特寫馮紫英到此打圍,往返近一月之期程(鐵嶺距京師約1500裡也)。

是故“潢海鐵網山”者,實即“遼海鐵嶺”之變詞隱語——“鐵山”即“鐵嶺”不言而喻。 “網”字楔入寓“羅網”圍獵義,又藉佛經“鐵圍山”一詞而互為照映之文字妙法也。 然後再看:薛蟠對賈珍講的一席重要語言: 一、“檣木”(棺木料)產於潢海鐵網山; 二、其父帶來(為義忠親王所留); 三、幫底厚八寸; 四、紋若檳榔,味若云檀麝,扣之叮如金玉; 五、作了棺材,萬年不壞。 此種特點,表明所謂“檣木”者,又實即鐵嶺所產之巨楸木是也。論證理由如下: 第一,據康熙十年、民國四年《鐵嶺縣志》,物產所列之木類皆有楸木。民國十六年縣志又云:“結實者曰果松,無子者曰杉松,脂多者曰油松。……楸木,可為槍桿、船槳;質堅韌。”

第二,《中華大字典》引《說文》楸字,王註謂始見於《左》襄八年傳,字作“萩”,而作“木肅”,故知“楸”字始於週、秦之間。又引:“楸有行列,莖幹直聳可愛。” 第三,楸,即梓之赤者,亦見上引字書所列。 第四,梓,自古為棺木良材,始見於《後漢書·明帝紀》“梓宮”注,謂“以梓木作棺”是也。 第五,據鐵嶺學者李奉佐函告:果松俗呼紅松;楸木俗呼野核桃樹。皆宜做棟樑、棺材、家具。大者徑二三尺,今已罕見。 第六,據之(釋名)《集解》,論析至為詳悉,今不繁引。李時珍大師結論云:“梓樹,處處有之,有三種:木理白者為梓,赤者為楸。梓之美文者為椅。楸之小者為槨V羆沂枳ⅲ獯畏置鰲? 綜上可知:中所寫之“檣木”,實即梓楸之一種特佳者,“紋若檳榔”,是“椅”之“美文”特徵。 “莖幹直聳可愛”,正是桅檣之勢。 “作槍桿”,是其細者;“作船槳”,可見與船事有關;作棺木,又正是《紅樓》此一情節之主題——可謂無一不合,絲絲入扣。

按《大字典》引陸璣詩疏,楸之疏理白色而生子者為梓。 《埤雅》雲:“梓為百木長。”故呼梓為木王。羅願雲:屋室有此木,則餘木皆不震。而李時珍亦云:木莫良於梓。可見楸梓在眾木中其位尊而其質良。楸性堅韌,莖幹直聳,細者可做槍桿,則粗大者正可做桅杆,故雪芹變其名曰“檣木”。紋若檳榔,指色赤而有紋理,是楸而非梓之證。至於李時珍謂梓“處處有之”,蓋指一般較小者,字書引“藏器”雲“生山谷間”,是則山上所生,又正合“鐵網山”所產之敘義。 雪芹筆下的檣木,當為三四百年前的一種特佳的樹種,故為罕得之品。書中薛蟠追憶,此“梓宮”良材是他“家父”從潢海鐵網山帶來,又可知其鄉邑必距此“海”此“山”甚近,或即其原籍之地。

這一切,在“小說”中為有意變詞寄意,不欲直言;而在考索所隱之真事者視之,恰恰是極為重要的真實線索——亦即所寓史蹟的“窗口”“階梯”。 綜上所述,雪芹筆下寫及鐵嶺歷歷分明,可供研考祖籍時作為一項不可忽視的文獻資料。 ①潢水名(清一統志)遼河。其西一源,即錫喇穆楞河。源出古北口五百餘里克什勝界內之伯爾克和爾果。東流經口外諸蒙古駐牧地。北受哈喇穆楞河。南合羅哈河。又東南至開原西北邊外。會克爾素河。入邊為遼河。錫喇穆楞,即古潢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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