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文學理論 定是紅樓夢中人

第26章 第二十五篇脂硯確是大觀園中人

定是紅樓夢中人 周汝昌 1446 2018-03-20
賈母接外孫 一部“夢魘”,以“四詳”為最長,也最重要,因為是著者的總結性見解。 其前半內容,是由小紅、茜玉二鬟與獄神廟事件講起,次第及於妙玉、芳官等結局,直到《情榜》,再到“石歸山下”之“復原”。 這純屬“探佚學”,並非本有什麼“遺稿”在(四詳題為《改寫與遺稿》)。 這種文章,依然是反反复复,重重疊疊,枝枝蔓蔓,絮絮叨叨。對《紅樓》不熟的,看也看不明白:熟悉《紅樓》的,又感到太羅嗦,太繁瑣,簡直難得這麼一份兒耐性去陪她這樣糾纏不休。 其考證方法依然是:多少次“改寫”,多少次“添加”,其中大量重要角色、情節都是“後加”——如她目睹雪芹當年實況一般。但實際是以她自以為“定”的假設、推想為基礎而又層層再築的樓台,是否真牢固?問題多夥。

她相信一個“靖批”上的未經證實存在的“批語”。又相信一位專家的“解讀”。如雲脂硯已亡,畸笏繼世。如雲妙玉成了“妓女”任人嫖戲……。她竟不知“骯髒”不是“骯髒”,也不知此詩本義是剛直不曲,也不知見於漢史見於李白詩,更見於曹寅詩。如此糟蹋妙玉!於心忍否?忍否? 尤其讓我詫異的一點是她有“暗金瓶梅”思想。 這“四詳”由小紅以及茜雪二人入手,是完全令我欣快的“切入點”,因為這就是與結末賈府獲罪,寶玉落難的大事故中的重要環節,我極想看到她多講講她從作家的頭腦心靈上的精彩想像——這是因為:她不止一次提到獄神廟有大段小紅、茜雪文字,不幸為藉閱者迷失這條脂(畸)批,並說:我真恨不得坐“時間飛機”飛到那(借閱者)家把那“五六稿”搶回來!我想看她的推考之文,心理正復相同。

但她於此著語無多,卻露出了對小紅“貞節”的猜疑。 她的一連串的“改寫”“添加”論,隨時就來。小紅是後加的,賈芸也是後加的,小紅是林之孝大管家的女兒,也是後改的……,隨時隨地都可見這迤迤邐邐的“創作過程”。這也罷了,可她說:小紅的上場,遇上賈芸在書房等候,賈芸只聽她叫了一聲“哥哥”——不知叫誰。 於是,張女士就考論了:丫鬟叫小廝,罕有如此親暱的稱呼……,於是進而引申,提到只一個可能是指茗煙,而茗煙是有在寧府小書房與萬兒私會的情節的……。 你看,她認為小紅“也許”真是個“奸邪婢”(脂硯語)。 這種“詳”,想入非非,邏輯超出了應有的“思維規矩”。我對這些,毫無興趣——正如有一派考證說繡春囊是寶釵的,所以她迅速搬離了大觀園,云云……。

我要向張愛玲請教受益的不是這一類的“創見”。 天幸,在“四詳”裡卻看到一處極為珍稀的“脂學”見解。她說: 大觀園是作者與脂硯小時縈思結想的“失樂園”。 我沒料想,她竟又一次承認了脂硯是大觀園中的人物,是女性重要主角! 這個看法是拙著《紅樓夢新證》中提出的(更早是《燕京學報》第50期)。她對此一字不提,可能是自悟,恰與拙論相合——但假若如此,她應於“詳”中大講特講才是。此案存疑。亦不關重要,重要的是她這麼認為了,表明“脂硯即湘雲”說不再是我一個人的“心血來潮”了。有人說此乃“匪夷所思”,此人正是張女士的多處信從者,許多的“搬家論”寫作“方法”就是她接受於那位專家的。 不幸,她後文又把湘雲“掉銷”了。

她“否”了寶、湘之奇緣,是因為:一、第五回曲文未讀通。二,信了“嫁衛若蘭”,也是誤讀批語。三,沒有“詳”《菊花詩》那麼鮮明的好註腳。四,未弄清“金玉”之說有真、假兩局。五,自己創制的“大拆改”“大搬家”理論也使她犧牲了這一“早稿”的結穴章法。 好在,只要她把脂硯和湘雲掛上鉤,就十分可喜可慶了,真理總不能由人隨意變改取消。 詩曰: 四詳前半有嘉文,沙裡淘金得一欣。 總是慧心兼慧眼,不同流輩昧脂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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