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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這兩回是否是曹雪芹原筆?如係補作,作者當非高鶚

劉心武揭秘紅樓夢3 刘心武 2477 2018-03-20
按周汝昌先生的觀點,古本()可信的只有七十六回,第六十四回勉強還接近曹雪芹的原意,如果對它“從寬”,則不可信的是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第八十回。週匯本的匯校、精擇工作,也就沒有涉及到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 對於一般的讀者來說,如此深入細緻地從版本上討論其文字是否符合曹雪芹的原筆原意,未免吃力了一點。我的想法是,當務之急,還是首先要從版本上,把高鶚的四十回續書與大體上是曹雪芹的八十回切割開來。 我說“大體上是曹雪芹的八十回”,含有兩層意思。一層是:我基本上認同周汝昌先生的觀點,就是現在我們所看到的古本中的第六十四回、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並非曹雪芹的原筆,以嚴格的標準來衡量,我們今天能看到的曹雪芹的,只有七十六回;另一層是:我們現在所看到的第六十四回、第六十七回、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它們雖然不是曹雪芹的原筆,是由別的人補成的,但那補寫的人士,從身份到動機,都跟高鶚有重大的區別。從身份上說,高鶚跟曹雪芹了無關係,兩個人不僅不認識、無交往,人生軌跡無交叉,生活閱歷也大不相同;但是補上面提到的四回書的人,卻應該是很接近曹雪芹的人士,在一定程度上是了解曹雪芹對整部書的基本構想的,其中一位補寫者,很可能就是脂硯齋。從動機上說,補寫這四回書的人,是努力去接近曹雪芹的原意,而高鶚卻是想“匡正”曹雪芹前面所寫的“走向”,把他自己那跟曹雪芹不相同,甚至背道而馳的意圖,貫穿在了續書之中,還對前八十回進行了相應的篡改。因此,我認為高鶚的四十回續書,不應該再跟曹雪芹的文字合在一起印行,他的續書可以單獨出版,谁愿意看,可以拿去看,卻不能再讓那些文字跟曹雪芹掛鉤,所謂“曹雪芹高鶚著”的印法,必須改變。出版史上的這場革命,必須進行!

儘管我們現在看到的古本八十回裡,有三至四回不像曹雪芹的原筆,但意思大體上還是對頭的,為了說起話來方便,把這大體上是曹雪芹寫的八十回文字,統稱為“曹雪芹的八十回”,還是恰宜的。周先生因為不滿意我們現在所看到的這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他自己另起爐灶,另寫了這兩回,作為對曹雪芹迷失無稿部分的一種探佚成果的展示。他給第七十九回擬的回目是“清虛觀靈玉消冤疾水仙庵雙塚報芳情”,安排了賈母責備王夫人攆逐晴雯致死、寶玉往清虛觀去為晴雯申冤等情節。還寫到賴尚榮家又來請賈府的人到他家赴宴:賴家酒席豐富,戲文新鮮,自不必細表;只說男賓女客,分設外內兩處院子,到撤了酒席將次看戲時,方將內眷女客請到戲台前,攔上幃,一處看戲。這男賓中,有榮府交契,也有賴尚榮在官場應酬,結識了忠順王府的哥兒,這日也來賞光助慶。偏巧戲文中間停鑼止樂時,寶玉正在好友馮紫英、衛若蘭、陳也俊等公子一起講論戲文的音韻,賈母惦記他要服一丸藥了,便令襲人出座找親隨小廝與寶玉送去。這時恰好忠順王公子起座與隨侍人說話,卻不防一回頭與襲人打個照面。襲人見有生客,即迴避迴座去。誰知道那王子便問小廝:你們是誰家的,那日內眷來的是何人。用錢賞了小廝,小廝便說了出來——方才那是我們寶二爺的丫鬟,名叫襲人。那王子記在心。

第七十九回就結束在這裡。第八十回,回目則是“賴尚榮官園重設宴賈雨村王府再求榮”。寫賈雨村為了討好炙手可熱的忠順王及其王子,不惜對給予過他多方幫助的賈府施加壓力,助紂為虐:話說那王子,本是忠順王之幼子,因此寵愛嬌縱,是京師聞名的花花公子,聲色犬馬,無所不為。這日忽一眼瞥見了襲人,便覺自己府里二三百名的丫鬟侍女,一概不中用了。見了母妃,硬逼著叫想法子去把這個襲人討來……母妃無奈,只得和王爺說了此事……那王爺雖也知此事名聲攸關,不敢輕動……正在無聊之際,人報兵部賈雨村大人來拜。王爺心中一動,忙說快請。 原來,雨村自升了大司馬,越發權威日盛,漸次向各王府裡走動,心知忠順府是當朝天潢首貴,可以左右內廷大勢,便時常來獻勤討寵。這日又來……入座寒暄後,王爺裝作無意閒談,問道:近日可還常到榮府去?他家那哥兒怎麼樣了?

雨村尚不明就裡,隨口答道:學生與那賈寶玉,倒也不時常會的,因他文采過人,詩詞作得好,京城裡識文賞字之人無不贊羨。近日又作了一首奇詩,題作《詞》,正抄來一份在此。 ……那忠順王原想藉雨村口才,去向賈政說話,討了丫頭,可免動文動事,鬧事擔名。此時雨村去後,就打開詩從頭細讀。忽然驚叫道:這是“反詩”! ……話說這一清客罕然厲色向眾人說道:這詩的要害,並不在那一兩句可以為解的詩人諷語,卻在這林四娘其人原本就是逆黨下流之人,她是山東違抗聖朝的天兵。你看:“明年流寇走山東”,這是什麼話! 還待愚者道破,方能醒悟嗎? 王爺與眾客一聞此言,一齊又驚又喜——喜的是,這可抓住了問罪興師的真由頭。那忠順王也不是淺薄粗魯之輩,他便吩咐長史官,明日專喚賈大人。到府議事。

於是賈雨村就去榮國府,對賈政曉以利害,逼迫賈府獻出襲人,以避“文字獄”,賈政無奈,只好去跟王夫人先說。 話猶未了,只聽外面人報:王府長史官來拜。賈政一聞此言,目瞪口呆,連說罷了罷了,長嘆一聲,慌忙迎接出去。究竟襲人如何離開榮府,辭別寶玉,且看下回。 冤疾才消禍便隨,名園金谷是耶非。 墜樓自是忠貞絕,難保石郎更可悲。 周汝昌先生這樣寫,想來是對我們現在看到的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深為不滿,估計他對第八十回尤其不滿。第八十回以往的通行本都以“美香菱屈受貪夫棒王道士胡謅妒婦方”為回目,週匯本堅決不取,估計周先生特別不相信關於王道士的那段情節。確實也是,前面有一位現成的張道士,提供了極其豐富的情節發展的線索,有什麼必要再出現這麼一個王道士? “妒婦湯”只不過供讀者一笑,缺乏曹雪芹文筆一貫的內涵力度。他從第七十八回往下續,那樣鋪排情節,是因為根據他的理解,賈府的內外危機,應該是一步緊逼一步,前面的伏線,到這兩回應該“收線”,有所照應了。

周汝昌先生對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的改寫,可供參考。 我個人的看法是,第七十九回和第八十回,寫迎春誤嫁中山狼和薛蟠娶來個河東獅,寫夏金桂的家庭背景、性格特點,寫因此對香菱命運的影響,應該大體上都還符合曹雪芹的基本構思,對於一般讀者來說,是無妨當做曹雪芹的文字接受下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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