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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3章浮光掠影

飛揚:夏天以後 6171 2018-03-20
我像一粒種子,被青鳥和雲朵帶到了武周山下。 截止到明年十月,大師已經二十年沒有推出能再次令人敬重的作品了。十幾年裡他都無法避免地被介紹為“《二分之三》的作者”或者是“那個寫出《二分之三》的人”。時間已經證明《二分之三》將永遠留在人們的記憶裡,成為永恆的經典。到那時人們也會記得,他有時不免悲哀地想,“那個寫出《二分之三》的人”也只寫出這本巨著。 夏天的一次聚會上有個年輕人向他暗示了這一點,沒有比這再委婉的忠告了。那個年輕人說:“憑著那部傳世之作,您可以此生都無憂無慮地享受生活。”幾個作家附和了他這一說法。之後他們繼續高談文學、藝術,以及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高談著最近正在創作的作品。大師第一次感覺到一絲落寞,儘管他從不把這些人放在眼裡。即使到現在他以為他們也只是作家。大師只有一個,不管他的才華耗盡與否,可骨子裡的關懷沒有變,單憑這一點關懷,再加上已有的成功作品,他就無愧于大師的榮譽。

他是如此的自我,以至於他常常對朋友自嘲自己已經自信到自大的地步。但他相信這只是自信,幾十年來他都是這麼認為的。 “至少自我膨脹”,他猜想,“還不是我當前這個狀態”。秋末他給友人寫信時還提到這件事,他求友人告訴他,起碼在對方的眼裡,自己是不是真到膨脹到了自大的地步。他把信寄給魏寧,那是他臆想中的朋友,因其《二分之三》裡細緻的刻畫在十幾年前就被喻為華語最出色的文學人物之一。他知道沒必要守在家裡等回信,他選擇出外旅游來放鬆心情。然而他終於發現自己老了,除了整天窩在賓館睡覺已無任何激情去遊山玩水。意外的是他到家時收到魏寧的來信。空蕩的信紙中央只有一句話,簡短而確鑿:“你沒有變,你還是你。”他抱著來信一天之內就索回了以前那麼多被偷走的信心。雖然他知道,這八個字是在四川託一個賓館服務生寫下的。

躺在藤椅上他算了算,三十歲之前他用了十年的時間做雜役,寫《二分之三》,再花兩年的光陰等待成功,為了能成為職業作家,可以毫無所累地寫作。二十年裡他寫了十幾個短篇故事卻篇篇幸運地被幾家文學雜誌讓來讓去最終發表在《故事會》;他寫了六個長篇卻被批評為三流電視劇的流水賬腳本。由此他成就了肥皂劇皇帝羅偉,那幾年整天下午的討論劇本令他羞愧自己居然為賺錢與這種人粘在一起。後來這種人也因肺癌病故了。在羅偉的追悼會上他轉變了自己的想法。 “即使是再差的導演也比成不了大師的作家強,”他在墓前手持鮮花想,“就像花總是比草值錢。” 羅偉拍了大師的五部作品。生前大師始終沒有將《二分之三》毀在羅偉手裡。最後一部長篇他沒有來得及拍,似乎是出於忠心,大師收回了《白色流淌一片》的拍攝權,沒有再給年輕導演什麼機會。

“或許是該認真地做一次懺悔,”他坐在桌前寫道,“我曾做錯太多事情,多到我已沒有精心去專心做一件好事。”他的筆尖停了停,在後面加了個括號,“寫一本好書。”十幾年斷斷續續寫那六部長篇故事,不管批評界的威力有多大,他內心總有個聲音告訴他寫這些垃圾不過是工作的一種,就好比他拿出同樣的時間做買賣上班一樣,他還有個比《二分之三》更嚴肅的長篇在腦子裡呢。可是真奇怪,第六本書出版的那天他開始察覺心中那個嚴肅長篇的文學都流到那本書裡了,他的才華被偷走了。 第二個春天四位立志寫作的年輕人來拜訪了他。他們環坐在大師的身前聆聽經典是什麼。 “文學的經典。”他鏗鏘有力地說道,“你們覺得像我的《二分之三》翻譯為十三國文字賺二十二種幣紙的錢就是經典嗎?”他語氣有些激動地反問。答案是搖頭,而出乎他所料,兩男兩女像軍人一般整齊地點了點頭。 “稍等一下。”大師起身將他們丟在客廳,把自己反鎖在臥室裡。 “或許需要個管家,”倚在被上他想,“在這個時候能把這些文學流氓攆走。”四個人在客廳候了三十分鐘後,呼喊起大師。之後還是發生了令人尷尬的事情,趕來的警察將門踹開時看見大師站在陽台裝作老年癡呆一般敲著額頭道:“噢,我記憶越來越壞了。”

大師也忘記閱讀經典給他帶來的感受了。印象裡僅僅是文字的解釋凸現於感受的表面:“經典,能令聰明人激動的作品。” 四月份他買來了羅偉拍過的所有電視劇。連續看了十幾個下午也無法搞清裡面的人物關係,儘管他知道這些都是他寫的。想想也是,這麼多年了,寫了幾百萬字,大師能記起來的人物只有魏寧,還有他的幾個性伴侶。 因為買得多,換種說法是羅偉拍得多,碟店老闆又送了他一套動畫片。那時是日暮時分,春天的風似乎要將地球翻轉。躺在床上他看著動畫片激動地哭了出來。夜裡他叫朋友送來了原著。只有兩頁,然而同樣令人激動。五年前他曾生出過這樣的迷信,何時體驗到經典的感受,那就離再次寫出經典不遠了。 藉著那種激動他寫了一個短篇,講一個女孩在平安夜被繼母趕出去賣火柴,那時人們都在家中團圓,在無人街道上她思念祖母,祖母的幻像一直出現在劃出火柴的光芒中。最終她死了。

後現代有種說法是對於經典的解讀莫過於文本的重現。他也忘記是不是這麼說的了。他覺得起碼這掩示了自己新作的失敗。 在夏天他得知自己成為那一年華語最高文學獎得主。 “當然不是好消息。”他想。幾年前他就宣稱自己才不要候選那類似終身成就一般的獎像。那年他四十九歲,還不到五十,他覺得自己還可以寫二十年。而且那一年他謊稱自己在全心創造一本大部頭的小說。被馴服的獎金當年被授予一位新加坡的詩人。大師自信在他得獎前大陸不會有任何一位作家能心安接受此獎。第二年他們把獎頒給台灣的一位小說家。第三年不知從哪挖來了一位荷蘭人,不是華裔,一個純種的用中文寫作的荷蘭人。到了第四年,剛好二十年,就像是諷刺,他們宣稱大師因二十年前的《二分之三》當之無愧榮獲此獎。

“或許是最後一篇佳作。”大師又坐回到桌前,他要撰寫得獎感言。 “才華是我的火柴,光芒是我的成就。”他行事日漸可笑,居然在紙上擦燃火柴來驗證比喻是否得當。 “沒有錯,最後一根火柴,”他寫道:“火柴熄滅,光芒盡散。” 我要的不是一座普通的教堂,我要在人間建築一座伊甸園。 ——羅伯特?舒樂 在陝北的黃土高原,黃河流域的邊緣的窯洞是西北部貧瘠荒莽的原野之上最具有神秘主義色彩的建築。沉默、木訥、古樸、安寧的黃土窯洞,在綠色的山脊上呢喃著,唱著歌。沿著黃土屋脊雄奇的山脈和黃河的古老河道,遙望呂梁山、六盤山以東的荒野,另一種神秘主義色彩的建築滄桑的色彩流溢著,充滿了晉西的金黃色,那是雲岡石窟浮雲流水一般的微笑的佛像石刻。這些石器、木質、砂石、茅草、瓷片、金箔、水墨構成的黃土長卷上,漫山的綠色從遠古消逝,只留下粗糙的花紋和甲骨文字的哀愁,陝北的黃土窯洞和這流水般的雲岡石窟雕刻下來的微笑。

我像一粒種子,被青鳥和雲朵帶到了武周山下。 在武周山麓之下,綠色的屋瓦、黛藍的水痕、飛翔的青鳥在石刻上入夢。這些古老陳舊的瓦片和雨水都在緩緩地張開嘴巴,呼吸,吐納,伸展身體。從黃土高原的脊背上遙望這東方純淨的石刻,佛像的微笑有一種晶亮的光澤,繁體的文字,簡潔的壁畫,像是七彩的天空,朵朵白雲。青黑色的梅花篆字,泛黃的經文,竹簡浸漬在流水里,我手掌裡的種子和沾滿泥土的化石映照著武周山的光輝。 武周山下,雲岡石窟始鑿於北魏興安二年(公元453年),大部分完成於北魏遷都洛陽之前(公元494年)。在雲岡石窟的浮雲下,青色的河谷,冷黑色的佛龕,這些石刻豐滿圓潤,雙耳垂肩,雙目有神,兩肩寬厚,它們安穩地棲居在石崖上。這些石刻的線條樸秀、清麗、媚艷,與甲骨文、金文、青銅篆文的筆觸不同,它是飄渺的,虛空的,石像的本質只是遊人的一種慾念,它像青山下的流水,不停地清洗著雲岡石窟沉寂的記憶。

石窟依山而鑿,東西綿亙,氣勢恢弘,但它內心的柔軟、細膩、婉媚都與古代建築的氣質不同,遠望這綿延在山地間的石刻,透過綠色蔥鬱的樹木,你看到的是一片綠色。黃土、古木、石器,這些元素構成了黃土高原的靈魂。水墨和古文字、山脊構成了雲岡石窟形而上的寓意,白雲悠然地漂浮在微笑的石窟佛像之上,流水穿過黃土河道,直奔東南,陡峭的崖壁,曲折盤旋的山谷,蜿蜒著,吟唱著,隨著呼吸起伏。 在這些古代遺留的建築物和採用不同幾何形狀構築的金粉迷失的雲岡石刻中,可以讀到佛經故事與經文。花冠精細、衣紋流暢的石刻,線條優美,浮雕生動,這一切都與我夢中的那個綠色的花園如此相似,或者是它是一個啟示,假象,但這石器中卻是藏著漢字的真身。那是雲岡石窟之上的雲朵。

當你在如此神秘的建築和微笑之前產生疑惑的時候,你只能在古代的建築師的作品中去尋找這些菩薩、力士、飛天的存在意義。它們兩頰腴潤,體態豐滿,形態自然,衣紋流暢。它包括建築的意義以及人如何面對時間的流逝、風蝕、流水的浸漬保存高貴靈魂的方法。樂伎、舞伎在石刻中沉思著,舞蹈著,它們的身軀已經融化成這武周山的一部分。所有的煩惱和哀愁都消逝了。 武周山下,天似穹廬,四野茫茫,古人看到的是雲岡的黃昏落日。在黃河流域沒有文字記載的時代,建築的意義首先是一種啟示,建築活動本身是一種苦行。這些木石建築,棲居著古人滄桑的靈魂和疲憊的身體。流水沖刷著菩提,如今雲岡石窟的石刻只剩下浮雕的微笑。微笑不會腐朽、衰敗,只會如流水一樣深入人心、山谷,滲透到現代人的夢境中。

這個寓言的本質意義是指向建築內部的一種暗示,它與1968年建築師羅伯特?舒樂的預言和結論是一致的。儘管師羅伯特?舒樂所說的伊甸園只屬於基督。 1968年的春天羅伯特?舒樂告訴設計師菲利普?約翰遜關於他對建築的理解與構想,“我要的不是一座普通的教堂,我要在人間建築一座伊甸園。”菲利普?約翰遜在他的設計理念裡否定了這種設想,因為他的設計是在一個人性的真空裡用線條、力學曲線、數據、審美意向做出的實驗,沒有人知道他怎麼理解和解釋1968年的第三世界的那些“上帝之城”的街角里的帳篷、汽油桶、茅舍和沙漠裡的泥土建築。約翰遜不會針對上帝的城市裡的棚屋、疑惑的殘障者、雙語使用者的哀傷做出判斷,只有舒樂會認真地用玻璃和幾何線條建造悲憫的伊甸園。然而云岡石窟的建築,佛的微笑,不是1968年的達達和朋克將憤怒、同情與虛無用金屬和知識的利刃混合在一起,用塗鴉的形式宣告這種理論的消亡這麼簡單。神父的話依然在起著寓言的作用。科學的知識和數字化的建築,文學世界的詩意依然統治著建築的身體,藝術家和貧困的詩人得到的只是靈魂的軀殼,羅伯特?舒樂的建築理念與北魏興安二年(公元453年)的君主之間並不存在本質的區別,它們都是人類心靈中萌發的一粒種子。 時間就是一粒種子,需要雨水、節氣、溫度、養分它才能結出果實。我在更多的時候像是從漢語言的母體裡成長起來的一粒草籽,讓我對這武周山下的雲岡石窟有著更為感性的理解。這粒種子要離開盛產民謠和疾病的城市的汽油桶、沙漠裡的帳篷、貧民窟,重返伊甸園。 伊甸園,TheGardenofEden。 站在武周山下,你會對這純淨之地產生一種錯覺。本質上它與這雲岡石窟石刻的琉璃淨土都只是一種現實之外的樂園,但是繁密的漢字似乎記載的卻是純淨的土地,它的確存在於雲岡石窟,或者更遙遠黃土高原的山谷、窯洞、山梁。黃土是純淨的,這壁畫也是清潔的,雲岡石窟留下的不是時間的軀殼,風雲侵蝕並不能改變建築的本質。我從一個遙遠的城市來到這裡,看到的是它的肉體與靈魂。你在凝視中可以看到它的眼睛,那深邃如河流的目光,慈悲的凝視著山腳下的遊人和流雲、樹木、沙石、落葉。貧困的、驕傲的、暴戾的、悲憫的、輕薄的性格,心靈都是這些肉體的折射,一種生命展現,在這個痛苦的過程中,人類建造起直達窟頂的方形塔柱、構圖繁雜、玲瓏精巧、引人注目的佛雕。 黃昏的時候,站在武周山下,我抬頭看到的是手執弦管、打擊樂器的石刻樂伎。五頭六臂乘孔雀的鳩摩羅天,琉璃瓦頂,雕飾精美,姿態飄逸。沒有煩惱與苦痛的鳩摩羅天和這雲岡的流雲一樣姿態輕盈,美妙。 佛的慈悲與微笑,這是純淨之地,琉璃的光輝晶瑩剔透,清澈、明媚。純淨的種子。 神父說,在伊甸園里人類純潔的心靈受到了引誘。當你的視野裡出現的不再是黃土高原的火焰綠,而是沙漠裡的帳篷、草原上的敖包、工業城市郊區的汽油桶、鐵鏽、烏黑而原始的狩獵工具、雕刻石器、砍砸器、火鐮,建築的意義就徹底紊亂了。雲岡石窟的佛像,菩提的微笑給予我的這是關於建築的啟示,茫茫的黃河文明之外,我像一個虛偽的藝術家一樣,在戈壁灘上喘息。 在岩畫和彩陶的對立面,是懂得政治權利的知識分子和勤懇的傳教士。流水、月光、桂花,這些古典的影子已經從樂園消失了。失意者、流浪人、乞討者,他們的只能在廢棄的汽油桶裡爛醉,陷入憤怒、嫉妒、悲傷。 這一切與罪惡、道德無關,它只是一粒種子的迷失。在混亂喧雜的街頭和現代主義的夾縫中,它褪色了。綠色的光已經渙散。 視野逐漸擴散,是沙漠中的海市蜃樓與文明綠色的橄欖樹、黑森林。在雲岡石窟的意象之外,我尋找著建築師羅伯特?舒樂所設計的水晶教堂。清澈的花紋,明亮的光線,它代表的是一種無邪而純淨的藝術。因為無論在設計師還是暢銷書作家的觀念裡,童話依然存在,苦澀的橄欖枝依然具有經濟價值。 中世紀的祭祀撫摸著經文在討論基督的身體與聖母的時候,他們擔憂自由與權力的辯論會導致人們對信仰的質疑。而那些漫步雲端建築高層商業大樓的芝加哥學派的設計師則直接將新的材料和技術填充到建築物的內部,創造出新的身體。在偽現代藝術的觀念體系裡,流浪漢、竊賊、道德敗壞的癮君子、同性戀只能居住在汽油桶和棚屋裡,這是神聖而自然的法則。在這個混沌的空間裡滋生著暴力與犯罪、毒品,也包括新的街頭音樂和說唱藝術。 在龐大的城市裡我尋找著雲岡石窟山谷裡的那種綠色。當火車穿過華北平原,黃土高原,起伏的土浪個遠山下的麥田,那種綠色使我嗅到澀澀的芬芳。這些綠色凝固在山色裡,我從南國的水稻一直向北方追溯,直到這雲岡石窟之下的松木。老實的火車窗外,清涼的綠色平靜的流淌著,像是風箏和鷗鳥那搖曳的線路。飄過那些居住在貧民窟裡的孩子疲憊的眼睛,飄過天空,沒有時間和方位的概念。 逃離那個逼人說謊的城市,我在武周山下的雲岡尋找我的綠色精靈。 我的菩提樹,Ficusreligosa,深綠色,有光澤,不沾灰塵的菩提樹,枝葉扶疏,濃蔭覆地。我在雲岡石窟的山崖上靜靜的看著流水和浮雲從我的眼前飄過,彷彿時間不曾逝去,綠色的精靈就在我的衣袖中沉睡。大地如此安寧,山色明媚。我的菩提樹像嬰兒一樣純淨,白如霜雪,有著明亮的眼睛。 快節奏的舞曲和雜亂的語言都指向一個語義中心,“媽媽,我想在黑暗中找到回家的路。”這句話可以用另一個德國詩人的詩歌來替換,“在柔媚的湛藍中,教堂鐘樓盛開金屬尖頂。燕語低迴,蔚藍縈懷。”這是荷爾德林的混沌空間,它甚至允許讀者在這教堂是塗鴉,是混沌,也屬於涅磐,屬於陳舊而落寞的雲岡石窟悲觀的微笑。是的,法官是公正的,神是仁慈的,但是我們,無家可歸。 是的。每一個人都無家可歸,政治家和經濟學家不斷對城區進行大規模的改造、拆遷,詩人已經不懂得像古埃及勞動者使用棕櫚木、蘆葦、紙草、粘土和土坯建造房屋,那些綠色已經枯竭了。是的,我所尋找的只是七彩雲朵之下的一顆綠色的小樹,綠色的精靈,它生長在雲岡石窟的流水和浮雲深處。那是純淨的泥土和新鮮的琉璃瓦映照的童話世界。 武周山下,雲岡石窟佛雕的微笑令人悲傷,剝落的色彩、腐蝕的石塊,被流水帶走了。原始粗糙的佛像,它的微笑是苦澀的。而我們怎能如此悲傷的走回家? 伊甸園,TheGardenofEden。我的菩提精靈,雲岡的雲朵,請帶我去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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