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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荀子

讀書指南 梁启超 7260 2018-03-20
吾輩對於國中大思想家,莫不欲確知其年代及其行歷,然而世愈古則所知愈少,故思想界關係最大之先秦諸子,其事蹟往往絕無可考,或僅有單詞孤證,不能窺全跡什之一二。如荀卿者,著書雖數万言,而道及本身歷史殊少;《史記》雖有列傳,而文甚簡略,且似有訛舛:故非悉心考證,不足以語於知人論世也。今遍引各書關於荀卿之資料而參驗論次如下: 《史記·孟子荀卿列傳》: 荀卿,趙人。年五十始來游學於齊……田駢之屬皆已死,齊襄王時,而荀卿最為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缺,而荀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讒荀卿,荀卿乃適楚,而春申君以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荀卿廢,因家蘭陵。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 《史記·春申君列傳》: 楚考烈王元年,以黃歇為相,封為春申君……春申君相楚八年,以荀卿為蘭陵令……春申君相楚之二十五年,考烈王卒,李園伏死士刺春申君,斬其頭。

《史記·李斯列傳》: 李斯……從荀卿學帝王之術。學已成……欲西入秦,辭於荀卿……至秦,會莊襄王卒。李斯乃求為秦相呂不韋舍人……二十餘年,秦並天下,以斯為丞相……李斯置酒於家,百官長皆前為壽……斯喟然而歎曰:“嗟乎,吾聞之荀卿曰:'物禁太盛。'……當今人臣之位無居臣上者,可謂富貴極矣。物極則衰,吾未知所稅駕也。” 本書劉向《敘錄》: 孫卿,趙人,名況。方齊威王、宣王時,聚天下賢士於稷下,尊寵之。若鄒衍、田駢、淳于髡之屬甚眾,號曰列大夫,皆世所稱,咸作書刺世。是時孫卿有秀才,年五十始來游學……至齊襄王時,孫卿最為老師。齊尚修列大夫之缺而孫卿三為祭酒焉。齊人或讒孫卿,孫卿乃適楚,楚相春申君以為蘭陵令。人或謂春申君曰:“湯以七十里,文王以百里。孫卿賢者也,今與之百里地,楚其危乎?”春申君謝之,孫卿去之趙。後客謂春申君曰:“伊尹去夏入殷,殷王而夏亡……今孫卿天下賢人,所去之國其不安乎?”春申君使人聘孫卿,孫卿遺春申君書,刺楚國,因為歌賦以遺春申君。春申君恨,复固謝孫卿;孫卿乃行,復為蘭陵令。春申君死而孫卿廢……李斯嘗為弟子,已而相秦。及韓非、浮丘伯皆受業為名儒。孫卿之應聘於諸侯,見秦昭王。昭王方喜戰伐,而孫卿以三王之法說之,及秦相應侯,皆不能用也。至趙,與孫臏議兵趙孝成王前,孫臏為變詐之兵,孫卿以王兵難之,不能對也。卒不能用。孫卿道守禮義,行應繩墨,安貧賤。孟子者,亦大儒,以為人之性善。孫卿後孟子百餘年,孫卿以為人之性惡,故作《性惡》一篇以非孟子……

應劭《風俗通·窮通篇》: 孫卿有秀才,年十五始來游學……(餘略同劉向《敘錄》) 《戰國策·楚策》: 孫子去而之趙,趙以為上卿。春申君使請孫子,孫子為書謝之曰:鄙語曰“厲憐王……,”此為劫殺死亡之主言之也…… 桓寬《鹽鐵論·論儒篇》: 齊湣王奮二世之餘烈,南舉楚淮,北並巨宋……矜功不休……諸儒諫不從,各分散……而孫卿適楚。內無良臣,故諸侯伐之。 《鹽鐵論·毀學篇》: 李斯之相秦也,始皇任之,人臣無二。然而荀卿為之不食,睹其罹不測之禍也。 《韓非子·難四篇》: 燕王噲賢子之而非荀卿,故身死為僇。 本書《儒效篇》: 秦昭王問孫卿子曰:…… 本書《議兵篇》: 臨武君與孫卿子議兵於趙孝成王前……

本書《強國篇》: 應侯問孫卿子曰:入秦何見? …… 荀卿子說齊相曰:……處勝人之勢,不以勝人之道,索為匹夫不可得也……今巨楚縣吾前,大燕鰍吾後,勁魏鉤吾右……是一國作謀,則三國必起而乘我…… 群書所記載荀卿事蹟,略盡於此。其中年歲最明顯者,則西紀前二五五年——即楚考烈王八年,荀卿仕楚為蘭陵令。此事史文紀載詳確,宜據為荀卿傳蹟之中心。雖然,若依《韓非子》所說,則荀卿及見燕王噲。噲在位九年,當西紀前三二○至前三一二年,下距考烈王八年凡六十餘年。依《鹽鐵論》所說,則荀卿及見李斯相秦。斯相秦在秦始皇三十四年,當西紀前二一三年,上距考烈王八年凡四十一年。前後相去已百餘年。若如後人所解《史記》本傳及劉向《敘錄》之文,則荀卿當齊威、宣時,年五十來游學;齊威王在位三十年,自前三七八至前三四三,宣王在位十九年,自前三四二至前三二四;即以宣王末年卿年五十計,則至李斯相秦時,荀卿當百六十一歲。天下安有此情理?且劉向言“孫卿後孟子百餘年”,若卿及見齊宣王、燕王噲,則與孟子並世矣。故《韓非子》之說,當然不可信(此又關涉《韓非》真偽問題,當別論之)。而《史記》及劉向之文,亦當仔細䌷繹,別下解釋。彼文記齊威、宣間稷下列大夫之事,乃是追敘,並非謂荀卿及見威、宣,故《史記》雲:“田駢之屬皆已死。”宣王后為湣王,凡四十年;湣王后為襄王,凡十九年。荀卿遊齊,蓋在湣王末年。旋因進諫不用,遂去齊適楚。及襄王時再遊齊,則年輩已尊,三為祭酒也。然自湣王最末一年下至秦始皇三十四年,亦已七十一年。若荀卿其時年五十,則亦必百二十餘歲始能見李斯之相,其說仍不可通。 “年五十”之文,《風俗通》作“年十五”,似較近真。今本《史記》及劉向《敘錄》,或傳寫之訛耳。荀卿及見李斯相秦與否,亦一問題。 《鹽鐵論》云云,或因李斯述荀卿“物禁太盛”一語而增益附會之,未可知也。要之,齊湣王末年,荀卿年當在二十前後,李斯為相時,卿存沒雖難確考,然斯之貴盛,則卿尚及見。似此推定,則卿年壽蓋八九十歲,雖不中,當不遠矣。今略依此設為假定,譜荀卿年曆如下:

前二九三(齊湣王三十一年)假定是年荀卿年十五,始遊學於齊。 前二八六(齊湣王三十八年)是年齊滅宋。 前二八五(齊湣王三十九年)荀卿有說齊相書,見本書《強國篇》。說既不行,遂去齊適楚。 (《鹽鐵論·論儒篇》所言即指是年事。知說齊相書在是年者,因書中敘四鄰強國舉楚、燕、魏而不及宋,知在滅宋後矣。時齊君相方“矜功不休”,而荀卿已料“一國作謀三國起乘”。齊人不能聽,卿遂去之。明年而五國伐齊,湣王為僇矣。) 前二八四至前二六八(齊襄王元年至十七年)荀卿复遊齊。三為祭酒,當在此十餘年間。 前二六七(齊襄王十八年)(秦昭王四十一年)是年秦以范雎為相,號為應侯。本書《儒效篇》與秦昭王問答,《強國篇》與應侯問答,皆當在本年以後。

前二六六(趙孝成王元年)本書《議兵篇》與孝成王及臨武君問答,當在本年以後。 (臨武君姓名無考,《敘錄》指為孫臏,恐非是。其年代不相及也。) 前二六二(楚考烈王元年)是年春申君相楚。 前二五五(楚考烈王八年)假定是年荀卿五十三歲。是年春申君以卿為蘭陵令。 (列傳言“齊人或讒孫卿,孫卿乃適楚”。去齊適楚之年難確考,要當在本年以前也。《戰國策》又言春申君客讒孫卿,卿去楚適趙,趙以為上卿。事當在本年以後。其見秦昭王及趙孝成王,疑皆在蘭陵令去職之後。) 前二四六(秦始皇元年)《史記·李斯列傳》言:“斯辭荀卿入秦,會莊襄王卒。”事當在此一兩年間。 前二三六(秦始皇十一年)(楚考烈王二十五年)是年李園殺春申君,荀卿遂廢居蘭陵。假定是年荀卿七十二歲。 (據《戰國策》及劉向《愈錄》,荀卿似嘗兩度為蘭陵令。其第二次任職,當在本年之前數年間。)

前二一三(秦始皇三十四年)是年李斯相秦。是年荀卿若尚生存,則假定為九十五歲。 關於苟卿年代行歷之參考書(以下各篇,王先謙《荀子集解》匯錄於卷首可參看): 宋唐仲友《荀子序》。 宋晁公武《郡齋讀書志·子部·儒家類》荀子條。 宋王應鱗《漢書藝文志考證》荀子條。 《四庫全書總目·子部·儒家類》荀子條。 清汪中《述學》《荀卿子通論》附年表。 清胡元儀《荀卿別傳》附考異。 本書劉向《敘錄》雲:“孫卿卒不用於世,老於蘭陵。疾濁世之政,亡國亂君相屬,不遂大道,而營乎巫祝,信䘛祥,鄙儒小拘,如主周等又滑稽亂俗,於是推儒墨道德之行事興壞,序列著數万言而卒。”是以《荀子》書為荀卿所手著也。今案,讀全書,其中大部分固可推定為卿自著,然如《儒效篇》《議兵篇》《強國篇》皆稱“孫卿子”,似出門弟子記錄。內中如《堯問篇》末一段,純屬批評荀子之語,其為他人所述尤為顯然。又《大略》以下六篇,楊倞已指為荀卿弟子所記卿語及雜錄傳記。然則非全書悉出卿手蓋甚明。

《荀子》書初由漢劉向校錄,名《孫卿新書》。 《漢書·藝文志》著錄,名《孫卿子》。 (顏注云:“本曰荀卿,避宣帝諱故曰孫。”)唐楊倞為作注,省稱《荀子》,今遂為通名。劉向《敘錄》雲:“所校讎中《孫卿書》凡三百二十二篇,以相校,除復重二百九十篇,定著三十二篇。”言中秘所藏孫卿之書共三百二十二篇,實三十二篇,餘皆重複之篇也。 《漢書·藝文志》作三十三篇。王應麟謂傳寫之訛,殆然。 《隋書·經籍志》作十二卷,《舊唐志》同。今本二十卷,乃楊倞所析,編次亦頗易其舊。倞自序云:“以文字繁多,故分舊十二卷三十二篇為二十卷。其篇第亦頗有移易,使以類相從。”今將新舊篇第列表對照如下: 楊倞所改編是否愜當,另為一問題。但劉向舊本,亦不過就中秘所藏三百餘篇之叢稿訂訛芟复,從新編次,原非必荀卿時之舊,故改編亦不必指為紊古也(汪容甫《荀卿子通論》謂:“其書始於《勸學》,終於《堯問》,篇次實仿。”恐是附會)。

但劉向本篇第,是否即向之舊,似仍有問題。 《漢書·藝文志·儒家》載“《孫卿子》三十三篇”,而《賦家》复載“孫卿賦十篇”,知劉向裒定《七略》時,兩書本各自別行;乃今本則賦篇即在三十二篇中,而其賦又僅五首,頗難索解。今案,《成相篇》純屬韻文文學,其格調絕類今之鼓兒詞,亦賦之流。 《漢志》雜賦十二家別有《成相雜辭》十一篇,知古代本有此體,而作者非獨荀卿矣。本書《成相篇》亦以五首組成,故知《漢志》所謂“賦十篇”者,實即本書《成相篇》《賦篇》之各五首也。 (此說採自胡元儀。但胡謂合此二篇即《成相雜辭》之十一篇,而謂《漢志》“孫卿賦十篇”之文為脫去“一”字,則誤也。)以此論之,則所謂《孫卿子》者,當除此兩篇外別有三十二篇。今乃合此兩篇共成三十二篇,不已缺其二耶?案:本書《大略篇》首“大略君人者隆禮尊賢而王……”,“大略”二字與下文不相屬,明是標題(楊倞注已言之)。而《儒效篇》篇末一段雲:“人論志不免於曲私……”,“人論”二字不與下連。 《王制篇》篇中一段雲:“序官宰爵知賓客……”,“序官”二字與下不連,體例正如《大略篇》。是“人論”“序官”本為兩篇名,略可推見(王念孫謂“論當讀為倫”,未免求之太深。“人論”為一篇名,正如書中《天論》《禮論》《樂論》諸篇耳)。然則後此何故失此二目而將四篇並為兩篇耶?當緣有傳鈔者以“孫卿子”與“孫卿賦”合為一書,將賦十篇(並成相言)附於末;二度傳鈔者,不解“成相”之義,見其文與“非相”相近,遂提前置諸第八篇;三度傳鈔者覺增此二篇與“三十二篇”之數不符,而當時各篇名,或皆如《大略篇》之僅著於篇首,並未提行另寫,鈔者失察,遂合四為二,謂符原數。信如是也,則《仲尼篇》第七之下,宜次以《儒效篇》第八,《人論篇》第九,《王制篇》第十,《序官篇》第十一。其《富國》《王霸》至《堯問》《君子》諸篇以次從第十二遞推至三十二,而《成相》《賦》兩篇則另為“孫卿賦”而不以入《荀子》,庶幾還中壘校錄之舊觀矣。此問題前此絕未嘗有人提起,吾所推論,亦別無旁證,姑懸之以俟好事者疏證云爾。

大小戴兩《禮記》,文多與《荀子》相同,今互舉其篇名如下: 凡此皆當認為《禮記》採《荀子》,不能謂《荀子》襲《禮記》,蓋《禮記》本漢儒所裒集之叢編,雜採諸各家著述耳。然因此可推見兩《戴記》中其摭拾荀卿緒論而不著其名者或尚不少,而《荀子》書中亦難保無荀卿以外之著作攙入。蓋《荀子》書亦由漢儒各自傳寫,諸本共得三百餘篇,未必本本從同。劉向將諸本冶為一爐,但刪其重複,其曾否懸何種標準以鑑別真偽,則向所未言也。楊倞將《大略》《宥坐》《子道》《法行》《哀公》《堯問》六篇降附於末,似有特識。 《宥坐》以下五篇,文義膚淺。 《大略》篇雖間有精語,然皆斷片,故此六篇宜認為漢儒所雜錄,非《荀子》之舊。其餘二十六篇,有無竄亂或缺損,則尚待細勘也。

荀子與孟子,為儒家兩大師。雖謂儒家學派得二子然後成立,亦不為過。然荀子之學,自有其門庭堂奧,不特與孟子異撰,且其學有並非孔子所能賅者。今舉其要點如下: 第一,荀子之最大特色,在其性惡論。性惡論之旨趣,在不認人類為天賦本能所支配,而極尊重後起的人為,故其教曰“化性起偽”。偽字從人從為,即人為之義。 第二,惟其如是,故深信學問萬能,其教曰“習”曰“積”。謂習與積之結果,能使人盡變其舊,前後若兩人。若為向上的習積,則“積善成德而聖心備”,是即全人格之實現也。後世有提倡“一超直入”之法門者,與“積”之義相反,最為荀子所不取。 第三,學問如何然後能得,荀子以為全視其所受教育何如。故主張“隆師”,而與孟子“雖無文王猶興”之說異。 第四,名師或不獲親接,則求諸古籍,故荀子以傳經為業。漢代諸經傳受,幾無一不自彼出(說詳汪容甫《荀卿子通論》),而其守師法皆極嚴。 第五,既重習而不重性,則不問遺傳而專問環境。環境之改善,荀子以為其工具在“文理”——文物與條理。文理之結晶體謂之“禮”,故其言政治、言教育皆以禮為中心。 第六,“禮,時為大。”故主張法後王而不貴復古。 第七,“禮”之表現,在其名物度數。荀子既尊禮學,故常教人對於心、物兩界之現象,為極嚴正極綿密之客觀的考察,其結果與近世所謂科學精神頗相近。 以吾所見荀子學術之全體大用,大略如是。蓋厘然成為一系統的組織,而示學者以可尋之軌也。今將全書各篇重要之內容論次如下(次第依今本): 《勸學篇》上半篇(自“學不可以已”起,至“安有不聞者乎”止。)採入《大戴禮記》,大旨言性非本善,待學而後善。其要點在力言“假於物”之義,“漸積”之義,以明教育效能。其下半篇則雜論求學及應問方法。 《修身篇》 教人以矯正本性之方法,結論歸於隆禮而尊師。 《不苟篇》 教人審度事理,為適宜之因應。 《榮辱篇》 論榮辱皆由人所自取,中多闡發性惡語。 《非相篇》 篇首一段,闢相術之迷信,編錄者因取以為篇名。內中有“法後王”一段,實荀說特色之一。篇末論“談說之術”兩段亦甚要。 《非十二子篇》 本篇批評當時各家學派之錯誤,並箴砭學風之闕失。內中所述各派,實為古代學術史之重要史料。 《仲尼篇》 本篇多雜論,無甚精采。 《儒效篇》 大旨為儒術辯護。內中有“隆性隆積”一段,為性惡論之要語。 《王制篇》 以下五篇皆荀子政治論。本篇論社會原理,有極精語。 《富國篇》 本篇論生計原理,全部皆極精。末兩段言“非攻”及外交術,文義與全篇不甚相屬。 《王霸篇》 本篇言政術,多對當時立言。 《君道篇》 本篇論“人治”與“法治”之得失,有精語。 《臣道篇》《致仕篇》 此兩篇無甚精采。 《議兵篇》《強國篇》 此兩篇承認當時社會上最流行之國家主義,而去其太甚。 《天論篇》 本篇批駁先天前定之說,主張以人力征服天行,是荀子哲學中極有力量的一部分。 《正論篇》 本篇雜取世俗之論,批評而矯正之。全篇不甚有系統,惟末兩段批評宋鈃,最為可貴,因宋鈃學說不多見,得此可知其概也。 《禮論篇》 禮學為荀子所最重,本篇自為書中重要之篇。惟細繹全文,似是湊集而成。其第一段論禮之起原最精要。 “禮有三本”以下,《大戴禮記》採錄為《禮三本篇》。 “三年之喪何也”以下,《小戴禮記》採錄為《三年問篇》。 《樂論篇》 本篇一部分採入《小戴禮記·樂記篇》。其論音樂原理及音樂與人生之關係最精。但《樂記》所說,尤為詳盡,未知是編《小戴》者將本篇補充耶?抑傳鈔本篇者有遺闕耶? 《解蔽篇》 本篇為荀子心理學,其言精深而肅括,最當精讀,且應用之於修養。 《正名篇》 本篇為荀子之邏輯學,條理綿密,讀之益人神智(宜與《春秋繁露·深察名號篇》同讀)。 《性惡篇》 本篇為荀子哲學之出發點,最當精讀。 《成相篇》《賦篇》 此二篇為荀子的美文,本不在本書之內,略瀏覽知文體之一種可耳。 《君子篇》《大略篇》《宥坐篇》《子道篇》《法行篇》《哀公篇》《堯問篇》此七篇疑非荀子著作,不讀亦可。 讀《荀子》有兩種目的,第一,為修養應用;第二,為學術的研究。 為修養應用起見,讀《荀子》最能喚起吾輩之自治力,常檢束自己,不至鬆弛墮落;又資質稍駑下之人,讀之得“人定勝天”的信仰,能增加其勇氣;又其理論之剖析刻入處,讀之能令思慮縝密遇事能斷。是故讀《孟子》之益處在發揚志氣,讀《荀子》之益處在鍛煉心能,二者不可偏廢。為此種目的而讀《荀子》,宜將心賞之格言,分類摘鈔。 ——如有益於修身者,有益於應事者,有益於治學方法者。 ——常常熟諷牢記,隨時參證於己身,庶幾荀子所謂“博學而日參省乎己,則知明而行無過矣”。 為學術的研究起見,其目的在求了解荀子學術之全系統及其在學術史上之位置。此種讀法,宜特別注重數篇——最初讀《勸學篇》觀其大概。次讀《性惡篇》觀其思想根核所在。次讀《解蔽》《正名》《天論》三篇,觀其所衍之條理。次讀《禮論》《樂論》兩篇,觀其應用於社會所操之工具如何。次讀《正論篇》《非十二子篇》,觀其對於異派之攻難及辯護,如是則可以了解荀子之哲學及其教育。次讀《富國》《君道》《王制》三篇,則可以了解荀子之政治學及其政術。更次則《榮辱》《非相》兩篇,間有極精之語,但不名一類,宜擷取為補助。以上諸篇,極須精讀。餘篇涉覽足矣。 凡欲徹底了解一家學說,最好標舉若干問題為綱領,將全書中關涉此問題之語句,悉數鈔錄,比較鉤稽以求其真意之所存。例如《荀子》之所謂性偽,所謂積,所謂習與化,所謂名,所謂禮,所謂蔽……等等,皆其主要問題也,各篇皆有論及,類鈔而比觀之,始能得其全豹。 凡立言總帶有幾分時代色彩,故孟子貴“知人論世”。荀子生今兩千餘年前,其言有專為當時之社會而發者,自當分別觀之,不可盲從以責效於今日,但亦不可以今日眼光繩之,遂抹殺其在當日之價值也。至於其學說之含有永久性者——即並非對於時代問題而發言者,則無論何時,皆可以諮其嚴刻之評騭也。 《荀子》書多古訓,其語法亦多與近代文不同,且脫誤之字頗不少,故有時非藉註釋不能了解。舊注惟唐楊倞一家。前清乾嘉以降,校釋者復數家。最先者為謝墉、盧文弨合校本,浙刻《二十二子》所採是也;次則郝懿行之《荀子補注》,王念孫之《讀荀子雜誌》,俞樾之《荀子平議》。自有此諸書,而《荀子》始可讀矣。近人王先謙裒諸家所釋,間下己意,為《荀子集解》;現行《荀子》註釋書,無出其右,讀者宜置一本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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