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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文化局長 吴国恩 9179 2018-03-20
蘇易元和常光美按照局裡的安排,帶著資金和市發改局副局長王禪,省發改局社會發展處處長張斌等去北京出差,不幾天時間就回來了。蘇易元回來匯報說,有省發改局的人出面,事情辦得很順利。其實這差出得也不是什麼難,因為任務僅僅是寫項目論證報告,張斌去了一趟國家發改委,和社會發展司的領導銜接了一下,社會發展司的人向他們推薦了某工程諮詢公司。這樣,他們找到了這個工程諮詢公司老總,談了價格,蘇易元他們不禁嚇了一跳,一個項目論證報告,對方要價24萬元,還沒有還價的餘地。沒辦法,蘇易元他們就把市裡寫好的項目報告初稿交給他們,還在一家四星級酒店包了幾套房讓工程諮詢公司的工程師住下寫作論證報告,整天幾個人好吃好喝侍候著,報告一出來,蘇常二人的眼睛珠子都幾乎要跌到地上摔個粉碎了。洋洋一百多頁的論證報告初稿幾乎沒有動幾個字,只是在中心部分作了一點修改,使得報告內容核心更加具有邏輯性而已。報告由張斌拿去給社會發展司的人看,回答說可以了,只要把省市的配套承諾書拿到,就可以報上來了。

張斌和王禪見怪不怪,倒沒有什麼,蘇易元和常光美不禁兩眼發直,二十多萬元別人得來就這麼容易,簡直就是喝湯的工夫就拿到了。蘇易元說:“這他媽就是搶劫呢,什麼工程諮詢公司,其實就是國家養著的一群蛀蟲。” 東方長青一笑,心裡贊同蘇易元的觀點,嘴上卻不說什麼。國家允許有資質的工程諮詢公司存在,本意是為了集中民間智慧,使民間具有相當專業知識的人共同來幫助政府,使決策更加科學合理,但一開始就沒有製定制約工程諮詢公司同發展改革系統串通一氣的製度,執行起來變味就難免了。東方長青自己沒有報過項目,不知其中貓膩,心裡卻猜測,說不定蘇易元他們還沒有回到家裡,工程諮詢公司和發改部門的有關人員就已經在分贓了呢。心裡想著,還是說:“花點錢就花點錢吧,只要項目能夠進入國家籠子,就算大功一件。”

因為論證報告過了,東方長青和蘇易元又去向張斌表示了感謝,這次沒有送錢,給了幾條好煙。回來後,東方長青打了白雪的電話,說:“白雪,你在那裡?我們見個面吧。”白那頭就激動起來,說:“想我了嗎,我也想你。”東方長青趕忙捂緊手機,怕周圍的人聽見。說:“如果有時間,我們就在你的茶館見面吧,我馬上就到。” 到了茶館,白雪早已經到了,在一個小包廂裡等著,連他最愛喝的烏龍茶也泡好了。東方工青發現,白雪的著裝有所改變,以前白雪喜歡穿時裝,活潑躍動的那種,顯示出一種介於少女和少婦之間的風情。今天白雪的著裝卻顯得老成,女式小翻領西裝配上雪白的襯衫,顯示出一種成熟自信的同時,還似乎有一種做作的威儀。 東方長青不覺發笑,說:“白雪,今天怎麼穿了這麼一身衣服,像個新聞發言人似的。”白雪就不好意思地笑,一邊笑一邊往他身上黏,說:“還不是你,要我當這個什麼經理,我總得打扮得像一個領導的樣子吧,總不能在大家面前像一個小丫頭片子吧。”東方長青笑,說:“是啊,我的白雪現在是領導了,我倒是忘了。”白雪就笑著把頭往他懷裡拱,撒著嬌說:“白雪只想是你的小情人,一個能讓你勾心攝魂的小情人,要你好好地愛她。”

打鬧了一會,東方長青男性的慾望就升起來了,後悔不該叫白雪選在茶館裡談事。白雪感覺到了他的慾望,嫵媚地朝他笑了一笑就出了包廂門,一會兒後就回來了。白雪反鎖了門,臉紅紅地笑著,走過來突然就把東方長青抱住,手摸索到他的皮帶解了起來。東方長青連忙避讓,說:“你怎麼那麼大膽,讓人看到了。”白雪含羞帶笑地附在他耳朵邊吹氣一般地說:“你忘記我是老闆娘了?我告訴服務員了,裡面在談事,沒有招呼不許進來。”東方長青的身體就燃燒起來,一下子把白雪放倒在長沙發上了。 一個小時後,兩個人大汗淋漓地躺在沙發上。白雪首先站了起來,穿戴好了,去衛生間洗漱後,用濕毛巾替癱在沙發上的東方長青揩乾汗水,為他穿上衣服。 東方長青躺著不動,由她忙碌著。穿戴完畢,彼此看著兩個人臉上的潮紅已經褪盡,白雪才站了起來,開了包廂門出去叫服務員來添茶水。服務員進來的時候,他們已經像上下級一樣的正襟危坐了。

“白雪,上次你說已經向周副省長引薦了我,我說時機還沒有到。現在,時機成熟了,我考慮要去拜會一下週副省長,你是不是和他聯繫一下,約個時間?另外,我們要怎麼去,還得研究一下,我還沒有見過這個級別的領導呢。” 白雪說:“行,我找個機會聯繫一下,成了就打你電話。”東方長青又問該怎麼去,白雪說:“東方,其實周純青這個人很好接觸的,我雖然和他兒子離婚了,但我還是把他當著自己的父親,他也把我看著是自己的女兒一樣,彼此感情很深的。我以前之所以不太去看他,主要還是怕週以全小看了我。老人家不抽煙不喝酒,也沒有什麼不良嗜好,平常一坐下來就是看書寫字,看電視只看新聞聯播和經濟頻道的一些新聞評述。他的生活很簡單,只要有一口飯吃就成,因為生活簡單,下面的人想要巴結他還真不容易呢。”

東方長青說:“越是這樣的領導,越不容易接近,你這麼說,我倒是對這次會面更加有壓力了。” “老人家是個愛才的人,他會喜歡你的。他其實對兒子的不成器一直耿耿於懷,為當年自己在外面任職沒有帶上兒子,使周以全疏於教育而自責。因此看見有才氣的年輕人就喜歡,甚至嫉妒。東方,憑著女性的第六感覺,我感覺你們倆會有緣的。” “再說吧,但願你的感覺是對的。我其實也沒有什麼奢望,只求他能把配套承諾書籤下來,而且項目實施的時候,把承諾書的承諾兌現,就謝天謝地了。”東方長青笑著說,心裡那種緊張勁也稍稍淡了一些。 沒幾天,白雪就打了東方長青的電話,說周純青同意第二天晚上在家裡接見東方長青。東方長青的心又開始緊張起來,雖然在當縣長的時候,也曾經接待過省部級領導,那畢竟是場面上的事,一大群市縣領導都在,作為縣長,他也只是跟在市委書記的後面,如果領導不問他,他是沒有話和領導說的。那樣的會見,其實容易,沒有什麼可緊張的。而這次完全不同,他要去常務副省長家拜訪,是一對一的交流,縱然他心理素質不錯,也難免有一些緊張,甚至有一種失措的感覺。

緇煦市市中心偏西南是一座不高的土山,這裡綠樹成蔭,數不清的古樹虯枝如龍,蓊蓊鬱鬱,構成城市裡一個特殊的小氣候,夏伏天也蔭涼宜人。濃蔭深處,掩映著棟棟小洋樓,一條條清潔的炒砂柏油公路伸向綠蔭深處,卻鮮有車來車往,安靜得彷彿世外桃源。這就是緇煦市的高干村。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城市建設形成了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真正應了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的古訓,不同類型的人們在各自的角落裡聚集成群,比如什麼公安村、高干村、學者村、大學城等等。常務副省長周純青的家就住在這個小山上,面朝著數千米之外湯湯而流的大河。 東方長青開著車和白雪從喧鬧的城市突然拐上避靜的高干村時,不自覺地觀察起白雪的表情來。漸行漸深的夜幕下,藉著路燈光,東方長青看見白雪無語地坐在副駕上,神情嚴肅中帶著一點傷感。這裡曾經是她的家,對於這裡的一切,一草一木,都是那麼的熟悉,又是那麼的陌生。這一切當然會勾起她的回憶,引發她的感傷。直到小車在一個精緻的小院外樹蔭下停了下來,白雪臉上傷感的神情才稀釋了一些,漸漸平靜了。

下了車,白雪按響門鈴,一會兒後門就打開了。一個小保姆模樣的長相俊俏機靈的少女探出頭來,見是白雪,說:“白姨來啦,週爺爺在書房裡等你。”白雪道了謝,和東方長青一起進了門。小姑娘看了看東方長青,突然說:“週以全叔叔也在家。” 東方長青感覺到白雪的腳步似乎停頓了一下,又向前走了。東方長青打量起這棟三層的小別墅來,卻是很平常的小樓房,與連路過來看到的別墅相比,甚至可以說是簡陋。院子倒還算寬,正中種著幾株芭蕉,芭蕉葉寬大得像鐵扇公主家的扇子,綠綠地泛著涼意。大門兩邊,蹲著兩尊石獅子,走近了,才發現不是石獅,卻是兩隻石貔貅。東方長青不覺一愣,按照中國民間的說法,貔貅是招財進寶的吉物,一個高官家裡見到這東西,不管怎麼說都有點滑稽。正想著,就見一個女人從屋裡走出來,女人身材苗條,雖然看起來約有四十七八歲了,但臉上保養得很好,風韻猶存,可以想像當年也是一個絕色美人。女人儀態優雅,似乎大學裡的女教授。當下白雪低聲叫了一聲“媽”,東方長青就知道,這女人一定是周副省長的夫人,白雪以前的婆婆了。女人親熱地挽著白雪,說:“小雪,回來啦,這位就是東方局長吧?你爸他在書房裡看書,你們去吧。”東方長青禮貌地叫了聲阿姨好,跟著白雪進了門。小保姆在前面引路,一直向後面走去。

周純青副省長的書房很寬大,兩邊牆上都是裝滿了書的書櫃,書房裡擺著兩床書桌和一張床還綽綽有餘。靠著窗邊,是一張平常的書桌,上面整齊地放著書籍。而在書房的另一頭,卻擺著一張很寬大的書桌,上面鋪著用來寫宣紙的白色毛毯,一邊擺放著毛筆,墨汁,鎮紙。另一邊堆著一沓宣紙。正對著房門的牆上,掛著一些字畫,正中一幅,運筆灑脫,氣韻不凡。東方長青地看時,寫的是一副對聯: 佳思忽來,書可下酒 俠情一往,雲可贈人 周純青正坐在一個老式沙發上,戴著老花鏡在看一本什麼書,滿頭銀髮在燈光下熠熠生光。白雪走進去叫了一聲爸,老人抬起頭來,把老花鏡摘了下來,說:“是小雪回來了,坐吧。” 白雪說:“爸,我們東方局長來了。”東方長青連忙趨步過去,微微鞠躬問好:“週省長好。”

周純青略略打量了東方長青一眼,笑著說:“這位就是東方局長呀,小雪提到過你,說你對她很照顧,謝謝你呀。請坐請坐,不要拘束。” 東方長青道了謝,在周純全對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事到如今,原來的緊張不再有了。白雪說:“爸,你們談吧,我去和媽說一會兒話。”周純全點了點頭,說:“去吧,你媽念叨你很久了,去陪陪她。” 白雪出去後,小保姆泡好茶,也退出去了。周純青慈祥地看著東方長青,說:“東方局長,請喝茶,我不抽煙,沒有煙給你,你如果抽煙就自己抽吧,沒關係。” 東方長青道了謝,說:“週省長,不好意思,你百忙之中,我們還要來打擾您的體息。” 周純青慈詳一笑,說:“不要緊,小雪對我說過了,說你們文化局要報個什麼項目,有難度是嗎?”

東方青沒有防備周純青突然來一下直截了當,原來準備的一肚子客套話一句也沒用上來。回答道:“是的,這個項目也是我們緇煦市文化體制改革的重點,因此想請您支持。” “哦。”周純青長長地哦了一聲,“是個什麼項目啊,那麼重要?說說看。” 東方長青盡量簡短地把情況匯報了一下,特別提到了東北文化產業化的效益情況用來說明文化產業發展的前景,最後說:“週省長,今年省裡把我市作為文化體制改革的試點城市,我們市委市政府認為,文化產業發展是體制改革的重點,沒有形成一個強大的產業,文化系統就無法改變以前吃財政飯,按照行政體制運行的舊模式,從而也制約了公共文化服務功能的發揮。項目申報的前期工作我們已經做了很多,按照項目資金配套的規定,這個總投資近三個億的項目,省財政要配套資金約為八千萬,市級財政配套五千萬左右。因此需要一個省政府的資金配套承諾文件,有了這個文件,項目才能真正落實下來。” 周純青靜靜地聽著,聽得很仔細,東方長青受到了鼓勵,也就發揮得更加出色,幾乎是侃侃而談了。東方長青說完後,周純青慈祥地笑了起來,說:“東方局長,你們的想法很好嘛,文化體制改革這些年說得多,可怎麼改,改什麼,達到個什麼目的,從中央到地方都還在探索之中。尤其是市以下的文化改革,任務更加艱鉅,難度也更大。” 周純青說話的時候,東方長青連忙拿出筆記本和鋼筆記錄起來。周純青笑著阻止了他:“東方同志,記錄就不必了,我們是在家裡談話,又不是在辦公室談話。”東方長青這才把筆記本收了起來,說:“我是想把您的重要指示原原本本地帶回去,以指導我們以後的工作。”周純青笑,說:“文化體制改革,主要還是按照中央和省裡的改革方案去做,我只是談一些門外話嘛。” 接下來,周純青說了一下自己對文化體制改革的看法,大致是闡述了中央關於文化體制改革意見的一些觀點。東方長青不由佩服起來,像周純青這一級的領導,又是常務副省長,工作量可想而知,卻對文化體制改革的事情了解得這樣深刻,可見確實是用心去研究了的,至少是認真學習過國務院關於加強文化體制改革的意見了的。對於一位六十多歲日理萬機的老人,確實是殊為不異了。 東方長青由衷說道:“省長,作為一個基層文化局長,我真沒有想到您對文化工作了解得這樣深,我非常感動,也深受鼓舞。有了領導的關心和支持,我們有信心把自己的工作做好。” 周純青寬厚地笑了笑,說:“長青同志,這次你來找我,是不是你們的書記市長叫你們來的呀?” 東方長青回答說:“報告省長,是我自己要來的。說實話,我還真沒有想到能夠見到您。文化體制改革是我們文化系統的一次契機,一次重大機遇,我不想失掉這個機遇。” “唔。”周純青若有所思地唔了一聲,笑著盯著東方長青的眼睛,做了個兩手握鋤向下挖的手勢,說:“我聽小雪說,你在系統裡開了一個挖礦大會?” 東方長青一愣,隨即明白了,周純青指的是他開會要求全系統幹部職工挖掘人脈關係的大會,於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說:“我也是沒有辦法,想要辦事,但自己從基層上來,沒有什麼人脈資源。” 東方長青的窘態逗得周純青哈哈大笑起來,說:“看來小雪沒有謊報軍情嘛,你這個東方啊,嗯,事情雖然做得有些乖張,心情卻也可以理解,事業心強不是壞事呀。” 東方長青正窘得不知道怎麼好的時候,周純青的夫人和白雪走了進來,周純青夫人見他笑得如此暢快,笑著說:“老頭子,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呀?” 周純青指著東方長青,笑著說:“我在笑長青同志的挖礦大會呢。”白雪看了一眼正窘著的東方長青,就明白了,不由得抿嘴一笑。周純青笑畢,正色對東方長青道:“基層的同志要做點事不容易,這是我們這個體制形成的呀,體制上的官本位根源沒有根除,公共資源掌握在個人的手中,就難免要有關係網。長青同志,我沒有說錯吧?” 東方長青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只是憨厚地笑。週夫人見東方長青有點窘,不由得有些可憐起他來,就對周純青說:“老頭子,周局長和小雪來,要不要交待小琴弄點菜?”周純青笑著點頭,說:“整點酒吧,我和東方局長喝一杯,怎麼樣,東方同志?”東方長青連忙說:“我們來之前已經用過餐了的。”週夫人笑著說:“東方局長不用客氣,我們家老頭子今天高興,你們爺兒倆就喝點吧,我和小雪去幫忙小琴,一會就好。” 週夫人這麼一說,氣氛一下子就親近起來了,週夫人和白雪出去後,周純青笑著問東方長青:“平時喝點酒吧?”東方長青老老實實地回答說:“是的,平時應酬也喝一點,但沒有癮,在家裡是不喝的。”周純青就笑,說:“你這是未入門呢,我正好相反,應酬時不怎麼喝,那種場合我這個年紀可不敢逞能,在家我還是喝一點的。” 周純青的口氣已經沒有高級領導的那種威嚴,而是平時家人父子的口氣了,這讓東方長青高度緊張的神經鬆弛下來,繼而對這個滿頭銀髮的老人不僅僅是有著一種崇敬,而是在崇敬之餘還有了一種親切感。東方長青笑著說:“酒少喝可以舒筋活血,有益健康。您上了年紀,還是少喝的好。” 周純青笑著說:“什麼東西都有利有弊,這就是辯證法啊。酒這東西,可以健體,也可以傷身;可以成事,也可以敗事。我看了一些史書,許多英雄當初鋌而起險,創下了不朽事業,和酒也有關係呢。” 東方長青不由得側耳聆聽起來,周純青繼續說:“一些亂世英雄,胸懷塊壘,卻往往缺乏膽氣。起事的時候,不過是因為喝了酒,酒壯英雄膽,於是揭竿而起,把事情做出來後,就沒有了退路,只得做到底,結果倒成就了一番事業。當然,也有的當政者,沉迷於酒色之中,把大好河山拱手讓給別人的。你說是不是呢?” 東方長青聽了,不由得佩服起來,說:“省長,您這一席話,卻是書上都找不到的見解,讀史我也常讀,只是沒有您想得透徹,正如您所說的,千古英雄,成事敗事,其實也有一個偶然和必然在裡面,都體現著歷史的必然。” 周純青慈祥地笑著,突然改變了話題,問道:“東方局長,你是文廣局長,平時讀些什麼書沒有?” 東方長青老實回答:“我讀的書很雜,都沒有系統。讀史也是我最喜歡的,尤其喜歡明、清史,不怕您笑話,我當這個文廣局長,也有一點私心的呢。” “哦,什麼私心呀?” 東方長青一笑:“我想,文廣局管著圖書館啊,當文廣局長可以在讀書上方便,圖書館的藏書,我可以近水樓台先得月。” 周純青又是一陣大笑,說:“好一個近水樓台先得月,唔,這點,我們這個這個,可以做個小小交易,以後我要看點書,就向你們圖書館借,你給開點後門,行不行呀?” “行,行。”東方長青笑了起來,周純青的口氣已經變得彷彿是同一個自己喜愛的小朋友說話的語氣了,這表明,兩人的感情正在拉近。 “您要什麼書只管開個書目來,我親自去給您找。以後,在讀書上面,我還可以隨時向您請教呢。” “很多人讀史重點放在秦漢唐宋等年代,你為什麼獨獨對明、清史感興趣呢?”周純青微笑著向東方長青這邊俯過身來,問道。 東方長青笑著,謙遜地回答道:“我也說不上是為什麼,只是覺得這兩個時代離現在時間近一些,讀史可以明志,我們國家的今天是從明清延續下來的,有些歷史教訓可供今天來觀照。這其實也是正常的讀史心態,比如孔子生活在戰國時代,所以他只能用夏商周來觀照他所處的時代。如果今天我們仍然用秦漢唐宋,甚至夏商周來觀照現在飛速發展的世界,難免視野狹窄,泥古不化了。不知道我說得對不對。” 周純青微笑著,看了東方長青許久,說:“'起予者商也!始可以言詩已矣。'” 東方長青不覺臉紅起來,周純青引用的是孔子對學生子夏說的話,說的是子夏啟發了他,從此他可以和子夏談詩了。周純引用這句話,含有不掩飾的讚許之意,並隱含著願意和東方長青談史的味道。當下東方長青克制自己的激動,謙虛地說:“省長您過獎了,長青學疏才淺,實在是班門弄斧了。” 兩個談論了一會兒讀史心得,東方長青不由得對周純青更加敬佩了,從周純青的談吐看,周純青學識淵博,尤其對舊學很有研究,他談的一些書名,東方長青連聽都沒有聽到過。對這點,東方長青只能老實應對,不敢有半點的不懂裝懂。說到最後,東方長青才知道,原來周純青是解放初某著名大學歷史系畢業生,曾留校當過十多的的教授,改革開放後,在領導幹部知識化專業化的浪潮中改行走上行政,由市委秘書幹起,一步一步到今天的省委常委,常務副省長。東方長青就後悔自己的莽撞,事前沒有查一下周純青的簡歷,如果他在網絡上查一下,這些都不是問題了。從這點,東方長青也得到了一個啟發,以後做什麼事還是要準備得更充分一些。 周純青的書房裡掛著很多畫作,東方長青粗略瀏覽了一些,發現還有幾幅名畫,也不知是膺品還是真跡,當下不由得心裡一動。 接下來,周純青問了一下東方長青的情況,當得知東方長青當過縣長,又在政協搞過幾年,去年才任文化局長時,周純青不由得笑了起來,說:“閱歷還很豐富嘛,不錯不錯,年輕人還是要多摔打一點的好,熱板凳冷板凳都坐坐,就不會再浮躁了。” 兩個人正說著,週夫人進來說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周純青笑著說:“東方局長,你是貴客呀,請吧?”週夫人笑著說:“東方局長,我們老頭子很少留人在家吃飯,你是破例了。”東方長青連忙表示感謝,說:“長青慚愧之至,我們空手而來,還要麻煩您。”周純青自己往前頭走了,邊走邊說:“空手而來好啊,說明你東方局長是個灑脫之人,也是個自信之人嘛。要是拿了東西來,我就不留客囉。” 大家來到餐廳,周純青自己在主席位上坐下了,指著自己身邊的椅子叫東方長青坐下,問周夫人:“以全呢,怎麼不見出來?家裡來了客人,他也應該見見面嘛。”週夫人回答說:“在他房裡上網呢。”然後就叫小保姆說:“小琴,把你以全叔叔叫來一塊兒吃飯。”東方長青就看見小保姆的臉一下子緋紅起來,答應一聲去了。白雪勾下頭去,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 不一會兒,一個三十來歲臉很白晰的年輕人就笑嬉嬉地走了進來,東方長青知道這就是白雪的前夫週以全了。當下站了起來,週以全也不客氣,走過來握了手,說:“東方局長,對不起了,我剛才在網上談點事。”東方長青笑笑,說:“打擾了,不好意思。”周純青卻對兒子扳著臉,連看都不看一眼,只是對東方長青說:“東方局長,來,喝酒。”週以全打過招呼以後,說:“我還忙著,東方局長您陪我爸爸喝點吧,我就不陪您了。”說著,逃跑一樣地走了。 喝酒的時候,周純青又和東方長青談起明清歷史來,周純青對努爾哈赤和皇太極很是崇拜,說:“以數十萬人口的小民族而統一中國,決不是僥倖能夠做到的,清朝的皇帝沒有一個昏庸無能。清朝皇帝勤政貫穿整個朝代,即使是晚清的皇帝也能保持勤政,這是很了不起的。”東方長青表示贊同。喝著酒,兩人聊起了後金和明朝的薩爾滸之戰,東方長青不得不佩服周純青的記憶力,六十多歲的人了,談起歷史來如數家珍,沒有超強的記憶力是不可能做到的。 東方長青也以求教的態度,概略談了一下自己對清朝歷史的見解,特別是清代軍事上的一些著名戰例。因為詳細讀過魏源的《聖武記》,東方長青對清代用武大致也能知道個八九不離十。兩個人談著談著,就如同老朋友想見似地更加親近了。酒桌上,周純青不時爽朗地笑著,這種熱烈的氣氛感染了每一個人,週夫人笑對白雪說:“老頭子很久沒有這麼高興過了。” 喝了一小杯,周純青提出再喝一杯,週夫人就站起來反對,說:“老頭子,醫生是給你限了量的,東方局長能喝就再喝一點,你是不能再喝了。”周純青也不堅持,小孩子似地笑著對東方長青無奈地說:“有人唱反調了,今天就到此為止吧。” 放下酒杯,東方長青知道自己該走了。就又提了一下配套資金承諾書的事,說:“週省長,謝謝您的接見,還在您這裡喝了酒。今晚上真是出乎我的預料,老實說,我來時是夠緊張的呢,您是我見到的最大的首長。” 周純青大笑,說:“見過了就不神秘了吧?不就一個普通老頭子嘛,有什麼好神秘的。”說得大家都笑了。東方長青說:“今晚還有好多沒想到呢,沒想到您老這麼和藹,更沒想到您的學識如此淵博,令人有高山仰止之感。” 東方長青提配套資金承諾書後,周純青笑著說:“哦,你不提,我還把這個主題忘了,這樣吧,你去找省政府的高秘書長,文件要歸他下呢,我也給他打個電話,這樣可以了吧?”東方長青笑著說:“可以可以,謝謝省長,只是我聽說,有些承諾書只是承諾,配套資金到位……”周純青又大笑起來:“你這個東方啊,還是蠻精明的嘛,怕我到時候賴賬是不是?好吧,我不賴賬,到時候你來找我就是了。” 東方長青和白雪就告辭了,白雪告辭時,東方長青注意到周純青和周夫人對望了一眼,神情很有一些黯然,卻不說什麼。週夫人叫小保姆進去叫周以全出來送客,週以全笑嬉嬉地出來了,把他們送到大門口,週以全笑著悄聲對東方長青說:“東方局長,您不知道,因為我和白雪的事,我爸特煩我。”東方長青因為有白雪在身邊,不好說什麼,只是握了握週以全的手說:“周兄,再見。” 週以全笑著握了握東方長青的手,似乎意味深長地說:“好好,東方局長,我們還會見面的。” 自始自終,白雪和她的前夫週以全不交一言。東方長青就想,周純青這樣淵博的一個人,卻養了這麼一個小混混似的兒子,真是世事難料,紈絝子弟,估計都是這個樣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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