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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文化局長 吴国恩 9935 2018-03-20
有了周純青副省長的幫助,省裡的資金配套承諾文件很順利地拿下來了,為了拿下這個文件,東方長青特地在酒店裡擺了一桌宴請省政府副秘書長高大全,把萬浩,文化廳孫廳長等人都請過來作陪。高大全確實很高大,估計有一米八幾的個頭,禿頭,臉色紅潤,隨時都你喝了二兩酒似的。東方長青匯報的時候,注意到高大全不停地用手指梳理著荒漠化十分嚴重的頭頂,不停地從左顱上把理髮師特意給留的幾根長發順過來,以遮住完全禿了的頭頂。心裡就不由得好笑。看來人性都是如此,缺少什麼,就特別注意什麼,就像一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人,他們之所以滿口仁義道德,就是因為他們缺乏這個。 高大全喝酒很厲害,萬浩、孫廳長等幾個人輪番上陣還是剛剛殺了個平手。因此,酒席散的時候,東方長青就已經有些迷糊了。萬浩也喝得有一些迷糊,說:“東方,我家就在這附近,不遠,如何,去我家坐坐?”東方長青也想著萬浩給自己幫了不少忙,過年過節的時候難免要來拜個年,不知道地方到時候還真不容易找,就同意了。

東方長青因為喝了酒,車就留在酒店的停車場裡,坐萬浩的車,果然只花了二十來分鐘就到了。萬浩的房子是一個複式樓,大約有二百多個平方米,裝修得很是豪華。東方長青就感嘆,說:“老同學混得好呀,這複式樓,沒有幾百萬是拿不下來的。”萬浩就笑,說:“也就一兩百萬。” 萬浩的夫人在家,東方長青看時,卻是一個矮小乾瘦的女人,臉上除了皮,也就是骨頭了。萬浩結婚時東方長青還在鄉下,只知道萬浩最後和的是一個高幹女子,沒想到這高幹女子竟然骨感到這個程度,不由得就為萬浩悲哀起來了。女人見萬浩醉醺醺的,還帶了一人人回來,臉上就露出了慍色,一句也不說,也不給客人倒茶,帶著氣噔噔噔走上二樓去了。萬浩尷尬地笑了笑,說:“老同學請坐,我老婆身體不好,我們自己聊吧。”東方長青怕萬浩難堪,只當什麼也不知道,笑了笑坐下了。萬浩給他倒了茶,彼此坐下,東方長青關心地問:“嫂子什麼病?”

萬浩說:“甲狀腺亢奮,嚴重的時候還引起甲心病。” 東方長青哦了一聲,他知道,甲狀腺亢奮這種病,病人暴躁易怒,是一種不容易治好的病,也就不做聲了。 當下兩人聊了一會兒天,無非是說了一下南方大劇院的事,東方長青把項目情況說了,萬浩說:“東方,我還真是佩服你,有一股認准了後撞南牆不回頭的精神,說起來我雖然在省裡任職,如果要我來做你做的這一切,我都沒有把握,也沒有這個耐心。”東方長青就笑,說:“在什麼山唱什麼歌,你現在身居高位,只要動動嘴也就行了,我們在下面,卻不能光動嘴啊。” 因為酒醉,兩個人說了一會兒,萬浩說:“睡一下吧,睡醒後再打張斌他們電話,搓一圈?”東方長青也困得眼皮睜不開來,說:“確實要睡一下了,高秘書長的酒量真是嚇人,我是堅持不下去了。”萬浩就安排說:“你去我書房躺一下吧,等下我叫你。”

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五點了,窗外,高層建築的玻璃牆把夕陽的餘暉反射過來,照進書房裡,使得書房浸淫在一層淡淡的光暈之中。東方長青爬起床來,腦袋還沉重和難受,好像是灌了鉛,血管鏗鏘地跳動著,扯得頭有些發痛。東方長青在萬浩的書房裡翻了一下,萬浩的藏書挺多,卻沒有幾本有價值的,多的是一些炒股之類的書。正翻著,電話響了,卻是蘇易元打來的,蘇易元問:“局座,有時間嗎,我想向您匯報一下。”東方長青說,“我在省裡匯報工作呢,有什麼事等我回家再說吧。”蘇易元說:“也行,只是您回來後,立即聯繫我啊,事情有點急。”東方長青心裡一緊,不知道出什麼事了,卻又不想表現得太膚淺,說:“有什麼事你們先處理一下吧,我回來就打你的電話。”

雖然表面上裝著鎮靜,東方長青還是沒有心思再在萬浩家裡留下來了,開了房門,萬浩已經起床,斜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見東方長青出來,笑著說:“如何,這酒厲害吧。”東方長青笑著回答道:“豈止厲害,簡直就是毒藥呢,我現在還感覺難受。”萬浩說:“去洗一洗,就好了。” 東方長青去衛生間裡用冷水洗了一把臉,感覺清醒了一些,回到客廳,萬浩說:“怎麼樣,還是搓一盤吧。”東方長青笑,說:“搓是沒問題啊,只是這業務牌也不能天天打,我輸不起啊。”萬浩大笑,說:“業務牌到此為止也罷,今天我們不打業務牌,都是朋友了,今天不談業務,只打牌。”東方長青就含笑應允了。萬浩就打了張斌的電話,說:“張處長,今晚上聚一聚,摸幾圈如何?”張斌那頭就笑,說:“萬部長又技癢難奈了?”萬浩說:“東方局長在我這裡呢,剛才喝了酒,現在還沒有清醒呢,你們來就可以渾水摸魚了。”張斌說:“在你家裡啊,那行,我叫上向林,一會兒就到了。”

不一會兒,張斌和向林就到了,笑著說:“萬部長,東方局長,讓你們二位久等了。”萬浩就笑,說:“難得東方到我家坐坐,總不能幹坐著聊天啊,所以把二位請來,陪一下。”東方長青連忙說不敢:“我陪三位領導吧,豈敢要領導來陪我。”張斌就笑,說:“東方爭著當三陪,是想要我們付他台費吧。”大家就笑,東方長青也笑,台費指的是三陪小姐的報酬,看來張斌對這門也是熟悉不過了。 萬浩笑著說:“二位處長,近來一段東方手氣不行,付的台費也不少了,今天他是不再想當老闆了,說是要交換一下位置,也當一次三陪。” 張斌大笑,說:“有理有理,前些時間東方局長輸得不少,其實我們心裡還是知道的,扶貧工作隊也有換界的時候,總不能當一輩子吧,今天我們比武取士,各顯神通就是了。”

東方長青就听出來了,張斌他們其實也知道前幾次打的都是業務牌,這次是公平競爭了。當下聊了一會兒天,把頭道茶喝好後,萬浩在前面帶路,三個人跟著上了複式樓二樓,上去一看,東方長青簡直就傻了,複式樓上也是三間房,很寬,其中一間稍窄的,中央竟然擺了一台自動麻將機。東方長青不由感嘆道:“萬部長家裡設施如此齊全,奈何我們還去茶館去打牌,以後就在這裡聚會好了。” 張斌等三人大笑,說:“東方局長你是第一次來,卻不知道萬部長這裡原是我們經常來的地方,不說天天到,一個星期還是要來一兩次的。” 四個人坐好了,開始打麻將,東方長青頭還有一些昏,加上心裡記掛著蘇易元的電話,牌打得丟三拉四,亂七八糟,於是就不停地放炮。萬浩就笑他是炮團團長,說:“東方局長是放炮放上癮了,打得準,每一發砲彈都能準確命中目標。”

打牌的時候,東方長青把省、市項目資金配套承諾的事說了一下,張斌說:“只要這兩個文件拿到手,項目進入國家籠子就基本不成問題了,近期有一批國債資金項目,投放方向也是著重於文化建設,如果項目進了籠子,資金就會很快下來了。” 東方長青笑著道了謝,張斌說:“說起來,找我們報項目的多了,但真正像東方局長這樣有事業心的人,還是不多見的,我們也是被你這種強烈的事業心所感動呢。” 萬浩笑,說:“東方這個人,從大學時就事業心相當強。” 東方長青只是笑,說:“你們都在誇我,也不怕我臉紅。項目的事,恐怕以後還免不了要經常和張處長和向處長打交道,你們知道,南方大劇院建起來後,也不能光是把建築弄起來,把音響設備什麼的安裝好就算萬事大吉了,還得拿它去攢取經濟效益啊。我有個考慮,想把我們市裡所有的文化廣播資源整合起來,組建一個大型的演藝公司,這裡面有沒有適合向上報項目的我也不知道,還得兩位幫忙啊。”

張斌大笑起來,對向林說:“東方兄是賴住我倆了呀,向處長是投資處的,省裡有沒有投資,他說了算。”向林人比較憨厚,笑著說:“張處長開玩笑了,省裡的項目投資,是省裡的政策,我只是一個工作人員,怎麼能說了算。既然東方兄有這個想法,回頭我問一下,如果有,當然是要支持的。這種項目,只要省裡立項也就行了,所以操作起來要比南方大劇院的項目要相對容易一些。” 張斌就笑,說向林不會開玩笑。東方長青心裡有了底,向林作為省發改局投資處長,當然對項目投資有著相當的權力。中國有一句話,說是中國行政權力不在部級,不在廳級,在處級,這句話其實是很有道理的。張斌也曾經對東方長青說過,有很多項目,社會發展處要和投資聯署,由此可見投資處在省發改局的地位是何等重要了。

打著牌,東方長青還是不斷放炮,不是不認真,認真了,但手氣還是那麼痞,東方長青就想,估計是前幾次打業務牌的時候,放炮放順了手,把手氣弄痞了。打到十二點鐘,大家才散了夥。這期間萬浩的老婆一直沒有露面,萬浩說是在房裡上網。東方長青就想,萬浩的婚姻估計是夠嗆。 第二天上班的時候,東方長青想起昨天晚上蘇易元的電話,就打電話給辦公室主任童世傑,說:“童主任,請你通知一下蘇易元副局長,請他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童世傑說:“好的,局長,我馬上通知。” 東方長青之所以不直接打蘇易元的電話,也是有所考慮的,這段時間以來,蘇易元和自己貼得有些太近了,有必須拉開一點距離。有一句話,叫做距離產生美。東方長青卻由此引申出另一種道理來,距離產生威信。一個領導,如果和下屬貼得太近了,下屬未免就可能沾沾自喜,給鼻子上臉,最後把握不住自己,顛倒了位子,變得親近而不尊重了。東方長青始終覺得,領導固然不能擺著大架子,和下屬格格不入,甚至造成對立,但也不能貼得太近,領導的藝術,就是放風箏的藝術,既不能對下級管得過死,使他飛不起來,主觀能動性無法發揮,又不能乾脆割了線,讓他不受管束,自由飛翔。

過不多久,辦公室的門就被敲響了,東方長青連忙把頭埋進文件中去,說:“請進。”門被無聲地推開,蘇易元走了進來,叫了一聲“局長”,東方長青抬起頭來,說:“易元啊,請坐請坐。”自己親自去倒水泡茶。蘇易元連忙去搶,說:“局長,我自己來。”東方長青卻堅決不讓,說:“你坐,坐坐坐。”給蘇易元泡好茶,東方長青才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坐正了,說:“昨天不好意思,我和省裡的幾個領導在一起,還是項目的事,晚上喝了杯酒,就沒有打你電話了。” 蘇易元感慨地說:“局座,你是太累了,按說我們文化部門,如果市裡沒有什麼大型文化活動,是沒有什麼事的,可是你來之後,就沒見你有休閒的一天,你的事業心令人欽佩。”東方長青重重地把身子往靠背上一靠,說:“沒辦法呀,我也想休息,但文化產業要發展,不爭取不行,天上不會掉餡餅啊。” 聊了幾句無關緊要的話,東方長青就單刀直入了,說:“易元,昨天你打我電話,有什麼事嗎?” 蘇易元說:“也不是什麼大事,上次我們請的那幾個小姐,其中的一個找到我,說了一通令人莫名其妙的話,我覺得還是要向你匯報一下。” 東方長青立即警惕起來,說:“是哪個小姐,她說什麼了?” 蘇易元笑了笑,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下,原來,那天請來冒充演員的小姐中,有一個名叫魏娜,幾天后找到了蘇易元,說自己原來也是某校藝術學院的學生,只是因為家裡太窮沒有完成學業,提出想要到劇團來上班,請蘇易元幫忙。雖然那個魏娜沒有說出什麼出格的話,但蘇易元考慮,怕那個魏娜藉這事來敲詐,於是就給東方長青匯報,請示應該怎麼做。 東方長青聽完,心裡不由得就放下了大半,輕鬆了一大半。東方長青深知,那些小姐來自天南海北,什麼世面都見過的,其中也不乏一些狡猾奸詐的人,如果讓她們抓住了把柄敲詐一把,確實不好收場,弄不好還真要出大事。誰知道那天晚上,張斌他們有沒有深入? 東方長青當下問道:“你是怎麼答复她的?” “我考慮到事情複雜,就沒有作明確答复,只是告訴她,我們劇團的大門永遠是敞開的,只要有表演方面的才華,通過考試考核合格都可以加入。她這個情況比較特殊,我得向領導匯報後才能答复她。”蘇易元回答說。 東方長青點了點頭,蘇易元的回答還是不錯的,可進可退,不至於激起那個魏娜的反感。想著,東方長青笑了起來,說:“易元,你幹的好事,給我考察出這麼一個人來。” 蘇易元就緊張起來了,說:“局座,當時我確實也欠考慮,只想著找幾個相貌漂亮,能歌善舞的就行了,沒有想到會出這麼一件事來。” 東方長青笑,說:“你老實交待,是不把人家給上了?” 蘇易元大呼冤枉,說:“局座我向你保證,我可碰都沒有碰她們一下,我是個國家幹部,這點都不懂嗎?至於別人碰沒碰,我可就不知道了,那天晚上我們倆可是睡一間房的啊。” 東方長青大笑,說:“你小子,我覺睡得死,誰知道你半夜會不會爬起來。”說著,不由得放聲大笑起來。 蘇易元見東方長青大笑,也笑了起來,說:“你看這事,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理的好。” 東方長青笑罷,說:“只要你不犯錯誤,這一切都好辦,這樣吧,你和那個魏娜聯繫一下,抽個空我們見一面,探一下她的底。這事真得處理一下,不然,還真可能出大事,這些女人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 蘇易元說:“好的,我和她聯繫一下,你看是不是今天晚上?”東方長青就笑,說:“你小子只想著晚上,這事晚上不行,還是白天的好,下午吧,在白雪的文苑茶樓,下午四點。” 下午三點半時,蘇易元打電話過來,說是已經在文苑茶樓裡等著了。東方長青說:“易元,你們先等一下,我把手頭的事處理完了就來,對那個魏娜要好言相待,也把她穩著,不要弄出事了。”蘇易元說:“我知道,我會做好的,局座。” 處理完手頭的工作,東方長青出了辦公室,在樓下取了車,在車上,他掏出手機來,準備給劇團團長梅如玉打電話,想了想,又放下了。到了文苑茶樓,白雪不在茶樓,看來這個公司經理還真讓她忙壞了,服務員認識東方長青,就把他帶到包廂去,一看,蘇易元和一個女孩正在包廂裡喝茶,兩個人坐的距離很遠,包廂門也開得大大的。東方長青就笑,心想蘇易元在避嫌呢,只是這避嫌動作也太大了一點,包廂門開著,如果有領導過來,一眼就看見一男一女的在包廂裡,誰還會問你是怎麼回事,只怕心裡早已經把你往一邊想了。 東方長青一進門,兩個人都站了起來,魏娜小聲地叫了一聲:“局長。”表情很局促,東方長青笑笑,擺擺手說:“小魏吧?坐坐,不要拘束。”魏娜這才坐下了,卻還是局促,兩腿併攏,雙手合掌插在膝蓋中間。東方長青對女孩的印像一瞬間就好了起來,這個女孩,看來並不像其他當小姐的女孩那樣涉世太深,還保持著一份清純。接下來,他認真地打量起魏娜,確實長得非常漂亮,身高約有一米七左右,身材勻稱,氣質也很好,魏娜見他打量自己,不由得縮起身子,一時手足無措起來。 東方長青見狀,就開門見山說:“小魏,蘇局長說,你有個什麼要求?” 魏娜見問,不由得緊張起來,坐直了身子,回答說:“我想當演員。” 東方長青笑了笑,說:“聽說你原來在藝校讀過書,學的是什麼專業,畢業了嗎?” 這一問,魏娜的眼眶就紅了,繼而眼淚漫上眼睛,抽泣起來。蘇易元見魏娜哭了,就有些心慌,想去勸,被東方長青抬手製止了,東方長青看著魏娜哭,心裡不由得也有一點心酸,一般來說,淪落到當小姐的地步,只怕每人心裡都有辛酸的淚水,真正自甘沉淪的人其實不多。 魏娜哭了一會兒,情緒穩定下來,輕聲說:“對不起,局長。” 東方長青抽了一張面巾紙遞了過去,問道:“你今年多大了?” “十八歲。”魏娜一邊擦乾眼淚,一邊小聲地回答。東方長青心隱隱地疼了起來,現前的這個女孩,比兒子大不了多少,這個年紀,應該是無憂無慮在校讀書的年齡,兒子身高一米七六,回來還像個孩子一樣在他和周嫻身邊撒嬌,而這個女孩卻當了小姐。 “你為什麼想著當演員?”東方長青又問,立即就覺得自己幾乎是問一句傻話,每一個報考藝術學院的人,誰不懷著一個演員夢? “我從小就喜歡唱歌。”魏娜說,接下來,她的敘述讓東方長青震撼了。原來,魏娜生長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村里,下面還有一個弟弟,母親是一個小學民辦音樂教師,父親則是一個普通鄉鎮幹部。那是一個非常幸福的家庭,母親從小就教魏娜唱歌,而魏娜的天資也相當好,聲音圓潤,還很快學會了簡譜。於是,初中畢業後,她直接就進了某藝術學院聲樂系學習。正當她憧憬著未來的時候,家庭突然發生了變故,母親被診斷患了乳腺癌,已經是晚期了,為了籌錢給母親治病,父親在工作之餘,買了一台車業餘時間跑出租,結果因為勞累過度發生了車禍,車毀人亡。母親悲痛之極,不久也撒手人寰。十七歲的她只好輟學回家撫養十三歲的弟弟,為了讓弟弟不至於輟學,她無奈之下,只好做了小姐,卻騙弟弟說是在外面找到了演員的職業。一年多來,她周旋於燈紅酒綠之下,穿梭在形形色色的男人之間,戰戰兢兢地堅守著自己的最後一道防線。當她和另兩個小姐被蘇易相中帶回緇煦市陪同張斌他們的時候,她看到了真正的演員,慕容冰和程茜,她們健康活潑,無憂無慮,這強烈的反差激起了她的無比羨慕。出於一種說不清的衝動,她回去後沒多久,又回到了緇煦市,再一次找到蘇易元,要求當演員。 東方長青聽了,不由得百感交集,熱淚盈眶。命運對人的不公平,讓他唏噓不已。另一方面,他原來聽了蘇易元的匯報後,以為是小姐以陪同張斌他們為把柄想要挾持和敲詐,所以和魏娜見面的時候,心裡是抱著一種警惕的,此時,這一種警惕已經完全消解了,轉而是對面前這個女孩的無比同情。尤其是這個女孩的父親也是一名公務員,竟然面對妻子的高昂醫療費用束手無策,讓他感同身受。東方長青自己也是從鄉鎮一步一步走上來的,懂得基層公務員的艱辛,他們工資不高,負擔沉重,工作艱苦,還要受到一些不公平的指責。當今社會,一人們一提起公務員,就彷佛個個都是貪官,人人都是高薪而且有灰色收入,殊不知公務員之間也有著天壤之別,有些地方的基層公務員,一個工齡十五年左右的正科級幹部,工資收入拿到手也就千把塊,聽說要增加公務員工資,如果增加了,也不過是一千三四百元,維持家庭生活尚且困難,一旦有天災人禍,就只能束手待斃。因此,一些家庭悲劇的發生,就似乎不可避免了。 懷著一種深深的悲憫,也因為自己曾經把這個女孩看成小姐給她帶來恥辱的深深自責,東方長青忍不住要流下淚來。他怕自己失態,於是站了起來急步走進了衛生間,在裡面洗了一把臉,感覺情緒平定下來了,才走了出來。 魏娜已經不再哭了,正在無限感激地看著他:“對不起,局長,我影響了您的好心情,我不是故意的。” 東方長青強擠著笑容笑了笑,說:“你住在哪裡,我們研究後再回答你吧,好嗎?” “她還沒有地方住,局長,這幾天我把她安排在我的姑姑家住,我姑媽很喜歡她。”蘇易元插話說。 東方長青點了點頭,對蘇易元讚許甚至是感激地一笑,對魏娜說:“那你就繼續在那裡住吧,我們會盡快回复你,好嗎?” 送走了魏娜之後,蘇易元說:“對不起,局長,我不是有意給您找事,這個女孩確實……”東方長青揮揮手打斷了蘇易元的話,說:“不要說了,易元,從這件事,我重新認識了你,你做得很好,易元,我們做官做到了正科副科,正處副處,甚至正廳副廳,都不要泯滅了憐憫之心,不做冷漠的官,不做狠心的官,更不做傷天害理的官,這也是我對自己的要求,易元,我們共勉吧。” 蘇易元也激動起來,臉都紅了,說:“局長,你不僅是個好局長,更是一個好人,我聽你的,如果仕途真有寸進,我不會忘記今天我們的話,不敢說做個好官,但一定做有良心的官。” 兩個人聊了一會,感覺感情拉得更近了。最後,談話還是落到了魏娜的身上,東方長青說:“我們要成立演藝公司,要打破劇團以前只進不出的體制,實行定編制不定人可進可出的用人機制,這就要面向社會招聘大量的優秀的演藝人才。魏娜的事,我們也不能用感情代替制度,你和衛紅局長商量一下,她是管劇團這一塊的,又是演員出身,懂這行。我的意思,請她和梅如玉團長組織舞蹈,聲樂等方面的專家對魏娜進行綜合的考評,如果考試過關,再進行體檢,記住,體檢的費用由我們出,不要讓魏娜出了。如果各項都合格,就大膽用起來,一個人我們文化局還是養得起的,再說,劇團以後也要多開展商業化演出,用演出來養人,靠演出來發展嘛。” 蘇易元見東方長青安排得很妥當,不僅照顧了感情,也照顧到原則,不由得十分欽佩,說:“好,這事我去安排,只是,衛局長那頭,估計會有些看法,畢竟,魏娜從前的行業有些敏感。” 東方長青說:“這也是不可能避免的,走一步看一步吧,我還是那句話,文化體制改革,在用人機制上要不拘一格,什麼是不拘一格?就是只看德與才。有德有才,出身有什麼關係?!陳信之書記曾經對我說過一句話,我銘刻在心,就是英雄不問出處。現在的問題,不在上面,是我們這些具體執行人的觀念還守舊,還沒有開放。” 果然,兩天后衛紅專門來到了東方長青的局長辦公室,先聊了一些其他的事,然後話風一轉,談起了魏娜的事來,說:“局長,蘇局長已經和我談了小魏的事,我感覺這事太敏感,如果讓人知道,是會有風險的,如果傳出去,會成為別人攻訐的把柄。我覺得,你還是再考慮一下。” 東方長青一笑,說:“這事確實也像你說的,敏感而且有風險。所以,小魏的身份,就不要讓別人知道了。你們還是按正常的渠道去主持考試,如果真是個人才,就拿過來為我所用。不拘一格嘛,顧慮不要太多。” 衛紅還要說什麼,東方長青就笑著逐客了:“去吧去吧,我知道你是愛護我,愛護這個班子。只是,我的主意已經定了,市裡那邊,我會去匯報和解釋的。” 衛紅也笑了起來,說:“那我們就按你的指示辦了。”東方長青笑著點頭,他感覺衛紅的笑有些暖昧,心想衛紅肯定是想偏了,一個局長對一個小姐突然發起善心來,放在誰都會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其中必有隱情。東方長青也懶得解釋,有些事,越解釋越糟,越想弄清楚越是弄不清楚。 雖然有自己的保留意見,衛紅還是很快就組織了一個專業組,對魏娜進行了全面的考試,回來後興奮地對東方長青說:“局長,你還真是慧眼識珠,那孩子的天資簡直好極了,身材,臉蛋,音質,舞姿,都相當不錯,專家組一致給了高分的。更難得的是,她還特別乖巧,逗人喜歡,毛教授當場就收了她當自己的學生呢。” 東方長青也是一喜,毛教授大名毛本真,人稱毛瘋子,是某大學聲樂系教授,系主任,歷來以挑剔出名,他當聲樂教授幾十年,弟子不過十來人,人人都成了全國有名的歌唱家。能讓毛瘋子看上,可見魏娜的天份確實夠高,而且運氣也夠好了。東方長青笑著問:“衛紅,真能打那麼高的分,你沒有透露出我的意思吧?”衛紅就笑了起來,開玩笑道:“透露你的意思,算了吧你,那些專家可不是認什麼官員名頭的,你還自我陶醉呢。” 東方長青笑,說:“不是官本位嘛,如今教授專家不認官位的還真不多,這真是一種悲哀。我還是喜歡專家們具有獨立立場的。” 衛紅笑著說:“反正你都有理由。考試過關了,魏娜的工作怎麼安排?” 東方長青想了一下,說:“你和易元、梅如玉他們商量著辦吧,原則是不吃財政,可進可出,效益工資。當然,如果有困難,也可以循序漸進,局裡給保一半工資,等演藝集團弄出來了,再慢慢脫鉤。我還想,我們即將成立的演藝集團也要有一種全新的體制,你們就把小魏作為一個試點吧,要記住必須簽訂勞動合同。” 衛紅點頭,說:“這樣好,前些年劇團進人,一來就進財政口子,結果只能進不能出,到現在劇團演職員沒有幾個,演一台戲都要東拼西湊地借演員,卻要養一大群人,負擔不小。”又說:“局長,說實在話,我原來還以為你和那個女孩有點什麼,現在你這樣安排,我是相信你完全是為事業著想了。” 東方長青大笑,偏著頭問:“有些什麼?你怎麼不說清楚。” 衛紅也笑了起來,說:“你們男人,你說還能有什麼?” 兩人開了一會兒開玩笑,東方長青就打了蘇易元手機,叫他也來自己的辦公室,蘇易元一來,東方長青就問:“易元,魏娜的事,你給常局長他們通報了沒有?”蘇易元回答說:“通報了,他們同意您的意見。”東方長青笑,說:“我們是兩個局合併過來的,凡事還是要多和他們商量,不能弄成山頭主義,等一下,我再去和他們聊一聊這件事。” 接下來,東方長青對蘇、衛二位說:“魏娜的事,我一開始確實也是出於同情,這孩子比我們的孩子大不了多少,卻受了那麼多的苦,所以我也確實想幫她一下,如果考試不過關,我會採取其他方式幫她。既然考試過關了,毛教授又如此厚愛她,看來還真是一個音樂方面的好料子,你們以後要多加留意,不僅要在工作上關心她,還要在生活上照顧好。” 蘇易元連忙說:“這事其實是我給您惹起來的,我也是出於同情,您放心吧,我和衛局一定會經常去看她的。”衛紅也表了態,東方長青笑著說:“這樣我也就放心了,我還是那句話,做人多行善事,必得善果。” 衛紅不覺笑了起來,說:“局長現在說話,越來越有一種佛的味道了。” 東方長青也笑了,給蘇易元丟一支煙,自己點了一支,說:“說起來,我還真是對佛學感了興趣。佛教所說的因緣相生,不是沒有道理的,就剛才我說的多行善事必有善果來說吧,除了因果關係之外,從生理學角度來說,一個人經常做好事,幫助別人,自己就會心胸開闊,而且得到快樂,身體自然也就健康了。如果多行惡事,必然會日日膽戰心驚,害怕別人的報復,不免要積慮成疾,雖然無病也要得出病來。這一點你們不會反對吧。” 衛紅還不及開口,蘇易元接口道:“局長所說,我是能夠體會得到的,佛教勸人向善,幾千年來影響全球,不是沒有道理。據我所知,好多高級領導幹部其實都信佛,只是不公開而已。” 東方長青見蘇易元說得有些過頭,連忙說:“易元,這個不要討論了。你們去辦吧,魏娜的事,既是善事,又是為我們市引進人才,大膽去辦就行了,只是不要聲張,以免引起物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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