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官場小說 富豪俱樂部4·退而不隱的老爺子

第9章 第九章政治角逐

下午唐志波跟市長劉力剛在辦公室見了面。唐志波把秘書寫的材料遞給劉力剛,劉力剛接過去,仔細地看著,表情越來越嚴肅。最後,他把材料遞給自己的秘書,對他說:“你問一下袁步升現在在哪裡?” 秘書出去打電話了,劉力剛嚴肅地看著唐志波:“唐總,這件事你不要著急,公安局如果沒有確實的證據就搞這樣的事情,明顯地在方式方法上有問題。我現在了解了這件事對盛唐公司的嚴重性,我回頭調查一下,會盡快給你一個交代。” 唐志波連聲道:“劉市長,這事就拜託了,拜託了。” 劉力剛嚴肅地說:“唐總,這事我們政府是有責任查明情況的。企業如果有問題,那就處理企業;公安局如果有問題,那就要批評公安局。” 劉力剛秘書走進來,對劉力剛道:“袁步昇在公安局辦公室。”

劉力剛哼了一聲,站起身來:“走,我們去公安局。” 臨走之前,劉力剛問:“唐總,你這裡還有什麼需要政府幫忙的嗎?” 唐志波又拿出一份資料遞給劉力剛,說:“還有就是,我們打過幾次報告,希望政府再能給我們批一塊地,建新的廠房和宿舍。可是,遲遲都沒批下來,要是再批不下來,我們恐怕要考慮將生產的一部分遷到別的地方去了。” 劉力剛皺皺眉,對秘書道:“回頭叫有關委辦的人到我這裡開會,抓緊落實。” 唐志波心裡明白,任何一個政府都不希望自己這樣的公司把工廠遷走。這不僅僅涉及一個稅收的問題,還涉及一個城市競爭力的問題。 唐志波嘆口氣,說:“其實,就是土地問題解決了,我們可能也要考慮將銷售總部遷到北京或者上海去。”

劉力剛問:“為什麼?” 唐志波表情沉重地說:“做業務,總有些吃吃喝喝相互贈送點禮物這樣的事。如果總這麼查下去,那些銷售精英以後誰還敢繼續做下去?” 劉力剛瞇起眼睛看著唐志波,說:“你這是在威脅我?” 唐志波不卑不亢地輕笑一下,說:“威脅市長我唐志波是萬萬不敢的,但是,提醒一下市政府給企業創造一個安定和諧的經營環境還是應該的。” “怎麼,也要學習冷鴻海?”劉力剛停下腳步,眼神複雜地看著唐志波。 唐志波回答道:“他是從經營成本上考慮,我是從運營環境上考慮,都是不得已的事情。” “有你說得那麼嚴重嗎?你不是藉公安局查你們就來說事吧?”劉力剛笑得有些勉強,看樣子唐志波的話還是對他有所震動的。

唐志波表情沉重地搖搖頭,說:“劉市長,有些選擇都是不得已的。” 劉力剛點點頭,看樣子頗有感觸,半晌,他說:“知其雄,守其雌,為天下溪。我明白你的意思了,這樣,我先去公安局,看看怎麼協調一下你們的事,回頭我們再找個機會聊聊。” “好的。”唐志波跟劉力剛握手告別。從劉力剛的表情上,唐志波能看出他心情的忐忑,他其實很怕盛唐公司外遷。盛唐公司即使一部分搬遷,必然帶動關聯企業跟著走,這些關聯企業包括很多,光是上下游企業,與進貨出貨的物流企業,其產值、利稅就已經是很大一個量。而帶動的管理及技術人員的內遷,這對整個鵬城來說,那也是不可忍受的。 別的不說,所造成的人才的流失就不是用消費受限所能解釋的了,人才給城市帶來的創造力和活力,一時很難找到替代。這部分上升著的知識型人才,原本也正是鵬城房地產市場的剛性需求,盛唐公司一旦內遷,房地產這部分都不免受影響。作為市長,劉力剛怎麼不憂心?

有時候想想,劉力剛他們這樣的官員,也挺不容易的。可是,不給他點壓力,盛唐公司又怎麼辦?就讓人家這麼欺負著? 唐志波頗有些無力地在沙發上坐下來,秘書過來拿了幾份文件讓他簽。他簽完之後對秘書說:“從現在開始,兩小時之內,我不接任何電話,不見任何人。”秘書理解地點點頭,秘書知道,唐志波這真的是遇到難事了,不然,他不會讓自己與世界隔絕開來。也許他要思考,也許只是想靜一靜。 雖然說自己這麼多年在商業上做得不錯,但是,王建輝在政界做得也不錯,可以說,兩個人在各自的領域都算是佼佼者,用不著相互嫉妒。還有什麼?兩家老爺子之間的矛盾?可是,那有算得了什麼?都是些觀點之爭。現在兩個人都退休了,再爭論也沒什麼意義了,所以,因為這個來報復自己也不成立。那麼,還因為什麼?唐志波想得頭都大了,也沒有想出個子午卯酉來。

其實,唐志波對這件事的發展並不擔心,平時這些人都是自己千挑萬選出來的銷售精英,不會因為幾個警察就嚇破膽後亂說話的。而且,即使是警察掌握了什麼證據,比如說禮物的問題,那也都是小事,算不上什麼。至於回扣,那都是經過代理走的,跟盛唐公司一毛錢關係也沒有。唐志波就不信,經偵局的那些人真敢給自己認定個什麼行賄罪?再說,定不定罪是檢察院和法院的事,他們只是偵查而已,能怎麼樣? 在這件事上,經偵局唯一能做到的就是對自己的公司的銷售工作有某些困擾,而且困擾還有限。盛唐公司的銷售工作是扁平化管理,銷售總監們起到的作用更大的是協調,真正起作用的還是那些一線銷售和技術支持。在這點上,經偵局那些人恐怕還是不了解的。

但是,唐志波還是一個勁兒地在問自己,這是個信號,王建輝這分明是向自己挑戰,可是,他挑戰的目的到底是什麼?或者,他只是執行朱振瑞的指示?可是,朱振瑞跟自己更沒什麼矛盾,也不至於下這樣的狠手啊? 這件事太詭異了,總要有個原因吧?唐志波忽然想起前些日子王建輝砸俱樂部包房的事,莫非跟那件事有關?想想也不會啊,你砸俱樂部,跟我唐志波有什麼關係? 唐支部越想越是想不通,越是想不通越要想,直到他的電話響起來,是尹詩雙,她說:“哥,爸叫你來一下會所。” 上班時間,老爹叫自己去,一定是有什麼要緊的事。 唐志波趕到會所,尹詩雙正站在一號別墅下面的停車場等他。見唐志波下車,尹詩雙把他拉到一邊,對他說:“剛才我收到個信息,朱書記去公安局了。”

“哦?準確嗎?”唐志波問。 尹詩雙肯定地點點頭。 唐志波皺起眉頭,朱振瑞如果去公安局,應該是劉力剛在路上打了電話給他,可是,他去了,會有結果嗎? “知道爸找我幹什麼嗎?”唐志波問。 尹詩雙搖搖頭,道:“不知道,他在房間打了一下午電話,連阿霞要給他做按摩都沒用,而且不讓小王進去,表情很嚴肅。” 唐志波心情沉重地說:“我明白,一定是我的事叫老爺子操心了。” 尹詩雙道:“哥,我下午沒經過你允許,跟北京方面聯繫了一下。” 唐志波凝神看著尹詩雙,問:“什麼意思?” 尹詩雙低聲道:“哥,這事如果不給鵬城市委一點壓力,他們有可能公事公辦。你想啊,你總不能把精力總放在這種小事上。” “那邊給鵬城市委打電話了嗎?”唐志波問。

尹詩雙點點頭,說:“打了,強調了一下要鵬城市委重視盛唐公司科學管理和品牌建設。” “只有這些?”唐志波問。 尹詩雙淡淡地笑了一下,道:“你們盛唐公司不是跟政府有個承包關係嗎?同稅務局簽訂承包合同,這是一個基數,每年一個增長比率,貌似簽訂的合同是按每年百分之二十遞增,同實際每年盈虧沒有關係。對吧?” 唐志波笑了,說:“你消息夠靈通的。” 尹詩雙哧哧地笑著說:“對於在目前的經濟大背景下究竟通過何種手段來刺激鵬城經濟向前發展,這個是鵬城市委目前的難題,那麼,對於你這樣的納稅大戶,他們如果這樣做下去,會給自己找麻煩的。” 唐志波笑了,那笑容完全是從肌肉裡發散出來的,他不得不承認,尹詩雙這著棋走得不錯。

走進一號別墅,唐志波發現唐本強並沒有在客廳裡,他跟尹詩雙走上二樓,發現父親正一個人悶悶地坐在主人房的陽台上。 “爸。”唐志波跟唐本強打了個招呼。 唐本強指指對面,對唐志波道:“來,陪我下盤棋。” 唐志波很奇怪,父親並不是很喜歡跟自己下棋,因為,自己的棋藝太差了,沒走幾步父親就會把自己殺死。但是,既然今天父親主動提出要下棋,那自己就陪陪他吧。於是,他坐在了父親的對面。尹詩雙開始在一旁泡茶。 果然,沒走幾步,唐志波就被將死了。他抬頭看看父親,唐本強沒什麼表情地說:“再來。” 再來,唐志波還是很快就敗下陣來。他再抬頭,唐本強正在凝視著他。見他抬頭,唐本強問:“知道你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就被我將死了?”

唐志波回答道:“我的水平差唄。” 唐本強示意他重新擺棋,說:“這下棋要用心,要善於發現機會。剛才,你本來是有機會的,可是,你只顧吃我的子,忘了自己的后防。” 唐志波覺得父親話裡有話。 唐本強接著道:“做事猶如下棋。高手能看出五步、七步甚至十幾步棋,水平低的就只能看兩三步。高手顧大局,謀大勢,不以一子一地為重,以最終贏棋為目標;水平差的則寸土必爭,結果辛辛苦苦卻屢犯錯,以失敗告終。” “父親的意思是……”唐志波問。 唐本強看看尹詩雙,問:“丫頭,你覺得下棋怎麼才能贏棋?” 尹詩雙想了想,回答道:“爸,我覺得贏棋的機會一半在自己,一半在對方。或者說,機會一半在於尋找,一半在於等待,等待對方犯錯誤。” 唐本強看看唐志波,說:“你妹妹一個女孩子都有這樣的感悟,你呢?” 唐志波不知道父親想說什麼,於是問:“爸爸,您要跟我說什麼?” 唐本強指指棋盤,說:“再來。” 結果是不言而喻的。一局結束,唐本強指著棋盤道:“雖然這盤你輸了,但是有進步,因為你寧死不屈,最後被殺得就剩一個光桿司令也還在堅持。” 堅持?唐志波注意到了父親用了這個詞。於是,他回答道:“但是,這盤也有問題,我太戀戰。大局既已無望了,宜速放棄,另謀出路,不可空耗自己,堅持有時候也不一定是正確的。” 唐本強點點頭,沉思了一會兒,端起尹詩雙遞過來的茶,慢慢地呷了一口,道:“有點道理,逢危須棄。” 尹詩雙在一旁忽然說道:“爸,您是不是在提醒我哥什麼?我怎麼聽不懂啊。” 唐本強和藹地看了一眼尹詩雙:“丫頭,你覺得我要跟唐志波說什麼?” “爸,您老的思想深如大海,豈是我這樣的小孩子能體會到的?”尹詩雙笑道。 唐本強忽然變得嚴肅起來,看著面前的兒子,問:“你覺得這件事以後會怎麼發展?” 唐志波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這次應該不會存在大問題,公安局不會抓到什麼把柄,如果抓到什麼把柄的話,他們能這麼消停?早來公司搜查取證了。” “你肯定嗎?”唐本強問。 “爸,關於公司運作方面,這些東西早都進行了防範,從公司財務制度上是查不出來什麼的。他們這是白費心機。”唐志波顯得很坦然地回答道。 跟他的坦然不同,唐本強卻還是顯得有些擔憂,他說:“可是,這似乎透露出某種信號,你覺得這事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安局的率性而為嗎?” “您的意思是……”唐志波問。 唐本強表情憂鬱地說:“現在全國的大環境對商業賄賂的打擊很是嚴厲。這事看起來不是很大,但是,恐怕以後你要改變一下拓展業務時的方式和方法了。總是靠目前這種方式,公司終不會長久。” 唐志波無奈地搖搖頭說:“爸,您以為我願意這樣嗎?目前的環境就是這樣,如果正規做生意,根本就拿不到單。在大家都做的時候,你不做,就會吃虧,所以,既然這樣,就要做得比別人更徹底。” 唐本強臉色更加不好,他的眼神很嚴厲,就像一把刀子在唐志波的臉上掃過,他道:“人生亦如棋,一著不慎,滿盤皆輸,慎之慎之!” 尹詩雙發現兩人的觀點有點相左,就趕緊給唐志波倒茶,並給他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叫他退一步。果然,唐志波明白了她的意思,說:“爸,我知道您這是對我好,對不起,剛才我偏激了。” 唐本強嘆口氣,道:“你要是總這樣,將來會吃大虧的。利益是什麼?利益就是對自己有益。而某個東西某件事情對自己是否有益,進而這種益處究竟有多麼大?與之關聯的東西和事情加起來對自己、對總的利益又發生了怎樣增減的變化?對這些問題思考把握得越清楚、越準確,自己的抉擇才越理性,所獲得的總利益才越大。你剛才那番話恰好是太功利性了,暴露了你思想中傳統觀念糾纏紅塵世利的短腿,它帶給我們的可能將是無盡的愚昧和悲哀。” “爸,您別老給我哥這麼大的壓力啊,他只是一個商人而已。”尹詩雙在一旁打著圓場。 唐志波趕緊接上話茬道:“不,小妹,爸爸這樣說我能理解。爸,您教育得對,我是應該反思一下自己了。” 唐本強看看表,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應該差不多了。” 唐志波小心翼翼地問:“爸,您給北京打電話了?您不是說沒必要嗎?” 唐本強站起身來,背著手在地上踱了兩步,說:“我只是了解一下背景,看看這裡面有沒有背後的東西。” 尹詩雙看了唐志波一眼,唐志波會意地站起來,跟在唐本強後面,問:“爸,情況怎麼樣?” 唐本強皺皺眉頭,回答道:“這事跟北京似乎並沒有什麼關係,只是,我偶爾聽說王漢榮連續兩次去北京找那個人,所以,我一直在懷疑,這事會不會跟那人有關係?” 唐志波這下子似乎有點迷糊,他很謹慎地問:“爸,您覺得那人會參與嗎?” 唐本強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說:“按理說應該不會,只是,我總覺得這事跟王漢榮有些千絲萬縷的聯繫,但是沒有證據,不能妄加猜測。對了,這件事如果有個不錯的結果,你還是要低調一些,最好是跟王建輝保持一定距離,這人有些危險。你一個做生意的,跟他這樣的人還是別太靠近。” 唐志波點點頭,說:“爸,謝謝您的提醒,我會把握分寸的。” 正說著話,唐志波的電話響了,是袁步升,他告訴唐志波,經偵局對盛唐公司的人的調查已經告一段落,除了其中華南大區銷售總監需要取保候審,別人都已經沒事了。 這個結果唐志波並不意外,電信局那人一定是交代了什麼,而華南大區銷售總監又全盤否認,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結果。但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於是他表示了對袁步升的感謝。 放下電話後,劉力剛秘書也打來電話告訴了他這個結果。唐志波知道這個電話意味著什麼,這就意味著人情。 這年頭,欠別人錢好辦,欠人家情就不好辦了。錢有價,情無價。 晚上,正當王建輝在雲落的床上“廝殺”的時候,他放在床頭櫃上的電話忽然撕心裂肺地響起來,他心裡很氣,誰偏偏在這個時候來電話?他沒理這個電話,依舊大力地動作著。 可是,這個電話還是不屈不撓地打來,沒辦法,他只好停止,對雲落說了聲對不起,然後抓過電話。一看,他一激靈,馬上接了起來。 電話是父親王漢榮的,他似乎很生氣,開口就問:“你怎麼不接電話?” 王建輝趕緊解釋道:“不好意思,爸,我跑步去了。”他這樣回答絕對是靈機一動,他現在呼吸不勻,父親一定會有察覺,不如直接說了個謊。 “這麼晚了,你還有心思跑步?我問你,你是不是動了唐志波的人?”王漢榮問。 王建輝本想否認,可是,轉念一想,在父親這樣一個老公安廳廳長面前搞這種低級的否認是很沒有意思的,於是,他很痛快地回答道:“是啊。” 這句話似乎很讓父親王漢榮生氣。王漢榮狠狠地罵著:“你怎麼不長腦子啊?你沒事兒去招惹他幹什麼?你以為這樣能對他有什麼實質的影響?” 王建輝想了想,回答道:“這只是個開始,經偵局不會就這麼善罷甘休的。” 王漢榮似乎更加生氣,說:“你這就更是胡鬧。你懂不懂政治?像唐志波那樣的公司,一般的事情能動得了嗎?別說是個行賄受賄的事,就是一些更嚴重的經濟問題,你動得了嗎?牽一發而動全身,你不明白嗎?我告訴你,今天下午到晚上,光我接到的電話都不止五六個。可以想像,北京和鵬城都炸了鍋。你知道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嗎?” “爸,他們又不是沒有問題,我會怕他們?”王建輝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雲落趕緊給他披上毛巾被。 “胡鬧,你這樣做不是打草驚蛇嗎?這不是證明你自己已經知道了他們的某些事情嗎?我早就告誡過你,要學會低調,學會韜光養晦。這下好,打不著狐狸惹身騷。”聽得出來,王漢榮很憤怒。 王建輝這下子發現父親這是真的生氣了,他想站起來,可是身上又沒穿衣服,於是,找到內褲穿上,走到落地窗前解釋道:“爸,總韜光養晦也不行啊,不能叫他們總這麼欺負著啊!” 話還沒說完,王漢榮就打斷了他:“誰欺負你了?還不是你自找的?你這個雞蛋要是沒有縫兒,蒼蠅怎麼能下蛆?你不從自身找毛病,總去找什麼客觀原因,這說明你一點也沒有從上次的實踐中汲取到經驗教訓。你要是這樣下去,以後還得吃大虧。” 王建輝聽得出來,父親現在已經是義憤填膺了,想想他年紀大了,自己不能老犟嘴了,於是口氣軟了下來,說:“您批評得對,我以後一定注意。” 王漢榮哼了一聲,說:“注意?晚了。” 王建輝問:“爸,您啥意思?” 王漢榮道:“你還是總想著你公安局那點破權力是吧?現在,唐家已經行動了,這個場面你不好收了。” 王建輝道:“我人都給放了,他們還想怎麼著?” 王漢榮嘆了口氣,以一種很無奈的語氣說:“我的傻兒子,別說我這兒接到那麼多電話,你們的市委書記那兒也不會少。你呀,這算是把馬蜂窩給捅了。這時候,你想全身而退那就不容易了。” 王建輝問:“爸,什麼意思?” 王漢榮頓了一下,聲音略帶沙啞地說:“你現在面前有三條路,一、被馬蜂蜇死;二、把馬蜂窩毀掉;三、找個防護罩把自己罩起來。第一點,你目前最有可能;第二點,憑你一個小公安局副局長幾乎是做不到的;第三點,我現在退了,罩不住你了。不過,你岳父熊天林那裡恐怕還有些資源,這個你最好用用。” “爸,會有這麼嚴重嗎?”王建輝看了一眼在床上坐著的雲落,她已經開了燈,正專注地聽著自己跟父親的對話,於是,他用比較輕鬆的語言問著。 王漢榮怎麼聽不出來他語氣的變化,就說:“你小子別馬大哈,這兩天你趕緊跟熊黛娜回趟省城,跟你岳父談談這事。” “跟他談?”王建輝有點猶豫,這麼多年,他跟熊天林關係還算馬馬虎虎,也基本沒靠他做過什麼事,現在自己惹了麻煩,叫他來擺平,他有這個能力嗎? 王漢榮輕輕笑了一下,說:“你呀,有時候總是不在乎他那一塊,別看他平時有點像花花公子,但是,他也不是沒有長處。” “哦?爸爸,你說說他怎麼能幫上我?”王建輝覺得父親今天的話有點奇怪。 王漢榮有點神秘地說:“可能你還不知道,你那個花花公子岳父最近跟現任省委書記程國光的老婆陳麗文關係打得火熱。” 父親這人以前是很不屑關心這些的,現在怎麼忽然關心起這種八卦了?以前,王漢榮要用這種語氣跟王建輝說話,王建輝就知道,那一定是在諷刺自己的岳父,如今他的口氣聽起來卻不是那個意思,於是他問:“爸,什麼意思?” 王漢榮嘿嘿地笑了兩聲:“建輝啊,我跟你說,這個陳麗文跟你岳父跳舞是搭檔,屬於那種無話不談的。你要是回來想辦法跟她搭上關係,不就是跟程國光搭上關係了嗎?如果你能把熊黛娜留在省城待一陣子,跟陳麗文走走女人路線,也許會有想不到的意外收穫。” 父親這話叫王建輝感到很是意外,他問:“爸,您以前不是最反對拉山頭搞宗派的嗎?” 王漢榮嘿嘿地笑著說:“此一時彼一時嘛!以前,我們可以掌控局勢,現在不同了,你在敵人的槍口下,人家卻是集團作戰。咱們也要記住一句話,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搞統一戰線,這樣我們才會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明白嗎?” 一句話叫王建輝頓時醍醐灌頂,是啊,熊黛娜這麼老在鵬城待著也是無聊,不如人盡其才啊!於是,他說:“爸,我明天就跟熊黛娜回去。” 放下電話,他看見雲落正呆呆地看著他,就走過去,溫柔地說:“親愛的,對不起。我有急事,得先回家。你自己睡吧!” 雲落很乖地說:“我知道,你走吧。” 雲落現在正在籌備拍那個電視劇,錢也到位了,徐瑞林派了個會計去給她幫忙,實際上也是有監視她的意思。本來王建輝沒這個意思,但是,徐瑞林提醒他,說這女人出身不好,還是要暗中加以防範為好。 即使是這樣,王建輝還是不想派人暗中監視雲落,可是,當徐瑞林提醒他,袁步升貌似很喜歡向雲落獻殷勤的時候,王建輝心裡一緊。這個對手夠強勁,不得不防。 於是,他不但讓徐瑞林給雲落派了會計,還派了個女司機。當然,理由很充分,一是照顧她,二是怕她出去應酬,不能開車,不方便。雲落對這個安排很滿意,覺得王建輝真的是細心呵護自己。 離開雲落的別墅,王建輝打了部出租車往家走。走到一半的時候,他忽然改了主意,他叫出租車司機把他放在路邊,他打了個電話給徐瑞林,問他這麼晚了,能不能找到一件像點樣子的首飾。 徐瑞林說,作為股東會員,他可以在俱樂部裡拿一件。 王建輝說:“你趕緊派人給我送過來。” 徐瑞林提醒他說:“我跟你說啊,對這個雲落你的投入太大了,投入產出比有點不大對頭哦。” 王建輝笑了,說:“你東想西想的了,我要送熊黛娜。” 徐瑞林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半晌才問:“你轉性了?忽然又想起她來了?” 王建輝想了想,把今晚父親的意思跟徐瑞林說了一下。徐瑞林這才恍然大悟,說:“好好好,走女人路線我支持,這麼著,我去拿兩件,一件給熊黛娜,另一件叫她送人。” 徐瑞林這傢伙就是想得這麼細緻,拿兩件畢竟比拿一件更好處理一些。有時候,王建輝總想學學徐瑞林的圓滑,可是,總是學不像。沒辦法,人的性格不一樣嘛。王建輝在路邊等了好一陣子,徐瑞林才從一輛車的後座上下來,王建輝隱約地看見後座上還有人,就問:“後面是誰啊?” 徐瑞林狠狠地罵了一句,說:“你管是誰?趕明兒我要是得了前列腺炎要找你算賬。”說著,把兩個盒子丟給王建輝上車走了。不過,從髮型上,他很清楚那就是范可欣。徐瑞林跟範可欣的事情是一個公開的秘密,從這點上,他很羨慕徐瑞林。自己當這個公安副局長則不同,凡事都講究個形象,連個雲落也不敢公開帶出去,總像地下工作者似的。 王建輝看看手裡的兩個盒子,是帶著發票和珠寶鑑定證明的,貴倒不貴,都只有四五十萬,但是款式不錯。王建輝越發覺得那個俱樂部有些神道。這個時候,沒有商店可以開門,只有它那裡還可以提供這樣的東西。其實,如果不是自己跟他們有矛盾,這個地方還真適合自己這個檔次的人去。 不過,想起俱樂部他就一肚子邪火,想想那個唐本強,長期住在那裡,表面上看是他兒子埋單,實際上,是不是嶺南省什麼企業埋單自己也不清楚,要不要人去調查一下?想想還是算了,這樣的調查對於一個退休幹部來說也沒什麼用處。父親王漢榮說得好,沒事兒不要惹事。 回到家裡,他驚訝地發現,熊黛娜依然不在家,她又跑哪兒去了?問保姆,保姆支支吾吾。 王建輝知道,保姆心裡一定有事,她自己沒有手機,而家裡的電話就放在客廳裡,她又不好當王建輝的面打電話給熊黛娜。王建輝用余光看著她,心裡有看一部喜劇的滿足感。他現在甚至有一種惡毒的想法,要是此時熊黛娜能把姦夫帶回來,自己一定會大度地請那姦夫喝一杯。 可是,最後熊黛娜還是一個人回來的,見王建輝在廚房裡面忙活,她有些詫異,問:“你今天怎麼回來這麼早?” 王建輝呵呵地笑著說:“今天事情少,回來早點兒,見你不在家,給你做點好吃的。” 熊黛娜臉上似乎並沒有笑容,道:“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王建輝呵呵地笑著,說:“你趕緊上去沖個涼,然後下來吃東西。” 熊黛娜上樓了,王建輝注意到保姆似乎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看來,熊黛娜的確是有問題,保姆剛才太緊張了。可是,王建輝心裡卻沒有什麼太多的芥蒂,她願意跟誰上床跟我王建輝又什麼關係呢? 過了很久,熊黛娜才下了樓。 四個小菜,熗長豆角、豆醬麻葉、煎紅衫魚、炸豆干,粥是白米粥。 熊黛娜問:“你怎麼這麼有心情?” 王建輝想想,說:“幫唐志波辦了件小事。” “怎麼了?”熊黛娜平靜地問。 王建輝不相信昨天熊黛娜在場,卻不知道唐志波的事,心想:她一定是裝。既然你裝,我也裝。於是,王建輝就把事情的經過細細地講了一遍。臨了,他說道:“這事兒太複雜了,能擺平也不容易。” 熊黛娜似乎恍然大悟地說:“我說昨天袁步升怎麼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呢。” 王建輝明白,這個話題就應該到此為止了,言多必失。 於是,他轉了個話題,問:“你明天有沒有事?” 熊黛娜一怔,說:“我一個家庭主婦,能有什麼事?” 王建輝給她夾了一塊魚,說:“咱們好久沒有去看幾位老人了,明天正好是周末,咱們去省城看看他們吧。” 熊黛娜問:“你不加班?” 王建輝似乎有點失落地回答道:“現在有新局長了,我用不著那麼拼命了。” 熊黛娜不知道王建輝為什麼這個態度,就關切地問:“你沒事吧?” 王建輝輕笑了一下:“沒事,吃東西吧。” 省委大院的夜晚靜謐而悠閒,王建輝和父親王漢榮坐在小院裡喝著茶,氣氛輕鬆。 王漢榮問:“我發現你今天晚上跟沈明賢態度有點不對,不是對他有什麼意見吧?” 王建輝鼻子裡哼了一聲,說:“你沒看他對我姐的態度嗎?吃飯的時候,連看我姐一眼都不看。” “老夫老妻了,沒那麼多講究吧?”王漢榮似乎不以為然。 王建輝搖搖頭:“爸,現在這個社會不像您跟我媽那時候了,多長時間不見面都沒關係。現在誘惑多,您看看沈明賢一身的名牌,戴的那隻表至少上百萬,他為什麼這麼穿衣服?給我姐看嗎?不是吧?要是上班他也不敢這麼穿吧?您看看,禮貌性地跟我們吃個飯就說有事,把我姐丟到這裡,啥意思?” 王漢榮切了一聲,說:“你別疑神疑鬼的,人家沈明賢老實著呢!你以為誰都像你。人家今晚要跟一個國外的大企業董事長見面,穿得像點樣子很正常。我警告你啊,別跟你姐姐胡說八道。” 王建輝一聳肩:“好,我不說。要是您女兒吃了虧,可別怪我沒提醒啊。” 王漢榮揮揮手:“好了,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對了,你吃飯前說可不可以給中紀委寫封信反映一下唐本強的生活作風問題,我看可以。不過,我看可以加一條,他以權謀私的問題。” “哦?有這事?”王建輝來了興趣。 王漢榮道:“上次有徐啟國在場,我們一起吃飯的時候,他叫秘書給嶺南鋼鐵公司人給徐瑞林拉項目。聽說最近徐瑞林把那個項目拿下來了,你說,這事可不可以做做文章?” 王建輝趕緊擺手,說:“這事辦不得,我跟徐瑞林是鐵哥們,怎麼能拿他開刀?” 王漢榮看著王建輝:“婦人之仁,這事對徐瑞林來說不算什麼,但是,對於唐本強卻是致命的。你要是利用好了,沒準兒還真夠唐本強喝一壺的。” 王建輝一個勁兒地搖頭,說:“使不得,使不得。”他心裡暗暗叫苦,父親哪裡知道自己跟徐瑞林有那麼多事情。徐瑞林要是出了事,拔出蘿蔔帶出泥,自己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王漢榮歪著頭看著王建輝,說:“你這人搞不了政治,心不狠。” 王建輝搖著頭說:“爸,麻煩您別再說了,這件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辦的。行了,這件事您別管了,我叫人去處理。” 王漢榮沒再堅持,不過這個建議真是叫王建輝出了一身冷汗。父親這人太狠,這跟他做過多年的公安廳廳長有關係,可是,自己不能這樣做。政治鬥爭可以不擇手段,但是,不能既傷敵人又傷自己,要注意成本。 “等一下你岳父和你老婆跳舞回來,你去他那邊住吧。”王漢榮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 “為什麼?”王建輝問。 王漢榮把身體側過來,低聲地說:“中午吃飯的時候,我看他對你說的有人告你這事並不大上心。我看,晚上你回去還是要跟他重點強調一下為好。” 王建輝想了想,回答道:“我覺得沒必要吧?我畢竟是熊黛娜的老公,我要是被人家拉下馬來,對他不是也有影響?” 王漢榮嘿嘿地笑著說:“即使是這樣,你也還是要巧妙地跟他談談。另外,多留點錢給熊黛娜,她要是在這裡住的時間長,錢要夠用。” 王建輝點點頭,說:“嗯,這個我有準備。” 叫熊黛娜在這邊住一陣子好處太大了,自己可以每天去雲落那裡專心“造人”,她的肚子要是爭氣的話……嘿嘿,想到這裡,王建輝心裡不由得美滋滋的。 王漢榮心裡現在也美滋滋的,他有個秘密是王建輝不知道的。最近一段時間,重慶那邊的掃黃打黑鬧得很厲害,媒體也跟著吹,北京的天上人間也給查封了,看來這股風很快就要吹向全國了。今天早上,他打電話叫張忠煌那邊把他們那份材料正式提交給市委市、政府,叫李鐵牛也同樣辦理,估計現在這兩份材料已經擺在朱振瑞和劉力剛的案頭了。 為了以防萬一,王漢榮同時叫張忠煌和李鐵牛將這兩份材料同時報送了省委、省政府,這下子,夠那個俱樂部喝一壺的了。 王漢榮現在需要的只是等待,靜靜地等待。而這次他把王建輝叫過來,最重要的就是要他安靜,暫時不要再去招惹唐家父子。一場巨大的政治風暴就要展開了,要王建輝千萬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當然,現在有個問題是擺在自己和兒子的面前的,那就是,兒子對唐家父子已經開戰了,而對方絕對不會不反擊,自己要安排好迎戰的策略和步驟。這次叫張忠煌和李鐵牛把這兩份材料跑出去就是個動作,最好的防禦就是進攻。 這回該唐本強和唐志波焦頭爛額了,面對如此大好形勢,王漢榮的心裡怎麼能不美滋滋的?看看兒子,兒子的心情似乎也不錯,這個沒心沒肺的傢伙,哪裡知道老爸為他準備瞭如此大的一場保衛戰。 “建輝啊,王國維在說:古今之成大事業、大學問者,必經過三種之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此第一境也;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此第二境也。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此第三境也。從政亦與治學一樣,需要達到一定的境界,方能豁然貫通,有所發現、有所創造、有所作為,方能從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得心應手、駕輕就熟、游刃有餘。誦讀經典的過程,既是對前人為官真諦的感悟過程,又是對自己從政經歷的不斷總結,更是對從政境界逐步提升的過程。” “爸,您這是對從政著迷,我只是覺得我做的事情和理想相差太遠,所以,有點厭倦。”王建輝給王漢榮倒上茶。 王漢榮看看兒子,耐心地說:“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這是從政為官的關鍵。在一個人的成長歷程中,不可能遇到的全是順境,也不可能遇到的都是逆境;不管是身處順境還是逆境中,保持心靈上的平和,始終把自己放在為人民服務的位置上,時刻以人民的利益為重,在勝利面前不驕傲,在荊棘面前不退縮。只有這樣,才能使你的態度和立場更加堅定,不斷沿著正確的道路前行。” 王建輝正想說什麼,牆外有人打招呼:“老王,又給你兒子上政治課呢?”循聲望去,原來是熊天林和熊黛娜跳舞回來了。 “來,老熊,坐下喝茶。”王漢榮熱情地打著招呼,示意警衛去開門。 可是,熊天林卻擺著手,說:“算了,我跳舞跳出一身臭汗,回家去沖涼了。” 王漢榮看了王建輝一眼,王建輝知道父親的意思,就趕緊說:“爸,時間也不早了,我跟黛娜過去了。” 王漢榮嘿嘿地笑著,對熊天林道:“還是養女兒好啊,這養兒子啊,都是給別人養的。” 王漢榮知道這是父親給自己撐檯面,其實,自己跟岳父熊天林關係並不密切,主要是熊天林覺得自己比較粗魯,沒什麼文化。於是,他走出小院兒,對熊天林說:“爸,咱回吧,你回去沖沖涼,等下我們出去吃夜宵。” 熊天林嗯了一聲,說:“得吃點好的,中午跟你爸吃飯,都是沒滋沒味的東西,那是人吃的嗎?” 誰知,這話被院子裡的王漢榮聽到了,他說:“建輝,你看看你岳父,說你爸不是人。” 王建輝明白父親的意思,趕緊拉著熊天林往熊家方向走,邊走邊回答道:“爸,跟您開玩笑呢。” 走在省委家屬大院的小路上,路燈幽暗,路上幾乎沒什麼人,熊天林腳步輕盈地走在前面,顯得很有韻味。 王建輝頗有感慨地對熊黛娜說:“看看你爸,精神狀態好,思想開放,不像我們家老爺子。” 熊黛娜不動聲色地說:“你說這話行,我要是說,你爸還不把我趕出家門?” 王建輝笑著說:“怎麼會,就憑你給王家生那麼大個孫子,你就確立了在王家的絕對地位。” 熊黛娜冷笑著說:“不然的話,估計早就被掃地出門了。” 王建輝趕緊轉移話題,問熊黛娜:“晚上遇到陳麗文了嗎?效果怎麼樣?” 熊黛娜頗有些得意地說:“你想啊,我爸跳舞是野路子,我可是正規舞蹈演員,效果能差嗎?明早她約我五點半就到小廣場,然後一起吃早茶。” 王建輝衝著熊黛娜豎豎大拇指,說:“老婆出馬,一個頂倆。” 熊黛娜問:“我們吃早茶,你要不要去?” 王建輝喜上心頭,馬上說:“老婆給我這個機會,我怎麼不珍惜?” 熊黛娜指指前面說:“那今晚你就要把老爺子陪好。” 王建輝拍著胸脯:“你放心,省城的酒樓你隨便選。” 熊黛娜的功勞是大大的,別說吃個夜宵,就是此時熊黛娜叫王建輝到天上把月亮摘下來,王建輝也得去找梯子。 這天,尹詩雙正陪著唐本強在一號別墅下面的網球場上看秘書小王和警衛在打網球的時候,忽然接到了市委書記朱振瑞的秘書蔡文昭的電話。蔡文昭告訴尹詩雙,晚上他要來俱樂部。 尹詩雙問:“需要怎樣安排?” 蔡文昭回答道:“不用怎麼安排,有個重要的事情要跟你通報一下。” 尹詩雙問他可不可以事先透露一點,蔡文昭卻神神秘密地說:“事關體大,需要見面再說。” 什麼重要的事呢?蔡文昭是個謹慎的人,他這個口氣,事情一定不小。放下電話,她看了一眼唐本強,這老爺子正專心致志地看著小王和警衛打球,看得很投入,不時像教練一樣,指揮著技術有點弱的小王。尹詩雙不由得有點好笑,這老爺子自己是完全不會打,但是,指揮起別人來卻頭頭是道兒。這恐怕跟他長期擔任領導幹部有關係吧。領導幹部不就是這樣,他對某項工作可能完全不懂,可是,要是作起指示來,哪回不是像模像樣的? 小王和警衛激戰了一會兒,然後大汗淋漓地走過來,唐本強看著尹詩雙,問:“你要不要跟他倆誰戰鬥一會兒?” 尹詩雙因為常年在會所裡受專業的技術培訓,打他們兩個那是很容易的事,於是回答道:“算了吧,他倆跟我交手還是需要長時間的鍛煉的,要不我打電話叫教練過來,我跟他打兩局?” 唐本強搖著頭說:“你別太驕傲。”然後看著警衛,說,“你跟詩雙打兩局。” 警衛自然是水平不濟,第一局很快就敗下陣來,第二局,尹詩雙覺得不能下手太狠,於是,就有意地讓了警衛一局。唐本強和小王則有機會就拼命地叫好,給警衛加油。既然唐本強這樣高興,尹詩雙自然就明白應該怎麼做,於是,她又讓了一局。 可是,這回很奇怪,她居然沒有聽到叫好聲,扭頭一看,發現唐本強正表情嚴肅地接著電話。看著唐本強臉色鐵青,尹詩雙知道事情嚴重,於是停止了發球,在一邊看著。 唐本強一直嗯嗯地回應著,到最後,他向尹詩雙這邊看了一眼,低聲說了一句什麼,然後收了線。 尹詩雙繼續跟警衛打著,不過她發現,唐本強的臉色終於變得越來越陰沉。終於,他擺了一下手,對尹詩雙說:“別打了,我有點不舒服,去躺一會兒。” 尹詩雙問:“爸,要不要我叫阿霞來給您按摩?” “不用了。”唐本強站起身來就要走。 “爸,您沒事兒吧?”尹詩雙問。 “沒事。”唐本強道。然後他回頭對小王說:“你把今天早上到的文件整理一下,拿到我房間來,我等會兒看看。” 小王說:“知道了。”然後看了尹詩雙一眼,意思是有話對她說。 伺候唐本強躺下,尹詩雙輕輕帶上門,看小王正在二樓的走廊里站著,見她出來,就使了個眼色,示意她到自己房間去。 尹詩雙點點頭,跟著小王到了房間裡。小王的房間儼然成了一個臨時的辦公室,各種文件整整齊齊地擺放著,除了房間本身帶的電腦以外,他還放了兩部手提電腦在這兒。 小王見尹詩雙進來,趕緊把門關上,低聲道:“尹總,有人向中紀委舉報了唐書記。” 尹詩雙心裡一震,問:“很嚴重嗎?” 小王皺著眉回答道:“這個我不清楚,但是,好像涉及了老爺子住這裡的問題,我聽老爺子說,'我兒子花錢,別人不要多管閒事。'” “你還聽到什麼了?”尹詩雙問。 小王搖搖頭,說:“我不知道,老爺子老嗯嗯地回應著,不過,那邊說,可能也要調查老爺子。” “老爺子退休了還有人舉報他?為什麼?”尹詩雙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 “尹總,你看要不要給唐總打個電話,叫他回來一趟?”小王用商量的口吻問。 唐志波這兩天剛剛出國,臨走時他跟徐少芬特地來了一趟會所,交代尹詩雙在他不在這段時間,要細心照顧唐本強。 尹詩雙想了一陣子,說:“等老爺子醒了看看情況吧,他一個退休的老幹部,舉報能有什麼問題?調查就調查唄。” 小王看這尹詩雙,點點頭:“也好。” 這一個下午,尹詩雙的心一直很陰沉,雖然窗外陽光明媚,可是,她卻感到某種陰森,身上不時地打冷戰,就連來請示工作的鄭逸群和宣萱都看出她的不對勁,一直問她要不要去醫院。 儘管尹詩雙連說不用,鄭逸群還是打電話叫來了會所的保健醫生,醫生檢查了一遍沒發現什麼問題,說可能是壓力太大所致,建議尹詩雙能休息一陣子。 尹詩雙苦笑著對鄭逸群說:“休息?有這個可能嗎?” 鄭逸群開玩笑地說:“從中醫的角度上講,你這就叫陰陽不調。” 宣萱在旁邊打了一下鄭逸群:“你胡說什麼?下流。” 鄭逸群忽然變得一本正經,道:“詩雙,說真的,你真需要一個男朋友了。你要是能做到陰陽調和,也許會好一點。” 宣萱瞪著他,說:“你什麼意思?” 鄭逸群衝著她擠了一下眼睛,說:“你懂的。” 宣萱用腳踹了他一下,說:“壞人。” 三個人呵呵地笑起來,氣氛頓時輕鬆不少。尹詩雙感覺心情好了不少,她喜歡面對自己的同事,跟他們在一起,她少了很多壓力。 今天似乎很不尋常,先是蔡文昭那個神秘的電話叫她感到似乎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發生,剛才唐本強被舉報的事情又平添了幾分詭異。尹詩雙真的有些擔心起來了,莫非自己一直擔心的事情就要發生了? 她心裡一直有點把握不准,在鄭逸群和宣萱離開以後,她跟管理委員會的幾個人通了一下電話,說出了自己的擔心。大家也覺得事情有些異常。特別是郭正餘,他覺得最近中央在高調宣傳重慶的掃黃打黑,風向似乎有些變化,因此對尹詩雙說,如果晚上蔡文昭帶來的是不好的消息,他建議立刻召開管理委員會特別會議。 管理委員會的特別會議是一種特別的會議機制,一旦召開,可能要啟動一些特別的預案。 晚上蔡文昭會帶來怎樣的消息?尹詩雙開始坐立不安起來。 緊張就像是一條邪惡的章魚,瞬間把尹詩雙控制,她甚至感到自己已經完全被它勒得不能呼吸。 晚飯的時候,尹詩雙打電話給小王,問他老爺子現在在幹什麼、情緒怎麼樣?小王說老爺子似乎沒睡著,看了一陣子文件以後,叫阿霞在給他按摩,而且今天很怪,比一般的時候時間長了許多。 尹詩雙想了想,說也許是老爺子在跟阿霞談什麼有趣的事情吧。小王嗯了一聲。 尹詩雙明白,這個舉報一定是叫老爺子很煩,他退休這麼長時間,已經慢慢淡出政治生活了,還有人盯著他,怎能叫他不煩? 唐本強跟尹詩雙說過,他之所以來會所這裡,就是不想參與嶺南省的某些是是非非,希望過一種類似“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退隱生活,雖然不能像平常老人那樣含飴弄孫、怡然自得,也希望自己遠離凡塵俗世。 本來,老爺子已經不再問政了,目前收到的文件也是因為他在人大兼職而不得不看的,現在有人舉報他,他能不心煩嗎?可是,是誰舉報老爺子,是他以前的政敵,還是某些別有用心的人? 老爺子這一輩子風風雨雨,經過了那麼多事,認識那麼多人,他不說,還真不好猜。 尹詩雙很想打電話到北京打聽一下這事,可是又怕老爺子怪罪,所以,也不敢貿然打這個電話。此時,她很想去安慰一下老爺子,可是,老爺子沒打電話過來叫自己過去,自己去了,他會不會不高興? 就在她糾結著的時候,電話響了,是蔡文昭,他說:“我到了,咱倆找個僻靜的地方,我有重要的事情跟你說。”尹詩雙聽得出他的語氣沉重,看來這事情應該不小。 尹詩雙想了一下,說:“去西餐廳吧,那裡有間房是很僻靜的,只是沒有窗子,你覺得怎麼樣?” “沒問題。”蔡文昭道。 西餐廳這棟別墅是挖山而建的,一部分是面海有窗的,另一部分是沒有窗的,但是,裝修別緻,設備先進,每一間房都很獨特。 尹詩雙選的這間房從地板到天花都是魚缸,各色魚在裡面游來游去,似乎人就在海底世界。 蔡文昭一進門立刻贊不絕口,說:“尹總,這個房間不錯,改日我一定要帶小孩來吃一次飯。” “好啊,蔡秘書要是來,提前打招呼,我叫採購部門準備點你平時很少見到的東西。”尹詩雙笑容可掬地回答道。 “唉,可惜啊,這裡可能有危險了。”蔡文昭搖搖頭,臉色忽然變得很不好。 果然來了,這正是尹詩雙一直擔心的東西。她問:“怎麼回事?” 蔡文昭道:“人大和政協分別提交了兩份材料,要在全市範圍內開展掃黃打黑專項行動,你們這裡被重點提及,形勢嚴峻啊。” “如果我們把娛樂那部分停掉,只開餐飲這一塊呢?”尹詩雙問,以前風聲一緊,會所這邊就採取這個辦法應付,沒有幾天風聲過了就繼續開業。 “恐怕有些難,你們是重點中的重點。如果市裡不重視,人大政協那幫人也不是吃素的。”蔡文昭回答道。 “現在定了行動方案了嗎?”尹詩雙問。 蔡文昭回答道:“還沒有,這兩天朱書記日程排得滿滿的,一直沒機會開常委會。一開常委會,這事兒就要定了,你們這里肯定要首當其衝。” “蔡秘書的意思是什麼?”尹詩雙不動聲色地問。 蔡文昭道:“如果想要事情有轉機,常委的工作你們要做,省裡有關方面要做,北京那邊的關係也要硬。明白嗎?” 尹詩雙點點頭,道:“明白。” 蔡文昭這個信息太及時了,如果是常委會結束,那一切都晚了。尹詩雙忽然覺得,這蔡文昭就像是餘則成,關鍵的時候所起的作用太大了。 “還有件事,你要清楚。”蔡文昭翻看著菜單,顯得有點疲憊。 “你說。”尹詩雙道。 蔡文昭道:“有些東西,不是能力能解決的。” “你指的是政治?”尹詩雙問,但她的表情絕對沒問題,顯得很平靜。 “呃……”蔡文昭有點猶豫。 “有想法儘管說。”尹詩雙淡定地道。 “憑你們在方方面面的關係,不會不知道某些方面的動作吧?”蔡文昭問。 他靜靜地看著尹詩雙,面前這個女人就像是武夷岩茶,清香秀麗,湯色清澈,可以讓你回味甘甜。 “接下來你想好怎麼辦了嗎?”蔡文昭問。 尹詩雙思考一下,平靜地說:“這個我不能夠決定,這麼大的事,需要管理委員會決定。他們怎麼決策,我怎麼執行。” 蔡文昭聽得出來,這話說得很到位,而且此時也只能這麼說。 “聽說郭正餘和冷鴻海都是管理委員會的成員?”蔡文昭問。 尹詩雙問:“你的消息蠻靈通的啊。” 蔡文昭半開玩笑地道:“鵬城的事,檯面上的我全知道,檯面下的只要我想知道也會全知道。” 尹詩雙笑了,說:“既然這樣,我也不瞞你了。他們確實是管理委員會的成員,但是,下屆改選,冷鴻海可能就不是了,因為他把股份轉給了九方科技的林曉偉。不過,現在他還是其中一員,任期到年底。” “九方科技?我想起來了,那個林曉偉跟劉岳平的關係不錯。而他爸爸林溪嶴跟張忠煌關係非同一般。”蔡文昭若有所思地說。 儘管蔡文昭語氣波瀾不驚,但是,尹詩雙聽出這話裡有話。於是,她淺淺一笑,說:“雖然林溪嶴是我們的股東會員,但是,我還沒有你對他了解多。” 蔡文昭眼神複雜地看了尹詩雙一眼,道:“其實我也不怎麼了解他。” 尹詩雙太明白蔡文昭這是什麼意思了,這是要自己調查一下林溪嶴。是啊,這個林溪嶴是有點神秘,自從上次他買過王漢榮那張單以後,還沒有在俱樂部出現過,是他忙,還是心裡有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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