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官場小說 富豪俱樂部4·退而不隱的老爺子

第5章 第五章仕途波動

王建輝接到吳利懷的電話,說父親王漢榮正連夜回省城的時候,他正在參加新局長袁步升到任的第一次局黨委會。袁步升這個人王建輝很早就認識,不過沒有太多的交往,主要原因是袁步升跟唐志波關係很好。也難怪,唐志波的盛唐公司就坐落在袁步升那個區嘛。盛唐公司是納稅大戶,區委書記跟納稅大戶老闆關係好也是正常的。而袁步升現在居然來到自己這裡做局長,這就有點叫王建輝不舒服了,這倒不是因為唐志波,而是因為袁步升鴻佔鵲巢,佔了本來該屬於自己的位置。 王建輝不理解市里為什麼要把一個外行派過來當公安局長,是出於政治上的考量,還是對自己不信任?在自己的老局長調走以後很長時間裡,局長的位置都空著,王建輝似乎已經是眾望所歸了,憑資歷、憑能力、憑群眾關係,怎麼也應該是他接任啊?那時候有人叫王建輝去做工作,王建輝也做了工作,誰知道卻是這個結局,這讓王建輝著實是想不通。

這不,下午市裡來了一個副書記和一個組織部部長送袁步升上任。新官上任,一般都有個交接儀式,在這個儀式上新舊局長都要講話。而這次則不同,老局長已調任多時,所以,只有新局長袁步升一個人講話。他說:“各位領導、同志們,承蒙組織厚愛,派我來局里工作,我心潮澎湃,無比激動。此時此刻,我想講說三句話。第一句話,衷心感謝。感謝組織的培養和厚愛,讓我有這樣一個到這麼重要的崗位鍛煉的機會。第二句話,熱烈歡迎。從現在起,我已經到崗,接過組織交給的新工作,請讓我謹代表局黨委對市委領導表示熱烈的歡迎。歡迎你們今後經常來我局指導工作。第三句話,開拓進取。我希望能和全局幹警一道,在'三個代表'重要精神指導下,樹立落實科學發展觀,同心同德,把我局的工作推向一個新的台階,給全市人民一個祥和安定的生活。”

這段話看似無懈可擊,可是在王建輝看來,卻是有大大的漏洞。原因就在於,組織上重視你袁步升,送你來的是一個副書記和一個組織部的部長,誰知,你袁步升除了一句輕描淡寫的感謝以外,馬上就反客為主歡迎起市領導來了,這樣不但是領導不高興,下面的人也不願意被你代表。 王建輝看了看副書記和組織部部長,兩個人都像菩薩一樣坐著,表情木然地鼓著掌。沒表情就是有表情,王建輝心裡明鏡兒似的。還有,袁步升你屁股還沒坐熱,就大談什麼工作設想,你懂公安工作嗎?最要命的是最後一句“給全市人民一個祥和安定的生活”,你什麼意思?這不是全盤否定公安局以前的工作嗎?你叫副書記的臉往哪放? 官場上的話,最重要的是形式,這些冠冕堂皇的話一定要琢磨再三才能出口,就像袁步升,雖然大家給了你掌聲,心裡說不上怎麼嘲笑你呢!王建輝看著袁步升,心裡想:按理說你袁步昇在“塊”系統調到“條”系統,應該看事比我更清楚才是,怎麼當過區委書記的人怎麼還是這個水平?

副書記看看王建輝,說:“王局也講兩句吧。” 王建輝想了想,說:“今天,市委派書記和部長送袁局長上任,這麼隆重的場面證明市裡對公安局的工作十分重視,為此,我個人十分感動、興奮和不安。感動的是,書記和部長親自來到局裡不僅是把一個優秀的領導送到我們這裡加強工作,同時,也能看出書記和部長對公安局的現任班子是信任的、關心的;興奮的是,書記和部長能把袁局長這樣一個具有豐富經驗的同志選派到公安局,這對於公安局開闢全新的工作局面、工作思路、工作方法那是大有裨益的;不安的是,深受市委、市政府以及書記、部長的信任和人民群眾的期望,我更感到如履薄冰、忐忑不安。我在這裡向書記和部長表個態,請轉達給市委、市政府,我一定向袁局長虛心學習,細心做好每項工作,多幹實事,少講空話,團結同志,依靠組織,在袁局長的領導下,把公安局的工作做好。”

下面一陣掌聲,王建輝看了一眼副書記和組織部部長,他們鼓掌的節奏明顯比剛才袁步升講話的掌聲節奏要快,持續時間也長。袁步昇在公安局這個權力舞台上第一次亮相就演砸了,而王建輝不僅讓領導心里平添了幾分好感,更重要的,是代表乾警們出了一口惡氣。 公安局也是一個江湖,誰的勢力大誰就說了算。當然,袁步升是局長,面子還是要給他的,可是,要是他不自重,那就難說了。 市委副書記和組織部長走後,王建輝叫辦公室主任和政治部主任陪著袁步升去熟悉一下辦公室,自己趕著到專案組跟同志們開會。誰知道,會還沒開完,辦公室主任就過來通知,說袁步升要開局的黨委會,說是有重要的指示。王建輝心裡這個煩:你剛來局裡,不好好地調研,你作什麼指示?

王建輝匆匆地結束了會議,來到局黨委小會議室,大家已經齊齊地坐在那裡,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說:“不好意思,讓大家久等了,那邊案子有些新情況,耽擱了一會兒。”他話很謙遜,但是,話裡話外卻告訴大家,在局裡,案子才是第一位的。 會議開始了,袁步升的主題就是要開展警德、警風、警紀專項教育活動,還說這是市委針對目前公安機關存在的現實問題下達的一項重要舉措。 “三警”教育對於公安局來說已經是老生常談了,總說要教育,可是越教育越麻煩。所以,王建輝也不拿這件事當回事,他腦子現在完全都是在案子上。 這時袁步升講道:“我們要清醒地看到,在公安隊伍中還存在許多不容忽視的問題。就市紀委接到的來信來訪看,我們的公安隊伍有一些民警作風粗暴,對待群眾態度冷漠;一些基層隊所辦事拖拉,推諉扯皮;一些民警在辦案、辦事過程中吃拿卡要、索賄受賄;一些基層隊所在戶口管理、辦證過程中,違規收費;個別民警在執法辦案過程中濫用職權,辦關係案、人情案。這些問題,雖然發生在少數人身上,但影響和破壞的是公安機關的形象,損害的是黨群幹群關係。”

王建輝心裡想:這些破事誰不知道?你能不能搞點新鮮的出來? 袁步升接著說:“針對公安隊伍暴露出來的問題,我認為重點是要解決公安特權思想問題,也就是要解決作為公權機關,民警的權力從何而來,民警是在為誰掌權,又如何掌權的問題。在座的各位都有一個光榮而神聖的稱號,這就是人民警察。人民警察就要愛人民,人民警察的權力是人民給予的,人民警察就是為人民掌權的,人民警察的權力就是為了維護人民的利益而行使的。在座的每一位一定要正確而且到位地行使警察的神聖權力,希望在這次'三警'教育中重點解決好這些問題。” 還是套話,這當區委書記的還真有點意思,王建輝心裡想。 誰知,剛想到這裡,袁步升忽然道:“所以,我決定,我來這裡的第一項工作,就是在全局加強黨性教育。這就是要抓住思想教育這個總開關,立足於打牢民警思想根基,著眼於民警思想實際,深入開展養成教育,通過規範民警的日常行為舉止,切實解決公安隊伍中存在的做事霸道、作風粗暴的現象,重點解決好宗旨意識淡薄的問題。在全局推廣之前,我們班子成員要先好好學習一下。”

這句話叫王建輝忽然意識到,這恐怕才是袁步昇說話的重點吧,他這不是針對自己的吧? 王建輝掃視了一下周圍,發現其他黨委委員也都是滿臉沉重,看來袁步升這些話的確是有所指。緊接著,袁步升又提起了警察隊伍中普遍存在的江湖氣,特別強調有些領導幹部有江湖老大的作風,而這些話更是叫王建輝覺得袁步升是話裡話外地在說自己。 警務工作的本質是群體性的,特別需要人與人之間的協同,江湖氣在這個職業裡是有益的,尤其是對於王建輝來說,他覺得廣交朋友,對他的工作大有好處。王建輝特別講義氣,他喜歡和別人稱兄道弟,從不將人拒之門外。他喜歡跟朋友們聚會,在各種場合對人都很熱情,像蘇賢惠那樣的朋友只是他眾多朋友中的一個。 王建輝喜歡在一些重要的權力場合經營自己的社會關係網,擴充自己的江湖,因此,他不放過任何一個施恩於他人的機會。比如說蘇賢惠,他就是王建輝廣泛結交的社會關係中比較密切的一個。王建輝把自己在公安局內部的資源介紹給他,也經常把局裡的領導以及各區局的領導介紹給蘇賢惠。而蘇賢惠又是個“醒目”的人,有了這些關係以後,自然知道怎麼處理,於是,蘇賢惠的酒店就成為鵬城幾個享有公安檢查豁免權的地方。當然,這些豁免權不是明文規定的,但是,每個人都明白。

這種事情很簡單,比如說在某次飯局上,王建輝叫蘇賢惠過來作陪,在桌上對治安科的人說一聲:“蘇老闆那個地方大家少去啊,即使去,也要講究方式方法。”於是,大家就明白了。 現在,袁步升到任就大講這個問題,是無意為之嗎?王建輝不相信,對方一定是有備而來。袁步升其實要是想在局里站住腳,自己這裡是他不能迴避的。按理說,他應該是首先安撫自己才對,現在居然來了就要殺雞給猴看,難道是他得到了什麼上方寶劍? 放下吳利懷的電話,王建輝腦子裡似乎刮了一場巨大的風暴。父親來鵬城的目的他現在是清楚了,但是,現在他跟唐本強和徐啟國吃了頓飯以後突然連夜回省城,這個舉動說明了什麼?至少說明一點,他們三個之間有些不睦。可是,原因又是什麼?

袁步升還在劈裡啪啦地講話,而王建輝的心卻早就不在會議上了。說來也巧,他手機上有個信息,是雲落的,她告訴王建輝,她已經跟那個廣告公司簽了合同,那個廣告今日就要開拍。 雲落,那個美好無瑕的面孔一下子映現在王建輝的眼前。他的心情一下子開朗起來了,袁步升的講話倏地就變成了一部黑白默片。王建輝很奇怪,按理說,自己已經四十多歲了,這麼多年也不缺女人,怎麼會忽然喜歡上了這個女孩子? 袁步升的話斷斷續續地傳到王建輝的耳朵裡,都是些套話,什麼“狠抓”、什麼“落實”,讓王建輝感到很噁心。袁步升這個人可能是當書記當的時間長了,喜歡務虛,不喜歡務實,這跟王建輝的行事風格迥異。本來,他還想通過工作得到袁步升的認可,可現在聽到袁步升這樣說話,王建輝徹底失望了。他把手放在會議桌下面,迅速發了條信息給雲落,問她在哪裡。雲落很快回復道,自己在家裡。

王建輝忽然心裡一動,想去看看她。可是,心里馬上有個聲音提醒他,你目前處於一種什麼情況?你還敢膽大妄為嗎?於是,他趕緊定定神,繼續聽袁步升講話,一聽,發現袁步升的講話已經到了尾聲,說的還是領導幹部的作風問題。王建輝看看其餘的黨委委員,大家表情都很凝重,不知道是不滿,還是靈魂受到了觸及。 一散會,大家誰也不出聲,低頭就往外走,這要是在往常王建輝代理局長的時候,大家早吵著要到外面撮一頓兒去了,可是,今天大家誰也沒有說話。 袁步升留下了財務處處長,不知道要說什麼。不過沒關係,財務處處長白建業是王建輝從區局帶上來的,袁步升有什麼話很快就會傳到王建輝的耳朵裡。王建輝來到市局,因為老局長是從省廳來的,說白了就是父親王漢榮的老部下,所以,對王建輝從下面往上調人安排在重要崗位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現在局裡幾個重要的處長都是王建輝自己的人,政治部上上下下更是不用說,幾乎都是王建輝的勢力。 父親王漢榮教導過他,在一個單位,只要是你抓住了人事權和財權,別人就不敢興風作浪。 走在走廊上,政治部主任嘆口氣,說:“山雨欲來啊。” 王建輝笑了,說:“怕什麼?不是還沒到霸王別姬的時候嗎?” 政治部主任苦笑著說:“你倒是想得開。” 王建輝拍拍他肩膀,說:“兄弟,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走,喝兩杯去。” 政治部主任搖搖頭,說:“唉,看來是不得不喝去了,不喝酒就得憋死。” 王建輝說:“走去蘇賢惠那裡,把他們都叫著,我安排。” 政治部主任四周看了看:“你沒聽袁局長說要進行'三警'教育?算了,還是找個大排檔,我來安排吧。” 王建輝點點頭,說:“政治部主任像地下黨一樣,等下換了衣服,到前面公園那裡集合。” 看著政治部主任鬼鬼祟祟地追上前面的經偵局局長,王建輝忽然有點不好意思。人心比人心,咱們不是局長,只是個常務副局長,人家憑什麼一定要團結到自己周圍?就算是他們的升遷跟自己有些關係,但是,現在他們的升遷被人家新來的袁步升控制著,人家跟自己接觸要有些忌諱那也是正常的。 心態這麼一轉換,王建輝忽然變得理解這些人了,他有點後悔自己提出這個建議出去喝酒了。不管袁步升提出的這個“三警”教育是針對誰,但是,理由畢竟還是冠冕堂皇的,自己現在帶著他們出去喝酒,豈不是頂風作案? 他很想跟政治部主任說還是不要去了,可是,又一想,大家今天開這個會一定很鬱悶,都有一肚子話要說,自己此時要是軟了,大家還有什麼盼頭?人心要是一散,隊伍就更不好帶了。 果然,大家在喝酒時,都是滿腹牢騷,對袁步升那些話表示不滿。 王建輝坐在那裡不說什麼,只是誰喝酒他就跟著喝,心裡十分複雜。父親王漢榮教育過他,當領導要想成功,一定要注意一個問題,那就是買賬和賣賬。誰是上司,他就買誰的賬;下屬需要什麼,他就給下屬什麼!現在,自己肯定不能買袁步升的賬,但是一定知道下屬需要什麼。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這話太對了。自己肯定要跟袁步升有一場面對面的甚至是你死我活的鬥爭,沒有這些人的支持那是絕對不行的。現在雙方的關係很明朗了,不是袁步升收拾掉王建輝,就是王建輝吃掉袁步升。於是,王建輝趁著經偵局局長穆長江發牢騷的空兒,說:“你們心態也要放平和些,要主動配合袁局長的工作。” 穆長江眼睛有點血絲地看著他:“王局,所謂的主動配合就是賣身投靠吧?” 政治部主任在一旁接道:“在官場上混,轉舵是關鍵!哪邊風大就轉向哪邊,這樣就能平安!” 經偵局局長冷笑著說:“總是轉舵也容易翻船。” 王建輝不失時機地說:“來吧,哥幾個的意思我聽明白了,為了不翻船,咱們以後一定要同舟共濟啊。”幾個人忽然有了同仇敵愾的悲壯,一起乾了。 那天晚上,王建輝他們喝了很多酒,饒是王建輝自稱打遍鵬城無敵手也有點醉了。臨走時,另一個副局長雙手摟著王建輝的脖子,使勁地搖晃著說:“王局,你要給大家頂住啊,咱們不能叫別人隨便擺弄啊。” 王建輝用手安撫著這個副局長,他明白手下現在的心情,袁步升這番講話實在是讓大家都很委屈。王建輝嘴上說沒事,沒事的。可是,他心裡卻暗自叫苦,你們這些傢伙啊,都把我當成主心骨,沒想在你們的王局現在也是泥菩薩過河啊。 好不容易把這些人一一送走,王建輝坐上車,司機問:“是回局裡還是回家。” 王建輝回答道:“回家。”本來,他應該回局裡的,專案組那邊還在突審,他應該在場。可是,此時他心裡非常頹廢,事情已經這樣了,還那麼努力干嗎? 回到家裡,王建輝驚訝地發現,熊黛娜還是沒有在家。自己兩天沒回家了,她又去幹什麼了?王建輝撥通了熊黛娜的電話,卻發現她的電話根本沒帶。他心裡有些疑惑,走到樓下。保姆說熊黛娜九點多才出去,說是跟幾個女性好友去吃夜宵。可是,王建輝總是覺得保姆的眼睛有點閃閃爍爍的,似乎有點什麼事瞞著他。他又回到臥室,舒舒服服地洗了一個熱水澡,然後,坐在窗台上給兒子打了個電話。 “我媽呢?”兒子問。 “好像是跟誰去吃夜宵了吧?”王建輝說。 “我媽嫁給您也是不容易,您整天不著家,我也在國外,她一個人無聊,也寂寞。您要是有機會就多陪陪她。” 王建輝嗯了一聲放了電話,然後坐在床上發呆。寂寞,兒子為什麼這樣形容熊黛娜?莫非兒子是感覺到了什麼?他想了一下,打了個電話給維穩辦,叫他們查一下唐志波是不是回到了鵬城。不一會兒,那邊回話說,唐志波晚上七點鐘從香港入境。看來,他是坐國際航班到了香港機場,然後才回到鵬城。可是,熊黛娜出去跟他有關嗎? 看看表,已經一點多了,父親應該早到家了,這時候給他打電話也應該不是很方便。王建輝打了個電話給吳利懷,吳利懷說高速公路上有些塞車,他也是剛把老爺子送到家,現在自己跟司機正在回家的路上。 王建輝問:“知道老爺子這麼晚回省城是為什麼嗎?” 吳利懷回答道:“不大清楚,似乎是老爺子心情很不好,一路上也沒說什麼話。” 王建輝心裡明白,父親心情不好,那一定是在跟唐本強和徐啟國喝酒的過程中提到了什麼不高興的事情。可是,什麼事情叫父親如此不高興呢?於是,他又打電話給姐姐王建光,王建光在鵬城待了一天,昨天才回省城,他沒來得及跟她好好聊聊,但是知道沈明賢這幾天不在家,她是住在父親家的。誰知道,電話通了以後,王建光卻說下午沈明賢回來了,她現在在自己家裡。 王建輝告訴她:“今天父親很反常,忽然連夜趕回了省城,你明天能去問問父親是怎麼回事嗎?” 王建光回答說:“我明天要到上海開一個會,還是我回來再問吧。” 王建輝嗯了一聲,心想:事情怎麼都這麼巧? 父親不跟自己說連夜回省城的原因,那一定大有原因,這個原因他甚至不能問母親成楚芳。這王建光一出差,一般人還真不一定問得出來。王建輝猜想,這事極有可能還是跟自己有關,難道父親也發現了唐家人在這裡面有什麼舉動,而又怕自己衝動而故意不跟自己說? 他太了解自己的父親了,王漢榮這一輩子被別人評價為思想保守、不近人情。可是,在王建輝的眼裡,父親卻是一個堅持原則而且不向歪風邪氣讓步的真正的共產主義者。 直到凌晨三點鐘,熊黛娜才回到家裡,看到王建輝正坐在床上安安靜靜地看一本刑偵專著,就很驚訝地問:“你怎麼還不睡?” “等你唄。”王建輝說。 熊黛娜到衣帽間換了睡衣走進洗手間,臨進門的時候隨口說:“不早了,你睡吧。” 王建輝嗯了一聲,還是坐在那裡看書。其實,他一個字也沒看進去。他很想問熊黛娜是不是去見唐志波了。聰明難,糊塗亦難,由聰明到糊塗更難。 熊黛娜洗了半天才出來,看見王建輝還在看書,就問:“你怎麼還不睡?” 王建輝反問:“你多長時間沒跟兒子通電話了?” 熊黛娜說:“他功課挺忙的,課外活動也多,我不想打擾他。” 王建輝問:“你想不想去國外看看他?” 熊黛娜坐在床頭往臉上塗著化妝水,似乎心不在焉地說:“我才不去國外,語言不通,吃的又不習慣。”這句漫不經心的話叫王建輝心裡很冷,看來,現在連兒子她都不在乎了,她現在心裡最關心的是什麼? 王漢榮突然離去讓尹詩雙很是吃驚,她明白,王漢榮的離去一定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對於這個前政法委書記、前公安廳廳長的性格,這幾天她有所了解,這是一個心機很深的人。他來俱樂部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了,也跟自己有正面的接觸,自己回答得也應該讓他說不出來什麼。但是,他的不辭而別還是顯得那麼不尋常。 這兩天王漢榮在俱樂部,尹詩雙也叫人調查了一下王漢榮的底,發現他的根基在南方省也是十分深厚的。別的地方不說,國保、技偵、經偵、紀檢、刑偵、戶政、消防等重要部門的頭頭腦腦都是他的人。據了解情況的人說,雖然王漢榮退了休,可是,在公安廳二十多個處裡面絕大多數地方說的話還是聖旨。只要是他叫秘書吳利懷打個電話,沒人敢提反對意見。 不僅如此,因為王漢榮原來是在政府部門工作,在各地市也有不少關係,而在鵬城,他的根基也很深。遠的不說,現任人大主任張忠煌就跟王漢榮關係匪淺。 說到張忠煌,尹詩雙並不陌生,他跟林溪嶴來過會所,只是尹詩雙跟他沒什麼更深的交往。林溪嶴?這次王漢榮來這裡是他安排的,難道是張忠煌叫他安排的? 張忠煌?如果他安排王漢榮進來住,那麼,也就是說,他也一定是對王建輝的事情有所了解。怪不得前些日子林溪嶴來自己這裡打聽王建輝的事,原來根在這裡啊。 王漢榮接受了自己的解釋了嗎?那天在表面上他是很誠懇,可是,這是不是放的一顆煙幕彈?自己是不是應該找林溪嶴問問情況?可是,她很快就否定了這個想法,林溪嶴只是個商人,再說他跟王漢榮又不是很熟,王漢榮有什麼想法肯定不會跟他透露。 知道王漢榮真實想法的人只有兩個,一個是他的秘書吳利懷,一個是張忠煌。作為領導的貼身秘書,想從吳利懷那裡知道王漢榮的想法幾乎是不可能的。那麼,唯一的渠道就是張忠煌,可是,怎麼才能從張忠煌那裡知道王漢榮的事? 尹詩雙忽然想到了一個人——市長劉力剛的兒子劉岳平,這個人交際廣,也許會認識張忠煌周圍的人。於是,她打電話給劉岳平,說自己想認識一下張忠煌周圍的人。可是,劉岳平卻說因為父親跟張忠煌關係不怎麼好,自己跟張忠煌周圍的人也素不來往。尹詩雙問他有沒有什麼別的渠道,劉岳平想了想說,有個路子不知道行不行。 尹詩雙趕緊問是什麼路子? 劉岳平說,市裡幾個主要領導的秘書之間關係都很好,而市委書記朱振瑞的秘書蔡文昭和自己關係很好,是不是可以叫他把張忠煌的秘書曾新敏約出來? 尹詩雙趕緊說:“你約吧。” 劉岳平道:“不是我來約。要是我來約,這是還不一定能約得成。你要知道,這些秘書是有一個圈子的,我對他們來說,那是外人。” 尹詩雙問:“你什麼意思?” 劉岳平說:“這事得叫蔡文昭來約,但是,我又不能參與。我要是參與,曾新敏就會有想法,你想辦的事就辦不成了。” 劉岳平說得不假,秘書是有個圈子,而且這個圈子能量不小,在某種意義上講,甚至可以翻雲覆雨。可是,最尷尬的也是這些秘書,他們儘管和領導經常在一起,但是他們並不是領導。假若他們跨越雷池一步,把自己等同於領導,他就永遠也成不了一個領導,因此秘書總是小心翼翼的,一點也不敢在高屋建瓴的領導面前有一點翹尾巴的意思。儘管秘書們在機關之外顯得瀟灑飄逸,一旦進了機關就得夾著尾巴做人。只有這樣,他們才會慢慢地受到領導的賞識,慢慢成為領導。 現在,如果想知道張忠煌有什麼想法,通過這個曾新敏的確是個好辦法。於是,尹詩雙問:“劉公子,可是我跟朱書記的秘書蔡文昭也不怎麼熟,你不出面,有些話怎麼說呢?” 劉岳平想了一下,說:“這樣吧,我給你創造個機會。最近有個國家級攝影展覽會在市美術館舉行,到時候你來一下,我介紹你們認識。回頭你把他約到俱樂部,吃什麼都無所謂,但你要送他一隻單反鏡頭。” “哦?”尹詩雙有些不解。 劉岳平接著說:“這個蔡文昭酷愛攝影,你送一個好的單反鏡頭給他,以後他就肯定會幫你。” 尹詩雙有些猶豫,說:“第一次見面就送他這個,他肯要嗎?” 劉岳平笑了,說:“這個到時候我可以參加一下,這樣,他就不會尷尬了。” 劉岳平是個熱心人,他能這樣做,尹詩雙真的很感激。 通過秘書了解領導是個好辦法,只是能了解到什麼程度,尹詩雙有點不敢肯定,她怕這個曾新敏也是吳利懷式的人物,那樣就得不償失了。但是,要是能藉機跟朱振瑞的秘書接觸上,也不是件壞事。這畢竟是一條路,能走多遠算多遠吧。 尹詩雙先寫了個報告給管理委員會,說明了目前俱樂部面對的困難和危機,也跟幾個主要的股東會員通了電話,取得了他們的理解。自己作為總經理,不能對俱樂部面對的危機進行化解就對不起會員,也就不配做這個總經理。現在,她要好好地分析一下俱樂部面對的危機,進行一下風險評估。 上次那個王建輝來砸俱樂部僅僅是喝多了嗎?從表面上看是的,但是,這裡面又有很多疑問,難道他不知道這個俱樂部是怎麼回事嗎?他肯定是知道的,可是,那天他為什麼搞了那麼大的陣仗?僅僅是為了耍威風? 尹詩雙在跟幾個股東會員溝通的時候,大家也都表示不解,總覺得這事出得太蹊蹺。王建輝這個人雖然人有點江湖氣,但是,還不至於如此混賬。難道他是受了什麼人的指使?可是,這麼多天他有沒採取進一步的行動,看起來還真像一個孤立的行動。 管理委員會不想把事情擴大,因為在中國的法律下,俱樂部的很多事情還是處於見不得光的狀態的。雖然前兩任領導都在默許它的存在,但是,一旦是把事情弄大了,領導們也不會說這事自己事先知道的。當然,上層的一些關係因為利益的問題不會袖手旁觀,但是,很多事情也只能是在檯面下動作,而不能拿到檯面上來。 如果這事就這麼過去了,尹詩雙本人和俱樂部的管理委員會是不會有太大的意見的。俱樂部一直希望低調,能夠息事寧人自然是最佳的選擇。可是,對方現在似乎是心有不甘。這次王漢榮的突然離去,這裡面透露出來的信息卻是叫尹詩雙心裡一直惴惴不安。 經過這兩天的接觸,她發現,能夠成為王漢榮朋友的人,確乎很難也很少。看起來王漢榮謙虛、隨和,可往往就是這種外觀謙遜的領導,卻城府很深,絕非一般人能走近甚至親近。尤其是這兩天,他在跟唐本強和徐啟國接觸的過程中,看起來很講原則,很有革命傳統,這跟唐本強和徐啟國產生了鮮明的對比。但尹詩雙卻還是對王漢榮有些拿捏不准,但是,她隱隱地感覺到王漢榮對自己並不友好,甚至還有些敵意。雖然這兩天王漢榮對自己表面上很和氣,沒有他兒子王建輝的那種頤指氣使或張狂霸道,但是這種種表現,只能說明他是一個有修養、懂人情世故的人。或許這是因為王漢榮在省里高層多年工作的種種經驗教訓,不允許他因為某些枝枝節節而因小失大,所以謹慎、低調,但也有可能是在自己和他之間本身有一堵看不見的玻璃牆。 海風輕拂,椰樹搖曳,望著一棵稍微彎曲、傾向大海的椰樹,唐志波想起了若干年前自己在鵬城創業時辦公室裡的一張風景畫。畫面跟眼前的景色差不多,若干年後,他去亞龍灣旅遊,才發現那畫中景色的出處。 唐志波現在的心情非常好,他剛剛在歐洲打敗了通信業最老牌的公司取得了決定性的勝利,拿下了歐洲最大通信公司——艾丰公司的一張大單。這張單意味著盛唐公司已經躋身全球頂級通信設備製造商的行列。未來的若干年,如果自己不出現大的經營上的偏差,公司將穩健地成長,並逐步佔領全球各個市場。 現在,他在等著父親從海上回來,父親說要好好地跟他談談。唐志波以前離開嶺南來鵬城創業,父親是完全反對的。父親認為,如果唐志波在嶺南開始創業,會有無數資源可以利用。但是,唐志波當時除了考慮到政治資源以外,更多考慮的是經營環境和政策環境。而且,他當時看明白了一點,父親的影響力在南方幾個省哪裡都不弱,那自己不一定要在嶺南發展。在嶺南看起來各種資源都可以掌握,可是,在父親的權力範圍內,做某些事情畢竟還要畏首畏尾。相反,到了鵬城,政治資源一點也不弱,但是,自己做任何事就不用考慮對父親影響的問題了。 這次,唐志波在歐洲拿下艾丰公司的大單,打敗的就是世界行業老大點康公司。儘管這個公司指控盛唐公司的產品過於跟點康公司的相似,但是,艾丰公司還是選擇了盛唐的設備。這一點,點康公司是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從歐洲回中國香港的私人飛機上,唐志波對自己的助手說:“盛唐公司最有價值的東西,不是寬大的廠房,而是擁有一系列完全知識產權的核心技術。沒有足夠的專利,沒有核心的知識產權和技術,是根本無法參與競爭的。沒有創新,要在高科技行業中生存下去幾乎是不可能的。在這個領域,沒有喘息的機會,哪怕只落後一點點,也意味著逐漸死亡。” 大海像一塊巨大的錦緞在他的面前鋪展開去,但是唐志波心裡明白,在看似美麗的海面之下,充滿著暗湧、暗礁以及生死之爭,這就跟自己目前的處境一樣。作為盛唐公司的創始人,他永遠也不敢懈怠,永遠要提醒自己離破產只有幾個月的時間。 海天交界處還是沒有自己那艘船的影子,這次父親可能是叫船長開出去很遠。父親的性格很開朗,雖然在政界一輩子,卻還是保持著某種年輕人的純真,這是很難得的。 唐志波知道,父親的資源是自己這輩子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財富,這對盛唐公司的過去和未來都是一個巨大的支撐。他希望父親能永遠健康,只要父親在,自己的盛唐公司就會有政治上的保障。 但是,唐志波現在卻對父親的感情生活有所擔心。母親去世好幾年了,父親雖然也處了兩個女朋友,可是一直沒有結果,這讓唐志波一直不安。 唐志波一位做醫生的朋友對他說,老年人喪偶比年輕人喪偶受到的打擊會更大。少年夫妻老來伴,經過了幾十年的風雨人生,本該相攜共度幸福的晚年,卻痛失相依為命的伴侶,這對老年人無疑是最沉重的打擊。雖然人人都明白老夫老妻總有一個要先走的道理,但當老伴真的撒手而去時,這樣的痛苦是不可名狀的。所以,對待喪偶的老人應該進行關懷,讓老人早點建立新的生活模式,而讓他有新的感情生活是最好的辦法。 這不,唐志波的朋友袁步升原來在區里工作的時候有個文化局的副局長,喪偶多年,原來一直由於怕再婚對孩子不好,現在孩子上了大學,她才開始考慮自己的事情。唐志波沒見過這個女人,但是,袁步升對此女評價非常高,所以唐志波準備說服父親見見這個女人。如果父親能跟這個女人有發展,那麼他就有可能在鵬城定居下來,這樣自己也能經常地照顧父親。 其實,唐志波也不是沒有私心,父親在鵬城如果能定居,他就能夠更好地利用父親的政治資源。父親現在退休了,用不著再考慮那麼多,辦起事來也絕對不會像在任時那麼瞻前顧後。父親作為一把手,當年在任時把很多人都安排得很好,親手栽培和提拔了不少人。雖然現在他退休了,但說話還是一言九鼎,那些受過他恩澤的人也不會不投桃報李。 退休後,父親的權力磁場還在,如果自己能把這些用好,盛唐公司會上一個更高的台階。國外的公司跟自己只能在資金和技術兩個層面競爭,而有政策保證的盛唐公司,會比它們有更強的競爭力。父親沒辦法再為國家出力了,那還是為盛唐公司出出力吧。壯士暮年,雄心不已,父親應該能做不少事。 這麼想著,唐志波打了個電話給袁步升,讓他帶著那個副局長晚上來一下俱樂部,爭取讓父親見上一面。袁步升滿口答應。 唐志波現在在沙灘上慢慢地踱著步,對於唐志波來說,這樣輕鬆的時刻在幾年以前還是不可想像的。 他正踱著步,忽然接到徐瑞林的電話,徐瑞林問唐志波在做什麼,唐志波說自己在會所的沙灘上。 徐瑞林呵呵地笑著,說:“你回頭看看。” 唐志波回頭向山坡上看看,只見徐瑞林正跟一個身材婀娜的女人向他招手。唐志波也招招手。徐瑞林笑嘻嘻地走過來,到了唐志波跟前,他介紹那個女人給唐志波,說她叫範可欣。 唐志波禮貌地跟範可欣打了個招呼,然後打趣地問徐瑞林:“你不上班,總泡在會所里幹什麼?” 徐瑞林笑了,說:“我跟范小姐來陪客人,客人沒到,想來海邊走走,沒想到看見了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唐志波回答道:“昨天晚上。聽說你昨天陪老爺子喝酒啦?” 徐瑞林笑著說:“你走的時候不是叫我常陪陪老爺子嗎?哪敢不聽從你的安排。” 唐志波哼了一聲,道:“看樣子你還得叫我發份工資啊。” 徐瑞林笑著回答道:“工資就不用發了,啥時候你的盛唐公司準備上市,一定叫我來做就好了。” 唐志波看著徐瑞林,說:“你小子腦子裡想什麼呢?我要是不上市好像是對你犯了罪一樣。” 徐瑞林聳聳肩:“人家都削尖腦袋準備上市,你卻堅決不上市,真搞不懂你想什麼。你的主營業務不上市可以,那些分主營業務為什麼不上市?” “上市圈錢騙股民?我可沒你們那樣心黑。”唐志波冷笑著說。 徐瑞林眨巴著眼睛正想回答,忽然電話響了,他接起來:“建輝啊,有事嗎?什麼?老爺子回去了。哎呀,這老爺子也真是的,怎麼說走就走了,我還想請請他呢,連個機會也不給我。那好,下次吧。”王建輝在電話裡又不知道說了什麼,徐瑞林嗯了兩聲,說:“你放心吧,六個人是吧,我一定安排好。”放下電話,他有點不好意思地對唐志波說:“不好意思,是建輝。” 唐志波問:“怎麼?那小子又要你出血?” 徐瑞林笑道:“咳,那小子有幾個朋友要安排一下。你知道,他一個公務員哪有錢,我就替他安排了。” 正說著,海面上傳來一陣長長的汽笛聲,兩個人回頭一看,原來是唐志波那艘白色的流線型的遊艇要靠岸了。唐本強跟尹詩雙在觀景台上正向他們招手。 看著唐本強滿面喜色,範可欣不由得讚歎道:“老爺子看起來真陽光。” 徐瑞林也道:“看樣子老爺子跟尹總很合得來。” 唐本強似乎很警覺,看了一眼徐瑞林,徐瑞林正笑呵呵地向遊艇上的人揮手,似乎言者無心。 遊艇靠了岸,徐瑞林搶先過去扶住唐本強,說:“老爺子,我真的服您了。昨晚喝了那麼多酒,今天還能出海。” 唐本強笑著說:“我這人沒心沒肺,你爸就不行了,昨晚回去聊了一會兒他就挺不住睡了。” 徐瑞林笑道:“他怎麼能跟您比?他是很長時間沒這麼喝了,不像您,久經沙場。” 唐本強呵呵地笑著,轉眼卻看見了範可欣,於是笑著問徐瑞林:“你身邊美女不斷嘛,這位怎麼稱呼?” 範可欣笑吟吟地自我介紹道:“老爺子,我是招財證券的範可欣。” 唐本強笑呵呵地說:“美女好啊。” 尹詩雙在一邊說:“唐書記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唐本強笑呵呵地點點頭,說:“好啊。” 坐在電瓶車上,唐本強看著徐瑞林,道:“王漢榮那傢伙半夜逃跑了,你知道嗎?” 徐瑞林笑著說:“我剛聽王建輝說了。” 唐本強冷笑著說:“那傢伙就是假招式,一遇到厲害角色就慫了。以前當叛徒的一般都是這樣的,他這樣的是沒趕上戰爭年代,要是趕上了,沒準兒也得叛變。” 徐瑞林呵呵地笑著,看了一眼唐志波。唐志波沒事人似的,看著沿途的風景,似乎沒有聽到他們的談話。 “對了,你那個叫雲落的美女呢?”唐本強忽然又問。 “怎麼?老爺子還記得她?”徐瑞林問。 唐本強笑著說:“這兩天我看電視,好幾個廣告是她拍的呢。” 徐瑞林問:“要不要我把她叫來陪老爺子喝酒?” 唐本強嗯了一聲,說:“好啊。” 唐志波坐在一邊聽著他們的對話,他不知道云落是誰,不過他想人多也好,這樣老爺子跟那個副局長見面就不會尷尬了。 回到一號別墅,小王陪唐本強上樓了,唐志波問尹詩雙:“老爺子這幾天情緒還行吧?” 尹詩雙迴答道:“我真是有點服他,他那麼大年紀了,喝酒還是很厲害,有時候我真怕他身體吃不消。” 唐志波搖搖頭說:“關於他喝酒這事,我媽在世的時候還能控制一下,現在,我媽不在了,沒人能控制了他。” 尹詩雙道:“這可能跟各人體質有關係,你看王漢榮王書記,基本吃素,也很少喝酒,還老說血脂高、尿酸高、血壓高。” 唐志波搖著頭說:“我爸這些毛病也都用,人家保健醫生不讓他吃那些東西,結果也是勸不了。” 徐瑞林問:“哎?我不是聽說你爸前一階段跟一個女醫生處了一階段嗎?這次來怎麼沒帶著?” 唐志波向樓上望了一眼,然後低聲地說:“我估計肯定是人家說讓他保養身體,他煩了。” 尹詩雙笑了,說:“唐書記這人有時候還真像個孩子。” 唐志波嘿嘿地笑著,不置可否。 小王從樓上走下來,徐瑞林拿了一份資料給他,說:“拜託了。”小王嗯了一聲走了。 唐志波指著徐瑞林說:“你小子又拿老爺子做業務員,是吧?” 徐瑞林嘿嘿一笑,唐志波接著說:“你別太過分啊,老爺子一輩子清廉,你別壞了他名聲。” 尹詩雙見此站起身來,說:“兩位老總慢聊,我去辦點事。” 望著尹詩雙的背影,唐志波不由得嘆道:“這個女人真的是很聰明。” 徐瑞林嘿嘿一笑:“老爺子可是十分欣賞她呢。” 唐志波覺得他話裡有話,搖搖頭說:“不說這個了。對了,晚上你要是有時間一起吃飯吧,袁步升給老爺子介紹了個女人,你幫忙把把關?” 徐瑞林趕緊擺手:“算了,晚上我跟範可欣還要陪客人。” 唐志波嘿嘿地笑著問:“你不是說叫一個什麼人來陪老爺子嗎?你不在怎麼辦?” 徐瑞林回答道:“那個女孩子老爺子認識,我在不在都沒問題。” 徐瑞林很想告訴唐志波那女孩子是王建輝的“菜”,但是想了想還是別多這個嘴了。 唐志波的秘書從角落裡走過來,把一個掌上電腦拿給唐志波,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唐志波交代了幾句,秘書又悄悄地走到角落裡去了。 徐瑞林不住地搖頭:“你這日子過得也太累了,生活中時時刻刻要處理工作上的事。” 唐志波冷笑著說:“我要是能像你,跟哪個公司董事長吃吃飯就能賺錢,我也不用這麼操心。” 徐瑞林帶著鄙夷的目光看了唐志波一眼,說:“你怎麼就這麼看不起我們的工作?你以為我們光走走門路就能賺錢?我們也是要付出巨大的努力的。” 唐志波哼了一聲,說:“你們的巨大努力就是托門子走關係。” 徐瑞林看著他,說:“你這人這麼說話就沒意思了,我就不信,你們拿下一個又一個單不是靠托門子走關係?你以為你是誰啊?中國的體制就這樣,你不託門子走關係就賺不到錢。” 唐志波冷笑著說:“那不一定,我可是聽說有人一到過年的時候就帶著孫子、外孫女下去走,一個春節就能收到上千萬的紅包。據說有一年只收到幾百萬,第二年開會的時候,就對幾個給紅包少的批評。” 徐瑞林知道他這是在諷刺王漢榮,王漢榮在位的時候喜歡逢年過節的時候,帶著王建輝和王建光的孩子下去走,有人給紅包也是正常的,可是,王漢榮知不知道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在徐瑞林的眼裡,王漢榮是一個清官,唐志波這樣說話顯然是有點不妥。 你唐志波這樣說人家,自家的屁股就那麼乾淨?別的不說,你爸爸唐本強的秘書小王收了多少好處?別說那些都是小王擅自做的,你爸爸不知道啊?但是,這些話徐瑞林只能在心裡想,他是不敢說出來的。於是他尷尬地說:“中國是個人情社會,禮尚往來總是少不了的。” 唐志波淡淡地笑著,揮揮手,他的秘書從角落裡走過來。他低聲說了幾句什麼,秘書走出去,隔了一會兒,拿過來一幅捲軸。唐志波對徐瑞林說:“對了,爸爸說你家老爺子昨天送了他一個茶壺,他臨時也沒準備,所以叫我拿幅畫送給你家老爺子。” 徐瑞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老爺子怎麼這麼客氣。” 唐志波還是淡淡地笑著說:“收著吧,我爸這人就這脾氣。” 徐瑞林心裡這下子不舒服起來了,昨天人家小王給自己打了電話,嶺南鋼鐵公司已經答應了,這個情可是欠大了。 當王建輝從徐瑞林的電話裡得知,唐本強想邀請雲落晚上去會所吃飯的時候,王建輝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因為在他的心裡,雲落做什麼與自己根本沒有關係。雖然說,雲落來鵬城是因為他的安排,但是現在自己不想跟她繼續下去了,因此她也就與自己無關了。 可是,很快他又後悔了,因為徐瑞林接著說,晚上公安局新任局長袁步升也去,這讓王建輝有些不爽,這唐志波什麼意思啊?叫袁步升跟你老爸吃飯,為什麼不叫我?雖然平時你倆來往多,可是,在表面上我們還是同學是不是?你如此厚此薄彼是什麼意思? 他很想跟徐瑞林說不要叫雲落去了,可是,自己已經說出口的話怎麼又能收回?他轉念一想,讓雲落去參加一下也好,找個機會問問云落,袁步升跟唐志波在酒桌上都說了什麼也好。 王建輝心裡很不舒服,尤其是雲落參加這樣一個晚宴,他總覺得自己是把一隻小羊羔送到了唐志波和袁步升的嘴邊。雖然王建輝自己不想吃這盤菜,可是,這盤菜要是被別人吃了,他心裡還是酸溜溜的。 不過,王建輝相信邀請雲落跟唐志波本身並沒有什麼關係,可能是唐本強邀請的。而且,王建輝也聽出來了,唐本強跟俱樂部那個姓尹的總經理關係有點不清不楚,他叫雲落去吃飯,可能也就是出於某種好感。 可是,現在沒有關係不等於將來沒有關係,唐志波和袁步升那兩個傢伙哪個是省油的燈?萬一要是誰看上雲落,那她還能逃得了?想到這裡,王建輝旋即感到心裡有種悲涼,只是他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坐在辦公桌前他猶豫了一陣子,卻鬼使神差地撥通了雲落的電話。 雲落似乎在等著他這個電話,她問:“怎麼?把我弄到鵬城就不管了?”那嬌嗔的語氣叫王建輝的心一下子就軟了起來。 王建輝道:“不好意思,忽視你了,最近的工作太忙。怎麼?你在忙什麼?” 雲落哼了一聲,說:“看樣子你也不關心我,我不是在拍你介紹的那個廣告嗎?現在補拍一個鏡頭,晚上去會所吃飯。怎麼?你什麼時候請我吃飯啊?” 王建輝乾笑兩聲道:“有機會,有機會。對了,晚上吃飯的時候有兩個人,一個是我同學,一個是我們局新任局長,你別說認識我啊。” 雲落咯咯地笑了起來。王建輝問:“你笑什麼?” 雲落回答道:“我知道了,你心裡有鬼。” 王建輝不得不承認雲落的話說到了他的軟處,他只好乾笑著。雲落在那邊道:“你放心吧,我既然答應跟了你,就知道該怎麼辦。” 這句話在王建輝的心裡猛地丟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是啊,自己這些天只是沒有理雲落,並沒有跟她說清楚啊!他正想說什麼,雲落急匆匆地說了一句:“不說了,趕工去了,導演罵人了。”說完就收了線。 王建輝手裡拿著電話,看著屏幕又恢復了原來的屏保,忽然有點慌。雲落剛才的話分明表明她是誠心地跟自己了,可是,自己卻退縮了。此時,他忽然對雲落有了某種歉意,人家從北京來到鵬城,一個人住在那棟大房子裡面,每天寂寞地等著自己,而自己卻連聲問候的電話都沒有,也太不男人了吧? 有人敲門進來,拿著一些東西叫王建輝簽字,王建輝邊簽字邊暗自揣度。 來人看著王建輝,問:“王局,您怎麼啦?怎麼顯得有點不舒服?” 王建輝回答道:“沒什麼,你出去以後把門帶上,我瞇一會兒,可能是這些天太累了。” 辦公室裡剩下了王建輝一個人,他泡了杯茶,然後離開辦公桌,坐到外間的沙發上。以前,他很少有這樣的閒暇,在袁步升沒有來到局里之前,自己辦公室外間總是坐滿了前來辦事的人,請示工作的、要求批錢的、要求調動的……可是,袁步昇剛一來,這外間的人居然就跟潮水一樣散去了,估計現在都在袁步升的辦公室呢。 社會就是這樣,人都喜歡向強者靠攏,以前人們以為自己會扶正,所以都巴結自己,現在看著自己升遷無望,人們自然會去攀袁步升那個高枝。 王建輝想想,從書櫃裡拿了兩瓶路易十三出來,這還是一個老闆送的。他拿起電話,撥通了袁步升的電話,問:“袁局,有事嗎?” 袁步升回答道:“有客人。” 王建輝道:“聽說你晚上要跟唐叔一起吃飯,我這裡有兩瓶好酒,回頭我叫司機放到你車上,你陪唐叔好好喝兩杯。” 袁步升笑道:“你那麼客氣乾什麼,對了,要不一起去?” 王建輝說:“不了,晚上有聯合行動,要查酒駕,我要跟媒體在一起。你好好喝,代我敬唐叔叔兩杯。” 這話很是到位,你跟唐志波好,但是我卻管唐本強叫唐叔叔。這本身也在提醒著袁步升:一、你的一舉一動都在我的掌握之中;二、別忘了,我爸是曾經的政法委書記,就是跟唐本強,那也是老關係的。 袁步升笑著說:“好,我一定轉達你的敬意,那晚上你就辛苦了。” 王建輝放下電話,笑了,這個行動市委書記朱振瑞會親自參加,你局長不在場,我就是不說什麼,朱書記也會問的。 夜晚的大海似乎就在腳下,海面上的燈火跟會所的燈光相互輝映,讓人分不清哪裡是海哪裡是岸。唐志波和袁步升坐在包房的陽台上,慢慢地品著普洱,談得很開心。而唐本強則跟尹詩雙和雲落,在包房的沙發上打牌。看樣子唐本強的牌技不精,臉上貼了好幾個紙條。 袁步升笑著看著這一幕,對唐志波道:“像老爺子這樣的高級幹部,還能保持著這份心情的也不是很多。” 唐志波淡淡一笑,說:“這也可能是他在省委書記任上一直幹到退休的原因之一吧!人太直,想說什麼就說什麼。” 袁步升端起面前的茶,會意地笑了。唐志波明白他的意思,在官場上,人們都習慣性地扮演雙面人,像唐志波這樣的人,也就是在當年可以做到省委書記,要是在現在的環境下,估計也就是在一個閑職上結束自己的政治生命。 “怎麼樣?剛到公安局,還順手嗎?”唐志波問。 袁步升笑笑,說:“能順手嗎?市裡要不是下決心整頓公安局,能把我放到這個位置上嗎?” “怎麼?感覺自己進了馬蜂窩?”唐志波笑著,把手放在膝蓋上,用手指有節奏地敲打著。 而袁步升卻搖搖頭,顯得有些無奈地回答道:“公檢法裡每個部門都很複雜,公安局裡尤其麻煩。說實話,我一直對市里安排我去公安局有保留意見。我這人做經濟工作拿手,現在叫我去整頓公安局,這不是我擅長的。” “可是,你有一點優勢是別人不具備的,那就是你的清廉。上次徐中方出事,牽連了那麼多幹部,你最好的朋友寶山區委書記張自江也被雙規了,而你卻安然無恙,這恐怕是市裡讓你去公安局的主要原因吧。”唐志波道笑。 “我就是革命的一塊磚,黨往哪兒搬就往哪兒搬。” “你這一走,我可是有點感到不習慣啊,對了,我們新申請的那塊地沒問題吧?” “區裡已經通過了,現在在市國土資源局,估計問題不大。盛唐公司別說向市裡要地,要什麼市裡都會優先考慮的,你是誰啊?” “我要個公安局局長噹噹,市裡會同意嗎?”唐志波一本正經地問。 袁步升略微一愣,指著唐志波笑道:“你小子在這裡等著我呢。” 兩個人開心地笑起來。 包房的門開了,一個女人走進來,袁步升對唐志波道:“主角來了。” 兩個人站起來,迎了過去,袁步升介紹道:“這位是馮局長,這位是盛唐公司的唐總。” 那女人大大方方地伸出手:“你好,我叫馮小芳。” 這是一個身材不錯的女人,長相中等,看著有點衰老,但是,被她的自信很好地掩飾了過去。 袁步升把馮小芳介紹給唐本強,唐本強臉上帶著幾個紙條跟馮小芳打了個招呼:“隨便坐。”然後對雲落道:“你趕緊出牌。” 雲落臉上的紙條也不比唐本強少,她皺著眉頭道:“我這牌也太爛了。”然後,小心翼翼地出了一張。 尹詩雙馬上叫道:“管上,連線!哈哈,我贏了。唐書記,你倆貼紙條。” 唐本強把臉上的紙條拿下來,道:“不玩了,等下我臉上變成民主牆了。” 袁步升聽了這話心裡有點打鼓,這老爺子後來沒提拔起來是有原因的,民主牆在政界現在都是禁忌,他怎麼這麼隨便地就說出來? 尹詩雙問:“唐書記,上菜嗎?” 唐本強嗯了一聲,說:“好啊,我今兒跟袁局長好好喝兩杯。” 菜是事先點好的,尹詩雙說聲上菜,很快就擺滿了一桌。唐本強自然坐首席,他拉著袁步升坐在了自己旁邊。唐志波叫馮小芳坐在唐本強的另一邊。馮小芳忸怩了一下,還是坐下了,而唐志波則坐在了尹詩雙和雲落中間。 儘管袁步升跟唐本強不怎麼熟,但是幾杯酒喝下去,兩個人的距離明顯地拉近了。於是,袁步升開始說話隨便起來,不時地讓三個女人哧哧地笑著。這種笑當然不是正經的笑,但桌上的氣氛變得很輕鬆。唐志波明白,袁步升是有意製造這種環境,一邊叫父親和馮小芳盡快進入狀態。 果然,在袁步升的攛掇下,唐本強跟馮小芳喝了一杯后,馮小芳的話開始多起來。不愧是做文化工作的,她很自然地描述起自己的生活,包括小孩和前夫,聲情並茂把自己形容成一個為了孩子放棄了幸福的偉大女性。 唐志波不露聲色地看著父親的表情,唐本強也是不露聲色,倒是雲落帶著一種虔誠乃至崇拜的目光看著馮小芳,認真地聽著,就像在聽女領導講話。唐志波心裡不禁暗想,這個女人恐怕不是那麼簡單,能把自己的經歷當成某種資本說得這樣動情,恐怕這種話她在不同的場合說過無數次吧? 唐志波忽然覺得這個馮小芳是個另類的祥林嫂,他心裡想,難道這些女幹部都這樣,一點也不賢淑?他再看看旁邊的雲落,大方地笑著,一點也不刻板,而尹詩雙則是似乎一切置身事外,就像一個仙子一樣俯瞰著芸芸眾生。唐志波心裡不由得長嘆一聲:這人與人的差距怎麼這麼大啊! 唐本強似乎聽得很認真,趁這個機會,唐志波跟雲落和尹詩雙分別乾了一杯。他覺得,只有跟美女喝酒才能轉移自己對馮小芳的反感。 唐志波不知道徐瑞林是怎麼認識雲落的。他心想:徐瑞林這小子還是很有存貨的,難怪老爺子都主動邀請這個女孩子來吃飯。馮小芳傾訴完,唐志波感到父親眉毛緊蹙了一下,然後端起杯,無言地跟馮小芳碰了一下,臉上看不出喜怒來。 倒是袁步升有點躍躍欲試的勁頭兒,連著喝了兩杯,唐志波注意到,他的目光也是不住地落在雲落的臉上。看來,所有的男人對美的標準都是差不多的。唐志波跟袁步升的關係算是比較密切的,兩個人之間也不僅僅是交際,更多的是交心。當然,交心的男人肯定有一起“戰鬥”的經歷。比如有一回唐志波邀請袁步升到法國考察,在考察間歇,他就跟袁步升仔細考察了一下法國女人和中國女人的異同。 他跟袁步升自打共同“戰鬥”過後,兩人之間就沒有了那麼多的功利色彩,一般男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什麼的就更談不上了。唐志波心想:要是袁步升真的喜歡這個女人,自己可以考慮幫幫他。於是,他笑著對雲落說:“雲落,袁局可是很少主動出擊的,你這可是讓他把持不住了。” 雲落臉上飛起一抹紅雲,但馬上就鎮定下來,嫣然一笑,說:“唐總謬獎了。雲落只是一個不知名的小演員,能有這樣的機會跟唐書記、袁局長這樣的大人物喝酒,我是萬分榮幸。這樣吧,我也打個通關,先從唐書記開始好不好?” 唐本強笑著端起杯,說:“好啊,丫頭,你悠著點,你別讓他們給忽悠了。” 雲落看了看袁步昇道:“唐書記,我沒有他們那麼邪惡,要是他們忽悠我,您替我把關啊。” 袁步升長嘆一聲,說:“老爺子,您這一句話,就把我跟唐總劃到壞人堆裡面了。” 唐本強看著袁步升:“你怎麼樣我還真是不知道,不過,我兒子是個壞蛋我是清楚的。” 唐志波小聲嘟囔一句:“上樑不正下樑歪。” 唐本強看著他,說:“你說什麼?” 唐志波回答道:“我是說,你那根大樑太重,把我這根底梁壓歪了。” 唐本強瞪了他一眼,然後對雲落道:“我沒說錯吧?他就是個壞人。” 雲落捂著嘴笑著,不置可否。 唐志波注意到,馮小芳坐在一邊似乎有點失落,倒是尹詩雙還是事不關己一樣,在一旁開心地看著。他側過身體低聲道:“怎麼?你有點看熱鬧的意思?” 尹詩雙低聲道:“老爺子的心態真好。”說著,開始起哄,“唐書記,跟美女喝三杯!” 唐本強看著雲落,說:“美女,你敢嗎?” 雲落環視一周,道:“有啥不敢的?要是喝多了,我就住這裡。” 尹詩雙趕緊起哄道:“哦,喝啊。” 唐志波注意到,馮小芳的臉上漸漸起了陰雲。 唐志波看了一眼袁步升,袁步升正目不轉睛地看著雲落,似乎是有些擔心。唐志波心裡一動,心想:這個袁步升,不是動心了吧? 唐本強豪爽地跟雲落喝了三杯,然後目光轉向尹詩雙,說:“詩雙,你什麼意思?” 尹詩雙笑道:“唐書記,人家云落要打通關,您別盯著我啊?” 雲落捂著嘴,似乎有點困難地回答道:“我休息一下,你跟唐書記先來。” 袁步升趕緊遞了一杯茶給雲落,說:“雲小姐,喝茶。” 唐志波看著他那個樣子就知道,這傢伙的心裡又在打什麼主意了。唐志波跟袁步升也認識七八年了,還是在袁步升當區長的時候,唐志波就知道他的習慣,喜歡玩小資那樣的浪漫。這給雲落獻殷勤也是一種浪漫的方式吧。 唐志波有時候會諷刺袁步升,說他這個樣子是瞎耽誤工夫,傷腦細胞,可是袁步升還是樂此不疲,說這樣效果好。不過,這袁步升要是真對這個雲落有意思,自己會不會得罪徐瑞林?這畢竟是他的菜。回頭得問問徐瑞林咋回事。別為了個女人搞得大家不愉快。 尹詩雙端著杯走到唐本強面前,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什麼。唐本強意味深長地看看馮小芳,嘿嘿地笑著跟尹詩雙碰了杯。唐志波注意到馮小芳的臉色雖然沒有太大的變化,但是明顯有些落寞。唐志波能理解她此時的心情,滿心歡喜地來相親,結果相親對象卻跟兩個如花似玉的年輕女人喝得如此開心,她自然會感到不舒服。 說實話,馮小芳在年齡上、相貌上、氣質上是可以作為父親的考慮對象的,可是那聲情並茂的表演卻讓她大大地失分了。也許,她心太急了。換位思考一下,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已經到了保值的最後邊緣,這個時候能找到一個類似唐本強這樣的老幹部,對她來說簡直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她甚至還能通過唐本強的影響再進一步。女官員,功利心總是很重的,想在政治上有所突破也很正常,只是當官時間長了,不免沾染上了官員身上的一些缺點,這個恐怕是她最大的弱點。 雲落喝了一會兒茶,接著打通關。唐志波注意到,她其實喝得很痛快,看起來酒量應該不錯。有時候,示弱是女人的獨門武器,這樣能容易讓男人產生愛戀。 馮小芳在這點上就不明智,她太過強勢,也太錙銖必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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