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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三節

順口溜 凡一平 6916 2018-03-20
市長辦公會,我遲到了十分鐘。 市長副市長們都在等我,但沒有一個人問我遲到的原因。 我知道我得主動說。 “對不起,我昨晚失眠,到了早上,卻睡得像豬一樣。”我說。 有人笑了笑,也沒有人問我失眠的原因。我想我總不能主動說我失眠的原因吧? 姜市長說:“好,我們現在開會。” 會議的議題是總結今年的工作和擬定明年的計劃。 先由各副市長針對分管的系統本年度工作和明年計劃進行發言。 經濟副市長李論一馬當先。他手拿文稿,眼睛卻對著大家侃侃而談,胸有成竹的樣子就像是一位既熟悉行業工作而又高瞻遠矚的老副市長。事實上他當副市長還不到兩個月,資歷跟我一樣淺。但他的確精到和老到,發言的內容洋洋灑灑又像是實事求是。

我暗暗地替自己冒汗。別人發言的時候,我就拿著秘書蒙非寫的總結和計劃在背,連廁所也不敢上。 我背了一個上午,還沒輪到我發言。 姜市長宣布中午休息一個小時,然後繼續開會。 李論捧著盒飯,走進我的辦公室。他看見我對著我的那份盒飯發呆,說你不餓還是吃不下?我不吭聲。他突然想起什麼,踢了踢我的辦公桌,說哎呀!你怎麼還不轉移辦公桌的方位呢?見我沒動,他把盒飯往桌上一擱,說來,我們來把它挪過去。 我說:“不動!” 李論看著我,“你怎麼啦?” 我說:“沒什麼。” “沒什麼?”李論說,“你的眼紅得像殺了人似的。誰讓你這麼仇恨?我這幾天可沒招你惹你啊。” 我說:“你現在惹我了!” 李論說:“我惹你了?我怎麼惹你了?”他一副委屈的樣子,“嗨,我看你上午開會的時候狀態不對,過來關心關心你,幫助你調整好狀態,下午發言別出洋相。這就惹你了?好心被你當驢肝肺。好,我不惹你,我走!”他拿起盒飯,邊吃邊走了出去。

我把我的那份盒飯扔進了垃圾桶,因為它飛進了一隻蒼蠅。 市長辦公會繼續發言,並且輪到了我。 但是我早上背的內容全忘了,而我又不想照著文稿念,心一豁,放開了性子和膽子說。 “……因為我就任還不到兩個月,而且有半個月時間不在寧陽,對分管的科教系統情況尚未有深入、全面的認識和了解。這一年的科教系統工作總結和明年計劃是由秘書來寫,在我手上這份打印的文稿裡,就不照念了。我只想就文稿裡沒有的,針對我發現的問題,談談我的想法和建議。” 我看看姜市長,得到他的首肯。 “我發現,在我們寧陽市的干部隊伍中,存在著虛假學歷、偽造文憑的現象,雖然目前發現是個別的,但是情節嚴重,性質也惡劣。比如教育局主持全面工作的副局長黃永元,他的北京師範大學本科文憑就是屬於偽造。黃永元只是到北師大進修了一年,獲得的是進修的結業證書,但是他的履歷表上,寫的卻北京師範大學本科畢業,職稱檔案裡也夾著本科文憑的複印件。他的本科文憑究竟是從哪來的呢?毫無疑問是偽造的,從假證市場買來的!根據群眾反映,寧陽市持假文憑和偽造學歷的干部還有不少,甚至大有人在!我是從高校出來的,憑我的推斷和分析,假文憑大致通過下面兩種手段和渠道獲得,一是直接從假證市場上買,這是真的假文憑;二是高校違規發給,這是假的真文憑。就是說,有的人連校門都沒進,文憑和學歷純粹弄虛作假。有的雖然進了校門,但是並不具備獲得相等文憑的資格和條件,於是利用某些高校把關不嚴或惟利是圖,由別人冒名頂替,找槍手代考或權錢交易,獲得所需的文憑。我以為,這些手段同等惡劣!而我們的職能部門,缺乏對文憑有效的驗證機制、監督機制,造成了文憑以假亂真、混水摸魚的現象通行無阻。科教乃興國之本,這是執政者都懂的大道理。培養和提高國民的素質,科學教育是關鍵。但是,科學教育出現了腐敗,就是動搖了國家的根基。假文憑現象就是一種腐敗,如果任由這種腐敗氾濫下去,是國家的禍患,對寧陽市也不例外。因此,掃除假文憑,淨化科教環境,將是明年寧陽市科教工作的重點。我建議,成立寧陽市清查假文憑工作組,全面開展假文憑的調查、清理和處理行動。我的發言完了。”

會議室忽然像山洞一樣靜。人們像躲避炸彈襲擊一樣屏心息氣。 姜市長打破沉默,“彰副市長發言完了,請大家發表意見。” 沒有人發表意見。 “沒有人發表意見,那我說,”姜市長喝了一口水,“彰副市長言簡意賅,卻切中寧陽市的時弊,很好!我同意他的建議,成立寧陽市清查假文憑工作組,就由彰文聯同誌任組長。工作組領導成員要保證紀委、組織部、監察局和人事局各有一位副職以上領導參加。紀委和組織部參加工作組的領導成員,我會在市委常委會上提出來。還有,目前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的副局長黃永元,不再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改由副局長唐進主持,保留黃永元副局長職務,視偽造文憑錯誤的輕重,再做處理。如果大家沒什麼意見,我就把這些事項提交市委常委會討論通過。”

常務副市長林虎表態:“我同意。” 李論跟隨說同意。 其他副市長無一不說同意。 會議室像解除了警報的防空洞,又活躍起來,轉向另外的議題。 會議開到晚上七點。姜市長總結完後說,我們一起吃頓飯吧。 本來有應酬或宴請的幾位副市長在走廊上打電話,把原定的應酬或宴請推掉。只有我不打。 姜市長從我的身後走上來,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我受寵若驚。 “今晚我好好和你喝幾杯,”姜市長攀著我的肩膀邊走邊說,“聽說你有好酒量。” “哪裡,”我說,“我喝酒容易醉。” 姜市長說:“誰叫你喝洋酒啦?尤其是威士忌,一喝頭就暈就痛。” 我一聽,站住了,驚詫地看了看姜市長。因為我昨晚喝的就是洋酒,就是威士忌。他是怎麼知道的?難道……

“哦,沒什麼,我猜的。”姜市長解釋說,詭秘地笑笑。 姜市長的笑讓我更加疑竇叢生。整個晚宴我的腦裡全是問號。 宴席一散,我拉住李論說你別走。李論說我正想拉住你說你別走呢。我說你快找個地方,我有話問你。李論說你等我撒泡尿。 在衛生間,我迫不及待地問正在把東西往外掏的李論:“告訴我,你給姜市長牽線搭橋的女人是誰?” 李論說:“我說過,事成之後你會知道的。” “我要你現在告訴我。” 李論搖頭。 “快告訴我!” “我尿撒不出來!”李論齜著牙說,“可我膀胱都要炸了。” “炸了也要告訴我。” 李論說:“你讓我把尿撒出來再說行不行?” 我點點頭,盯著李論。 李論仍然沒有把尿撒出來。 “你別看我。”

我把頭扭過一邊。 “你陪我一起撒呀,我才能撒出來!”我聽李論說。 我照李論的話做,帶動他把尿撒了出來。 看著爽快收褲的李論,我說:“說吧,誰?” 李論卻想耍賴不說。我抓住他的褲頭,“你不說是吧?”然後把他的褲子往下拽。李論使勁地往上扯,我接著使勁地往下拽。拽來扯去,上上下下,李論的褲子像一個塞滿了火腿而無法收口的袋子。 “是一個律師!”李論不得不說。 我仍然抓住他的褲頭,“叫什麼名字?” 李論說:“你不問那麼仔細行不行,兄弟?” “她是不是姓莫?叫莫笑蘋?”我說。 李論一驚,瞪著我,十分惱怒地說:“你他媽的都知道了還問我?快點把手拿開!” 我鬆開手,恨不得用這隻手打自己的耳光。我所有的疑問得到了證實——莫笑蘋是姜市長新夫人的人選,昨晚在夏威夷酒店和她通電話的男人就是姜市長,我喝的什麼酒喝成什麼樣子一定是莫笑蘋告訴姜市長的。我沒想到的是,莫笑蘋和姜市長竟是李論給搭的橋!李論怎麼會把莫笑蘋介紹給姜市長?他是怎麼想的?

我說:“李論!” 李論不在我身邊了。 我掉頭一看,只見李論在將大便間的門一扇一扇地推開,搜查里面有沒有人。 在裡面的大便間,我們看見了一個人,他坐在馬桶上,畏懼地看著我們。 “我什麼也沒聽見。”他說。 李論一扭身,把臉甩過來,兩隻噴火的眼睛幾乎逼近我的眼睫毛,“這下你滿意了吧?明天這個時候,這件事就會傳得滿城風雨!你他媽的要害了我不算,還要害姜市長!知不知道?” 我說:“我又不知道廁所裡有人。” 李論一隻手伸向有人的大便間,眼睛還在瞪著我,“那不是人嗎?啊?那人臉上掛著的是嘴嗎?那是喇叭!廣播!” 我感到問題嚴重,移動身體,把目光給了有可能把市長的隱私傳播給大眾而變成緋聞的那個人。他已經站起來,提拉好了褲子,但是神態依然十分的緊張和恐懼,就像是致命病毒的攜帶者,已經被政府人員發現。只要他一走出去,就會把病毒傳染給他人,造成瘟疫。所以他不能動,他以為他不能走出去。這是一個穿著西裝而不打領帶的老頭。

老頭慌亂的眼光對著我,卻用申訴鳴冤的口氣說:“我真的什麼也沒聽見。我是個知識分子。我女兒今天結婚,我肚子不舒服,可能吃不慣海鮮。我是來拉肚的,不是來偷聽什麼。我是退休的中學教師,好歹也算是個知識分子。我女兒女婿也是吃政府飯的人。我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你們放心,啊?” 我看了看李論,示意他老頭的話聽到了沒有。 李論對老頭說:“你走吧。” 我對老頭說:“對不起啊,叔叔。你慢點走。” 老頭說了一聲謝謝,然後虎口脫險一般迅速走出了衛生間。 “你放心,你不會功虧一簣的。”我對李論說。他臉上的慍怒未消,也還有餘悸。 “這事要是壞了,你自己去給市長跪下謝罪。” “市長不必,因為候選的市長夫人我想有很多,”我說,“但是我會對莫笑蘋說一聲對不起。”

“對了,你是怎麼知道莫笑蘋的?”李論說。 我說:“我和曹英離婚的時候,曹英委託她來和我辦手續。” “噢,有仇哪。”李論說。 “那你呢?你怎麼會認識莫笑蘋?”我說。 “你不是只和漂亮的女人來往麼?” 李論說:“我在省計委的時候,每年要和各部門訂多少合同協議,寧陽的律師我誰不認識?何況莫笑蘋是個大律師。” “這點我承認,她的才和貌正好成反比,”我說,“但是你把長相一般的……” “做夫人又不是做情人,”李論打斷我說,“老婆不能要漂亮的懂嗎?但是要有旺夫相。莫笑蘋長得是不算好看,但卻是旺夫相,誰娶她誰旺。我老婆也不好看,但是旺我,明白嗎?漂亮的女人是不能娶做老婆的。曹英夠漂亮的吧?你娶她做老婆,最後怎麼樣?跟你離了。為什麼跟你離?漂亮!漂亮的老婆關在家裡你都不放心,何況跑到外邊、外國?還有,她跟你結婚那麼幾年,旺你了嗎?你當了八年的副教授,評上教授了嗎?沒評上。但是你和她離婚,不久就當上了副市長,旺了!丑妻旺夫,這是命理,你不信不行。”

“丑妻旺夫,姜市長也信這個?”我說。 李論說:“我看只有你不信。不信你娶米薇試試?” 我板起臉,“你別提她好嗎?” “不提?”李論審視著我,“米薇現在到了市府接待辦,難道不是你弄進去的嗎?我方才也想拉住你,問你的就是這個問題。” “這個問題你應該問姜小勇!”我說。 “姜小勇?”李論呆了一下,突然猛拍腦袋,“我操!這下熱鬧了。姐姐要嫁給市長,妹妹要嫁給市長的兒子,如果都成功的話,這稱呼怎麼稱呀?” “妹妹叫姐姐媽媽,兒子叫父親姐夫,父親叫兒媳婦小姨,兒子叫繼母姐姐,姐姐叫妹夫兒子。”我說。 李論一聽,又傻了,然後猛地蹲下,苦惱地抱著頭,“這可怎麼辦?這下怎麼辦?” “隨她們去唄,說不定正是她們所希望的。”我說,“什麼叫親上加親,這就叫親上加親。” “莫笑蘋知道米薇和姜小勇的事麼?”李論抬臉看著我說,“米薇不知道莫笑蘋與姜市長的事那是肯定的。” 我說:“不知道。” “是你不知道還是莫笑蘋不知道?” “不知道。” 李論嚯地站起,“不行,我們得想辦法拆散米薇和姜小勇!必須想辦法!要不豈不亂套才怪!” “我們?我不會再跟你同流合污。” “同流合污?這怎麼是同流合污呢?”李論說,“這是維護倫理綱常,匹夫有責,何況我們是市長身邊的紅人。你看市長今天對你,多支持你,多寵你!又是表揚,又是摟肩搭背的,啊?” “你想做紅人你做,我不做這种红人。” 李論蔑視著我,“你不敢做是吧?好,我做。其實很簡單,說米薇是個雞,只要有人把話傳到姜小勇的耳朵……” 我左手一把揪過李論,右手揮拳喝道:“你用什麼辦法我不管,就是不能拿米薇的名譽來糟蹋!你覺得她被你糟蹋得還不夠嗎?” 李論雙手護擋著自己的臉,說:“好好,我另想辦法。” 這時有人走進衛生間。我把李論放開。 進衛生間的居然又是剛才被嚇跑的那個老頭,一個保證守口如瓶的知識分子。想必他又拉肚了。看見我們,他又嚇得轉身就跑。 “叔叔你別跑!”我急忙喊道,“先生?老先生?” 我走到衛生間門口,伸頭一看,老頭不見了踪影。 “我現在已經不能保證市長的隱私明天不會變成滿城風雨,”我回過身說,“因為一個有教養的知識分子極可能現在已經把屎拉在了褲襠裡,辱沒了斯文和尊嚴,他有吶喊和伸張的權利!”我把手朝李論一指,“但是這筆賬,要算到你的頭上!” 我拍拍屁股,撇下喪魂落魄的李論走了。 我明天開始,補休。 我擔心或預料發生的事沒有發生,寧陽市的老百姓依然對姜市長有口皆碑,這一點出租車司機最有代表性。 今天我是坐出租車去上班的,在補休了四天之後。 而四天來,我人在休息,卻是提心吊膽——為25日那晚在廁所裡不慎洩露的薑市長已有新歡的消息,我擔心被傳出去變成了緋聞。雖然我把賬算到李論的頭上,但是一旦麻煩我也難脫干係。四天裡我關掉手機,拔掉電話線,給自己關了禁閉,閉門反省或者思過。我人不出屋,心卻像熱鍋上的螞蟻。我倒希望司機韋海和秘書蒙非來拍我的門,因為之前我告訴他們,一旦有事就上門通知我。但他們始終不來。我捱過了難熬的四天。 我坐在出租車上,像一個趕去城裡購置降價商品的大學講師。因為我是從東西大學門口出發的,對此出租車司機深信不疑。我一上車,司機就說是去利客隆對吧?我不解其意,嘴裡卻應道對。司機有點得意,接著說今天利客隆店慶,全場商品除了電器一律六折,就上午兩個小時,九點到十一點,你現在不去就晚了。我說所以我打的。司機說大學教授打的是不成問題吧?我說你看我像個教授嗎?他說現在年青的教授多得很,讀博士出來,熬兩年就可升教授了。我說你都不回頭看看我,怎麼知道我年青?他說你上車的時候我已經看過你了。我說那你怎麼認為我是教授呢?司機說我看你走路的派頭像。你走路的時候挺胸昂頭,不是當官的就是當了教授,你是從東大出來的,所以我想你就是教授了,對不對?我說不對,我只是講師。司機回頭吃驚地看了看我,說不會吧?我說只有講師願意誇自己是教授,哪有教授願意說自己是講師的?他說那是。現在很多人科長局長廳長市長地叫,其實就是副的,哪有那麼多廳長市長呀?市長我們電視上天天見,騙得了人麼? “寧陽市現在的市長是誰?”我裝做不懂說。 “你不知道?”出租車司機不敢相信地說。 我說:“大學教師成天鑽在書本里,對社會上的事很孤陋寡聞的。” 出租車司機相信了,說:“我告訴你,寧陽市的市長姓姜,叫姜春文。” “哦,”我說,“這人怎麼樣?” “不錯!”出租車司機說,還豎起了拇指,“他當市長以後,寧陽市的變化確實是大!街道寬多了,堵車少了,樓房起多了,髮廊少了,草皮種多了,牛皮少了,這都是我們姜市長的功勞,我們有這樣的市長,是我們寧陽老百姓的福啊!”他連續用了三次我們。 我說:“那姜市長生活方面,有沒有聽到不好的傳聞?” 司機搖頭,“沒有!要有,我們開出租的肯定首先知道。” “最近也沒有?” 司機又說沒有,“不過,寧陽最近死了個局長,女的,聽說就是我們的市長夫人,如果是真的話,可就苦了我們姜市長了,他那麼好的一個人,神靈怎麼不保佑他的一家呢?希望這不是真的。” “還聽到別的什麼沒有?”我說。 “就這些,沒有了,”出租車司機說,“聽到這些就夠讓人難受的了。” 我一直前傾的身子往後一仰,靠在椅背上,像陣痛消除的人,感到十分的舒暢。我不由感念起那位被我和李論嚇跑的老知識分子,他即使把屎拉在褲襠裡,也要堅定地維護市長的尊嚴和形象,做到守口如瓶。他的有為和不為讓我感到慚愧和羞愧。 我讓出租車司機把車開到利客隆商場,在那下了車,因為我必須把大學講師裝到底。 利客隆商場人頭攢動,摩肩接踵,紛紛地要往裡湧,但警察和保安已經組成人堤,攔截人的進入。 於是我像一個來晚了不可能買到便宜貨的市民,在路邊攔了一輛出租車。 在離市政府有三百米的地方,我下了車。我既不能被誤以為是一個投訴者或上訪者,也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 秘書蒙非匯報說市委常委會已經批准了市政府關於成立清查假文憑工作組的提議,工作組領導成員的名單也已確定。 我看到文件中的名單如下: 名單連我一共四個人,職務面前都是“副”字當頭。我不知道這麼幾個副手能幹多大的事?敢不敢碰硬?而且這個名單意味著我們只能查職務比我們低的人的文憑,就是說只可打老鼠,不可打老虎。但是先打老鼠也好。俗話說拔出蘿蔔帶出泥,殺雞也可儆猴。 “工作組人員定了嗎?”我問蒙非。 蒙非說:“還沒有。人員由領導小組定,從各個部門抽人。” “你通知一下領導小組的成員,下午開會。”我說。 蒙非出去打電話。過了一會,他走回來,說:“彰副市長,韋朝生副部長下午要去教育局,宣布唐進代黃永元主持教育局全面工作的決定,參加不了下午會。是不是要改期?” 我說那就明天吧。 蒙非站著不走,看看我,似有話要說。 我說:“說吧。” “關於工作組的人員,我想不能再把本身文憑就有問題的人吸收進來。”蒙非說。 “那當然!進來之前先嚴格審查。”我說,突然一愣,“不能再把?你什麼意思?你的意思是不是領導成員裡就有本身文憑有問題的人?” 蒙非說:“我沒說。” 我說:“到底是誰?” 蒙非痛苦的樣子,哀憐的眼睛看著我,希望我別問了。 我說好吧,你能提醒我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了。謝謝你。 蒙非得到解脫,像獲得大赦一般。 我在辦公室裡,卻如坐針氈、如臨大敵。清查假文憑的領導成員裡就有持假文憑的人,這還了得!如何是好?這不等於一個隊伍的內部有了奸細嗎?這個奸細是誰?一個還是兩個? 危機四伏的我,覺得自己就像電影《無間道》裡那位智勇雙全最後仍然死於黑槍的探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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