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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二節

順口溜 凡一平 7063 2018-03-20
黃杰林張開雙臂擁抱著我,如同擁抱凱旋的運動健兒的本地政要或啟蒙教練,無限的光榮感和自豪感洋溢於他的眉梢和肢體。這是我就任寧陽市副市長以後首次與他的正式會面,在他的辦公室裡。儘管我上任這一個多月以來,除了在廣州的那些天,我每天都從東西大學進出,也經常從大學的辦公樓經過,但是我就是沒有上樓與黃杰林攀談的衝動。 但今天我來了,而且來得迫切,像一個忘恩負義而又良心發現了的人。 三個月以前,也是在這間辦公室,黃杰林把《G省公開選拔14名副廳級領導幹部公告》的文件輕輕地往我眼前一推,就是這輕輕的一推,把我推上了權力的擂台。我像一個中量級的拳擊手,在擂台上打拼,公平地擊敗了無數的對手,登上了公告或規則中限制的最高的那一級台階——寧陽市副市長。

現在,我正是以寧陽市副市長的身份,與東西大學副校長黃杰林擁抱後平起平坐——兩個曾經是北京大學的同學,又曾經是東西大學的同事、上下級,如今副廳級與副廳級,半斤對八兩。 簡單的寒暄過後,我對黃杰林說:“我是來談公務的。” 黃杰林一聽,左臉上一塊特別放鬆的肌肉移動到了右臉上,一種愉快變成了另一種愉快,“請講。” 我從包裡抽出楊婉秋的文憑複印件,遞給黃杰林看。 黃杰林看著文憑,臉部的肌肉慢慢收緊,然後靜靜地看著我。 “請問,楊婉秋的這張文憑是不是東西大學發給的?”我說。 黃杰林緘默不語。 “楊婉秋在1996至1999年間,根本不可能攻讀東西大學中國當代文學的文學碩士學位,因為那時候我是該學科的惟一導師,誰是我的學生我一清二楚,也就是說,楊婉秋的學歷是子虛烏有的,但是她的學歷證書卻是真的。請問,東西大學為什麼要給她發這樣的學歷證書?”我繼續發問。

黃杰林的臉忽然漾開一個笑容,他站起來,說:“走,我帶你去看一個地方。” 十多分鐘後,黃杰林驅車將我帶到了毗鄰東西大學校區的一片正在大興土木的土地。 黃杰林和我站在土地上。他的手劃著圈圈,說:“這是東西大學科技園,知道不?” 我想起為了東西大學科技園的立項報告,我所經歷或飽受的恥辱,說:“我太知道了。但我不知道是建在這兒。” “二百畝,知道不?”黃杰林豎著V形的手指,“二百畝啊!” “是挺大的。”我說。 “寧陽市政府劃撥給的,知道不?”黃杰林說,“姜春文剛當市長的時候,1999年就劃給我們了。” “聽你這麼一說,我基本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了。”我說。 黃杰林說:“你知道就好,我們心照不宣,不用我跟你說什麼了。”

“但是我要說!”我看著黃杰林,然後從包裡把楊婉秋的文憑複印件掏出來,“這份學歷跟這二百畝地有關,因為批給東西大學這二百畝地的是姜春文市長,而楊婉秋是市長夫人!” “市長夫人已經去世了!”黃杰林說,他在提醒我不要為一個已經入土為安的人的歷史揪住不放。 我說:“是,我知道,”我揚著文憑,“這份文憑對市長夫人已經沒有價值和意義了。但是,我想知道這樣的文憑,東西大學一共發放了多少份?其他人有沒有?” 黃杰林臉一橫,瞪著我,“你什麼意思?你把東西大學當什麼啦?文憑批發部、專賣店嗎?” “這是你自己說,我沒說。”我說。 “你想來清算東西大學,是不是?”黃杰林挽了挽袖子,“好,你來呀!歡迎,熱烈歡迎!你才離開東西大學幾天?啊?你人現在都還住在東西大學裡,就跟東西大學造反?你現在究竟代表誰?寧陽市政府嗎?寧陽市和東西大學是一個級別,你管得著嗎?”

黃杰林越說越來氣,像老子訓兒子一樣地訓斥我。他掏了一支煙叼在嘴上,卻東摸西摸也摸不到點火的東西。 我掏出自己身上的打火機。黃杰林把嘴湊過來。 但是我點燃的卻不是黃杰林嘴上的香煙,而是東西大學發給市長夫人的文憑。 文憑在我手上燃燒著,像是燒給長眠九泉的市長夫人的冥幣。它價值連城,卻正在一點一點地變成灰燼。 最後灰燼掉落在地上,成為東西大學科技園富饒而腐朽的園址的肥料。 以職稱辦的名義對黃永元和唐進文憑真偽的調查,今天有了結果。 北京師範大學方面發來傳真,明確編號為“畢字011788954”、畢業生為“黃永元”的畢業證為假文憑。 唐進的畢業證被華東師範大學證實是真的。 市教育局兩位副局長的學歷問題水落石出。

現在的問題是,作為主管教育局全面工作的黃永元,存在著偽造文憑的嚴重錯誤,他能否還擔當負責人的重任? 去鄉村考察的華裔英國人林愛祖回到了寧陽。他的臉上充滿著慈善的笑容,彷彿從異國帶來的仁愛落到了實處。 陪同外國人考察的黃永元更是一臉的燦爛,像是陽光通透的葵花。 接風洗塵的宴席上,黃永元的報告眉飛色舞、聲情並茂—— 11月18號,我們到了朱丹,受到朱丹縣縣長常勝的盛情接待。他用好茶好酒和當地的山歌歡迎林先生,把林先生當親人。山歌是這樣唱的,“哎嗨,多謝了,多謝英國林先生,如今有著好茶飯餵,更有山歌敬親人,敬親人!”山歌唱了一首又一首,好酒敬了一杯又一杯,非常讓人激動、感動。第二天19號,我們去了菁盛鄉,這是朱丹縣最窮的鄉。我們到了才知道,這是我們彰副市長博士和李論副市長的家鄉!兩位副市長的家鄉出英才呀!自然而然,我們就去了地洲村。沿著當年兩位副市長走出來的路,我們來到村子的對岸。從對岸望過去,地洲村炊煙裊裊,在霞光映照下就像一塊熠熠生輝的寶石,生成在天然如打開的奩匣一樣的山沖,而從村前繞過的河流則猶如護寶的巨龍。好一塊風水寶地!身臨其境的人無不如此讚歎。然後我們坐船過河,划船的人就是彰副市長的堂弟。彰副市長的堂弟人了不得,出口成詩,頗有唐宋之風,可見這個村子的教育淵源,流長根深,英才展露決非一日之功!可當我們來到村小學的時候,都驚呆了。這麼一所誕生博士市長的學校,竟然是那麼的破陋!每一間教室的牆體都被木頭撐著,隨時有坍塌的危險!山里的秋天已是寒風凜冽,許多學生卻只穿著單衣,還光著腳丫,在教室裡發抖地聽課和朗讀。學校和學生的境況讓林先生當場落淚!他決定出資五十萬,重建地洲村小學,並為每一個學生購置一套冬衣。離開村小學,在林先生的要求下,我們來到了彰副市長家,見到了彰副市長的母親。彰副市長的母親非常好客,不顧勸阻,殺雞宰羊款待我們,還派人去請來了李副市長的父親。在彰副市長家,滿堂都是彰副市長從小學到中學的各種獎狀,還有彰副市長父親的遺像以及家庭的合影,成為我們瞻仰的目標,在茶餘飯後又成為我們談話的內容。林先生還把獎狀和照片一張一張地拍了下來,說要帶回英國去,激勵別人。彰副市長的母親聽說林先生來自英國,她緊緊拉著林先生的手,請求他一定替她向在英國當律師的兒媳婦賠不是,說彰家對不住她。我們不知道彰副市長的母親為什麼會這麼說。究竟誰對不起誰,這還是個問題。你說是不是彰副市長?林先生答應彰副市長的母親,回英國後,一定轉達她對兒媳婦的問候,如果有幸見面的話。那天,彰副市長的母親說了她的兒媳婦和彰副市長的很多故事,說得林先生都捨不得走,最後乾脆留了下來,在彰副市長家留宿。我們陪同的人當然也留在村里過夜了。 20號,我們離開了村子,坐船過河。當我們上岸的時候,依然望見彰副市長的母親和村民們,以及地洲村小學的師生,佇立在河的對岸,揮動著森林一般的手。林先生的眼淚再一次奪眶而出,看著阻隔的河流,對菁盛鄉的鄉長說,我要在這造一座橋。

黃永元停止不說了。他像一個說故事的高手,在恰到好處或高潮的時候戛然而止,吊聽眾的胃口。 大家的胃口果然被吊了起來,看著黃永元,期待著下回分解。 黃永元說:“我講完了。” 金虹說:“啊?完了?造橋要花多少錢你還沒說哎!” 黃永元說:“這要問林先生。” 大家把目光投向華裔英國人林愛祖,看他嘴裡能吐出多少錢來。 林愛祖說:“我今天看到菁盛鄉的預算了,地洲橋造價約一百萬人民幣,那我就出一百萬人民幣。” 金虹“哇”叫了一聲,“加上地洲村小學的五十萬建設費,那就是一百五十萬人民幣!?” 林愛祖說:“對。” 在座的人除了我,不約而同舉起了杯子,爭相向口頭上一擲過百萬的華裔英國人敬酒。

最後,我也舉起了杯子,“林先生,如果你沒喝醉的話,我敬你一杯。” 林愛祖說:“我沒醉。”他把酒干了。 我也把酒干了。但我心裡始終不相信,這個華裔英國人會兌現自己的諾言。他憑什麼要對我那個一窮二白的村子情有獨鍾?中國那麼多的地方,他為什麼偏偏選擇來寧陽並且直奔我的家鄉?他的身份、來歷和動機十分可疑。我現在連他是慈善家都不相信,他就是個騙子。還有,黃永元報告究竟有多少可信度?既然他文憑都能偽造,虛構一個華僑的愛國情懷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如果有騙子大學的話,他能拿個博士文憑倒是貨真價實,我想。 宴席散後,一撥人選擇送華裔英國人林愛祖,金虹卻來送我。她坐上我的車,堅持要把我送回東西大學。 “米薇在你那乾得還好吧?”我說。我言外之意很明顯,今晚怎麼沒見米薇來陪吃飯?

“今天她休息。”金虹說。 “我說過今天怎麼沒見米薇了?” “你沒有,”金虹說,“我也不想說現在米薇和姜小勇在一起,但是我不得不說。” 我如聞噩耗一般看著金虹。 “從廣州回來,姜小勇就開始追她,”金虹說,“我想他們已經住在一起了。” “是嗎?”我強忍著悲愴,“這麼說,米薇到接待辦,並不是你的功勞。” “我的功勞僅僅在於,我保護了你的前途。”金虹說。 “我的前途?”我看著夜幕下被燈光照著的路,“你是我的指路明燈,對吧?” 金虹說:“年輕貌美的女孩對你有害無益,對從政的男人都是如此。” “但是你接待辦的女孩,一個比一個年輕貌美,接待的全都是從政的男人。” “那僅僅是接待,”金虹說,“誰要是和接待辦的姑娘有過深的交往,結果代價總是很慘重。”

“比如?”我說。 “比如?”金虹冷笑了一下,“如果我沒說錯,你現在用的這部車,是一個叫藍英俊的人用過的,他曾經是副市長,你的前任。”金虹脖子往前一伸,“是不是小韋?” 司機韋海開著車,說:“是,但彰副市長和藍英俊不一樣。藍英俊貪財貪色,兩樣都貪。而彰副市長兩樣毛病都沒有。你怎麼能拿藍英俊和彰副市長比較呢?”韋海承上啟下,看來他開車並不專心。 “對,彰副市長和藍英俊不一樣,”金虹說,“所以我敢坐在他身邊,送他回家。” “說一說我的前任,代價是怎麼慘重法?”我說。 金虹說:“小韋你說。” 韋海說:“不,你說。” 金虹說:“藍英俊和我們接待辦的小梁好了以後,好到不可收拾,只有和老婆鬧離婚。婚離成了,但前妻卻抖出了藍英俊受賄的事,藍英俊這邊正準備新婚,人就進去了。小梁因為藏著藍英俊交給她的存摺現金,離開接待辦,被開除了。”

我說不上是難過還是尷尬,有一會兒不說話。 “我不想你重蹈覆轍,”金虹說,她摸捏著車門的扶把,“不過有了前車之鑑,你應該不會。” 我看看像保護神一樣在我身邊的金虹,說:“你不願看我栽倒在石榴裙下,卻樂意或縱容被你視為紅顏禍水的米薇,在泡我們市長大人的兒子,不知道你是何居心?” “姜小勇不同!”金虹說,“他不是政客,你是。他們合適,你們不合適。” “對,”我說,“姜小勇不是市長,他是市長的兒子!市長的兒子摜美女,那是天設地造,豺子配佳人!” 金虹看著我,“彰副市長,你的普通話不准喔?是Cai,不是Chai,虧你還當過中文教授呢。” “是副教授,”我說,“你知道我為什麼一直評不上教授嗎?” 金虹說:“不知道。” “想知道嗎?” “想呀。” “因為我才豺不分,”我說,“但現在我分清楚了,才子,豺狼。可惜我清楚得已經太晚了。” “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金虹說。 我愣怔,記得還有另外一個女人也這麼跟我說過。她叫莫笑蘋,我前妻的離婚代理律師,米薇的同母異父姐姐。 “為什麼干涉我幸福的女人總是用這句話安慰我?”我說。 金虹說:“原來愛護你的女人不僅我一個。” “所幸的是,她沒你露骨,也沒你漂亮。”我說。 我叫司機韋海停車,我要下車。韋海說彰副市長是不是要小便?可附近沒有廁所。我說我不上廁所,我要走路回家。韋海說那不行,這一帶不安全,治安不好。他繼續開著車。我說我現在一無所有,誰能把我怎麼樣?韋海說你是副市長,上過電視,有人會認得你。我說我是貪官還是污吏,怕人民戳我的脊梁骨嗎? 金虹說:“小韋,你就停車,讓他下去吧。” 我徒步走在回東西大學的路上,像一個輸光了錢的賭徒。我覺得我真的什麼也沒剩下了,因為我徹底失去了米薇。在愛情的賭博中,我輸給了姜小勇。一個公選出來的副市長,輸給了市長的兒子。而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我優柔寡斷,並且引狼入室——千不該萬不該讓姜小勇認識了米薇。一隻老虎遇見一隻輕佻的梅花鹿會是什麼結果?肉包子打狗又是怎樣一種下場?這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還有沒有像我這麼蠢的人?我站在路邊,用手做成喇叭狀,朝著行人大喊“像我這麼蠢的人有嗎?”朝著星空大喊“傻B!” 行人沒有回答,只是像看瘋子一樣看著我。 星空有了回音:傻——B。 一輛車在我身邊停了下來,還鳴了鳴笛。 金虹的頭從降落的車窗露出來,默默地看著我。 韋海則從車上跳下,強行把我拉上車。 我呆滯地坐在車上,一動不動。 金虹說:“我有個哥哥,他瘋了的時候,就像你這樣。” 我把莫笑蘋約來的地方是夏威夷酒店的旋宮餐廳。我很清楚我為什麼把她約來這裡,因為她同母異父的妹妹米薇在這裡請我吃過一頓六千塊錢的飯,然後她喝醉了,我沒醉。米薇喝醉是因為她想把身子給我而我沒要,她以為我嫌她身子臟。而我沒醉是因為我不能與米薇同醉,我以為我應該像在英國等我團聚的妻子曹英一樣,不能做對不起對方的事情。於是那天我把喝醉的米薇從這間餐廳又拖又抱回房間一放,就溜之大吉。我做了一件今天對我來說十分後悔的事。但這件事米薇的姐姐莫笑蘋不知道。 莫笑蘋來了。她看見對她舉手的我,走過來。我請她在我的對面坐下。 她比我上次見她的時候好看了些,但仍稱不上漂亮,比起她傾城美貌的妹妹米薇,依然有著本質的區別,就是說因父親而異,她們承傳的是各自父親的基因。我雖然沒見過她們的父親,但我可以想像米薇的父親一定是高大俊朗、儀表堂堂的那種人,而莫笑蘋的父親反之。 莫笑蘋見我看她出神,笑著說:“難得你這麼看我,難道我變得好看了嗎?” 我說:“你的確比上次我見你的時候好看了。” 莫笑蘋說:“能被你看得順眼,想來你已經不記恨我了。” “我為什麼要記恨你?”我說,“因為你和我去離過婚?” 莫笑蘋又笑,可能因為我的幽默。 “我要是你的妻子,絕對不會和你離婚。可惜我只是個律師。” “但是律師有著把別人的妻子變成前妻的能力。” “所以你應該記恨我,如果你還記恨你前妻的話。” 我說:“中國的成語裡,只有愛屋及烏,沒有恨屋及烏。” “所以我們還能坐在一起吃飯,”莫笑蘋說,她盯著我,“為什麼請我?” 我一時說不出理由。 “是不是通過我打聽你前妻的情況?”莫笑蘋說,“不過我現在已很難跟她取得聯繫,她的聯絡方式換了,但是我可以試試。” 我搖搖頭。 “記不記得你給我發過一條手機短信?”我說。我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機,“在我通過副廳級文化考試關進入面試的那一天。” 莫笑蘋說:“記得。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天幾乎同時與你給我發短信還有一個人,”我調出手機短信,“她說,如果你想上天堂,最好是去做官;如果你想下地獄,最好也是去做官。” “這個人好像在詛咒你?” “不是詛咒,是警醒。而你是祝賀。” “人和人就是不一樣。”莫笑蘋說。 “是你妹妹米薇發給我的。” 莫笑蘋眼睛睜大,但並不是吃驚的神情,“只有她敢對你說這種話。” “你妹妹在這裡請我吃過飯。”我說。 “你今天為什麼不請她來,而是請我?” “她好嗎?”我說。 莫笑蘋說:“好吧,不知道,我有快一個月不見她人影了。” “是嗎,”我說,“我原以為,你了解米薇的情況比我了解的要多。” “看來你這頓飯要白請了,”莫笑蘋說,“不過我可以買單,算我這個做姐姐的賠不是。” “好啊,如果你帶夠錢的話。” 莫笑蘋說:“笑話,我一個律師,請不了一個副市長吃一頓飯?” 我指點著已經上桌的酒菜,說:“你看清楚了,光這個燕窩要兩千,還有這瓶酒,是XO,少說也要三千。你身上帶有這麼多錢嗎?不准刷卡。” 莫笑蘋掏出錢包看了看,搖搖頭。 “但是我有,我有七八千現錢,”我說。我從衣袋抽起一沓現金,露給她看,“不夠我可以刷卡。” “你這是要幹什麼?”莫笑蘋說。 “沒什麼,點少了就怕你付錢。就怕你請得起,所以我就點貴的。”我說。 “你當副市長才幾個月?就已經這麼闊了!” “不是,”我說,“剛才的話,都是你妹妹跟我說過的,我只是複述一遍。你仔細看看這酒,不是XO,是普通的威士忌,還有這湯也不是燕窩,是菊花豆腐羹。” 莫笑蘋真的仔細看著酒菜,大呼上當。 “你要不說,我還真以為XO和燕窩呢,差點被你給蒙了!” “不過威士忌也是洋酒,菊花豆腐羹也是補品,既能崇洋媚外,又能醒腦濾肺。”我說,並示意服務生給斟上酒。 “來,”我端起杯,“乾杯!” 莫笑蘋看著我不動,“為什麼乾杯?” “幸福。”我說。 “幸福?”莫笑蘋一愣,皺起的眉頭又迅速漾開,像真有什麼幸福的事情。她端起杯,“乾杯!” 我親自給她倒了一杯酒,也給自己倒上。 “不過我不能再喝了,”莫笑蘋說,“我開車。” “好,”我說,“你看我喝。” 我自己連喝了好幾杯。 莫笑蘋開始勸我,“你也不要多喝。” “我與往事乾杯,”我說,“有多少往事我就喝多少杯!” 莫笑蘋還想勸我,她的手機響了。手機的來電顯示讓她的眼睛明亮,她的心情和聲音都來電通電了。 “是你呀,”她說,“哎,我跟彰副市長在一起吃飯,我以前就認識他,聊一聊關於我妹妹的事,她是他的學生。哎,我不喝酒,你也少喝好嗎……” 莫笑蘋和手機裡的對象通著話,語氣和臉色無限的甜蜜和幸福,像是戀愛中的女人。她溫柔而纏綿地和電話裡的男人聊著,完全忘了有一個無比傷感和痛苦的男人就坐在她的對面。 我只有一個勁地喝酒。 等莫笑蘋打完電話,我想我已經趴下了。 究竟是誰把我送回家的我不知道。我醒來的時候身體已經在東西大學我寓所的床上,而別無他人。然後我開始失眠,睡不著就寫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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