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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命運的拐點

國家投資 高和 11189 2018-03-20
姜鈞得到好消息,他老婆順利到達加拿大以後,按照他的吩咐張羅著辦理投資移民,手續差不多了,就差錢。投資移民的基本條件是擁有80萬加元的淨資產,約相當於人民幣422萬。 姜鈞二話沒說,馬上通過茉莉花換了80萬加元,又通過茉莉花匯給了他老婆在加拿大找的移民代理律師事務所。資本主義國家的辦事效率就是高,沒過兩個月,他老婆就通知他,一切辦妥,一家三口的綠卡都已經拿到手了。這讓他沒了後顧之憂,可以更加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的計劃當中。 迄今為止,他的計劃進展順利。他就像一個老謀深算的政客,目標明確,意志堅定地實現著自己的人生規劃。他原計劃三年內實現目標,自從和茉莉花重溫舊夢,計劃大大提前。根據事情的進展,再經過一年半載,他就可以怀揣變成了美鈔加元的南方集團,躲到加拿大逍遙自在地安度餘生了。

然而,一樁萬萬想不到的意外,讓他的計劃非常倉促地結束,沒能夠把南方集團全部變成現金。意外是由中原化纖的總經理宋大砲的公子造成的。 宋大砲的兒子雖然胖乎乎傻乎乎的,但並不是個省油的燈。姜鈞就怕這個公子哥兒鬧出什麼事情來給自己添亂,所以一再叮囑他的上司郜天明對他嚴加管理,郜天明笑笑說:“他爸都管不了的人我能管得了嗎?”對這個公子哥兒只能聽之任之。他來不來上班,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一概由他,反正也不指望他幹啥。他也確實幹不了啥,每個月工資、獎金發給他就成,等於白養活一個人而已。 宋大公子剛來的時候倒還老實了兩天,後來就開始不安分了,人前人後對姜鈞一口一個姜哥,搞錯了輩分,那口氣好像跟姜鈞是鐵哥們。他還到處吹噓南方集團掙錢全靠他爸爸,所以他就是南方集團的衣食父母。光吹吹牛倒還能夠忍耐,他還鬧著要開車,非讓公司給他配一台車不可。姜鈞沒有答應他,他就搶小林的車開,自己還配了一把車鑰匙。小林稍不注意,車就會讓他開跑,人影車影都找不到,經常一跑兩三天不見人。

宋大砲的兒子成了集團的笑料,人們編排了許多關於宋公子的傳聞軼事到處宣講,大家都跟著偷偷笑。姜鈞也明白,他們表面上是貶宋公子,實際上是損他。宋公子確實成了姜鈞的話把兒,連省國資委人事部的王部長都專門打電話來問這件事情,話說得挺難聽:“人家都說南方集團的大學本科、研究生都成了破爛說扔就扔,只有瘋子和傻子是寶貝,趕走了知識分了,換來了公子哥和保鏢。姜總啊,人家話說得比我這還難聽,你們在用人政策上可得注意啊。” 姜鈞知道這又是柳海洋跟小烏龜那幫下崗職工散佈的流言蜚語。雖然柳海洋關了,小烏龜跑了,然而他們的群眾基礎卻並沒有消失。這種流言蜚語更讓姜鈞惱火,因為這是事實,儘管僅僅是表面上的事實,他卻也真的不好否認。所以他只能哼哼哈哈地應付王部長,說南方集團絕對沒有專門讓學歷高的人下崗,又說企業現在要生存要發展,光靠學歷不行,得靠實力,能掙錢創效益才行。南方集團減員之後雖然又進了幾個人,那都是業務需要,都是能給公司掙錢的人。姜鈞自己也知道這種解釋難以自圓其說,卻也只能這麼硬著頭皮說。

下有柳海洋、小烏龜的群眾基礎咬著,上有王部長那樣的人盯著,姜鈞格外當心,專門找宋公子談了話,讓他夾起尾巴做人,千萬不要捅出什麼婁子:“我現在的地位還不穩固,你要是鬧出什麼事來我也保不了你,對你爸我也沒辦法交代。你無論如何要老實半年,半年後我讓你搞業務,你不是想掙錢嗎?到時候我跟你爸聯繫點業務專門讓你做。你要是想升職,半年以後我成立個貿易二部,讓你當經理。”他軟硬兼施,連哄帶嚇就是想管住這位公子哥,好賴平安混到計劃完成之後,那時候管他什麼宋公子,扔到一邊喝西北風凍死餓死都懶得管。 那兩天茉莉花來了,兩個人昏天黑地地鬼混夠了,就跑到高爾夫球場打高爾夫。風和日麗,也不知道是老天照應還是姜鈞的生活頂點被命運設置在了那一桿球上,姜鈞站在發球區,居然一桿入洞。美國高爾夫球統計學家曾得出結論:男子職業選手打3708桿才有機會出現一次一桿進洞,而女子為4648桿,一般業餘高爾夫球員的一桿進洞機率為42952:1。作為高爾夫球場上的老炮,姜鈞和茉莉花都知道這一桿進洞的珍貴價值。姜鈞興奮得大聲喊叫起來,茉莉花更是撲過來在姜鈞臉上連啃帶咬一陣失態。兩個人潛意識裡都覺得,這一桿是上蒼給他們的豪華賀禮,祝賀他們的事業圓滿成功。

就在他們欣喜若狂,欣欣然接受高爾夫球場的鮮花和香檳祝賀時,姜鈞接到了宋公子出事的電話。當時他並沒有意識到,以這個電話為節點,他的命運開始變得撲朔迷離,一落千丈了。 電話是郜天明打過來的。郜天明告訴姜鈞,宋公子騙王小車喝酒,把王小車灌醉了之後,偷了王小車的奧迪A6到海邊玩。車讓沙子給陷住了,剛好碰上漲潮,汽車就讓潮水淹沒了。 王小車的車是姜鈞來了之後更換的新車,總里程還不到3萬公里,這下子就算玩完了。姜鈞正跟茉莉花柔情蜜意地在高爾夫球場上瀟灑,這個電話讓他非常掃興,驚怒交加,忍不住就吼了起來:“怎麼搞的?誰讓他開車的?人怎麼樣?” 郜天明的聲音很冷靜:“誰也沒有讓他開車,王小車的車停在車場,他自己偷出來開的。人倒沒啥,漲潮的時候他早就跑出來了。”

姜鈞問:“你現在在哪?” 郜天明告訴他自己正在現場組織搶救,並告訴了他事故現場在東邊的海灘上。姜鈞問他現在公司除了他還有誰知道這件事情,郜天明說只告訴了他,沒有告訴別人,姜鈞放心了。起碼到目前為止這件事情還僅限於他自己的小圈子範圍內,如果讓公司別的人知道,尤其是海龜幫的那些下崗群眾知道了,那些人儘管沒了柳海洋和小烏龜鼓動,肯定也會大做文章。 掛斷電話,姜鈞嘟嘟囔囔地罵人:“我也不知道宋大砲造人的時候少了哪一道工序,弄出來這麼個劣質產品,還硬往我這兒塞,真他媽的煩人。” 茉莉花嘻嘻笑著問他:“是不是那個老叫你姜哥的胖子?” 姜鈞說:“就是,廢物點心,扔到溝裡可惜,拎在手裡噁心,你說該怎麼辦?”

茉莉花說:“如果沒什麼大動靜就算了,如果動靜鬧大了,就把他開了,給他爸說公司員工意見大,告到上邊去了,上邊下命令,頂不住了。” 姜鈞想來想去還是不放心,擔心宋大砲那個寶貝兒子萬一有個什麼三長兩短沒辦法交代,在這個節骨眼上,萬萬不能招惹任何麻煩,引起任何注意。不然,一切計劃都有可能泡湯,之前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付諸東流。他對茉莉花說:“我不放心,還得到現場看看去,你是回酒店等我,還是跟我一起去?” 茉莉花說:“我跟你去,我還從來沒看過海水淹車呢,到海邊上遛遛也好。” 於是姜鈞叫來李天來,開著車朝出事現場奔去。 出事的地點在東部海岸。開發區的海濱浴場大都在西部,東海域非常偏僻,沙灘倒也挺好,平展展黃蠟蠟的。可是由於附近是漁村,沒有什麼休閒設施,遊人很少到這裡來玩,姜鈞實在想不通宋公子怎麼跑到這兒來抽風。遠遠地姜鈞看到有不少人聚攏在凹進去一塊的海邊上,斷定那就是出事的地點,就讓李天來把車朝那裡開。到了跟前下車一看,就見郜天明正低頭在原地兜圈子,一副無可奈何的倒霉樣兒。看熱鬧的人醬油色的皮膚和衣著打扮,一看就知道大都是當地漁村的漁民。姜鈞擠進人群,就見宋公子垂頭喪氣地坐在地上,胖嘟嘟的圓臉鼓成了大柚子,一個衣不遮體卻又時尚風流的女孩子半跪著,一隻白嫩的小手搭在宋公子的膝蓋上,好像正在安慰他。姜鈞不由感嘆,人真是不可貌相,就像宋公子這樣的半傻子,偏偏就特通這個道道,身邊總有那麼一些中看不中用的時髦女孩子跟著。

見到姜鈞,郜天明急忙過來匯報情況,宋公子也站起來蔫頭耷腦有一搭沒一搭地回答姜鈞的問話。原來,宋公子最近跟身邊的這位給人洗腳的女孩子好上了,為了討好人家,星期六就偷了車拉了這個女孩子到處瘋跑。星期天還沒玩夠,女孩子要開車到海邊兜風,宋公子就拉了她專往沒人的地方轉悠。兩個人想學美國年輕人玩車裡配,結果三轉兩轉就轉到了這裡。正樂不思蜀,外面有人把車子砸得嗵嗵亂響,他們倆還以為是警察追過來了,手忙腳亂地穿衣服,鑽出車來卻看到敲他們車子的是一個面孔黝黑身軀乾癟的漁民。宋公子讓他攪了好事,便跳著腳亂罵一氣,那人哇啦哇啦說聽不懂的當地話,一手指著大海的方向。宋公子回頭看去不由倒吸一口涼氣,剛才看上去還很遙遠、很溫柔的海水,此時正像一群躡手躡腳撲向目標的盜賊,泛著白花花的海浪已經悄然逼近到距他們只有10多米的地方。

宋公子嚇壞了,鑽進車裡發動了車子就逃,汽車輪子飛轉卻紋絲不動,原來陷進沙灘了。他傻乎乎地只知道狠踩油門,油門踩得越兇,車輪陷得越深,很快汽車底盤就跟沙灘親密無問了。傻人脾氣犟,車弄不出來他就不下車。他那個女朋友還算明白,連哄帶騙連拉帶扯才把他從車上弄了下來。兩人眼睜睜地看著車子慢慢被海水吞噬,束手無策,這才想起找人幫忙,四周靜悄悄地居然沒有人影。宋公子這才想起來求救,給郜天明打了電話,又給110打電話。電話打通了,可惜遠水救不了近火,從市區趕到這裡最快也得一個小時,而海水說不上再過幾分鐘就會把那台奧迪淹沒。正在這時,卻見順著崎嶇蜿蜒的小路突突突地開來了一台拖拉機,拖拉機上坐了四五個漁民。到了跟前漁民們噼哩撲通跳下來,話也顧不上說,從車斗裡掏出鋼絲繩就往汽車上掛。宋公子這才看清楚,領頭的正是那個剛才打斷他們好事的漁民。

鋼絲繩跟汽車連接好了以後,拖拉機就開始嘣嘣吼叫著往外面拉車。車子陷在沙灘裡,又讓海水淹了一半,靠一台拖拉機哪裡拖得出來。宋公子拿著煙給這些漁民輪番地敬,恨不得把人家叫爺爺讓人家幫他把車拖出來。漁民裡年輕些的會說普通話,告訴他現在想把車拖出來絕對不可能,唯一的辦法就是把鋼絲繩固定好,等海水退潮之後再加上一根鋼絲繩,另找上幾台拖拉機,才能把車拖出來。 姜鈞聽明白了事情的經過,恨不得衝宋公子的胖肚子踹上一腳。看看幾乎要從海岸線溢出來的潮水,看來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等海水退潮了。姜鈞對郜天明說:“你在這兒盯著,有什麼事情隨時告訴我,盡量把車弄出來。實在不行我就找他爸賠,關鍵是這件事情誰也別告訴,一定要保密。”

郜天明說我明白,姜鈞又對宋公子說:“你在這等著,什麼時候把車弄出來什麼時候再走。”想到這傢伙傻乎乎地認死理,擔心他一急再出什麼婁子,就又補充了一句:“實在弄不出來也沒辦法,你就跟郜主任回來。”又對郜天明囑咐,“救車是第二位的,人是第一位的,人絕對不能出事兒。”郜天明又說了一遍他明白,姜鈞就準備帶著茉莉花先回去。 宋公子這個時候卻又有了新主意,非要跟著姜鈞一起回市區。姜鈞不讓他跟車,胖公子卻不干了,罵罵咧咧,指著茉莉花說姜鈞帶小姐。郜天明忍不住要笑出來,又怕笑出來讓姜鈞難堪,只好硬憋,憋得喘不上氣,渾身發抖。 姜鈞惱火透了,忍無可忍。宋公子把茉莉花當眾稱之為小姐,讓他大失顏面,剎那間氣血充頭,腦子發熱,撲過去就給了胖公子兩個大耳光。說來奇怪,大嘴巴貼過去之後,姜鈞腦子裡閃現的念頭居然是,扇胖子耳光的感覺特棒,就跟拍茉莉花屁股一樣。胖公子從來沒有受過被人當眾抽耳光的侮辱,疼不疼倒在其次,他丟不起這個人,羞怒交加,舞動著龐大的身軀朝姜鈞撲了過來,明擺著要跟他拼命。 一直在一旁沒有吭聲的李天來在這個關鍵時刻出手了。他橫插一槓子,從側面飛起一腳,狠狠踹在了胖公子的胯骨上。胖公子猛然失去平衡,趔趄著一腦袋扎倒在姜鈞的右前方。李天來二話不說上前對著胖公子的滿身肥肉一通猛踹,胖公子行動遲緩,在李天來的連續打擊下,不但不能翻身起來,連還手的機會都沒有,抱著腦袋大哭起來。 姜鈞怕這位胖公子繼續糾纏,喝止了李天來,急匆匆拉著茉莉花上車。李天來惡狠狠地嚇唬胖公子:“再敢胡來郜主任讓著你,我李主任饒不了你。”然後鑽進汽車,拉著姜鈞和茉莉花一溜煙地脫離了是非。 酒店房間裡的冷氣很足,剛剛從外面進來甚至有些冷的感覺。姜鈞扒掉外套,躺到床上休息,跑了這一趟,生了一肚子氣,還真有點困倦。茉莉花從櫥櫃裡拖出一條毯子蓋在姜鈞身上,然後自己也脫掉外套鑽進了毛毯,擁著姜鈞睡下了。姜鈞蓋著毯子躺在床上閉目養神,等郜天明的消息。朦朧間只覺得自己好像剛剛才來上任,黃智笑瞇瞇地給他交接工作。他好像既在跟黃智辦理交接,卻又是個旁觀者在一旁看著黃智跟他交接工作。猛然問他發現真正跟黃智辦交接的並不是他,而是柳海洋,他只是旁觀者在一旁看著。這讓他非常著急,一個勁地朝黃智喊錯了,錯了,不是他是我!可是喉嚨卻被看不見的手卡住了,無論他怎麼努力,仍然發不出聲音。他扭動著身軀,轉動著脖子,竭力想找到並擺脫那隻無形的手,卻見小烏龜嘻嘻嘿嘿地對著他笑,模樣兒陰森極了。他拼命掙扎,想從無形的大手中擺脫出來,而脖子上那隻手的力道卻越來越大,他不但發不出聲音,甚至連呼吸都非常困難。他明白了,他落入了圈套,這些人正在謀害他,他嚇壞了…… 正在這時,小烏龜不知從什麼地方掏出一支銀白色的手槍,猙獰地笑著把槍口對準了他兩隻眼睛的正中間。而那邊黃智跟柳海洋顯然已經完成了交接,柳海洋興高采烈地握了黃智的手上上下下地晃動著,活像勝利者正在揮舞他的旗幟。電話、電話,辦公桌上的電話不斷地響著,姜鈞知道那是從省城打過來的。他掙扎著想去接電話,立刻向國資委匯報他遇到的災難,可是他的身子卻動彈不了。他知道這是小烏龜對他實施了魔法,用魔法捆住了他的四肢。他恨透了小烏龜,認定這個人是南方集團最為陰險毒辣的壞傢伙,想撲過去咬他一口,可惜仍然動彈不了,辦公桌上的電話仍然無休無止地響著…… 姜鈞渾身冒汗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恍然發現剛才只不過是一場噩夢。茉莉花也睡著了,一條胳膊搭在他的脖子上,讓他呼吸不暢。姜鈞輕輕挪開茉莉花的胳膊,頓時如釋重負,可心臟還緊張地怦怦跳著。他甩開蓋在身上的毯子,衣服都濕透了,身邊的手機又響了起來,他這才明白,自己確實是讓電話吵醒的。抓起手機看看,顯示的號碼是郜天明的,他趕緊接通了:“餵,情況怎麼樣?” 郜天明匯報的情況讓他大大鬆了一口氣,潮水退了,他們總算把車拉了上來。車不能開了,等交警隊的施救車到了先拖到修車廠進行全面維修。姜鈞告訴他該花的錢就花,過後全部讓宋公子自己負擔。他要是負擔不起就讓他爸替他負擔,不管怎麼說,要把車盡快修復起來,恢復使用。另外,這件事情要保密,不要給任何人說。他又對郜天明叮囑了一遍,雖然知道這件事情絕對瞞不了別人,可是他仍然想能瞞多久就瞞多久。 郜天明在那邊說:“我知道了,保密保密,你已經說了不下五遍了。” 姜鈞好像看到了郜天明在電話那邊不耐煩的神情,也覺得自己確實太囉嗦了,自己是不是有些緊張過敏了呢?就像郜天明說的,說到頭不就是車子出了點事嗎?該怎麼辦怎麼辦就行了,值得這麼大驚小怪嗎?他又問宋公子的情況,郜天明說宋公子在姜鈞走了以後,帶著那個小姐跑了,不知道現在在哪裡。 掛斷電話,姜鈞的心情好多了,這件事情總算有驚無險,過段時間過去就沒人再提了。心情輕鬆了,卻覺得仍然燥熱難忍,姜鈞這才發現空調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也許正是這燥熱害得他睡著之後做了那麼一場噩夢。 茉莉花也醒了,伸了個懶腰,活像冬日太陽地裡的老貓:“晚上想吃什麼?我請客。” 姜鈞不置可否,心裡卻想:慚愧,這一覺睡得不值,早知道會做那麼個怪夢,硬撐著也不睡。 儘管車經過維修能夠行駛了,可是性能還是大受影響,隱患處處存在,說不准什麼時候就會車毀人亡。但真正因為這件事情生氣的是司機兼車隊隊長王小車。王小車非常愛護車,這台車到了他手里以後,從來都是鋥亮如新。誰要是坐他的車關門用力大一點,王小車都會心疼得咧嘴。沒想到自己心愛的座駕竟然讓宋公子給作踐了,王小車感覺仇恨滿腔,幾天來他天天拎著汽車防盜鎖等著找宋公子報仇。 然而,宋公子卻再也沒有來上班。宋公子過去就這個樣兒,他好像從來就沒有上班的概念,想來了就到辦公室坐一陣兒,泡著茶水抽煙,也不跟別人說話,一個人坐在那裡沉默。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在思考,知道的人明白他不過是在發呆。正因為如此,所以他沒來誰也沒有在意。如果誰指責他不按時上班,他就會兩眼一翻說整個南方集團都是他爸爸養著,他待在南方集團是給南方集團面子,他一走,南方集團就得餓死。誰也弄不清他爸爸跟姜鈞的關係到底有多深,誰也弄不清南方集團跟他爸爸的中原化纖到底是什麼合作關係,所以誰也就不敢招惹他。 所以,幾天見不到宋公子到班上來露臉發呆,誰也沒有在意,習以為常了。倒是王小車對宋公子耿耿於懷,仍然不時想著教訓他一頓,比如說臭罵他一通。過了幾天南方集團發工資了,王小車想這天肯定能見到宋公子,專門在辦公室等他,想損他幾句解解氣。這位宋公子看著傻乎乎的,對領工資的日子卻記得非常牢靠,到了發工資這一天,他肯定會早早到辦公室坐等,當天拿不到錢絕對不會離開。這一次卻怪,發工資的當天他不但沒有過來,過去了兩三天也不見他的人影。郜天明打他手機,手機一直關機。沒辦法,郜天明只好讓王小車到他宿舍找他。 王小車到了宋公子的宿合,見宿合門大敞著,裡邊凌亂不堪,而宋公子的衣物箱包卻一個都不見了,這才知道這人已經走了。他回到公司向郜天明作了匯報,郜天明連忙去向姜鈞匯報。 姜鈞回想起那天在海邊發生的事情。說實話,這位宋公子除了一走了之,倒也再想不到他還能做什麼。不過,姜鈞也暗暗著急,不知道這傢伙會出什麼事情,轉念之間卻又暗暗高興,這位公子哥兒留在集團就是個禍害,就此了斷倒也輕鬆,即便宋大砲問起來也好說,不是南方集團不要他了,而是他不干了。他也沒有認真評估一下這會給南方集團帶來什麼後果,不是他沒有那個腦子,而是他的注意力被小烏龜的動向給吸引過去了。 李天來奉命找小烏龜追討1000多萬資金,小烏龜讓他去找柳海洋,因為柳海洋是北京分公司的法人代表。柳海洋已經被判刑,不要說沒法找他,就是找到他也不可能有什麼結果。誰都知道,柳海洋在北京分公司當法人代表只不過是掛名,而真正主辦業務的是總經理小烏龜。況且,那筆資金就是小烏龜做業務的流動資金,只能找他要。 李天來跟小烏龜糾纏了兩天,小烏龜讓他去找法院,或者找檢察院,通過法律解決這個問題:“你回去給姜鈞說,我現在已經不是南方集團的人了,關於南方集團的任何事情別再找我。要是你們認為南方集團的任何事情我有責任,那就通過法院,或者乾脆到檢察院、公安局報案,反正你們幹這一套也不是第一次了,不是把柳海洋送進去了嗎?有本事再把我也送進去,省得我辛辛苦苦賺錢糊口了。” 李天來辦這件事情還算慎重。他先聯絡上姜鈞事先安插到北京分公司的業務員小趙,撬開了分公司保管財務檔案的捲櫃,把北京分公司的所有財務資料統統帶回了濱海,然後由南方集團財務部對北京分公司進行查賬。北京分公司的往來賬目結果果然不出所料,那1000多萬資金分流到了另外兩家說不清道不明底細的公司賬戶,而北京分公司的賬戶上已經沒有錢了。查賬結果讓姜鈞和李天來明白,現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追著小烏龜要錢。 遭到小烏龜再三拒絕之後,李天來又找了南方集團的法律顧問認真探討了一番,結論是,在北京分公司目前這種狀態下,要想依靠法律手段追回那1000多萬,幾乎不存在可能性。這個時候小烏龜已經變賣了房產,離開了濱海,李天來又開始查找小烏龜的下落。小烏龜並沒有有意隱瞞自己的下落,他在廣西堂而皇之地註冊了一家礦業公司,準備開採一座鉛鋅礦。 李天來這一次找他作了充分的準備,帶了集團那兩個武警,又由這倆武警出面招募了五六個會拳腳的幫手,氣勢洶洶地奔赴廣西,準備不惜採取暴力手段,把小烏龜押解回濱海追討資金。也不知道小烏龜是事先得到了風聲,還是早有防備,李天來他們剛剛接近小烏龜租用的那座準備當礦山辦公室的樓房,30幾個民工就舉著鐵鍬棍棒四面圍攏過來,把李天來他們團團圍住。這個時候小烏龜出現在樓頂上,對著李天來哈哈大笑:“李天來,你不就是姜鈞弄過來的狗腿子嗎?你調到南方集團花了多少錢?” 李天來到了這個份上卻也仍然能夠做到倒驢不倒架:“小烏龜,你貪污犯罪,侵占國有資產,你以為自己手腕高明,告訴你,姜鈞是為了給你留一條活路,才讓我們過來找你談的。你要是頑固不化,死不悔改,我保證讓你後半輩子吃啥都不香。”然後又回頭來對圍攏過來的人做思想政治工作:“同志們,鄉親們,你們不要受小烏龜的矇騙,他是犯罪分子,貪污了我們國有企業1000多萬跑到這裡來了,你們要是跟著他,遲早要受到國家法律的製裁。” 小烏龜高高在上,手叉在腰上跟他鬥嘴玩:“李天來,說我是犯罪分子,你就不是嗎?你跟姜鈞都快把南方集團掏空了,誰不知道?哈哈,說我是犯罪分子,你是警察還是檢察院的?把你的身份證件拿出來讓我們看看。有本事叫警察來啊,你找我恕不接待,要接待只有拳頭和棍棒,伙計們,給我打,狠狠地打。” 小烏龜一聲令下,幾十個民工一聲吆喝,轟隆隆地就開打了。饒是李天來帶來的人都會幾下拳腳,可是雙拳不敵四腳,空手不敵棍棒,幾個人頓時被打得狼狽逃竄。尤其是李天來,打野仗還有點狠勁兒,遇到這種情況立刻懵了,躲也躲不過,衝又沖不出來,只覺得四周都是棍棒鐵鍬,只好抱著腦袋亂跑,耳朵裡還能聽到小烏龜的吆喝聲:“注意點,別打死人了,趕跑了拉倒。” 事後,連李天來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掙脫跑出來的,只知道自己脫離戰場之後,滿臉是血,遍體鱗傷,到處都疼。四處看看,帶來的那幾個打手踪影全無,一個都找不見了。李天來忍痛雇了一台拖拉機,把自己送到縣城醫院療傷。縣城醫院的醫療水平有限,外科護士倒不吝嗇,用了幾十米紗布,凡是破了腫了的地方都給他包了起來,把李天來從上到下捆成了一個大粽子,然後轉送到了省城。 回到濱海之後,李天來把自己找小烏龜討債的過程給姜鈞做了一個全面匯報。姜鈞其實已經料到,私下找小烏龜要賬,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原來期望李天來用他的野路子逼著小烏龜把賬清了,結果李天來的野路子沒有鬥得過小烏龜的野路子。他只好叫來了公司的法律顧問,再次研究該怎麼樣對付小烏龜。 律師說,在這種情況下,只能到公安機關報案,請公安機關抓人。 李天來對律師發火了:“你不是說沒法通過法律途徑解決問題嗎?” 律師解釋:“我說的法律手段指的是打官司,提起訴訟,不是說到公安局報案。不過,即便報案了,也得看人家公安機關怎麼認定。如果人家認定屬於經濟糾紛,不存在犯罪事實,也可能不立案,反過來要求我們通過民事訴訟解決問題。” 李天來沮喪極了:“你這個律師也真是的,這話說了跟沒說有什麼區別?” 姜鈞聽了個明白,只好安排律師和李天來到公安局經濟偵查大隊報案。 李天來和律師到了公安局經偵隊,送上了報案材料,又作了筆錄。經偵隊的警察告訴他們,先要根據報案材料和筆錄進行研究,然後把他們的研究結論報送上級。確定屬於經濟犯罪的,他們才能立案,10天以後給答复,立案或者不立案,都會有書面的通知。 李天來現如今對小烏龜恨透了,巴不得公安局馬上出動把小烏龜緝拿到案,聽到僅僅是決定能不能立案就得10天以後,不由非常沮喪。沮喪也沒用,只能耐心等待。 公安局那邊的結果還沒有出來,宋公子卻有了下落。中原化纖的宋大砲總經理直接把電話打到了姜鈞的手機上:“姜鈞啊,我怎麼得罪你了?” 姜鈞一聽這話頭、語氣,就感到情況不妙,連忙說好話:“宋老兄,怎麼了這么生氣?” 宋大砲吼了起來,聲音透過耳機震得姜鈞耳膜疼:“怎麼了?你還好意思問我怎麼了?你憑什麼打我兒子?你不願意要我兒子就讓他回來,我老宋的兒子還沒到沒飯吃的那個程度。你他媽也太不是東西了,求到我頭上的時候,說得比唱得都好聽。怎麼著,現在發財了,用不著我了是不是?” 姜鈞明白了,那位宋公子跑回中原化纖公司告狀了,連忙解釋:“宋老兄,你先別生氣,你聽我說,小宋那天把公司一輛新車……” 宋大砲根本不聽,打斷了他:“你不用解釋,我都知道,不就把你們公司一輛破車開到海裡去了嗎?怎麼了?我兒子還不值一輛車嗎?一輛破車算什麼?要賠還是要修,你找我啊,打我兒子乾什麼?還當著那麼多人的面,你是打孩子嗎?你是在打我的臉,打狗還得看主人呢,我兒子連條狗都不如嗎?” 姜鈞還想解釋:“我確實打了他,可是不是因為車,而是因為他罵我,還要打我,辦公室副主任李天來才……” 宋大砲又吼斷了他的辯解:“我兒子是孩子,你也是孩子嗎?你跟他一般見識,你丟人不?難怪我兒子把你叫姜哥,你也確實沒個長輩的樣兒,到現場處理事故還帶個小姐,我兒子想搭你的車有什麼錯?你憑什麼不讓他搭你的車?你以為你是誰?別人不知道你的底細,我還不知道?那個小姐肯定還是茉莉花吧?騷腥腥的我都懶得說。姜鈞,告訴你,從今往後我不認識你,你也不認識我,你僱八台大轎來請,我兒子也不會再到你那個破單位去了,有什麼事情公事公辦。” 還沒等姜鈞明白過來,宋大砲已經掛了電話。他沒想到宋大砲這麼護犢子,那一場水淹轎車的事故,居然會帶來這麼大的麻煩。跟宋大砲翻臉的後果很明顯,今後這條業務路子徹底斷了,而且欠中原化纖幾千萬的貨款,那傢伙肯定也會捏著拳頭拼命追討。 最重要的是,他的計劃眼看著馬上就要有了結果,卻不得不中途草草收場。他的最終計劃其實跟小烏龜那天告訴郜天明和裴國光的沒有太大出入,就是將幾千萬的化纖業務款轉移到那些茉莉花註冊的公司之後,再由茉莉花通過地下錢莊轉換成外匯,匯到茉莉花在加拿大的賬戶上。兩個人按照三七分成,茉莉花拿三成,姜鈞拿七成。在這些資金轉移得差不多的時候,再以做業務需要資金為由,用南方大廈作抵押,向銀行貸一筆巨款,再將這筆巨款轉換成外匯仍然由茉莉花匯往海外。這幾筆下來,他們到國外就能擁有上億元人民幣的現金,想做什麼事情就再繼續做,不想做事情了,就坐享那數千萬加元的財富。 之所以選定加拿大,一來,茉莉花定居加拿大,兩個人在一起可以相互依托,做個長遠情侶;二來,姜鈞的老婆孩子也都擁有了加拿大綠卡,姜鈞當然要跟他們在一起生活;三來,加拿大的法律特別有利於貪官污吏和走私犯罪分子躲避國內的追捕、引渡。現在突然和宋大砲鬧崩了,要想完成全部計劃,時間肯定來不及了,說不定在給姜鈞打電話的同時,宋火砲已經部署追貨款了。 小烏龜對姜鈞的判斷之所以會那麼準,道理也很簡單,他們本質上都是一路人,小烏龜在北京分公司做的事情,其實就是袖珍版的薑鈞計劃。他對姜鈞的路數有那麼準確的判斷,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姜鈞緊張的是,不知道宋大砲什麼時候正式發難。之前,也仗了宋大砲的兒子在手裡,所以他們在支付了頭一筆貨款30%的定金之後,其後的貨款基本上都沒有付,對方追了就付一點點,不追的時候就賴著。反正都是國有企業,又有宋大砲在那頭撐著,中原化纖對南方集團欠的貨款倒也沒怎麼催。姜鈞心裡有數,迄今為止,從中原化纖提出來的貨,貨款價值已經超過了5000萬,而南方集團從下游那幾家公司回收的貨款不過三四百萬。這些賬目只有姜鈞調過來的那個會計清楚,連裴國光都沒權力過問業務資金流向。 接到宋大砲的電話之後,姜鈞馬上給茉莉花掛電話,商量善後事宜。茉莉花還心存僥倖,捨不得用南方大廈騙貸的計劃流產,一再追問姜鈞有沒有辦法拖延到貸款手續完成之後。姜鈞告訴她抵押貸款手續非常繁雜,光是對大廈進行資產評估沒有一個月就下不來,再算上評估結束以後的層層審批,整個貸款流程做完,兩個月能拿到錢就是快的。 茉莉花釋然了:“不就兩個月嗎?應該沒問題。你想一想,即便中原化纖起訴你們,光是一審就得半年,如果判決你們敗訴了,你們還可以上訴,二審也得3個月,9個月的時間足夠了,你說呢?” 姜鈞讓茉莉花忽悠得心動了。也不怪他心動,用南方大廈作抵押,貸款6000萬一點兒問題都沒有。 6000萬人民幣轉換成加元就是1000多萬,面對這麼一筆巨額財富,誰會不動心?尤其是姜鈞這種基本上沒有監督制約的國企總經理,就如守著一盤沒人管的肉包子,一天兩天能守得住,三天四天肚子餓了不偷吃才怪。 “那好吧,我爭取,那幾筆款子你趕緊轉到我老婆的賬戶上去。” 茉莉花嘻嘻笑著打趣:“姜總真是好男人,處處都想著你老婆。放心吧,款早就打過去了,你要是不放心,現在就給你老婆打電話落實。” 姜鈞對茉莉花非常放心,他跟她不但有感情,還有共同的利益。而且,過去在北方機械公司的時候,茉莉花結束了業務,卻還不忘默默地給他卡里打了50萬,這足以證明茉莉花這個女人做事做人都非常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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