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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看看刀握在誰手裡

國家投資 高和 11471 2018-03-20
姜鈞和茉莉花有空隙說話的時候,姜鈞才得知,茉莉花已經移居加拿大,這次回來是尋找發展機會的。 “國內發展快,機會多,現在啊,要想做大事還是要在國內做。”茉莉花告訴姜鈞。 姜鈞問她準備做什麼事,茉莉花嫣然一笑:“那就要看你的打算了,不管你有什麼打算,最正確的打算都是出國定居。” 姜鈞深深點頭,他不能不承認,只有這個女人,才能看到他的靈魂。 茉莉花在濱海開發區待了整整一個星期,這一個星期除了和姜鈞盡享魚水之歡外,兩個人還達成了繼續合作、共同發展的默契,詳細策劃了聯手做大事的具體步驟和細節。送走了茉莉花,姜鈞空虛、惆悵了幾天也就恢復了平靜,畢竟南方集團還有一大攤子事兒等著他處理。 這期間,開發區紀工委對他的調查有了沒有結論的結論:根據調查,賈美麗的控告查無實據,因而不予立案。這個結論讓姜鈞非常不滿,可是他也沒有繼續糾纏,糾纏也沒有用,就憑紀工委那個工作水平能力,他也不指望他們能替自己平反昭雪,恢復名譽。平心而論,也確實沒有什麼可平反昭雪的,因為人家根本就沒有處理他。然而,這股窩囊氣無論如何是要發洩出去的,不然他會活活憋出癌症來。

姜鈞並不是特別恨賈美麗,事情很清楚,如果沒有柳海洋、小烏龜的唆使,一個被辭退了的臨時工是萬萬想不到到紀工委那種地方誣告他姜鈞的,更不會想得到到省國資委去敗壞他。所以,他對柳海洋、小烏龜恨之入骨。 過去他對柳海洋、小烏龜及其勢力的態度是盡力收服、控制,或者架空不讓他們與聞企業機密。而不能痛下殺手,其中一個重要原因就是小烏龜手裡還捏著南方集團1000多萬,而柳海洋更是省管幹部,他對這個副總經理實際上沒有任免權。現在,因了賈美麗這檔子事情,他已經看明白,如果他仍然拖著這種局面當斷不斷,柳海洋和小烏龜的搗亂、拆台手段將會層出不窮,防不勝防,也許會成為他做大事的障礙和阻力。唯一的出路就是讓他們永遠不能再在他眼前背後施展陰謀詭計搗亂,永遠不能再利用過去在省城的關係對南方集團發揮任何影響。對此,姜鈞胸有成竹,因為機會是現成的。

柳海洋一直想做那個進口油料的生意,姜鈞從裴國光和黃小船那裡得知,那種生意帶有走私的性質,佔用資金量也太大,就一直拖著沒有答應。現在,他決定放手讓柳海洋去做,而且要讓他和小烏龜一起去做,剛好,小烏龜那個北京分公司長期佔用集團1000多萬資金做什麼煤焦油,就勢讓他把資金從那個業務上抽出來。 姜鈞的如意盤算是:根據柳海洋和小烏龜的關係,他們倆應該能夠合作。而且,這筆生意的預期利潤遠遠大於小烏龜的業務,小烏龜沒有道理不把資金抽出來讓柳海洋用。如果他們聯手做起了這樁所謂的油料生意,就把他們倆拴在了一起。如果發生了不測,責任就能把他們倆一起壓垮。 姜鈞並沒有直接跟柳海洋談這樁業務,那樣做人為痕跡太生硬,而是在開總經理辦公會議的時候,利用匯總下半年各部門經濟效益的機會,讓裴國光排出了集團領導個人完成經濟效益指標的位次。這種位次不論怎麼排,姜鈞都是第一名。因為,作為總經理,任何一個部門的業務效益都跟他掛得上,都得他批合同、審資金。況且,他跟中原化纖公司的業務運轉基本上順利,這完全是他個人拉扯上的業務,利潤也完全由他自己說,裴國光再根據他報的數在財務報表上隨便湊數字,所以他的業務績效在公司領導中是最高的。而小烏龜有了那攤煤焦油業務,時不時地給公司打幾十萬回來,說是業務利潤,大半年過去居然也有了將近200萬的績效。最慘的就是柳海洋,大半年過去了,一分錢沒賺,還耗費了十幾萬費用,科目有接待費、差旅費、車輛使用費等等。裴國光使壞,把他的工資獎金也加了進去,這樣一來,只有柳海洋成了光賠不賺的集團領導。

面對賬目,姜鈞也不多說什麼,傳達了董事長的指示:“劉副主任說了,希望我們領導班子成員要帶頭創利,要求我們領導班子成員更要完成年初確定的盈利指標。他要向董事會提議制定針對集團領導班子的賞罰制度,領導班子成員誰要是完不成創利指標,也要像其他員工一樣接受經濟處罰。所以啊,我們大家都要努力,不能光讓員工們辛辛苦苦賺錢,我們坐享其成啊。” 他這些話,等於當著人面扇柳海洋的耳光。柳海洋坐不住了,臉紅脖子粗地替自己辯解:“不是我不創利,也不是我沒有創過利,前年我一筆業務就賺了200多萬。” 裴國光馬上說:“我們說的是今年的利潤指標。” 柳海洋被裴國光噎得直眨巴眼睛:“今年我也有業務,集團不讓做我有什麼辦法?”

姜鈞馬上接嘴:“只要是安全穩妥又有利潤的項目,集團怎麼會不讓做呢?集團的功能不就是為國家賺錢嗎?” 柳海洋有些憤憤然:“我聯繫的進口油料的業務,進口方和國內接受方都聯繫好了,給你們報告也打了,你們一起壓著不干,能怨我嗎?” 小烏龜要到北京照料他那個分公司,開完會就要上機場,擔心誤點,就有點焦躁:“南方集團怪了,別人的進出口業務想怎麼做就怎麼做,怎麼柳總的業務就不能做呢?難道給集團掙錢還要分三六九等嗎?” 姜鈞看到火候已到,連忙說:“肖助理和柳副總,你們急於給集團創造效益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們都是集團的高層管理人員,集團的情況你們也不是不知道,現在業務全面鋪開了,資金周轉非常窘迫,黃小船他們的業務開展得早,總不能停下來把資金抽出來呀。”姜鈞稍作停頓,長嘆一聲:“唉,說到底還是沒錢啊,如果不是那麼多資金壓到了長效項目上,現在這麼好的貿易形勢,我們集團就發財了。”

柳海洋馬上抓住了姜鈞的話頭:“集團沒資金做業務,那可不能算我們沒業務可做,是有業務做不了。” 姜鈞扭頭問裴國光:“能不能想辦法從銀行再貸些款出來?” 裴國光問柳海洋:“你那個進口業務要多少錢?” 柳海洋說:“定金要200萬,說好了貨到付款,一手錢一手貨,總計下來至少要2500萬。” 裴國光板了瘦臉說:“沒辦法,要貸款就得用南方集團的這座樓抵押,萬一出了問題,我們就連老家底都搭進去了。” 柳海洋憤憤然衝裴國光發火:“能有什麼問題?嗨,這事情就怪了,別人做業務,幾千萬在外邊轉悠就沒問題,我的業務還沒做就有問題,什麼意思?” 裴國光低了頭不吱聲,那姿勢表情既可以理解為輕蔑,也可以理解為理虧。

姜鈞突然問小烏龜:“肖助理,北京分公司的法人代表是誰?” 小烏龜嘻嘻笑著說:“那還用問,當然是姜總。” 姜鈞說:“變更一下法人代表,讓柳副總做北京分公司的法人代表你看好不好?” 小烏龜愣怔片刻,這個問題實際上只能有一個答案:好。因為,柳海洋就在場,如果他說不好,柳海洋肯定會對他有意見。雖然他並不怕柳海洋有意見,可是在目前的局面下,他們倆只能聯合起來一致對外。如果落了單,姜鈞各個擊破,兩個人下場都不容樂觀。對此,小烏龜心裡比柳海洋還清楚,所以他呵呵一笑說:“好啊,怎麼地都行,姜總說怎麼地就怎麼地。” 姜鈞接著說:“你給分公司掛個電話,對了,你馬上就要過去了,過去以後,抓緊把法人代表給變更過來,柳副總現在沒有具體業務,可以抽出精力多多關照一下北京分公司那邊的工作。”

小烏龜一時摸不透姜鈞的目的,只好答應。 姜鈞接著說:“柳副總,你和肖助理斟酌一下,對比看看北京分公司正在運轉的煤焦油的業務和你這筆進口業務的利潤。如果你這筆業務的利潤更好,可靠性更高,那就先把煤焦油的業務停停,資金抽出來做你那筆業務。” 柳海洋雖然是一個無能的公子哥兒,卻也知道姜鈞這麼做是什麼意思,卻又不知道該怎麼應對,眨巴著眼睛看著小烏龜等著聽他回話。 小烏龜跟柳海洋不一樣,讓柳海洋當北京分公司的法人代表他沒意見,也沒法有意見,可是要把他掌控的資金交給柳海洋,他卻是絕對不干的:“這不行,業務正在順利開展,而且我們簽了長期合作的合同。如果我們中途毀約,肯定要賠償人家的損失,給集團造成重大經濟損失,這個責任我承擔不了。”

姜鈞估計到小烏龜可能會反對,卻沒想到他會如此激烈、堅決。姜鈞沒有跟他正面衝突,他知道這種情況下正面衝突也沒什麼用,小烏龜跟柳海洋不同,不是怕人怕事的軟蛋。如果能把資金抽出來讓柳海洋做那個有走私嫌疑的生意,當然是上上策,既然小烏龜堅決反對,硬壓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弄不好反而會鬧個下不來台。姜鈞沉吟片刻,哈哈一笑說:“好,大家都踴躍做業務創利潤,是好事。這樣吧,北京分公司的事情柳副總和肖助理配合做好做大,柳副總的業務資金籌措問題,我再跟裴總監商量個辦法,盡量滿足柳副總的需求。有業務做,有賺錢創利的機會,我們都要抓住不放。” 散會以後,小烏龜急匆匆要去機場,就抓了柳海洋送他。路上他叮囑柳海洋,業務一定要做,但一定要催促姜鈞出錢,必要的話找上面。

柳海洋為難地說:“找上面怎麼說啊?上面也不會管這些具體業務的事啊。” 小烏龜氣惱地瞪了他一眼:“你就說,你想為南方集團作貢獻,經過艱苦努力,好容易聯繫成了一單利潤豐厚的業務,集團卻不讓做。而別人的業務效益要比你這單差得多,卻照樣做。” 柳海洋為難地說:“找誰啊?現在誰還能聽我的?” 小烏龜真想罵他一句,轉念想想,如果此人不是阿斗,也輪不到自己在南方集團這幾年風調雨順、橫行霸道,便壓住了心頭的燥火,不厭其煩地指點他:“你直接找汪主任,他聽不聽不用管,你只管照我說的說。” 柳海洋還有些遲疑:“汪主任能管咱們集團的事?” 小烏龜說:“管不管由他,說不說由你。” 告別了小烏龜,柳海洋回到辦公室補了個午覺,醒過來之後又跑到衛生問擦了把臉,頓覺精神頭健旺許多。不知道怎麼回事也就有了勇氣,按照小烏龜的指點撥通了省國資委汪主任的電話。

汪主任跟柳海洋他老爸關係好,柳海洋在南方集團也沒少受到他的照應,柳海洋能當上南方集團的副總經理,完全靠汪主任一錘定音。反過來,無論是柳海洋他父親還是柳海洋,也沒少打點汪主任。汪主任喜歡字畫,柳海洋他爸爸在位的時候,到處搜尋名人字畫,大都送給了汪主任。汪主任到濱海開發區視察,那個時候柳海洋還在南方集團說一不二,從頭到尾都由他親自陪同,名副其實的吃喝嫖賭全報銷,每一次都能讓汪主任心滿意足。所以他打電話的時候,汪主任倒也滿口應承,回頭給姜鈞說說,讓姜鈞給柳海洋創造做業務的條件:“這是好事嘛,南方集團是國有企業,不要說你是副總經理,就是普通員工,能給南方集團創造效益,就是為國有資產增值么,回頭我給姜鈞說,一定要支持你的工作。” 放下電話,柳海洋心情好了許多,這才想起來給小烏龜打電話慰問一下他是否平安到達,以示關懷。 裴國光聽到姜鈞要他籌措200萬元提供給北京分公司,支付柳海洋和小烏龜聯手做油料進口業務的定金,驚得半張了嘴滿臉皺紋擰成了一大堆問號和驚嘆號:“姜總,那單業務不能做,萬一被海關認定為走私就完了。” 姜鈞無奈地說:“不做怎麼辦?省國資委汪主任親自來電話,讓我支持柳副總的工作,給他創造做業務的條件。我如果堅持不做,在汪主任眼裡不就成了壓制柳副總,嫉賢妒能的人了嗎?算了,你別說了,就讓他們倆折騰去吧,但願還真能給南方集團賺錢。” 裴國光深知國有企業的弊端:改來改去,總改不了行政官僚化的那一套。到什麼時候,政府官員都是最需要籠絡好的,尤其是主管的政府官員,如果跟這種人對著幹,絕對沒有好下場。所以他對姜鈞的難處非常理解,只好嘆息一聲,跑回財務部想辦法划拉資金去了。 幾天后,200萬就打到了以柳海洋為法人代表的北京分公司賬號上。柳海洋還在濱海開發區,接到了小烏龜資金到位的電話,非常興奮。他興奮的不僅僅是能夠做業務了,更重要的是通過這件事情,他恍然體會到,自己在上邊還是有人幫忙說話的。如果沒有汪主任出面,姜鈞肯定要繼續壓制著他,讓他一事無成。於是他匆匆忙忙填寫了出差審批表,交給了姜鈞,要求出差到北京等地張羅那筆油料進口業務。姜鈞二話不說就在出差審批表上簽了字。有了姜鈞的簽字,柳海洋就可以到財務部支取差旅費、業務費。 柳海洋興沖沖地出發去做大生意了。他前腳走,姜鈞後腳就找來了李天來:“天來,柳總他們要做的那單油料進口業務,我總覺得有點不靠譜。你到北京跑一趟,自己不要露面,告訴小趙,讓他盯著那單業務,隨時報告業務進展情況。”小趙是集團派到北京分公司的業務經理。 當初成立北京分公司的主要目的,是利用這個公司把小烏龜從眼皮子底下調開,讓他沒辦法整天黏在集團伙著柳海洋搗亂。儘管這樣,姜鈞也不會把一個分公司完全交給小烏龜,所以安排了他從朋友的單位調過來的小趙到北京分公司任職。李天來對他的指示心領神會,也不多說,馬上買了機票,飛到北京安排相關事宜去了。姜鈞心裡有數,支付出去的200萬就是斷送柳海洋的成本,不管這單生意是不是真的,最終的2500萬貨款他是不會支付的。如果是走私,柳海洋就倒了大霉;如果不是走私,貨到了柳海洋付不出貨款,也能活活憋死。 “他娘的,收拾這小子的成本是不是有點太高了?200萬沒有了。”安排妥當之後,姜鈞腦子裡掠過了這個念頭,多多少少有點肉疼。 姜鈞現在集中全力忙的另一件事情就是集中南方集團貿易部門的業務員,分赴大江南北推銷他從中原化纖大批量購進的滌綸。其實,他對化纖一點都不懂,滌綸長絲到底是乾什麼用的更是一無所知,他知道的是,中原化纖的宋總給他的是比出廠價還要低20%的優惠;他知道的是宋大砲把自己兒子讓他養,有了這個人質,不光他,幾乎所有南方集團的員工都斷定這肯定是一樁坐著收錢的好生意,群情激奮。姜鈞選定的業務下家一共有5家,給出的價格都還不錯,一進一出,毛利都在30%以上。根據南方集團的經濟責任制,中原化纖這攤業務,凡是參與者都能視為參與了業務運作,利潤指標都能佔一份,並從中分得提成獎。既能完成利潤指標,又能拿到利潤提成,而且不用絞盡腦汁東奔西跑的尋找業務項目,這是誰都願意插一手的便宜買賣,所以薑鈞派誰去聯繫化纖業務簽訂合同,誰就會樂顛顛活像中了頭彩。因為這裡邊除了經濟利益的好處,還能顯示出總經理對自已器重與否,如果是總經理看不上的人,想參與這筆業務,那肯定是癡心妄想。 然而,這些業務員們卻忽略了一個重要問題:每一個簽合同的合作企業的資料都是姜鈞提供的,他們僅僅是執行而已。而那些購買南方集團長纖滌綸的公司,無論是價格、供貨量和交易方式等等都非常有利可圖,這種合作夥伴業務員求之不得,所以薑鈞提供的企業業務員去談沒有一家談不下的。這種現象並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懷疑,因為大家得到的信息是,長纖滌綸市場價格就像月圓之夜的潮水漲個不停,似乎誰只要能拿到貨,誰就一定能發大財。進貨順利,賣貨也順利,合同越簽越大,進貨量也越來越大,整個南方集團幾乎由一個綜合性、多種經營的企業變成了單純靠對縫賺錢的大皮包公司。 南方集團所有能做貿易業務的人基本上傾巢而出,集團本部變得冷冷清清。姜鈞反倒清閒起來,於是乎,凡是濱海開發區有點聲色味道的場所他都要去嘗試一番。對於他而言,現在的日子比起在北方機械公司當總經理時候的日子已經清苦多了,迄今為止,到任已經將近兩年了,他還一次國都沒有出過。想想曾經在歐美東南亞各地紅燈區考察時候的昏天黑地,姜鈞自己都覺得自己好像已經變成了好人。 姜鈞陶醉在當好人的感覺中間還沒有醒過來,趙副書記親自上門找他來了。姜鈞以為他又是為了賈美麗那樁事過來的,心裡煩躁,臉上也就像刷了一層黑漆似的又黑又僵:“趙副書記,你們還有完沒完了?”臉僵話僵神情卻不僵,姜鈞努力在臉上擠出一絲笑紋,盡量想把話說得既像是調侃又像是抱怨。 趙副書記看看旁邊的郜天明,姜鈞就對趙副書記說:“郜天明是我們集團負責黨務和紀檢工作的,有什麼問題盡可以當他面說,有什麼具體工作也得由他去做。” 趙副書記坐定之後,先問李大宇在不在。姜鈞也不知道李大宇在不在,轉過來問郜天明:“李大宇在不在?” 郜天明說:“李大宇現在不來上班了,據說自己搞了個公司做生意,具體情況我也不清楚。” 趙副書記對姜鈞說:“你說的那個情況我們調查了一下,你們公司項目開發部的賬戶先後轉進去過565萬,不是個小數啊。轉進去的錢基本上都提現金了,提到哪裡去了還不清楚,最後的一筆是前幾個月才提出來的,有12萬。提這筆錢的時候你已經到任了,你怎麼不知道嗎?” 姜鈞連忙說:“我連有這個賬戶還是最近才知道的,黃智會不會知道?” 郜天明給趙副書記解釋:“黃智是我們集團原來的總經理,已經退休了。” 趙副書記說:“我知道黃智同志,我們也找他問過了,他根本就不知道項目開發部還有這麼一個賬戶。” 姜鈞總希望黃智能夠陷進這道溝裡,不相信黃智真會不知道這個賬戶。他之所以這樣想,其實原因很簡單,一是設身處地以己之心度之。他難以想像黃智在南方集團經營8年之久,會滿足於工資、獎金和退休金,而不在有權有勢的時候狠撈猛賺;二是如果黃智與這個小金庫賬戶有勾連,那麼做虧做垮南方集團的根本原因就完全可以推到黃智身上。基於這種心理,姜鈞一再把趙副書記的思路朝黃智身上引:“作為南方集團的總經理,我想他不會對這麼嚴重的問題一點都沒有察覺。” 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郜天明這個時候忽然說:“我相信黃總不知道這個小金庫賬戶,我了解黃總,他不是那種胡來的人。” 郜天明是黃智調過來的,但是黃智對他並沒有特殊的關照,反而因柳海洋、小烏龜的挑撥離問把他離了,以至於讓他在清欠辦猶如積壓物資一般委屈了兩三年。可是,這個時候他卻仍然出面幫黃智說話,而且他表達的見解和姜鈞的意思明顯背道而馳,多少有點唱對台戲的味道,這讓姜鈞備感意外。他盯了郜天明一眼,郜天明坦然白若。姜鈞恍然驚醒,如果郜天明跟黃智有不為人知的特殊關係,今天他姜鈞的話以及表達出的意圖,肯定會傳到黃智耳朵裡,黃智的反應很難預料。姜鈞說不准這個在省工業系統內名氣很大人脈很廣的黃智,退休之後還有多大的能量,會不會採取這種方式對他糾纏不休反戈一擊。如果真是這樣還真麻煩,對他無論如何也是不大不小的威脅。 趙副書記冷冷地說:“黃智同志我們已經問過了,沒有證據的話最好不要說。對了,姜總,請你們把李大宇的電話、住址告訴我們,我們需要找他開展調查。” 姜鈞就翻開職工花名冊,在上面找到了李大宇的電話和住址,報給了趙副書記。 過了幾天,這件事情就有了消息。紀工委找到了李大宇,要求他提供這個小金庫的賬目,而李大宇卻已經把賬目給燒了。李大宇想得太簡單了,以為把賬目一把火燒掉,誰也沒辦法查證落實,沒辦法查證落實也就沒辦法定案處理。殊不知燒毀賬目本身就是違法的,根據相關法律,私自燒毀賬目,造成嚴重後果的,是可以依法追究刑事責任的。隨即紀工委就對李大宇實行了雙規,接下來很快就把這個案子移交給了反貪局查辦。反貪局馬上辦理了批捕手續,李大宇被關進了看守所裡。 姜鈞聽到這個消息大大地鬆了一口氣,他知道,李大宇完蛋了。他心裡暗暗希冀,柳海洋、小烏龜,還有黃智跟這個李大宇有實質性的利益關係,那麼,整個局面就會有一個讓他喜出望外的轉變。他的希望沒有落空,果然不久,紀工委又開始找柳海洋、小烏龜等人談話,他們異口同聲地堅決否認。而李大宇把賬燒了,使柳海洋、小烏龜他們跟這個小金庫的關係查無實據,只好不了了之。最終,李大宇倒了黴,集團的法律顧問告訴姜鈞,僅僅是李大宇私自燒毀賬本,追究他的毀滅證據罪也能判個三五年。 對於至尊花園的處置,完全按照南山小區的模式轉讓給了一家民營房地產公司。這一轉讓,加上支付銀行利息,集團實實在在地虧了2000多萬,而姜鈞則再一次從這家公司拿到了300萬現金。 姜鈞及時向董事會報告了轉讓至尊花園的情況,自然他把造成虧損的原因歸結到了項目負責人李大宇的腐敗和前任集團領導的盲目決策上。董事們傳閱了他親自把關撰寫的項目處置報告之後,紛紛在報告上簽名,認可了這筆損失。董事們跟姜鈞處得感情都不錯,都覺得姜鈞這個人夠意思,很仗義,值得交。再說了,這筆損失沒有一分錢需要董事個人掏腰包,誰也不會把南方集團虧損還是賺錢當成一回事兒進腦子。只有董事長劉副主任打過來一個電話,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南方集團真的虧了那麼多?” 姜鈞毫不猶豫言之鑿鑿地回答:“隱形虧損可能還不止這個數。” 劉副主任罵了一聲:“那個黃智真他媽不是東西。”沉默片刻,然後問,“那你們有什麼打算?” 姜鈞說:“從經營上看,南方集團應該進一步收縮規模,壓縮人員,盤活資產,認真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多做一些短平快的項目,爭取盡快把前任領導造成的損失彌補回來。” 劉副主任嘆息一聲:“唉,他媽的,現在這人怎麼都成了這樣兒?當初看著不都是挺能幹、挺好的人嗎?誰能想到他們手裡給折騰成了這個樣子。” 姜鈞馬上裝好人:“其實,這裡邊既有主觀決策的失誤,也有市場變幻的客觀原因。不過董事長您放心,既然組織上把我安排到了這個位置上,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確保國有資產增值保值,確保股東權益不受損害。” 劉副主任讓他忽悠得也有了點精神頭,說了一些“組織上相信你”、“一定要放手而為堅持以經濟效益為第一”、“堅持改革創新”等等空話,然後掛了電話。 姜鈞把柳海洋、小烏龜從北京招回來參加總經理辦公會議。這次會議唯一的主題就是根據南方集團審計報告顯示出的虧損問題,對南方集團的經營策略作進一步的調整,具體步驟是:進一步壓縮機構,精簡人員,實現減員增效的目標;進一步收縮經營規模,把所有長期投資盡快變現,回籠的資金全部投入到短平快的貿易項目中去。 參加會議的是姜鈞、柳海洋、小烏龜、裴國光和郜天明。會議一開始,姜鈞依據審計報告明明白白地告訴他們,南方集團嚴重虧損,如果不抓緊進行企業經營規模調整,業務重點轉向,壓縮管理成本,破產倒閉並不僅僅是噩夢。 柳海洋的腦子還留在那單做了一半的油料進口業務上,對姜鈞描繪的可怕前景似聽非聽,不但不緊張,反而在內心暗暗存了一絲等著看姜鈞為難的幸災樂禍。小烏龜對這些問題已經沒了興趣。事到如今,南方集團再裁誰對他來說都無所謂,因為他弄進來的人在第一波人事減員中就基本上全部下崗、內退或者放了長假,而且他自己鋪墊的後路已經基本上完成,所以就對姜鈞的意見不置可否。裴國光內心深處時時刻刻企望著副總經理的職位,對於姜鈞的任何意見都完全贊同、支持。郜天明就更不吱聲了,他並不是名正言順的領導班子成員,他參加班子會議的功能是做記錄,會後寫會議紀要。在這種狀態下,與其說總經理會議是討論研究問題,毋寧說是姜鈞在向其他人通報自己的決策。 根據這次會議決議,南方集團再次下發了相關文件,又有十來個人被精簡下崗。而這次精簡下崗的人中,幾乎包含了所有跑中原化纖業務的業務人員。與此同時,南方集團又調進了幾個據姜鈞說是從外單位挖過來的業務精英。這些精英南方集團的人誰也不認識,誰也不知道來路。他們進來之後接手了南方集團的中原化纖倒包項目,發貨、收款等等一應事項都靠他們奔波。並且,這些人很少在南方集團露面,以至於進了南方集團半年之久,上上下下居然沒有幾個人見過他們。 第二波改革之後,公司的員工包括姜鈞調進來的“業務精英”一共只剩下了18個人,黃小船戲稱這是“十八棵青松”。一次飯局上,裴國光說這次公司動的手術太大了,一下子砍掉了一多半人,一個中型企業變成了小企業。姜鈞說就這我還嫌人多呢,明年再刷下去一半才好。說這話的時候郜天明跟他們在一起喝酒,慶祝機構改革人員分流成功,當時都喝得血液裡有了酒精味兒,郜天明插了一句:“要是只剩下姜總自己就更好了,啥也用不著幹這一輩子就不愁吃喝了。” 姜鈞哈哈大笑,拍著郜天明的肩膀說:“還是老郜懂得我的心思,都走了才好,省得我還得掙錢養活他們。不過,老郜跟裴總監不能走,你們還得陪我說話呢,不然上了班就我一個人,可能會寂寞。” 裴國光跟郜天明互相看看,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把薑鈞這不著調的話當成醉話,一笑了之。這場酒喝得很痛快,也很盡興,姜鈞難得有了醉意。裴國光眼巴巴地看著他,那種表情很容易讓人想起企求主人賞賜骨頭的寵物狗。姜鈞知道他想要什麼,哈哈一笑:“裴總監,什麼事情都要講究個機會,用兵書上的話說就是天時,你的天時還沒有到,別急啊。” 裴國光咧咧嘴努力想擠個笑模樣兒,可那個表情任誰都難以分清是哭還是笑。 讓裴國光沒有想到的是,就在他們喝酒的同時,他的天時已經悄然降臨了。在一旁張羅伺候他們的李天來接到了一個電話,跑到一旁竊竊私語了一陣之後,跑回來又扒著姜鈞的耳朵竊竊私語起來。姜鈞喝得有點大了,聽完李天來的話大聲嚷嚷:“這還有什麼猶豫的?報案啊,打110,找海關,不管哪個部門,能報案就報案。” 裴國光和郜天明聽到要報案,都大吃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酒勁頓時變成了冷汗散發一空。兩個人異口同聲地追問:“怎麼了?出什麼事情了?” 姜鈞正要對他們說什麼,李天來卻把話截了過去:“沒什麼事,我們家進了小偷,門撬了,沒丟什麼,我老婆大驚小怪非讓我回去。” 李天來跟姜鈞一樣,人來了,家沒來,一個人在濱海開發區耍光棍。李天來解釋了兩句,別人也不知道真假,他卻扶了姜鈞起身:“姜總喝得有點多了,我先送他回去,你們慢慢喝。” 姜鈞今天不知道怎麼回事,居然有了幾分醉意,此時昏昏欲睡,任由李天來攙扶著離去。郜天明眼睜睜地看著裴國光:“繼續還是回家?” 裴國光端起剩下的殘酒邀郜天明碰杯:“把這點喝完回家算了。” 兩個人把酒喝完,走到大門口分手的時候,裴國光突然問:“老郜,你覺得姜總這個人怎麼樣?” 郜天明讓他猛然一問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愣怔片刻反問:“你暱?你覺得怎麼樣?” 裴國光沒有回答,反而說:“姜總要讓大洋馬下崗。” 郜天明大驚:“為什麼?不是人事改革已經搞完了嗎?” 裴國光搖頭:“可能她在報銷發票上面有什麼問題讓姜總抓住了把柄,具體情況我也說不清,反正姜總態度很堅決。” 郜天明之所以會大吃一驚,是因為大洋馬是裴國光的學妹,從南方集團籌建時期就當會計。這個女人身上那股左右逢源、長袖善舞的勁頭讓他煩,跟小烏龜說不清道不明的親密關係也讓他厭,可是平心而論,大洋馬的業務能力還是很強的,在大事上也算能夠把持得住。況且,她是裴國光一手調進來,一手栽培起來的,姜鈞居然命裴國光讓她下崗,這真是萬萬想不到的事情。 “你打算怎麼辦?” 裴國光無奈地搖頭:“還能怎麼辦?照辦吧。” 幾天后,兩個重大消息讓郜天明再一次驚詫了:其一,柳海洋和小烏龜因為走私嫌疑被拘捕,北京分公司被查封,而他們進口的一船名為“油料”,實為柴油製成品的貨物也被作為走私物品被海關查扣;其二,大洋馬正式下崗,接替她工作的是一個由姜鈞親自招聘的女高級會計師,根據這個女高級會計師跟姜鈞說話的口氣分析,他們不是陌生人。 郜天明聽到這兩則消息,隱隱感覺它們好似某種不祥之兆,在預示著什麼,可是他卻又看不清摸不著,就如有無數條毛毛蟲在心裡爬,鬧得後脊梁骨直發麻,以至於整整兩天寢食不安、茶飯不香。他想起了那天飯局上,姜鈞讓李天來報案的情況,猛然斷定,那天報的就是柳海洋到貨的案子。顯然,北京分公司的那攤事情,肯定一直處於姜鈞的有效監控之下。這個結果讓郜天明渾身發冷。 裴國光卻大為不同,聽說柳海洋跟小烏龜被拘捕以後,就像挨了鞭子的陀螺,不知道是緊張還是高興激動,整天在公司轉來轉去忙個不停。更是張羅著要給姜鈞買房子,拉著姜鈞看了幾處高級公寓,一再要求給姜鈞在濱海買一套200多平方米的住宅:“姜總,這符合規定,買了房子以後可以參加房改,你只要交30%的錢,房子產權就歸你了。” 裴國光那副著急勁兒,簡直比給他自己買房子還熱衷、還積極、還激動。姜鈞心裡明白,裴國光這是在用實際行動催促自己趕緊提拔他。不過,這麼大的便宜姜鈞並不放在眼裡,他道貌岸然地拒絕了裴國光的盛情:“我在省城原來有房子,再買就違反國家規定了。再說了,目前南方集團的經濟效益並不好,我怎麼好再讓集團負擔我個人的購房壓力呢?算了,以後再說吧。” 裴國光遭到拒絕,失落、沮喪之情溢於言表,隨即又轉化成了極為感動的感嘆:“姜總的情操太高尚了,真是廉潔奉公的表率啊,那就不急、不急,我再在濱海好好看看,好房子多得是。” 裴國光做事情很周到,姜鈞拒絕為自己購買高檔公寓的事情,讓他編成了總經理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的段子,在剩下的十幾個人中到處傳播,甚至傳到了董事長、國資委劉副主任那裡。 劉副主任專門給姜鈞來了電話,先是大大表揚了姜鈞廉潔奉公的高尚情操,接下來又暗示姜鈞提名裴國光為南方集團的副總經理。姜鈞卻並不著急,他知道,誘餌拿在手裡的時候誘惑力最大,一旦誘餌給了獵獲物,即便如願捕獲了獵獲物,誘餌卻也就失去了作用。他還要再等等,再看看,看看這個裴國光到底能為他做到哪一步。花了200萬把柳海洋和小烏龜統統送了進去,雖然成本有點高,可是姜鈞仍然把這當作一次成功的割喉。想起這件事情他就志得意滿,暗暗讚嘆自己的權謀之術已經爐火純青。有幾次,他甚至一時衝動,差點把其中的秘密向郜天明和裴國光說了出來。話到嘴邊的關鍵時刻,他總算控制住了自己。有時候,成功的策劃不能告訴別人,不能同別人分享,也是一件令人遺憾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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