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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逼宮

國家投資 高和 11347 2018-03-20
姜鈞一直在等待兩件事:一是劉副主任接到審計報告後,會作出什麼樣的反應,二是南方集團的人事安排將會有什麼樣的反響。然而,審計報告到了劉副主任那里居然石沉大海,杳無音訊。過了幾天姜鈞稍加思索倒也明白了,一家國有企業發生虧損,作為政府官員的劉副主任不會太放在心上,儘管他名義上是這家企業的董事長。需要劉副主任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官場周旋、敬上攏下、迎來送往、吃喝玩樂、旅遊休假等等,哪一件事情都比南方集團賺錢還是虧損重要。 他自作主張撤了糖三角的辦公室主任一職,柳海洋和小烏龜並沒有出面鳴冤叫屈。這反而讓他惴惴不安。不但柳海洋跟小烏龜沒有任何反應,職工們也沒有任何反應,一切照常,該忙的忙,不該忙的或者說不想忙的照樣悠哉悠哉地看報紙、跑股市,玩電腦遊戲。

姜鈞暗想,一不做二不休,讓他們回家輕鬆愉快去。他正式簽發了那份郜天明已經擬就多日的文件,南方集團壓縮機構、精簡人員的大動作正式展開了。 等到柳海洋、小烏龜的七大姑八大姨、哥們朋友紛紛被分流時,他們才大夢初醒,原來這場轟轟烈烈的機構改革,說到底是沖他們來的,是要把他們連根拔掉。他們被激怒了,小烏龜給國資委人事部王部長匯報了南方集團的情況:“王部長,要是按照姜鈞的搞法,南方集團50%的人都得下崗待業,剩下的都是他姜鈞的親信,這不是排斥異己,任人唯親,要把南方集團變成他自己的家天下嗎?” 王部長在電話那邊沉默半晌說:“這是有點問題啊,你們領導班子沒有經過討論怎麼能這麼干呢?南方集團是國有企業,不是私有企業,怎麼能胡來呢?這個事情你最好再給劉副主任說一下,他是你們公司董事長。”

小烏龜說:“現在姜鈞搞的這一套就是按照董事會的指示辦的,一口一個執行董事會決定,我們再找董事長有什麼用?” 王部長說:“你們什麼時候開董事會了,我怎麼不知道?該找誰還得找誰,我這裡只能給你敲敲邊鼓。” 放下電話小烏龜就約了柳海洋來找姜鈞吵架,柳海洋說:“公司這麼大的事情你都不經過領導班子會議討論,你這個做法完全是非法的,我作為公司領導班子成員堅決不同意。” 小烏龜說:“如果要減員分流,你沒有經過公司領導班子討論擅自調進來的那三個人首先應該下崗分流,如果他們不下崗,誰也不能下崗。” 兩個人聲色俱厲你一句我一句,根本沒有給姜鈞說話的機會。姜鈞的火一股股往腦門子上面躥,從辦公桌裡把《公司法》和《南方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企業章程》扔給了柳海洋:“你們先回去把這兩份法律法規弄懂了,我們再談好不好?在你們沒有學懂弄清這兩份法規之前,我不跟你們談。”

柳海洋和小烏龜被鎮住了,也被聞聲衝進辦公室虎視眈眈的李天來和退役武警給鎮住了。好漢不吃眼前虧,他們只好拿著文件嘟嘟囔囔地退了出去。最可笑的還是柳海洋,怕李天來揍他,臨出門前還對姜鈞道了聲歉。 機構改革順利進行了下去。改革結束時,南方集團的機構只剩下了5個,人員壓縮了一半。與此同時,姜鈞和中原化纖的業務合作也走上了正軌。不過,宋大砲的兒子啥也乾不了,姜鈞就安排他到總經理辦公室坐板凳,白養著,任由他愛幹啥幹啥。養這麼一個傻子,比養10個業務員划算得多。 迄今為止,姜鈞已經牢固地掌控了南方集團,雖然還有柳海洋和小烏龜這兩個不穩定因素,可是他們的基礎已經徹底被摧毀,根本沒法左右局面了。姜鈞就有些鬆懈,不再謹言慎行,也有心情打高爾夫了,到卡拉廳泡小姐了,到桑拿室去放肆一番了。這種時候,李天來和王小車就派上了大用場。他們都是最會伺候領導的主兒,真應了那個段子:領導講話,帶頭鼓掌;領導唱歌,調好音響;領導洗澡,搓背撓痒;領導泡妞,放哨站崗。

但是,愜意之外,有一點小事情卻讓他不舒暢,如鯁在喉,這就是審計時挖出的賬戶問題。 “項目開發部的賬戶情況你到底問清楚了沒有?”這已經是姜鈞第N次催問裴國光了。 裴國光只好裝作才想起來似的對姜鈞說:“你不問我還差點忘了,我正要跟您說這件事情呢。我先對公司財務的賬目認真核對了一遍,公司確實從來沒有收到過那些營業外收入。這就可以肯定,這個賬戶跟我們公司根本就沒關係,也說明那些錢根本就沒有進到我們公司。那個賬戶肯定是體外循環、私自開立的小金庫。” 姜鈞說:“這我都知道,問題是你查到沒有,他們那個賬戶上還有沒有錢?” 裴國光只好實話實說:“我去了幾次,銀行不給查,說是必須有司法部門合法的法律文件才能查。我找了幾個關係都說不通,看樣子李大宇跟這家銀行之間關係不一般。”

姜鈞說:“你去的時候帶公司的介紹信了沒有?” “當然帶了,我還帶了公司財務章和法人代表在銀行的預留印鑑呢。” 姜鈞非常失望,銀行明明說的沒有道理,哪有開戶企業查自己的賬戶還得拿司法機關法律文書的?他認真看過審計報告,從報告上看,雖僅僅是幾筆往來賬,但總數目卻高達500多萬。這些錢到底從哪裡弄來的,又到哪去了,企業肯定要查清楚,卻根本沒有辦法查清楚。看來,要想查清還真得把事情鬧大才成。 姜鈞驀地想起了黃智,“黃總知不知道這個賬戶的事情?”剛剛問完這句話,他就知道自己問的是廢話,果然,裴國光搖搖頭“我連有這麼一個賬號都不知道,怎麼能知道黃總知不知道這件事情呢。”看到姜鈞點了點頭,裴國光提醒他:“這件事情說不清黃總知不知道,辦的時候最好慎重些,不能聲張,弄不好會引起副作用。”

“裴總監,如果我們不知道這件事情就啥話也不說了,可是現在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查個水落石出。我們總得明明白白呀,稀里糊塗怎麼向上級交代?這件事情你還得繼續努力,想辦法弄清楚。” 裴國光為難地說:“我也想弄清楚,可是人家不讓查呀。” “難道除了這條路就再沒辦法了?” “那隻有向紀檢監察部門報案了,讓紀檢監察部門出面,銀行總不能不讓查吧。”其實姜鈞就是這麼想的。他想到了開發區紀工委副書記兼監察局主任老趙。南方集團作為國有企業,黨組織關係實行省國資委黨組和地方黨委雙重管理。從理論上說,這樣做可以更好的實行監督,但實踐上卻是國資委和地方兩不管。不過,真正找到頭上,地方紀檢監察部門不會不管,銀行不會也不敢不配合。

於是,姜鈞給老趙打電話,都沒有人接,也說不清這人是反腐敗忙得沒空進辦公室,還是閒得沒事幹根本用不著上班。 不管怎麼說,這件事情算不上傷肝傷肺的大事情,早一天弄清晚一天弄清並不耽誤姜鈞吃喝玩樂。就在這時,一個不大不小的煩惱卻找上了他。 煩惱來自於一個已經從他大腦裡淡去的人物:賈美麗。 姜鈞沒料到,老趙還沒有找到,老趙的部下卻主動上門來找姜鈞了。 人是郜天明引過來的,兩男一女,聽郜天明介紹說這幾個人是紀工委和監察局的,姜鈞有些吃驚,賣保險、搞推銷和送廣告的講究上門服務,如今紀檢監察部門也開始實行上門服務了? 姜鈞迎上前先跟這幾位紀檢幹部熱情握手,熱情洋溢地說:“真想不到,現在的干部作風這麼好,歡迎紀檢監察部門的領導來檢查指導我們的工作。我們呢,也正好有事情要找你們呢。”

那幾個人相互看看,顯然有些莫名其妙,其中年齡大一點的首先做了自我介紹:“我是紀工委二處的……” “這是我們林處長。”旁邊的女紀檢向姜鈞報上了這個人的職務。 “這是我們處的小莊,”林處長先把女紀檢介紹給了姜鈞,又介紹那個年輕小伙子:“這是監察局二處的小曾。” 郜天明已經走了,沒有人可以像那個女紀檢一樣給對方介紹姜鈞,姜鈞只好自我介紹:“我姓姜,姜子牙的薑,姜鈞,是南……” “我們知道,您是南方集團的總經理。”林處長打斷了他,顯得有些無禮。姜鈞用笑容來表示自己的寬容,這些人的工作對像大都是違法犯罪的嫌疑人,或者是潛在的候補的犯罪嫌疑人,所以,他們往往已經喪失了對人說話時的客氣、有禮,習慣了這種高高在上、質問和審訊的口氣。

“你們今天來……”姜鈞想問問他們來幹什麼,正在腦子裡搜查合適的詞彙,又被打斷了。這次打斷他的是那個姓莊的女紀檢:“我們有點問題想跟姜總您聊聊,耽誤您的工作很不好意思。” “好啊,有什麼問題儘管說,我這裡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林處長干咳了兩聲,然後字斟句酌地說:“是這樣,我們最近接到反映,所以過來找你們了解點情況……” 姜鈞聞聽心中暗喜,斷定項目開發部開設南方集團賬號,並且利用這個賬號轉移資金的事情紀檢委已經立案調查了:“太好了,我們一定好好配合紀檢部門把問題搞清楚。” “嗯……姜總,你們公司原來是不是有一個叫賈美麗的同志?” 姜鈞正暗中盤算怎麼樣利用紀檢監察部門查清項目開發部的問題,卻聽到林處長問起了賈美麗,不由就愣住了:“賈美麗?有哇,已經被辭退了。怎麼,她有什麼問題嗎?”

那幾個人又相互看了看,姜鈞發現他們的眼神意味深長,同時,那個進門就一言不發的年輕小伙子從包裡掏出一疊紙擺到茶几上,又掏出筆在上面寫了起來。姜鈞瞄了一眼,紙的上端印著“濱海開發區紀工委詢問筆錄專用紙”的字樣,小伙子開始在上面寫年月日、詢問人、被詢問人、記錄人等等,看樣子是開始做詢問筆錄了。 姜鈞有些迷糊了,林處長卻開始問話了:“姜鈞同志,你能不能談談為什麼要辭退賈美麗,以及辭退賈美麗的過程?” 姜鈞一聽忍不住就有些惱怒:“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企業辭退一個臨時工也要向紀檢監察機關報告嗎?” 林處長有些尷尬,咳嗽一聲說道:“姜總,你說得有道理。但如果這裡麵包含了可能的干部違紀問題,我們還是得認真對待,希望你能理解,也希望你能支持我們的工作。”頓了頓,他又輕咳一聲繼續問:“還是請您談談辭退賈美麗的原因和過程好嗎?” 姜鈞無奈地說:“既然你們對這件事情這麼感興趣,我就只好滿足你們的好奇心了。”於是把辭退賈美麗的前因後果講了一遍,最後總結道:“我們集團並不需要這樣一個臨時工,而且,讓這樣一個人長期擔任文書工作,管理黨內外文件和檔案也是嚴重違反組織原則的。這完全是不正常的人為因素造成的,職工對這件事情非常有意見,即便沒有這個問題,我們也準備調整她的工作。” “那您能不能談談'不正常的人為因素'是什麼?” “這方面也是人事管理上的問題,沒有必要再談了,反正人已經辭退了,再談這些也沒有什麼意義。”姜鈞不願意扯這些,倒不是為柳海洋遮羞,而是為了避免事情複雜化。 林處長問同來的兩人:“你們還有沒有什麼問題?” 那兩個人搖搖頭,異口同聲地說:“沒有了。” 林處長說:“姜總,今天上午就到這兒,下午我們還想跟公司其他同志談談,您能不能安排一下?” 姜鈞又是一防,他實在摸不透到底發生了什麼,真想開口問問。但理智告訴他如果人家想讓他知道,不用他問人家也會講,於是叫來了郜天明:“這幾個同志要在職工中做點調查工作,你給安排一下,他們有什麼需要盡量滿足。” 郜天明詫異地看看這幾個人,隨即點點頭:“好,你們什麼時候開展工作我按你們的要求做安排。” 林處長客氣地向姜鈞告辭,姜鈞強裝著笑臉把他們送到了門口,心裡卻在嘀咕:沒想到賈美麗這個女人的能量倒真的挺大,居然動員了紀檢監察部門來替她秋後算賬。 “哼,你就算把省委書記請出來,也別想再回到南方集團工作,除非我下台滾蛋了。”姜鈞忍不住說了出來。 下午,林處長他們果然開始找職工談,第一個找的是裴國光。 談完回來,裴國光來到姜鈞辦公室,一臉愁眉苦臉:“姜總,這件事情就像癩蛤蟆跳到腳背上,傷不了人卻讓人噁心,真想不到賈美麗這麼能鬧騰。” 這時,姜鈞已經知道了紀工委調查的內容。他暗想,上一回人家寫信到省裡告他,自己還暗自慶幸人家沒有給他潑男女關係方面的髒水。這一下倒好,人家來了個徹底,當事人親自告狀抓流氓,他就是流氓,而且是個大流氓。他可以想像,儘管有郜天明千方百計在那兒替他打掃衛生設置防火牆,可是此時這肯定已經成了職工議論的熱門話題,就像四川特產的怪味豆,越嚼越有味道。 姜鈞對裴國光說:“其實也沒啥,腳正不怕鞋歪,人正不怕影子斜。我想我還不至於因此被撤職查辦,紀工委願意查就讓他們查個徹底,我們該干什麼照樣幹。” 裴國光想,這個時候應該說點讓姜鈞高興的話,就換了一副神態說:“姜總,昨天劉副主任來電話了,跟我聊了半個多小時。” 姜鈞的注意力果然被引了過來:“是嗎?劉副主任說什麼了?” “他說咱們報去的工作匯報他看了,很好。通過這份報告,省國資委領導對我們公司的工作有了比較全面深刻的了解,他還把這份報告轉發給了所有董事。他讓我轉告你,放開手腳幹,他堅決支持你的工作,省國資委領導也支持你。” 上次,劉副主任把告狀的匿名信轉給姜鈞以後,姜鈞讓郜天明搞了個工作匯報材料,比較詳盡地把南方集團的情況向國資委做了匯報。名義上是匯報,實際上是針對告狀信做的答辯和反擊。郜天明寫得很有水平,有理有據,尺寸掌握得很好,拿來請他審閱的時候,他幾乎沒做任何改動就讓發了。看來這份工作匯報已經起到了它該起的作用。提到這份材料,姜鈞的念頭又轉到了紀工委眼前的調查上,就對裴國光說:“我得到紀工委去一趟。” 裴國光愣了,眨巴著眼睛問他:“你去紀工委幹嗎?合適嗎?” 姜鈞說:“有什麼不好?他們能到紀工委誣告我,我就不能親自出面為自己申辯嗎?我的為人你知道,堂堂正正,光明磊落,難道紀工委不相信我的話反倒相信一個被辭退了的臨時工的話?” 裴國光想了一想說:“這也對,這種事情除了你自己替自己辯白,沒有人能替你辯白。” “這不叫辯白,這叫正面出擊。” 裴國光離開之後,姜鈞叫來郜天明問道:“紀工委那幫人忙完了沒有?” 郜天明說:“還沒有呢,嚷嚷著要找柳海洋談一談。” 姜鈞說:“不讓他們談,就說柳海洋不在,還有,海龜幫的人都不安排談話,別讓他們藉機搞政變。叫上李天來跟我出去一趟,家裡的事情你掌握好,別出什麼漏洞。” 郜天明問:“你要到哪去?不會離開本地吧?” 姜鈞說:“這個時候我還能到哪去?我到開發區紀工委去。” 管委會的政府大樓蓋得很威風。老百姓有的叫它八卦樓,因為這座樓的主樓有18層高,兩邊的裙樓八層高,樓體呈八字型,處處都要沾個八字。有的叫綠帽子,因為這座樓的形狀像極了古代官員的烏紗帽,外牆又是用綠色大理石裝修的,看上去是一頂綠色的烏紗帽。此外,大樓的設計還挺講究風水,背後是一座樹木蒼鬱的小山,前面是一片寬闊的廣場,這在風水先生的嘴裡叫太師位,因為地勢活像一張太師椅。據說選址的時候,當時的開發區主任專門請了風水先生來看過風水。老百姓傳說開發區最近這些年的經濟建設、市政建設成績顯著,就是因為這座政府大樓的風水好。 姜鈞進了政府大院,來到了紀工委所在的七樓。順著門牌牌找到了紀工委書記辦公室,他掄了老拳用力打門。書記辦公室的門沒有敲開,卻把紀委工秘書處的門敲開了,一個戴黑邊眼鏡的白面書生有幾分怯生生地告訴他書記不在,問他有什麼事情。 姜鈞說:“你們紀工委的人在我們公司搗亂,我找你們書記報案來了。” 白面書生有些懵,愣了片刻才說:“書記今天到下面搞調研去了,您能不能到辦公室坐下來談,或者在辦公室等他?” 姜鈞就跟著白面書生來到紀工委辦公室,坐下後說:“這樣,我到你的辦公室等他,你給他打電話,就說南方集團總經理、黨委書記姜鈞前來拜訪,請他盡快回來,先調研調研我再調研別人。” 白面書生聽他報了自己的身份姓名,倒也不敢怠慢,給他倒了杯水,為難地說“書記是到區裡去了,區裡事先組織了匯報會,這陣可能正在開會,估計他不會接電話,就算接了電話估計他也不能趕回來,還是……” 姜鈞暗想,紀工委書記由開發區副書記兼任,開發區行政級別相當於正廳級,副書記不過也就是副廳級,比他姜鈞還低了一級,況且自己的人事關係在省裡,也輪不著這位副書記管,沒什麼可顧忌的,便放了硬話說:“如果你不敢給他打電話,我就直接到區裡找他去。我在省城見副省長書記也沒見他這麼難。” 白面書生讓他的大話鎮住了,連忙撥打電話替他找書記,撥了一陣失望地把電話聽筒交給他說:“你看,我說麼,書記開會一般都關機,這陣真的沒辦法找到他。” 姜鈞說:“那也好,我就在這兒等他,你繼續跟他聯繫,我今天見不到他就不走了。” 白面書生試探著問:“書記找不到找我們趙副書記行不行?趙副書記是紀工委的常務副書記,專職的,紀委的日常工作都歸他管。” 姜鈞認識這位趙副書記,心想我他媽找了他多少次都找不著他,如果能找到他跟他談也是一樣,便說:“那也好,書記不在我就找常務副書記。” 於是白面書生跑了出去,片刻趙副書記就推門進來了,用生硬的本地普通話對著姜鈞嚷嚷:“你好你好,姜總親自上門檢查指導我們的工作,歡迎啦。” 姜鈞擠出一臉硬邦邦的笑容:“趙副書記您好難找哇,我給你打了多少次電話都找不到你。” 趙副書記多少有幾分誇張地瞪圓了眼睛:“哪裡會,我天天都在。走哇,到我辦公室坐。” 像是為了表示紀檢機關的清正廉潔,趙副書記的辦公室非常簡樸,家具都是老式的,碩大的兩頭沉寫字台上插著黨旗和國旗,沙發也都是老式的全包圍式,茶几上擺著泡功夫茶的全套傢伙。趙副書記熟練地沏著功夫茶,沏好給姜鈞倒了一杯,然後坐下來:“最近在忙什麼?今天來有什麼事情需要我辦啦?” 姜鈞直接回答他的後半句話:“我很忙,您也很忙,本來我不應該來打擾你,可是我卻不得不頂著大太陽前來找你。你肯定知道最近紀工委的同志到我們公司搞調查的事兒,到底怎麼回事兒?要是有什麼問題,我親自前來向你投案自首。” 趙副書記呵呵乾笑著說:“其實也沒有什麼啦,你們公司有個女同志叫賈美麗的,前幾天到我們信訪辦公室反映了一些你們公司的情況。事情倒也不大,就是性質挺惡劣的,書記做了批示,讓我們調查落實。” 姜鈞說:“到底是什麼事情?是我搞了流氓活動還是參與了恐怖組織?再不然就是我們走私販毒了?” 趙副書記笑著說:“都不是,要是那種問題就不是我們管得了的了。咳,這件事遲早要跟你面談的,既然你來了,我就直接問問你吧。你們公司最近是不是把那個賈美麗同志開除了?” 姜鈞說:“那個賈美麗不存在開除的問題,屬於辭退。她也不是我們公司的正式職工,是招來的臨時工,企業根據自己的情況隨時可以辭退她。” “噢,她不是你們公司的正式職工啊,那你們辭退她的原因是什麼呢?” 這話問的跟那幾個紀工委幹部一模一樣,姜鈞十分不耐煩,卻也不得不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 趙副書記說:“事情如果僅僅是你說得這麼簡單,我們紀委也不是沒事乾了閒得難受,跑到你們公司干擾你們的正常工作……” 姜鈞搶過來說:“不僅僅是乾擾了我們的工作,最讓人難以接受的是,他們一個勁圍繞著我跟那個賈美麗的個人關係找職工談話,好像我跟那個賈美麗有什麼問題似的。這種做法嚴重損害了我的名譽,給我的工作造成了很大的困擾,這是我不能接受的。趙副書記,你實話告訴我,那個賈美麗到底告我什麼了?要是符合事實,我現在就老實交代;要是不符合事實,你們也應該給我一個解釋答辯的機會,不能把我蒙在被子裡用錐子戳。” 趙副書記說:“人家反映說,你辭退人家是因為你對人家圖謀不軌。人家多次拒絕,你無法得逞,便用辭退人家要挾,人家仍然不從,你就把人家開除了。” 姜鈞啼笑皆非,跳著腳說:“他媽的,趙副書記,對不起,我不是罵你,我是罵那個賈美麗,你見過那個賈美麗沒有?” 趙副書記搖搖頭:“這件事情是下面的同志在辦,我沒有見過那個賈美麗。” “你要見了你就會明白,憑她長的那個德行,我對她圖謀不軌?我老婆的屁股都比她的臉生動,我要是連她都要圖謀不軌,老母豬見了我都得撒腿逃跑。再說了,還用得著我對她圖謀不軌?是她對我圖謀不軌還差不多。” 趙副書記憋了笑勸他:“姜總,你別這麼說話麼,是非曲直經過調查一定可以真相大白的,到時候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紀工委領導也真可笑,怎麼竟然會相信這麼荒唐的事情?最簡單的道理,如果我真的對她圖謀不軌,我還能辭退她嗎?她想走我都得挽留她。” 趙副書記說:“人家說了麼,你是因為無法得逞惱羞成怒才開除人家的麼。” 姜鈞惱火透了,這種事情真的沒有辦法替自己辯解,自己拿不出沒有對她圖謀不軌的證據,他相信她也拿不出自己對她圖謀不軌的證據,因為目前唯一擺在大家面前的事實就是他確實把賈美麗炒魷魚了。儘管他一再說明了炒她魷魚的原因,可是人家會認為那不過是他的藉口而已,賈美麗告狀的時候就是這麼說的。 趙副書記又端給他一杯茶,那種跟酒盅一樣的小茶杯讓姜鈞厭煩。他接過茶杯連乾四五杯,然後對趙副書記說:“這種事情你們也這麼大張旗鼓地查,是不是有點太過分了?你們也應該為企業想想,為我的名譽想想。現在可好,鬧得集團上下人心惶惶,議論紛紛,我們的工作還怎麼做?” 趙副書記說:“這一點我們應該注意。其實這種事情要不是書記做了批示,我們根本就不會查。既然書記批了,我們怎麼也得給書記有個反饋,這一點還請你理解。另外,你也要正確對待,身正不怕影子斜麼,回頭我給林處長他們打電話,讓他們注意方式方法,不要給你們造成負面影響。” 姜鈞說:“你告訴他們,從明天開始我們公司就不接待他們了。他們願意怎麼搞就怎麼搞,可是再不准進入我們公司到處散佈總經理耍流氓沒有得逞的流言蜚語了。” 趙副書記皺了眉頭說:“姜總啊,你這麼說我們可擔待不起了,我們可沒有到處散佈你耍流氓,只是調查了解一下情況,你也得理解我們。我們這也是為了工作,說到底也是為了你麼。如果調查結果證明那個賈美麗是誣告的,既可以還你清白,我們也要追究她的法律責任。你不讓我們調查,如果人家真的是誣告了你,你不也沒有替自己搞清事實的機會了嘛?這樣吧,你工作很忙,我也不留你啦,我保證調查工作會盡量限制在最小的範圍之內,避免給你造成負面影響。對我們的工作有什麼意見你隨時提,我們都是熟人,你打電話也可以,直接找我也可以,好不好?” 姜鈞知道人家這是下逐客令了,也明白話談到這個份上,該說的都說過了,不該說的也不能再說了,就起身告辭。趙副書記挺殷勤地一直把他送到電梯口。 出了辦公樓,熱浪撲面而來,政府大門外面值勤的武警戰士站得筆直,汗水順著黝黑的臉往脖子裡面灌,短袖制服的後背前胸濕漉漉的。姜鈞看到這盡職盡責的武警,不由想到賈美麗竟然能衝破武警戰士的警戒到信訪辦告狀,不能不說勇氣可嘉。不過,姜鈞卻絕對不相信賈美麗真的能有這個腦筋和勇氣,也不相信她能這麼壞,紅口白牙編故事誣告他。如果背後沒有人指使、操縱,甚至用物質利益收買,她應該不會幹出這種匪夷所思的事情來。誰會在背後支持操縱她?這也是不言而喻的,柳海洋、小烏龜和李大宇,甚至糖三角都可能參與其中。想到李大宇,姜鈞轉身又朝紀工委跑,讓賈美麗氣得忘了對趙副書記說私開假賬戶,搞體外循環小金庫的事兒了,紀工委不是辦案子積極性挺高麼?這件事情當面告訴趙副書記,看他們查不查。 趙副書記見姜鈞二返長安,以為他落下了什麼東西,姜鈞說有重要事情說,剛才一生氣給忘了。趙副書記只好又開始給他沏茶,姜鈞說:“茶不喝了,事情很簡單,我說完就走。”於是把審計中發現項目開發部以南方集團的名義私自開立賬戶,並且往這個賬戶上前前後後轉了500多萬的事情說了一遍。趙副書記神情凝重起來,對姜鈞說:“這些人膽子真會這麼大?你馬上把那個開戶銀行和賬號告訴我,我立刻派人去查,有什麼情況我們隨時聯繫。” 姜鈞說我馬上打電話要這個賬號,於是撥了裴國光的電話,要了項目開發部開立的那個賬戶的開戶行名稱和賬號,記下來交給了趙副書記。 姜鈞總算安穩了下來,不知道是趙副書記起了作用,還是調查已經結束,紀工委調查組的人再沒有來。紀工委調查組的人沒來,省國資委的電話卻來了。來電話的還是那個充當南方集團董事長的劉副主任。劉副主任先是問他最近公司的情況怎麼樣,他自然往好裡說,幾個正在進行的貿易項目進展順利,估計到年底能夠超額完成董事會確定的效益目標,機構和人事改革已經順利結束,集團情況穩定……說著說著連他自己都相信公司確實是一片祥和前途一片光明,劉副主任打斷了他的話:“你們那裡是不是有一個叫賈美麗的女職工?” 姜鈞心裡咯噔一下,暗罵一聲:操,沒想到這個騷娘們竟然整到省裡去了,嘴上對劉副主任說:“對,有過這麼一個人,不過她不是我們公司的職工,是我們公司招聘的臨時工。” 劉副主任說:“別管是什麼工,你怎麼把人家給炒了?” 劉副主任分不清舌尖前音和舌尖後音,也發不准上聲和去聲,把“炒了”說成“操了”,整句話聽著就是:“別管是什麼工,你怎麼把人家給操了?” 姜鈞哭笑不得,也不好跟他認真辯解發音問題,只好以攻為守:“劉副主任,你別往下說了,我知道,她肯定告到省裡去了,說我對她圖謀不軌,她堅貞不屈,我就打擊報復,給她辭退了,對不對?” 劉副主任沒有吭聲,顯然是默認了他的說法,姜鈞接著往下說:“那個娘們不但把我告到省裡,還告到了開發區紀委,紀委專門到公司來搞了兩天調查,現在已經查清了,純屬誣告。怎麼這種事情劉主任您也會相信?”劉副主任說:“我本來就不相信那個賈美麗的話,不然我也不會打電話直接問你,問題是你有沒有必要辭退那個人,辭退一個臨時工惹出這麼一屁股騷氣,值不值得?”姜鈞只好又把他為什麼辭退賈美麗述說了一遍,劉副主任說:“你辭退她是你權限範圍的事情,我也不能干預,我只是提醒你,辦任何事情眼光都要長遠一點,不要意氣用事。現在你千萬不敢給自己惹麻煩,你那個單位不是太平天國,你先把位子坐穩了再說別的。”姜鈞連連感謝劉副主任的關心和教誨,保證今後辦事情一定要深思熟慮,請劉副主任撥冗到開發區親自來看看。 跟劉副主任通過電話,姜鈞又是一肚子氣。他光顧了應付紀工委這頭,沒想到賈美麗在省裡也給他鬧了這麼一通。想到這陣省國資委的人肯定正拿他姜鈞莫須有的風流韻事當茶餘飯後的瓜子嗑,姜鈞恨透了賈美麗,更恨透了唆使賈美麗出面誣告他的柳海洋、小烏龜一夥人。想到自己上任以來,這幾個傢伙明里暗裡鬧騰的那些事情,姜鈞恨得牙根癢癢,一層陰冷的殺機油然襲來。他決心要痛下殺手,讓他們徹底消停。當然,並不是真的要殺人,而是要將這場鬧劇的編導置之死地。姜鈞放下電話以後,反倒冷靜了,坐在大班台後邊想起了那個賈美麗的尊容,由不得苦笑。就憑賈美麗那個質量,柳海洋能看上她也算是異數,他姜鈞品位再低,也不至於性飢渴到了騷擾她的地步。換作是茉莉花,利用職權騷擾一下倒還值得…… 剛剛想到這裡,手機響了,姜鈞拿起來看看,一個陌生的號碼,便接聽:“誰啊?” 對方沒有馬上回應,但是姜鈞卻聽到了輕微的呼吸聲。 “誰啊?不說話掛了。” 對方嘻嘻笑了起來,是女人,而且是非常熟悉的女人,可是僅憑笑聲姜鈞又一下想不起來是誰了。 “姜總啊,聽不出來我的聲音了?把我忘到腦勺後邊了吧?” 姜鈞恍然大悟,竟然是剛剛在腦海裡閃過的茉莉花。人們常說說曹操曹操到,他卻是想曹操曹操到。 “花兒啊?你怎麼知道我的電話?”“花兒”是姜鈞和茉莉花情熱纏綿時候的愛稱。 茉莉花咯咯笑著回答:“你的電話又不是國家安全局局長的電話,我找個人隨便問問不就知道了?” “你在哪呢?”姜鈞和茉莉花已經有幾年沒有聯繫了,所以有此一問。 茉莉花咯咯笑著說:“你猜?” 姜鈞猜:“該不會是到了濱海開發區了吧?” 茉莉花這一次沒有笑,認真回答:“是啊,我在濱海開發區,你還是那麼精明,什麼事情一猜就中。” 姜鈞心里莫名地湧上了陣陣熱浪,雖然他不敢斷定茉莉花是專門跑到濱海開發區來看他的。但是,她能知道他已經到濱海開發區任職,並且到濱海開發區之後不忘找到他的電話,跟他聯繫,說明她並沒有忘記他。 “你現在在哪?我過去看你。”姜鈞急匆匆地問,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了。 榮莉花告訴了他下榻的酒店,姜鈞二話不說掛斷電話叫了李天來便向酒店趕去。 到了酒店樓下,姜鈞吩咐李天來先回去,他要用車的時候再打電話過來接。李天來啥話也不問,掉轉車頭離去。 姜鈞按照茉莉花告知的房間號,來到了18層,按響了門鈴。門鈴剛剛響了兩聲,門就悄然打開了,顯然茉莉花也一直在等他。 幾年未見,茉莉花不但沒有見老,反而更加豐腴性感。過去號稱“瘦臉美女”的她臉龐比過去稍見圓潤,皮膚卻更加粉嫩晶瑩,彷彿半透明的白玉。輕薄的夏裝掩蓋不住她風姿綽約凸凹有致的身軀,一頭波浪樣的黑髮披灑在肩頭,越發襯托出裸肩的潔白細膩。她身上那一股若有若無令人迷醉的茉莉花芳香仍然像過去一樣令姜鈞神魂顛倒,連姜鈞自己都沒有想到的是,幾年未見,今日重逢,他的血液居然在剛剛見面的這一刻就沸騰起來。 茉莉花返身關門的時候,姜鈞便從後面擁住了她。茉莉花沒有抗拒,扭過臉嫣然一笑,姜鈞受到鼓勵,扳轉了她的身子,惡狼進食般一口擒住了她的紅唇。茉莉花的反應非常強烈,反過來張開嘴吞噬著他,兩個人基本上沒說什麼話,三下五除二剝光了自己和對方,然後在床上滾成了一團。那一晚,李天來在宿捨一夜都沒敢關手機,隨時等著姜鈞喚他過來接,可是整整一夜都沒有接到姜鈞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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