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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青豆需要專門技能和訓練的職業

1Q84 BOOK1 村上春树 8312 2018-03-20
完成工作之後,青豆暫時走了一會兒才招計程車,到赤坂的飯店。回家睡覺前,有必要用酒精讓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畢竟剛剛才把一個男人送到那一邊去。雖說對方是被殺也沒得抱怨的鼠輩渾蛋,但人畢竟是人。她手上還殘留著生命消失而去時的觸感。吐出最後一口氣,靈魂離開身體而去。青豆去過那家飯店的酒吧幾次。在高層大廈最頂樓,視野遼闊,吧台很舒服。 走進酒吧時是七點稍過。鋼琴和吉他的年輕二人組正在演奏著:“Sweet Lorraine”。雖然是模彷納金.高的老唱片,但不錯。她像平常那樣坐在吧台,點了Gin Tonic和一盤開心果。酒吧客人還不多。一對正眺望著夜景一面喝雞尾酒的年輕情侶,像在談生意的西裝四人組,手拿著馬丁尼玻璃杯的外國中年夫婦。她花時間慢慢喝著Gin Tonic。不想太早就醉。夜還很長。

從皮包拿出書來讀。關於一九三。年代滿洲鐵道的書。滿洲鐵道《南滿洲鐵道株式會社》是在日俄戰爭結束的翌年,蘇俄將鐵道路線和權益轉讓給日本而誕生的,規模急速擴大。後來成為大日本帝國侵略中國的尖兵,一九四五年被蘇聯軍解散。在一九四一年德蘇戰爭開始之前,這條鐵路可以和西伯利亞鐵路串連搭乘,從下關到巴黎十三天就能到達。 青豆想,年輕女孩如果穿著上班套裝,身旁放著大大的側背包,認真讀著有關滿洲鐵道的書(硬殼精裝本)的話,即使一個人在飯店酒吧喝酒,也不會被誤以為是在挑選客人的高級妓女。但真正的高級妓女通常都做什麼樣的穿著打扮,青豆也不太清楚。如果她足以富裕生意人為對象的妓女的話,為了不讓對方緊張,也為了不被飯店趕出去,可能也會努力裝成不像妓女的樣子吧。例如可能穿上島田順子設計的上班套裝、白襯衫,盡量淡妝,帶著實用性大型側背包,翻開有關滿洲鐵道的書在看。這樣想來她現在正在做的事情,實質上和等待客人的妓女也沒有什麼差別。

時間過去,客人漸漸開始增加。一留神時周圍已經充滿嗜雜的說話聲了。但她所想要的那類型客人卻始終沒有現身。青豆點了續杯Gin Tonic,和棒切生菜(她還沒吃晚餐),繼續看書。終於有一個男人走過來在吧台位子坐下。沒帶伴。曬得恰到好處,穿著做工精緻的藍灰色西裝。領帶品味也不錯。不太豪華、個人樸素。年齡大約五十上下。頭髮已經變得相當薄了。沒戴眼鏡。可能到東京出差,把工作案子解決,睡前忽然想喝一杯吧。和青豆一樣。讓適度的酒精進入體內,放鬆緊張的神經。 到東京出差的上班族,大多不會住這樣高級的飯店。他們會選住宿費比較便宜的商務旅館。離車站近、床幾乎佔掉房間的所有空間,從窗戶只能看見旁邊大樓的牆壁,手肘不得不碰到牆壁二十次左右才能沖完澡的地方。各樓走廊,放著飲料和盥洗用具的自動販賣機。可能公司本來就只給這種程度的出差費,或打算住便宜飯店將省下的出差費放進自己口袋,這二者之一。他們只會到附近的居酒屋去喝完啤酒後睡覺。在隔壁的牛丼快餐店簡單解決早餐。

但住在這家飯店的,卻是和他們不同類型的人。他們因公來到東京時,只會搭新幹線的頭等廂,一定住固定的高級飯店。工作一結束,就到飯店的灑吧放鬆下來喝昂貴的酒。他們多半在一流企業上班,擔任高階主管。或自己開公司,或醫師、律師等專業人士。到了中年階段,不愁金錢問題。而且或多或少習慣遊玩。青豆放在腦子裡的就是這種類型。 青豆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從二十歲以前開始,就被頭髮稀薄的中年男人所吸引。與其完全光禿,她更喜歡稍微留下一些頭髮的。但並不是頭髮越薄越好。頭的形狀一定要好看才行。她的理想是像史恩.康納萊那樣的禿法。頭的形狀非常漂亮、性感。光眺望著就會心跳起來。吧台上,離她兩個位子坐著的那個男人,頭型就相當不錯。當然沒有史恩.康納萊那樣端正,不過也自有他的氣氛。髮際退到額頭的很後方,剩下的少許頭髮,令人想起降霜的晚秋草地。青豆從書本只稍微抬起眼睛,頻頻欣賞那個男人的頭型。容貌並下令人印象深刻。雖然不胖,但下顎已經開始有幾分鬆弛。眼睛下方也有了眼袋。到處可見的中年男人。不過再怎麼說,還是中意那頭型。

酒保把菜單和毛巾拿來時,男人也不看菜單,就點了蘇格蘭威士忌的高球杯。 「有沒有特別喜歡的品牌?」酒保問。 「沒有特別偏好。什麼都可以。」男人說。聲音安靜而沉著。聽得出帶有關西腔。然後男人忽然想到似地,問有沒有Cutty Sark威士忌。酒保說有。不壞,青豆想。選的不是Chivas Regal或講究的純麥,這點有好感。在酒吧過分拘泥於酒的種類的人,大多是對性淡泊的,這是青豆的個人見解。理由不太清楚。 關西腔也符合青豆的偏好。尤其喜歡生長在關西的人來到東京,要勉強說東京話時,有點下適應的落差。詞彙和重音不一致的地方,有說不出的妙味。那獨特的音響奇妙地讓她的心覺得安穩。就這個男人吧,決心已定。這半禿的頭髮,想用手指盡情地摸弄一番。酒保送來Cutty Sark時,她叫住酒保,以有意讓男人聽見的聲音說:Cutty Sark,加冰塊。 」酒保無表情地回答:「好的。」

男人解開襯衫最上面的釦子,把印有細花紋的深藍領帶稍微鬆開。西裝也是深藍色。襯衫是淺藍色正規領。她一面看書,一面等Cutty Sark送來。在那之間若無其事地把襯衫第一個釦子解開。樂隊演奏著“It's Only a Paper Moon”。鋼琴師只唱了其中一段。威士忌送來之後,她把杯子送到嘴邊,啜了一口。她知道男人的眼光正往這裡瞄。青豆把臉從書本抬起來,往男人的方向看一眼。若無其事,好像碰巧似的,視線和男人相遇時,她露出似有似無程度的微笑。然後立刻把眼光轉回正面,假裝眺望窗外的夜景。 這是男人向女人開口的絕佳時機。她特地製造了這樣的狀況。但男人並沒有開口招呼。真是的!到底在幹什麼?青豆想。又不是到處可見的沒見過世面的小伙子,應該懂得這種微妙的氣氛吧。大概沒這膽量,青豆推測。他大概擔心自己五十歲對方二十多歲,要是開口對方可能不理,一心想頭髮都禿了,可能被瞧不起。真要命。一點都不了解人家。

她把書闔上,收進包包裡。然後自己主動向男人開口。 「您喜歡Cutty Sark嗎?」青豆問。 男人吃驚地看看她。露出被問到什麼,還搞不太清楚的表情。然後才放鬆下來。 「啊,嗯,Cutty Sark。」好像想起來似地說。 「我從以前就喜歡他們的商標,常常喝。因為有帆船的圖。」 「喜歡歡船哪!」 「是啊。我喜歡帆船。」 青豆拿起玻璃杯。男人也把高球桿稍微舉高一點。好像示意乾杯似的。 然後青豆把放在鄰座的包包掛在肩上,拿起威士忌酒杯,移動了兩個座位,來到男人旁邊的位子。男人有點驚訝約樣子,但努力不讓驚訝表現在瞼上。 「我跟高中時代的同班女同學約在這裡,不過好像被放鴿子。」青豆一面看著手錶說。 「沒露臉,也沒聯絡。」

「對方會不會搞錯日期?」 「也許是。從以前就很粗心大意的女孩。」青豆說。 「我想再等一不好了,在那之間可以跟您聊一下嗎?或者您想一個人靜一靜?」 「不,沒這回事。一點都不。」男人以有點不著邊際的聲音這樣說。皺起眉頭,以好像在審查擔保品般的眼光看看青豆。似乎在懷疑這是不是在物色客人的妓女。但青豆沒有這種氣氛。怎麼看都不是妓女。這使男人的緊張程度稍微緩和。 「妳住在這家飯店嗎?」他問。 青豆搖搖頭。 「不,我住在東京。只是跟朋友約在這裡。你呢?」 「我來出差。」他說。 「從大坂來開會。很無聊的會議,不過總公司在大坂,所以這邊沒有人來參加就不像個樣子了。」 青豆禮貌地微笑。嘿,你那邊工作怎麼樣,我這邊可一點也不在意。青豆在心裡想。這邊只是看上你的頭形不錯而已。不過當然這種事並沒有明說出口。

「一件工作結束,想來喝一杯。明天早上再完成一件工作,就要回大坂了。」 「我也才剛剛完成一件大工作。」青豆說。 「哦,什麼樣的工作?」 「不太想談工作的事,不過,算是一種專門職業。」 「專門職業。」男人重複說。 「一般人不太做得來,需要專門技術和訓練的職業。」 你是活字典嗎?青豆心想。不過這也沒說出口,只露出微笑。 「嗯,差不多。」 男人又喝一口高球杯,從缽裡拿起一個核果來吃。 「我對妳做什麼樣的工作很感興趣,但妳好像不太想講。」 青豆點頭。 「現在不想。」 「是不是要用語言的職業?例如,對了,編輯,或大學的研究者。」 「為什麼這樣想?」 男人手摸一下領帶的結眼,重新好好飢係緊。襯衫的釦子也扣上。 「有點這種感覺。因為妳好像很認真地在看厚厚的書。」

青豆用指甲欽麽彈著玻璃杯口。 「書只是喜歡所以讀,跟工作無關哪。」 「那我就投降了。想像不到。」 「應該想像不到。」責豆說。可能永遠想不到。她在心裡補充。 男人若無其事地觀察著青豆的身體。她假裝掉落什麼東西彎下身子,讓對方盡情地窺視胸部的乳溝。應該稍微看得見乳房的形狀。還有蕾絲花邊的白色內衣。然後她抬起瞼,喝了口加冰塊的Cutty Sark。玻璃杯裡圓形的大顆冰塊發出喀啷的聲音。 . 「要不要續杯?我也要點。」男人說。 「好啊。」青豆說。 「酒量不錯喔。」 青豆曖昧地微笑。然後忽然變得一臉正經。 「對了,我想起來了。想問一個問題。」 「什麼事?」 「最近警察的製服是不是換了?還有佩帶的槍種類也換了嗎?」

「妳說最近,是指多久?」 「大概這一星期左右。」 男人稍微露出奇怪的表情。 「警察制服和佩槍確實換過,不過這是好幾年前的事了。以前貼身的製服,換成像運動外套似的休閒樣式,手槍也換成新型的自動式。我覺得後來好像就沒有很大改變了。」 「日本警察不是都佩帶舊式的左輪槍嗎?到上星期為止。」 男人搖搖頭。 「沒這回事。從很久以前開始,警察就都帶自動手槍了。」 「你有把握這樣說嗎?」 女人的口氣讓男人稍微畏縮。眉間皺起來,認真地追溯記憶。 「啊,被這樣認真地問起來,我開始有點煳塗。不過報紙對所有警察槍枝的款式換新應該會有報導。當時發生過一點小問題。因為槍的性能太好,政府照例被市民團體抗議。」 「那是幾年前?」青豆說。 男人叫了年紀大的酒保來問,請問警察制服和佩槍換新是幾年前的事? 「兩年前的春天。」酒保毫不遲疑地回答。 「妳看,一流大飯店的酒保什麼都知道。」男人笑著說。 酒保也笑了。 「沒有,沒這回事。只是我弟弟碰巧是警察,所以這件事我記得很清楚。我弟弟不喜歡新制服的款式,抱怨了好幾次。槍也說太重。現在還會抱怨。新的槍是貝瑞塔九毫米的自動式,只要撥一下就可以切換成半自動的。現在好像三菱也獲得授權在國內生產。日本幾乎沒有槍戰,也沒有必要擁有這樣高性能的手槍。如果被偷了反而令人擔心。不過政府也有提高強化警察機能的方針。」 「舊的左輪槍怎麼樣了?」青豆盡量壓低聲音問。 「應該是全部回收,解體處分了吧。」酒保說。 「我在電視上看到正在解體作業的新聞報導。數量那麼多的槍要解體處分,子彈要報廢也很費事。」 「不如賣給外國。」頭髮稀薄的上班族說。 「憲法禁止武器輸出。」酒保謙虛地指出。 「妳看,一流飯店的酒保!!」 「換句話說從兩年前開始,日本警察就完全沒有再使用左輪手槍了。對嗎?」青豆打斷男人的發言,問就報。 「就我所知。」 青豆稍微皺起眉頭。是我頭腦有問題嗎?今天早上,我才剛剛看到穿著以前的製服,佩著舊式左輪手槍的警察。也沒聽過舊式手槍一把都沒剩地被處分掉的事。可是這個中年男人和酒保兩個人也不可能一起搞錯,和說謊。那麼是我弄錯了嗎? 「謝謝。這件事我知道了。」青豆對酒保說。酒保露出像適當的句讀點般的職業性微笑,回去工作。 「妳對警察有興趣嗎?」中年男人問。 「不是這樣。」青豆說。然後含混其詞。 「只是記憶有點模煳了。」 兩個人分別喝著新送來的高球杯Cutty Sark和加冰塊的Cutty Sark。男人談起帆船的事。他擁有自己的小遊艇,停泊在神戶附近的西宮遊艇碼頭。一到假日就去駕游艇出海。在海上一個人感覺著海風吹拂全身,是一件多麼美妙的事情,男人熱心地說。青豆並不想听什麼遊艇的事情。倒不如滾珠承軸的歷史,或烏克蘭礦物資源分佈狀況的話題還比較有趣。她看看手錶。 「夜深了,我可以開門見山問一個問題嗎?」 「可以呀。」 「該怎麼說呢,是很個人的問題。」 「只要我答得出來。」 「你的老二大嗎?」 男人嘴巴輕輕張開,眼睛瞇細,一直望著青豆的臉。好像無法相信耳朵聽到的話。不過青豆卻滿瞼正經。不是開玩笑的。看眼睛就知道。 「這個嘛。」他認真地回答。 「不太清楚,大概普通吧。忽然被這樣問,下知道該怎麼說……」 「你幾歲?」青豆問。 「上個月剛剛變成五十一。」男人以不明確的聲音說。 「擁有普通的腦袋活了五十年以上,跟別人一樣地工作,甚至還擁有遊艇,這樣對自己的老二到底比世間一般的標準大還是小,都無法判斷嗎?」 「這個嘛,可能比一般大一點吧。」他稍微想了一下,然後好像很難開口地說了。 「真的嗎?」 「妳為什麼在意這個?」 「在意?誰說過在意了?」 「不,沒有人說……」男人在高凳上有點畏縮地說。 「可是現在這件事好像成為問題了啊。」 「不成問題呀,完全不成問題。」青豆斷然說。 「我啊,只是對大老二有個人偏好。視覺上的。並不是不大就沒有感覺,之類的。而且也不是只要大就好。只是心情上,比較喜歡大一點的而已。不行嗎?每個人都有偏好吧?不過大過頭了也不行。只有痛而已。明白嗎?」 「那麼,如果順利的話妳可能會喜歡。我想是比普通大一點,完全不會大過頭。也就是說,適度的……」 「你沒說謊吧?」 「這種事情說謊也沒有用。」 「嗯。那麼,讓我看一看吧。」 「在這裡?」 青木一面壓抑著一面皺眉。 「在這裡?你有沒有問題?一把年紀了,到底在想什麼活的?穿著高級西裝,打著領帶,難道沒有所謂社會常識嗎?在這種地方露出老二,到底要怎樣?想想周圍的人會怎麼想。現在就去你的房間,在那裡脫下褲子讓我看哪。只有兩個人。這種事情是一定的吧。」 「給妳看,然後怎麼樣呢?」男人擔心地問。 「看了之後怎麼樣?」說著青木停止呼吸,相當大膽地皺起眉頭。當然是做愛呀。其他還有什麼可做?特地到你的房間去了,難道只看完老二,然後說:「謝謝,辛苦了。讓我看到好東西。那麼,晚安。」就回去嗎?你呀,頭腦什麼地方脫線了嗎?」 男人目睹眼前青豆的臉戲劇性的變化倒吸了一口氣。她一皺起眉開始變臉,大多的男人都會畏縮起來。如果是小小孩的話可能會尿失禁。她的變臉有這樣的衝擊性。是不是太過火了,青豆想。不能讓對方這麼害怕。因為在那之前還有事情必須先辦。她趕快把臉恢復原狀,勉強露出笑容。然後好像要重新說給對方聽似地說: 「總之到你的房間去,上床做愛。你該不是同性戀,或性無能吧?」 「下,我想不是。我也有兩個孩子……」 「嘿,沒人問你有幾個孩子吧?又不是在做人口普查,所以請你不要一一提到多馀的事情。我要問的是,你跟女人上床,老二會好好站起來吧?只有這個。」 「到目前為止重要的時候,從來沒有不行過。」男人說。 「不過,妳是專業的……或者,是工作上在做這個的嗎?」 「不是啦。少來了。我不是職業的。也不是變態。只是一般市民哪。只是一般市民單純地、老實地,想跟異性發生性行為而已。不是特殊的,只是極普通的。這有什麼不行呢?我剛剛完成一件困難的工作,天黑了,想喝一點酒,跟不認識的人做愛發洩一下。想讓神經休息。有必要這樣做。你是男人,一定可以了解這種感覺吧。」 「這當然可以了解,可是……」 「你的錢我一毛都不要。如果你能好好滿足我的話,我甚至可以付你錢。保險套我準備了,你也不用擔心會有病。明白嗎?」 「這我明白,可是……」 「你好像不起勁啊。對我不滿意嗎?」 「不,沒這回事。只是,我搞不清楚。妳這麼年輕,我的年齡大概可以當妳爸爸了……」 「好了,別說無聊話了。拜託。不管年齡差多少,我又不是你的什麼差勁女兒,你也不是我的什麼差勁老爸。這種事情太明白了吧。如果要談到那種無意義的一般事情,神經會崩潰掉。我啊,只是喜歡上你的那個禿頭。喜歡那形狀。明白嗎?」 「不過妳這麼說,我可還沒有到禿頭的地步。確實髮際是有點……」 「你真囉嗦,唉。」青豆真想乾脆皺起眉頭卻一面忍耐著說。然後聲音稍微轉溫柔幾分。不能讓對方過份畏縮。 「這種事情怎麼樣都沒關係吧。拜託好不好,別再提這種傻事了。」 不管你自己怎麼想,那都是禿頭沒錯,青豆想。如果入門普查有禿頭這個項目,你一定會被標上記號。如果到天堂,你會到禿頭的天堂去。如果下地獄,你會下禿頭的地獄。明白嗎?如果明白了,就別逃避現實。好了,走吧。現在開始,你就要直達禿頭的天堂了。 男人結了酒吧的帳,兩個人移到他的房間。 他的陰莖確實比標準大了幾分,但並沒有達到過大的地步。和他自己申報的沒有差。青豆很得要領地摸弄它,讓它變大變硬。脫下襯衫,脫掉裙子。 「你覺得我的乳房很小吧。」青豆一面俯視著男人一面以冶冶的聲音說。 「我的老二相當大,妳的奶子卻很小,你正這樣瞧不起吧!覺得自己吃虧了嗎?」 「不,我沒有這樣想。妳的胸部並不小。形狀非常美麗。」 「是嗎?」青豆說。 「不過,我聲明在先,平常我可沒有穿這麼華麗俗氣的蕾絲胸罩。因為工作沒辦法才穿的。為了露一點胸部。」 「那到底是什麼類型的工作?」 「嘿,我剛才已經明白說過了。在這裡不想談工作的事。下過,不管是什麼樣的工作,身為女人很多方面都很辛苦。」 「男人也是,要活下去很多方面都不簡單。」 「不過至少男人不想的話,可以不必穿蕾絲胸罩吧。」 「那當然是……」 「那麼,就請不要說白以為懂的話。女人哪,有很多比男人辛苦的地方。你,有穿著高跟鞋走下很陡的樓梯過嗎?有穿著迷你窄裙跨越柵欄過嗎?」 「對不起。」男人老實地道歉。 她把手繞到背後脫掉胸罩,把那丟到地上。把絲襪捲起來脫下,也丟到地上。然後在床上躺下來,開始再一次摸弄男人的陰莖。 「嘿,相當氣派的東西嘛。服了你喲。形狀也好,大小也好,都相當理想,硬得像樹樁一樣。」 「妳能這樣說,我很感謝。」男人總算安心了似地說。 「你看,姊姊現在開始要好好的疼你。讓你活蹦亂跳心花怒放喔。」 「在那之前要不要先沖個澡?流汗了。」 「你真囉嗦。」青豆說。而且像在警告似的,用手指欽麽彈一下他右側的睾丸。 「嘿,我到這裡是來做愛的。不是來沖澡的。明白嗎?先做再說。盡興地做。流汗管他的。又不是害羞的女學生。」 「明白了。」男人說。 做完愛之後,男人筋疲力盡地趴著,露出脖子,青木一面用手指撫摸著那脖子,一面強烈感覺到想在那特定一點用銳利針尖刺下的慾望。甚至想真的這樣做。包包裡還放著用布捲起來的冰錐。花時間磨細的針尖剌在加工得特別柔軟的軟木栓上。如果想的話可以簡單辦到。右手手掌把那木柄部分咻地推下去。對方就會在莫名其妙之間,已經死掉。完全沒有痛苦。可能會被當成自然死來處理。不過她當然停止這樣想。沒有任何理由必須把這個男人從社會上抹殺。除了對青豆來說已經不再有任何存在理由之外。青豆搖搖頭,把那危險的想法從腦子裡趕走。 這個男人並不是壞人,青豆對自己說。做愛也還算高明。等她達到高潮為止暫時不射精的節度也保持的很好。頭的形狀,禿的情況,都相當喜歡。陰莖的大小也剛好。有禮貌,服裝品味好,不會給人壓迫感。教養可能也不錯。談話確實無聊極了,實在令人火大。不過這應該還罪不至死。應該不至於。 「可以開電視嗎?」青豆問。 「好啊。」男人依然趴著說。 赤裸地躺在床上,直到把十一點的新聞全部看完。在中東,伊朗和伊拉克依然繼續血腥戰爭。戰爭已經陷入泥沼,絲毫看不到解決的頭緒。伊拉克將逃避徵兵的年輕人吊在電線桿上以倣效尤。伊朗政府責備伊拉克的海珊使用神經毒氣和細菌武器。在美國,孟岱爾,和哈特,正在角逐總統選舉的民主黨候選人提名。兩個人看來都不像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因為聰明的總統往往會成為暗殺對象,所以或許頭腦比普通人稍微好一點的人都盡量不當總統吧。 月球上正在進行永久觀測基地的建設。美國和蘇俄在那裡很罕見地合作。就像在南極觀測基地的桉例一樣。月球表面的基地?青豆歪頭想一想。沒聽過這回事。到底怎麼了?不過對這個她決定不想太多。因為眼前還有更重要的問題。九州煤礦火災造成多人死亡,政府正在追究原因。在月球表面已經設立基地的時代,世人還在繼續挖煤礦,這件事本身反而讓青豆感到驚訝。美國強硬要求日本開放金融市場。摩根史坦利和美林證券煽動政府,尋找新的賺錢途徑。島根縣聰明的貓被介紹給觀眾。貓會自己開窗外出,出去後還會自己關窗。主人這樣訓練牠。青木很佩服地看著黑貓轉身,伸出一隻手,以煞有其事的眼光慢慢關窗的一幕。 有各種各樣的新聞。但並沒有報出澀谷某飯店發現屍體的新聞。新聞節目結束後,她按遙控器關掉電視。周遭靜悄悄的。只聽到躺在旁邊的中年男人發出微弱的睡眠鼻息而已。 那個男人應該還保持著相同的姿勢,趴在書桌上。他看來應該是睡得很沉的樣子。就像躺在我身旁的這個男人一樣。卻聽不見鼻息。那個鼠輩渾蛋醒來的可能性,完全沒有。青豆繼續注視著天花板。腦子裡浮現屍體的樣子。欽麽搖搖頭,一個人皺起眉頭。然後下了床,把丟在地上的衣服一件件撿起來。 (渡邊注:本章有若干處“青豆”印成“青木”,應該是出版社的校對沒有做好,看來台灣的出版業也不過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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