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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旅美生活-2

冰凌幽默小說選 冰凌 13351 2018-03-20
(三) 就在托尼走後不久,“聽雨樓”發生了“魚刺事件”。這天,老顧客馬修和琳達夫婦來吃飯,琳達過去老吃芥欖雞片或者水煮雞片,正當她猶豫著到底是點芥欖雞片還是點水煮雞片的時候,就看見鄰桌中國人正在有滋有味吃著清蒸魚,心血來潮,她也跟著點了一盤。結果在吃的時候,小魚刺扎進了喉口,她咳不出來,而且越咳越痛,嚇得她發抖。維特小白叫她大口咽飯,似乎解決不了問題。馬修平時很和善,這次卻一反常態,板著臉,衝到櫃檯前,叫總經理打“911”電話,呼叫救護中心派醫生來急救。 老金說:“先生,這是小毛病啊,吃幾口飯,或者喝點醋,就可以把魚刺搞掉,不要緊的。” 老葉把老金說的話翻譯給馬修聽,馬修責問老金;“我妻子這樣嚴重,怎麼是小問題呢?如果不及時搶救,可能導致我妻子的生命危險。我有必要提醒總經理先生,我妻子的一切後果,將由'聽雨樓'飯店承擔。”

聽完老葉的翻譯,老金說:“哪有這個道理?你太太自己不小心,吃到了魚刺,怎麼能怪飯店呢?” 老葉把老金的話添油加醋的翻譯給馬修,馬修驚訝的說:“這個魚是飯店做出來的,怎麼可以有魚刺呢?” 老葉翻譯剛完,老金“嗤”得一笑:“笑話,沒有魚刺,那叫魚嗎?” 老葉還沒有翻譯,馬修已經感覺出來了,他問老葉:“這位先生是總經理嗎?我看他不具備總經理的水平和能力。” 老葉不好翻譯給老金聽,正在不知說什麼好,大唐挺身而出:“馬修先生,金總經理是一位極其傑出的企業家,他在中國,管理一個六百多人的分廠,而且卓有成就。你沒有必要懷疑他的能力。”馬修攤開手問:“那麼我妻子吃到魚刺的事情又怎麼解釋呢?” 大唐說:“因為清蒸魚是中國做法,中國的做法是不剔魚刺的。中國人的理解是,魚刺多的魚是好魚,吃起來又香又美。因為靠近骨頭的肉是最香的肉,就好像馬修先生你喜歡吃的烤排骨一樣,肉雖然很少,但是非常香,這道清蒸魚也是同樣道理。正因為它魚刺多,就使你要帶著一種冒險的精神來吃魚。這樣你會吃出兩種美妙的效果,一種是刺激,讓你驚喜萬分;另一種是品味,使你充分享受。所以說,魚刺卡在喉嚨只是一個小插曲,在中國人看來是非常小的事情,就像我們金總經理說的,咽幾口飯下去,就可以把魚刺吞下去。而且事實上,維特剛才請你妻子咽幾口飯下去,她的感覺已經好多了。你說,在這樣美妙的夜晚,在你妻子逐漸恢復美妙感覺的時候,再驚動救護車,哇哇叫喊的殺過來,合適嗎?”

馬修想了想,又望瞭望妻子,她正向他招手。馬修說:“我對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表示遺憾。我要給我的律師打電話,請他做一份備忘錄,我將保留追究你們飯店法律責任和賠償的權力。” 大唐說:“馬修先生,我想我們飯店有必要告訴你,'聽雨樓'從開張到今天已經六年多時間了。在這個六年多時間裡,'聽雨樓'建立了良好的信譽,並且被權威的《新聞時報》評為三個星。我們將全力維護我們飯店的崇高信譽。今天這件事,沒有是非和對錯而言,僅僅是一件因為飲食背景不同而引起的小事情。” 馬修搖著頭說:“不,我不這樣認為。雖然飲食背景不同,但是,作為維特要向我妻子交代清楚,告訴我妻子:'你吃魚的時候要小心,這裡面有許多魚制。'這樣就可以避免發生這種不幸的事件。難道不是這樣嗎?”

大唐說:“這是常識問題,你妻子應該知道這些情況。因此,維特可以提醒你妻子。但是,如果沒有提醒你妻子,並不構成必須的責任問題。” 馬修說:“好吧,讓我們把這些責任問題交給我們的律師去討論吧。”他回到座位上繼續吃飯。 老金心裡有些怕,他給老葉劃了一道眼色。老葉立刻叫小白下來,自己親自上去服務。他點了一道水煮雞片給琳達,又把清蒸魚的骨刺剔淨,請她繼續品嚐,並說這兩道菜不收他們的錢。吃完飯後,又給他們送了兩客油炸冰激淋。 老葉討好的目的,自然是想息事寧人。卻不料適得其反,過了兩天,馬修的律師就打來電話,要和飯店律師交涉,索取二十萬美元的賠償。老葉知道了,氣得用閩南話大罵馬修,在嘴上操了他祖宗近百次。

老金又氣又急,他怎麼也想不通,這美國人這麼不講理!都說美國人霸道,因為沒有領教,不知道怎麼個霸道法。他今天算是徹底領教了,這要在國內,他傾家蕩產也要和對方拼到底。可現在是在美國,他連話都聽不懂,更不知道怎麼去對付這種事,萬一真要賠他個二十萬,那還不是要他的老命? 老金病倒了,躺在床上爬不起來。金城和貝蒂慌得要送他上醫院看病。 老金說:“沒什麼病,就是心裡氣不過。” 金城說:“依爸,你千萬不要氣,氣壞了身體不得了。” 老金說:“這樣的美國人!自己吃進去魚骨頭,還要飯店賠錢,賠二十萬美金啊!這、這、這……真是婊子養的!” 金城說;“依爸,這哪裡有那麼容易,想賠多少就賠多少?那還不是鬧翻天了?我們也有律師啊,也是美國律師啊!這個叫道格拉斯的律師也是很霸啊!怕他什麼?所以,你定定心,這幾天在家裡好好休息,我兩邊多跑一下就可以了。”

老金說:“就怕萬一輸了,賠這麼多錢……” 貝蒂說:“爹地,不要緊的嘛,就是官司我們輸了,我們也不會賠錢的呀,我們有保險啊。保險公司會賠錢的呀。” 老金翻身坐起來:“什麼什麼?保險公司會幫我們賠錢?” 金城說:“那當然,不然我們每年花那麼多錢買保險做什麼?” 老金說:“那、那我安心了。我去上班!你打電話跟律師講,我們要跟那個婊子養的拼到底!” 金城和貝蒂都笑起來。金城說:“依爸,這幾個月,你也沒有好好休息一下,我看你還是休息兩天。明天老葉正好休息,我叫他帶你到紐約玩一玩,輕鬆輕鬆。” 貝蒂笑著說:“就是啊。爹地也去做做桑拿浴。” 第二天,老葉開車來接老金去紐約玩。老金去過紐約,是兒子到唐人街辦事時帶他去的。他坐在兒子車上,走馬觀花的看了聯合國,看了帝國大廈,再就是看街景。街道橫豎都編了號,又窄又小,不是堵車就是賽車,特別是那些黃皮的士橫衝直撞,令人心驚肉跳。紐約到處亂七八糟,又吵又鬧,他感覺很不好,連車都不想下。兒子把車開到自由女神碼頭,要帶他坐渡輪去看自由女神島。他隔岸望瞭望,遠水中那一小點的自由女神像,還沒有火柴桿大,想想也沒什麼意思,就搖著頭對兒子說不過去了。

老葉走九十五號高速公路去紐約,車開得飛快,還沒有走多遠,大車小車就堵成長龍,慢步挪動著。他找了個出口下去,拐了幾條馬路,又上了另一條十五號高速公路。這條高速公路是州際高速公路,沿山而築,兩邊綠蔭覆蓋,又不許走大車,因此顯得格外清靜。 老金由衷讚歎:“美國這個高速公路真是發達。” 老葉說:“這條路都建了快一百年啦。” 老金說:“你看看,多少汽車,嘖嘖,每一年要燒多少汽油。” 老葉說:“所以啦,要打仗啦。美國人盯著中東那塊沙漠幹什麼啦?就是為石油啦。” 老金說:“這美國,還真離不開汽車。你看看,七十多歲老太婆還開車,還開得那麼快,不要命了。” 老葉說:“金老總啊,你也可以學開車啦。會開車,自己就插上翅膀啦,想到哪裡去玩,就到哪裡去玩啦!”

老金說:“我這麼老了,還學什麼開車?” 老葉說:“你才六十啦,算什麼老啦?我以後教你開車,三天就學會啦。按照美國人樣子,六十多歲還是中年人啦,照樣開車啦,還照樣打炮啦。” 老金問:“什麼打炮?” 老葉雙手拍著方向盤:“金老總啊,打炮就是乾啦!做愛啦!” 老金揮了揮手:“老都老不動了。還講那個……” 老葉說:“哎呀呀,金老總啊,不但要講啦,還要幹啊!越乾身體越好啦,越年輕啦。美國人,七老八十的,還照樣幹啦。你有沒有看到,禮拜三都來吃飯的那個老太婆,叫莉莎,多少歲啦?六十八啦,快到七十啦,每次來飯店吃飯,都死死的抱住我啦。還給我她家裡電話號碼和地址,叫我去玩啦,她說要給我一個驚喜啦。什麼驚喜呀,還不是要幹啦。”

老金說:“這、這老太婆了,還這樣,臉啊,臉都不要啦?' 老葉說:“這個就是你們內地人講的啦,是理念問題啦。美國人幹啦,就跟吃飯一樣啦,很平常的啦。老太婆也有老太婆的需要嘛,克林頓也要幹嘛,白宮裡到處都是監視器,怎麼辦啦?躲在過道里幹啦。事情發生了,民眾都很同情他啦。他老婆不跟他幹,他怎麼辦啦?才五十歲啦,怎麼壓得住啦?我也五十歲嘛,我一個禮拜不干行不行啦?不行的嘛。克林頓也是人呀,他當然要找別人幹啦!” 老金問:“噢,你這每個禮拜上紐約,就是找女人啦?” 老葉說:“不找女人,跑紐約來幹什麼啦?紐約有什麼好玩的啦?無非是吃啦,幹啦!享受啦!一個禮拜辛辛苦苦打工,這點點享受還是要的嘛。我到美國來,已經二十多年啦,賺了不少錢啦,但是呀,到現在一分錢都不剩啦,沒有結婚啦,沒有小孩啦,錢拿來做什麼啦?還不是吃呀喝呀嫖呀賭呀。這二十多年過來,我該享受的都享受了。我的享受,要抵得上金老總你幾輩子的享受啦。你說說看,是不是這樣了啦?所以說呀,你現在是修到了福,雖然遲了一點點,但是總是修到啦!好好享受啦!你不抽啦,不喝啦,不賭啦,但是吃一點啦,嫖一點啦,總要的啦。特別到美國啦,開開洋葷總要吧?不然,人生還有什麼意思啦?”

老金說:“老葉老葉,這個、這個不一樣,我和你生活的環境不一樣,所以講,啊,這個啊,怎麼講呢……” 老葉說:“什麼不一樣啦?我們又不是政治家,都是男人啦,有什麼不一樣啦。平時我聽你的,今天你要聽我的,我帶你去哪裡,你就跟著我去哪裡,不必太正經啦。今天我們都是男人,好不好?” 老金說:“這個,就是讓人知道了不好吧?” 老葉說:“人家說啦,單嫖雙賭,實際上啦有什麼關係啦。我就公公開開幹啦,我還要講啦,他們愛聽嘛!” 老金說:“你不一樣嘛。我要是讓兒子媳婦知道了,我哪裡還有臉見他們啊?” 老葉說:“啊?你還不知道啦,就是金城貝蒂叫我帶你去玩的啦。還塞給我一沓錢啦,叫我安排好,陪你玩個兩天。”

老金很意外,想了想說:“真是苦心啊!” 過了白石大橋不久,拐下高速公路,就到了紐約的法拉盛,人稱“第二唐人街”。老葉把車寄到停車場裡,帶老金去一家酒樓,美美的吃了一頓早茶。又到一家老字號理髮店,兩人剃了頭,修了面,還掏了耳朵,頓時顯得清爽而又精神。 老葉到報攤上,各種中文報紙都買了一份,往胳膊下一夾,笑嘻嘻的說:“金老總,走啦。我們'洗澡'去啦。”老葉帶著老金,七拐八拐的走了幾條街,來到一座並不顯眼的舊樓前。舊樓鐵皮門緊閉著,老葉往邊上一個門鈴短撳了兩下,不一會兒,就見門開,露出一張東亞女人的粉臉,一見老葉,立刻滿面湧笑,開門擁抱老葉。 老葉說:“今天我給你帶來一個貴客啦。這是我的……”老金急忙捅了一下老葉的腰。 老葉改口說:“他剛從香港過來,生意做得很大啦。這幾天,無天談生意啦,很累啦,今天我特地請他來桑拿啦。你開個單間啦,一定要安排一個最好的小姐,會講一些中國話的,那個18號小姐在不在?” 東亞女人恭敬的說:“對不起,18號小姐上午剛下班,看看是不是請這位老闆先看看那邊的小姐,都是很好的,很乾淨的。” 老金望了一眼,靠牆的一排沙發上,靜靜坐著七八位露裝小姐,他心裡“撲通、撲通”亂跳,低聲對老葉說:“我、我不知道,你安排。” 老葉用英語對東亞女人說了一陣,又對老金說:“我都安排好啦,你痛痛快快的享受啦。想做什麼都可以啦,餓啦,就點東西吃,想睡覺就在裡面睡。錢的事你不要管啦,我最後結賬。如果小姐不滿意,你就叫她換啦。我就在你隔壁房間,你什麼都不要怕啦。”說著,他分了一半報紙給老金。 東亞女人伸手一指,一位略微豐滿的小姐微笑而至,用生硬的中國話說:“大叔,您,辛苦。”說著,她挽住老金的手臂,走進一扇小門。沒有想到外面看起來不顯眼的舊樓,裡面卻別開天地,裝修得清雅舒適。老金被小姐挽著,沿著一條幽暗的走廊,走向深處。他感覺像是被拖向狼窩,心裡緊張而又抗拒。但是雙腳卻不聽話,不由自主隨著小姐走下去。 小姐把老金帶進一個小套間,扶他坐在寬大的床上,從壁櫥裡取出一疊大小浴巾,她的雙眼笑成彎彎的月牙,柔聲的問:“大叔,是洗。還是,休息,喝什麼?” 老金支支吾吾,不知說什麼好。 小姐倒善解人意,說:“洗洗,休息,好嗎?” 老金說:“好,好…… 小姐貼著老金,幫他脫衣服。 老金說:“我自己來,自己來。” 小姐到隔壁,打開水龍頭,往小浴池裡放熱水。然後回到老金身邊,輕輕一挪肩帶,薄裙滑落下去。 老金就覺得白花花一大堆,本能的舉手擋著眼睛。 小姐笑起來,雙手撫摸老金的臉:“大叔,不好意思了。我,喜歡、大叔不好意思。”說著,她扶著老金,走向浴池。 老金想起一個電視劇裡的鏡頭,有一個乾部就是這樣被美女拖下水。他閉上眼睛,慢慢把腳伸進熱水里。 (四) 離“聽雨樓”一箭之遙,新開了一家中國自助餐館,名叫“長江浪”。由於價格便宜,新開張又奉獻優惠,連日來生意火爆,把“聽雨樓”的顧客搶去近一半。 “長江浪”洶湧澎湃,幾乎淹沒了“聽雨樓”。急得金城兩眼發綠。 “長江浪”的老闆也是福建老鄉,還是金城朋友林醫生的表弟。當時,金城聽說他要在“聽雨樓”附近開中國自助餐館,曾經通過林醫生勸他不要在這裡開餐館,以免兩家殘殺,讓美國人賺外快。金城還表示,願付給他一萬美元的補償費。林醫生後來回話說他表弟不肯,他說找了一年多才找到這個好地段,實在難以放棄。 “長江浪”的開張,對“聽雨樓”是個沉重的打擊,營業額一直往下掉。金城和貝蒂商量,準備大幅度的降價,抗擊“長江浪”。老金不同意,他說:“這樣做,就是走死路。” 金城說:“這時候了,沒有什麼辦法,只有這樣拼了,不是我們死,就是他們死。” 貝蒂說:“爹地,你有沒有好辦法啦?” 老金說:“辦法我一下子還沒有。但是這樣硬拼,不是辦法,起碼不是一個好辦法。這樣做,就是拿我們短處去和他們長處競爭,肯定不合算。” 金城說:“依爸,這當然不是好辦法,但是,你不在開始的時候,就把他徹底壓住,等到他發展起來,你想壓都壓不住。不但壓不住,他還要爬你頭頂,那時候,就完了。” 老金不說話。他心裡是急,但是沒有亂。他已經認識到資本主義社會這種競爭的殘酷性,過去在國內也有競爭,但是那是公家的事,和個人關係不是太直接。就是工廠關門,工人下崗,也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況且上面多多少少都要管。現在不同了,全是自己的事,沒有人管你,傾家蕩產了,你就要跳樓。 晚上時候,金城帶著父親,去拜訪附近的幾家酒吧。一到酒吧,金城就要兩杯酒,端一杯酒給父親,然後舉杯,大聲的對老友新朋說:“晚上好,我是'聽雨樓'中國飯店的總經理金,祝大家今天晚上愉快!大家手上的酒,由我來付賬。乾杯!”酒吧一片歡呼聲。金城估計一下人數,往櫃檯上放下三百美元,又往調酒員面前的玻璃杯裡,插上一張二十元票子,作為小費。然後,他拉上父親就往下一家酒吧去。 連跑了五家酒吧,又喝了幾杯酒,金城有些疲憊。他把車開到一片草地邊,邀父親下車去坐坐,透透新鮮空氣。 金城脫下西裝,扯下領帶,說:“依爸,你可能不習慣我這樣做法。我也是沒辦法,只有扔一些錢,搶些客人回來。” 老金說:“金城,我理解你的做法。你從小做人做事爽快,依爸會理解。但是,依爸想跟你講,做事情有各種各樣的做法,不要一有什麼事情,就想到使錢去打通關。這是簡單的做法,是笨做法。還好你現在手上有錢,如果沒錢呢?怎麼做?” 金城突然眼淚滾滾落下:“依爸,你不知道,我也不想跟貝蒂講。實際上這幾天,我頭腦一直很亂,心裡面慌慌的沒底。本來,老飯店是基礎,非常穩定,我才去開新店。真沒想到,現在新店剛剛開張,還沒有效益,就碰到這樣的倒霉事情。萬一老飯店保不住,那真是鋸卡在柴裡,事業就完了。” 老金沒有想到平時很瀟灑的兒子,竟然也會脆弱。頓時,他心裡湧起一股憐子之情,想把兒子擁進懷裡。但是,不知怎麼搞的,他沒有動。他沉默一陣,兩眼一瞪,厲聲大喝:“金城!生活不可能都是順利的!人這一生會碰到各種各樣的困難,有的人還會遇到大災大難!都是很正常的。你還沒有到大難當頭,你怕什麼?就是大難當頭,也不要怕!你要想辦法戰勝它,戰勝了,你就是好漢。戰敗了,也沒什麼,還是好漢!男人到這個世界上,就是準備負擔一切。金城!沒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爬起來,回家休息。” 金城抹掉眼淚,說:“依爸,你講得好。有你在這裡,我精神上就有靠。想想也是,實際上有什麼呢?我才來美國,身上也只有兩百美金。” 老金說:“金城,這樣,我這禮拜叫老葉教我開車。” 金城說:“那不行,你歲數這麼大……” 老金說:“我一直看你開車,美國的車好開。跟過去在車間開電瓶車一樣。我會開的。我又不去哪裡,就是家裡飯店開開。我會開車了,你就不要天天送我了。你和貝蒂專門去做新飯店,我來做老飯店。我們最主要不能亂,死死頂住。頂住了再反攻,想各種各樣的辦法,把飯店生意做上去。只要辦法對,一定能做上去。但是,這時候,不要急不要亂。” 金城舒展雙臂,撿起一塊石頭,奮力向草地深處扔去。他拍了拍手,笑著說:“依爸,小時候,我最喜歡到河邊去扔瓦片,打水漂,他們都打不過我,就是你教我的,扔瓦片,手的姿勢很重要。” 老金也笑了,一行老淚流下來。他很快把它擦掉。 老金不到一個禮拜就學會了開車,他過去開過電瓶車,悟性確實高,很快就找到感覺。老葉當教練,更是嚴格要求,逼著他到馬路上去開。半個月下來,老金就把車子開得穩穩噹噹。但是去考寫照時卻碰到麻煩,連考了三次,都沒有通過。最後,老葉帶他跑到隔壁一個城市去考,那裡考官很鬆,裝模作樣考了一陣,揮揮手就通過了。 老金學會開車,體驗到一種駕馭的快感。特別是在傍晚,車稀路靜,夕陽斜照。開著車,輕輕的奔馳在綠蔭遮蓋的馬路上,人似乎插上了翅膀,可以滿天飛翔。他感到自己的生命在往回走,越走越年輕。 金城看到父親會開車了,心裡非常高興。自己去買了一部越野車,把林肯轎車給父親開。老金擔心開這麼好的車,碰碰撞撞搞壞了。金城說美國車結實,經得起碰撞,開美國車安全。他又說,車子都買了全保險,碰壞了就去修,保險公司會付錢。老金說,有這麼好事,那我心定了。以後,不論上班下班,還是外出購物,老金開著車就走。車越開越快,路越開越遠,天地也越開越大。不久,老金又開上了高速公路,那風馳電掣般的感覺,讓他感到自己的生命豈止在往回走,簡直是在往回跑啊!有一次,他帶戴安娜出去購物,竟然高興得忘乎所以,把車開上了八十邁,坐在一旁的戴安娜刺激得又驚又笑。 老金決定改進“聽雨樓”,而且按自己的思路改。他到“長江浪”去吃過飯,知道堂吃店最怕這類自助餐館,就像萬噸輪碰到小快艇一樣,讓你無計可施。堂吃店講究菜的質量,講究感覺和享受。但自助餐館是填肚子,菜雖不怎麼樣,可它花樣多數量多,價格又便宜,顧客自然蜂擁而至。所以老金心裡算計著,“聽雨樓”一定要做得有特色,人家沒有我有,人家有我新,人家新我變。就像當年他叔伯哥做魚丸一樣,在肉餡、湯料甚至形狀大小上,不斷變換新花樣,把那些老字號的生意都搶過來。 當然,老金也看到自助餐館的致命缺點,不管哪種菜,都做得酸酸甜甜,迎合美國人的口味,所以中國人光顧的就少。他要抓住中國人,特別是周圍幾個大學的中國留學生,這是一大片客源,是“聽雨樓”的主要依靠對象。搞清了這些問題,就像搞清了誰是我們的朋友誰是我們的敵人一樣,非常非常的重要,今後就要在他們身上下功夫,然後再兼顧美國人。 老金想到了小吃。他覺得小吃有獨特的作用,中國人飛到地球的這一頭來,難免要想家,那些學生哥,想家想得厲害,怎麼辦?就來嚐嚐小吃,嘴巴一解饞,什麼想家啊,都可以解決,起碼可以解決一段時間。平時你要嘗這些小吃,還要跑到紐約唐人街,等我這裡有了,價錢也不貴,你還能不來吃? 晚上,老金召集全體員工,叫大家報出各地的特色小吃。幾個福州人報了福州小吃,魚丸扁肉、鍋邊糊、芋泥、太平面等等。上海人報了生煎饅頭、大餛飩、大餅油條、酒釀圓子,還有糍飯糕。四川人報了紅油抄手、夫妻肺片、擔擔面,又問鴛鴦火鍋算不算? 大唐說:“炸醬麵配上涼黃瓜,那是國寶級小吃,絕對要佔一席。” 南京人小姜想了一下,說:“五香茶葉蛋也可以算一種。” 大家哄堂大笑。幾個上海人笑稱他名為南京人實為江北人,不知道南京小吃。 小姜說:“我就是江北人,我們高郵那塊雙黃鵝蛋,那才是乖乖隆地咚的國蛋呢。” 大家又大笑。老金叫樓蘭也報報杭州小吃。 樓蘭脫口而出:“西湖藕粉、” 大唐說:“不行不行,藕粉那玩意兒喝了心裡又糊又軟,整個革命意志消退。” 樓蘭說:“誰說的?秋瑾就愛喝藕粉,喝了還想殺人呢。” 大唐說:“難怪你鐵石心腸。” 大唐曾經追樓蘭不成,所以大家知道他話中的含義,都笑了。 大唐推出東北漢大宋,叫他報東北小吃。大宋搔搔頭說:“咱那有啥呢?讓咱琢磨琢磨。要么鍋貼試試?” 大家都說不行,說飯店菜譜裡就有鍋貼。 大宋一本正經的說:“那可不是啥正宗的鍋貼。” 張滬生說:“鍋貼不能算是東北小吃,你們那邊哪裡都有鍋貼,說不定還是上海的生煎饅頭養的呢。” 大宋慢悠悠的說:“誰養誰啊?你張滬生是上海養的,不等於說咱鍋貼也是上海養的呀?” 張滬生搖搖手說:“好了,我不跟你吵。當年計劃生育沒搞好,東北的鍋貼跑到上海來養了生煎饅頭,還養了我張滬生。可以了吧?” 大宋點了點頭:“可以了。” 大家又笑,又起哄叫老葉報台灣小吃。 老葉說:“台灣小吃啦,你做不地道。廣東小吃啦,你連碰都不要碰。不管哪一家中國堂吃店裡的頭台點心,都有廣式點心。台灣小吃也有啊,城裡就有一家嘛,是不是?” 大家異口同聲:“是啦----” 大師傅老馬一直笑而不語,等散會後,他對老金說:“小吃搞的太多,會不會沖淡了大菜?” 老金說:“沒事情,我們好好挑一些小吃,不會影響大菜。就像我們工廠裡,有國營工人,有集體工,還有臨時工,都在一個廠裡。” 林長樂插了一句:“依舅,就怕備料麻煩。” 老金說:“我想好了。有的現成的,放在冰櫃裡,一禮拜兩禮拜沒事情。顧客點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做了。備料麻煩的,我們可以在菜譜上說明一下,要提前訂約的,顧客訂了,我們再去備料。” 林長樂說:“那多麻煩。” 老金說:“麻煩才有錢賺。” 老馬說:“長樂,聽老闆的。” 不久,“聽雨樓”隆重推出地方小吃,美名為“家門口小吃”,菜譜上列出了三十幾種小吃,包括了大江南北各地風味。這一招果然靈,每天顧客明顯增多,特別是周末,中國人攜老帶幼,全家出動,前來品嚐小吃。飯店大堂爆滿,門口競排起長隊。美國人又驚又奇,他們往往有一種簡單的從眾心理,只要有人排隊,就認定好吃,於是也跟著排隊。而且美國人排隊極有耐心,不急不躁。 大唐寫了一篇新聞報導《聽著溫馨小雨,品著家鄉風味——“聽雨樓”的“家門口小吃”融化你的鄉愁》,他渾身解數,極盡溢美之詞,把消息報導寫的近似抒情散文。文章登在大紐約地區的各種中文報紙上,又發給周圍幾個大學的學生網頁,這樣一來,顧客更多了,有的竟開一個多小時的車遠道而來。而且外賣也越來越多。學生們聚會,專門來訂“家門口小吃”。金城高興壞了,嘴裡不停的誇獎:“依爸厲害啊!”週末大忙的時候,他還要回“聽雨樓”幫忙。 這一陣下來,“聽雨樓”的小吃竟佔總營業額的三分之一,還有一些顧客打電話來,報來自己家鄉的小吃品種,問他們能不能特做。金城專門跑到唐人街職業介紹所,高薪請了一位技術全面的小吃師傅,擴大了一批小吃品種,並使原來的小吃做得更地道。小吃風味形成大氣候,反把大菜特色掩蓋起來。 這天,老葉向老金獻計,建議週末兩天專門做小吃自動餐,和大菜區別開來,這樣便於管理,節省人工。老金覺得很有道理,不久就做了調整。開張那天,就爆出滿堂彩。當地的18號電視台還到現場採訪,主持人請戴安娜介紹,戴安娜口齒伶俐,逐一介紹小吃品種,講了半個多小時,風頭蓋過了主持人。當晚電視裡足足播了二十分鐘,老金高興得躲在小房間,解開領帶不停的笑,然後把戴安娜叫進小房間,塞給她一個紅包。戴安娜很意外,抓著紅包,含情脈脈盯著老金。 次日,老葉告訴老金:“人家戴安娜說你很性感。” 老金生氣的說:“她怎麼這樣說我?” 老葉說:“她是在誇獎你啦。說不定她喜歡你啦。” 老金急忙說:“不能亂講,人家還年輕。” 老葉說:'你也不老啊,整天穿得很體面啦,像個大老闆啦。 ” 這一天,老金頭腦裡老在琢磨“性感”這個詞。 (五) 這天,老金接到趙淑娟打來的國際長途電話,大吃一驚,叫她趕快放下電話,他就打回去。趙淑娟說,是兒子幫她買的電話卡,打美國很便宜。問候一陣,老金問她有什麼事。 趙淑娟說:“沒什麼事,就想你。” 老金說:“就想我?” 趙淑娟不說話。 老金問:“怎麼啦?” 趙淑娟說:“他走了。” 老金問:“去哪裡啦?” 趙淑娟說:“還能去哪裡?” 老金不說話了,他頭腦裡閃過一個樂呵呵的胖老頭,和趙淑娟好上後,老金見過他一面,印象最深是,他愛喝燙茶,端著杯子,不停的吹,然後呷一口茶,聲音很響。 趙淑娟說:“心髒病發作,還沒有送到醫院,就走了。” 老金問:“事情做好了沒有?” 趙淑娟說:“上禮拜就做了。” 老金說:“開支很大吧?我寄點錢給你。” 趙淑娟說:“不要。” 老金說:“那……” 趙淑娟說:“我心裡很空……你什麼時候能回來?” 老金說:“怕一年兩年回不去。” 趙淑娟不說話了。 老金說:“我給你打電話。” 趙淑娟說:“不要打了,一打電話就更想你了。哎,這生活就不讓你順心。過去和你見面,都要想辦法躲他,現在不要躲了,可以安心和你見面了,你又見不到了。” 老金心里火辣辣的。 趙淑娟是老金心儀的女人,想當年她剛進廠的時候,面容姣好,身材高挑,又梳著兩條長辮子,在廠裡顯得特別出眾,在車間沒幹幾年,就進了廠裡生產科,坐上辦公室。老金那時是個爐台工,只有遠遠偷看的份,後來當了車間主任,趙淑娟經常下車間催報表,來來往往,兩人熟了。老金也就找機會和她說笑,但絕不敢有非分之想。人到中年,趙淑娟渾身上下透著成熟的豐韻,往面前一站,老金心裡就發癢。 有一天臨下班,趙淑娟來取報表,車間辦就老金一個人在。兩人就聊起來,有說有笑,不知怎麼回事,突然停住了,都不說話。老金盯著趙淑娟,不由得抓起她的手。趙淑娟不說話,抽出手,朝老金背上輕捶一拳。老金像得到默許,一把抱過趙淑娟。趙淑娟“噢”的一聲輕吟,全身軟在老金的懷裡。這一幕,老金至今想起仍然心驚肉跳,絕對比去按摩院找那些風騷女子來得刺激。 車間辦旁邊有一個材料庫,窗戶終年關閉,裡面暗乎乎,是老金和趙淑娟偷歡之處,但終究不安全,不定被誰撞見了,那麻煩就大了。所以,每次兩人都是爭分奪秒,倉促上陣,往往尚未充分展開,就匆忙收場。老金雖是孤身一人,但住在廠裡宿舍區,人多眼雜,趙淑娟哪敢去他家。趙淑娟家倒是在廠外,但她丈夫整天樂呵呵呆在家裡,老金也就乾瞪眼。有幾次趙淑娟丈夫出差,老金像電影里特工似的,潛入趙淑娟家。兩人在木板床上展開生死大戰,那是何等的波瀾壯闊!趙淑娟平時看挺文氣的,即使情到深處,也是含而不露,萬千風情僅僅化在眼神裡,可一上床就變成了女鬥士,瘋狂得讓老金又驚又喜。 趙淑娟的妙處就在於,平時讓老金舒貼,從心裡感到舒貼,全沒有精神上的負擔,像吃麥芽糖,好吃卻不粘牙。搏戰時又讓老金盡興盡力,身心得到徹底的釋放,英雄般的凱旋而起。這樣的女人很難得,老金還真想回國,和她一起生活。但如今,他又捲進了另外一種生活形態,有一種身不由己的膠著感。 老金天天給趙淑娼打電話,林長樂每次去紐約唐人街,老金都要託他買幾張電話卡。過去打電話給趙淑娟,老金還小心翼翼,聽到是趙淑娟的聲音才敢說話,有幾次是她丈夫接電話,老金就不吭聲,悄悄把電話擱下了。現在沒這個顧慮了,想起來就打,有時一天打幾次,特別是晚上回家前,老金一定要打電話和趙淑娟纏綿一番。趙淑娟那絲絲入耳的甜話,總讓老金情不自禁的醉倒在床上。 但是,最近一段時間裡,老金打電話過去,老是沒有人接。這天晚上,老金橫下心來,隔十分鐘就打一次,一直打到子夜,趙淑娟才接電話。 老金問:“你去哪裡?” 趙淑娟說:“到廣場去跳舞。” 老金又問:“跳什麼舞?” 趙淑娟說:“交際舞。” 老金說:“交際舞?就是那樣抱著跳舞?” 趙淑娟說:“是啊,跳一跳舞,人還輕鬆不少,再拐到菜市場買點菜。” 老金問:“和誰跳?” 趙淑娟說:“都是些離退休的老人。” 老金問:“男的?還是……” 趙淑娟說:“都是男的請女的跳,一兩下,也有女的和女的跳,看起來就很不順。” 老金說:“你天天被男的抱著跳舞,我就看不順。” 趙淑娟笑起來,說:“我想天天被你抱起來跳舞,你人又在美國。你又不回來。” 老金脫口而出:“我要把你接到美國來。” 趙淑娟說:“我想到你身邊去啊。但是,不可能啊,兒子事情放不下。” 老金說:“以後他也可以來美國讀書啊。” 趙淑娟說:“他不是讀書人……不過,有你這份心意,我就很滿足了。過去你退休,整天在家裡不做事情,我不理你,你說我看不起你,我當時就是看不起你。現在你到美國,還管一個大飯店,我覺得你真是了不起,我心裡有你這樣的男人,真的很高興。那一天,我把你的相片帶給玩在一起的姐妹看,她們都說我有福氣。” 說要接趙淑娟來美國,老金自己也嚇一跳。如果趙淑娟順著梯子往上爬,真的要來美國,那老金才傻了。到美國以後,老金真體會到,加一個人決不像加一副碗筷那麼容易。幸好趙淑娟是明理人,從不會為難老金。這也正是老金喜歡她的一個原因。 老金鎖上飯店的門,走向停車場,就看到一道車燈射來,憑感覺,他就知道是戴安娜。老金最近似乎掉進了桃花園,中國有女人想他,美國也有女人追他,有時到紐約,花些錢,還有各國佳麗侍候他。他感到自己走進了新時期,生活變得非常新奇。 老金走近一看,果然是戴安娜。戴安娜坐在車座上,優雅地抽著煙,甜絲絲盯著老金:“我的老闆,等你去喝酒。” 老金掏出飯店鑰匙,拉開車門,說:“請。” 戴安娜說:“不不,去鄉村酒吧,那裡喝酒有味道。” 老金說:“酒吧,很多人。” 戴安娜說:“人多了,才有趣味。請吧,喝完酒我送你回家,明天我去接你。” 老金看看表,說;“太晚了。” 戴安娜說:“我的老闆,你非常可愛,像一個高中生。”說完,她挪到旁邊的車座上,把手伸給老金。老金笑著搖了搖頭,坐進車裡,開車去酒吧。 戴安娜實際上也老大不小了,老金那天偶爾翻員工名冊,看到她的出生年月,扳指一算,也有四十五六歲了。戴安娜是個透明的女人,整天無憂無慮,說說笑笑。聽老葉說,她十幾年前就跟丈夫離婚,獨自帶養兩個女兒。如今女兒們各奔東西,就剩她一人生活,她掙了錢就花,分文不剩,有時也會向老金借錢。但她這點好,有錢就還。戴安娜沒事的時候,喜歡和老金聊天,老金結結巴巴的英語,經常逗得她哈哈亂笑。她也經常糾正老金的發音,而且極認真。老金口語還真進步不少。雖說得結結巴巴,但是配合著手勢,也能和戴安娜基本溝通。 中秋節聚餐,戴安娜喝了兩杯酒,非常興奮,在飯桌上說,老金個子高,又挺拔又酷,非常性感,飯店裡的男人沒有一個人比得上他。她說她喜歡老金這樣的男人,像父親,又像丈夫。說如果老金同意,她會嫁給老金。說得大家又喊又叫。 大唐把戴安娜說的話原原本本翻譯給老金聽。 老金紅著臉,笑著說:“你們不要聽戴安娜的,她愛開玩笑。” 大唐一本正經問戴安娜:“戴安娜小姐,你剛才說的話是真的嗎?” 戴安娜說:“是真的。” 大唐又問:“是不是開玩笑?” 戴安娜搖搖頭,然後起身,走到老金面前,吻了老金一下。 大家拍著桌子,又喊又叫。 大唐豎起大拇指,說:“金老總啊,您真真英明!就這麼輕而易舉的把咱們飯店惟一的美國大妞給征服了。您氣我們年輕人。罰酒!” 老金摸著臉,說:“不要聽她亂講,我都老了。” 大唐說:“這您就疏忽了,老,才有氣韻,才風采,才氣派,才性感!我們年輕人還不到火候啦!” 老金舉起酒杯,說:“好好,我喝一杯。” 這天下午,老金又帶戴安娜出去購物。戴安娜說她家離超級市場不遠,辦完事,請老金到她家坐一坐。老金很爽快答應了。他心裡似有預感,感到會發生些什麼事,但他心裡還是樂意迎接這種誘惑。 按戴安娜的指點,老金開車來到她家。這是一棟小木樓,有些年代了,外面看上去有些舊,推門而入,房間里布置得很整潔。長櫃上擺滿了戴安娜從小至今的照片。老金有些吃驚,年輕的戴安娜非常迷人,他覺得和那個英國王妃戴安娜也差不到哪裡。老金正看得入迷,戴安娜從身後輕輕抱住他,臉貼在他的背上。 老金抓住戴安娜的手,慈父般的摩挲,感慨萬分:“戴安娜啊,你真是一個洋娃娃。” 戴安娜轉過老金,問:“你說什麼?” 老金才想起自己說中國話,他用英語說:“戴安娜啊,你,很可愛,和洋娃娃,一樣,洋娃娃,你知道嗎?小的,人,這個眼睛,很大,抱在這裡。” 戴安娜緊緊的抱住老金,說:“我知道,謝謝你!親愛的金。” 老金渾身發熱,也抱緊戴安娜。 戴安娜笑著說:“金,我要和你一起創造奇蹟。” 老金似懂非懂:“你說什麼?” 戴安娜說:“我要和你,做愛。” 老金熱血沸騰,學著電影上男人的樣,完全抱起戴安娜,走向睡房。 老金一覺醒來,見身邊沒人,戴安娜不知去哪裡了。他看見床頭櫃上有一張紙,上面畫了一女人頭像,旁邊一個斜酒瓶。正在往一個高腳酒杯裡倒酒,下面寫了兩行英文字。他看不懂英文,但從畫裡知道戴安娜去飯店上班了。他看著畫,一筆一畫畫得有模有樣。他搖頭笑了笑,心想這戴安娜還真有一手。 老金索性舒舒服服倒下,收起精神,點點滴滴回想剛才所發生的全過程。剛才他和戴安娜與其說在做愛,不如說在享受性愛遊戲,那麼的放鬆,又那麼的刺激,花樣不斷的翻新,甚至借用一些器具。老金像一個小學生,接受著現代性愛的啟蒙教育。戴安娜真是一位大師,把一張床當做舞台,讓他領略了許多生命新奇的景象,讓他知道人還有這種活法。老金感慨萬分,生命到了一甲子,卻拐了一個大彎,這以後的生活怎麼個走法? 老金有些迷糊,說:“萬事不如背靠席。先睡了再說。” 老金很快入睡了。 2002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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