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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書的護持和糟踏

香港方物誌 叶灵凤 3215 2018-03-19
赫利·亞爾地斯 這是赫利·亞爾地斯的《印本書》(The Printed Book)最後一章,也就是全書的第十章。這本小書本是劍橋大學出版的科學與文學小冊子之一,初版出版於一九一六年,篇幅雖少,但因為作者敘述得簡潔扼要,三十餘年來始終為讀書人所愛讀,因為他是為內行人寫的,同時也是為外行人寫的。 前年又由約翰·卡德與克魯訖萊二人就原書略加增訂,刪除陳舊過時的部分,增入若干新資料,使亞爾地斯的原作又注入了新生命。我的譯文所據的底本,就是一九四七年出版的增訂本。 書籍可能招致的毀滅的危機,最可怕的無過於火,無論是暴力的,如一八七○年史特拉斯堡藏書樓的遭遇,以及一九一四年魯文大學藏書樓的遭遇,或是破壞力並不減輕的偶然意外的火災。後者可舉的例子很多,從一六六六年倫敦大火災的大規模焚毀書籍,一七三一年科頓手抄本的無可補償的被毀,以至一九○四年吐林藏書樓部分的損失,以及一九一一年亞爾巴萊的紐約州立圖書館的被焚。但是書籍這東西,乃是火神不容易掃蕩乾淨的一種物質。教會和官廳方面,當他們以公開的篝火來銷毀異教徒的著作時,就已經明白了這事,於是恰如約翰·赫爾·褒頓氏所說,“到後來,他們發覺焚燒異教徒自身比焚燒他們的書籍來得更容易更省錢了”。不過,火所不曾完成的摧毀工作,往往可以由它的孿生敵人水來完成,因為這已經並非一件未經驗過的事,當書籍發生火災時,救火的水所造成的損害往往比火的本身更巨。

水,當它以更稀薄的狡獪的潮濕形式來出現時,對於書的損害可能變成一種更有效的傢伙。以巧妙的方式,潮濕能遲早將一本書腐爛至那種地步,它可以破碎得化成粉末;黴茵的損壞程度雖然輕一點,但也可以毀壞封面裝訂,使得書頁發生不可救藥的斑點;而輕微的潮濕,便已經足夠扶助蠹魚的摧殘。 這些害蟲,它們的痕跡比它們本身更容易為人發現,平時不常見到,除 非在那些遭受潮濕空氣以及不常翻動的書中。它們乃是一種屬於Anohium 類的小甲蟲的幼蛹,形狀如白色的蛆蟲,長約一英寸的十五六分之一,棕黑色的頭。在它們悄無聲息的行程中,有一些在一本書中向四方八面鑽了許多洞,有些則將它們的活動限定在書封面的木板上,將它們咬成粉碎。它們對於紙張顯示有一種鑑別的能力,因為它們的注意點大都集中在十五、十六世紀的古本上;它們很少使它們的消化力忍受冒險,去攻擊那些現代稱之為紙的東西。當它們的存在一旦被發覺之後,可以先將書打開隨意翻動書頁,將躲在甬洞中的它們加以擾亂,藉以滅殺牠們的活動。然後將這本書用石腦油或福馬林來塗抹,再放在小箱中封閉數日,然後始取出來吹乾,放回書架。

當一本書的封面裝訂受了潮濕,發生微斑時,它們應該用柔軟的毛刷仔細的加以揩擦——更不應忘記將書打開,揩拭書面的外面,裡面和邊緣——並且放在通風地方,徹底的經過風吹之後,然後始放回原處。書架也應該用石炭酸或其他消毒殺茵劑加以清理。空氣流通乃是最好的防止潮濕辦法,為了便利空氣有充分的地位可以流動,書架每層木板的里邊和書架後背最好應該留有半寸的空位。至於書架本身,因了尖銳的角度最容易損壞書的邊底,而木板的那些棱角——這些銳利平削的邊端正是每一個木匠自負的手藝——應該在前方毫不容情地將其刨圓。至於書架用對開玻璃門的問題,這一來要看個人的趣昧,但重要的還是看環境如何。 在鄉間,可以用到玻璃門的地方實在很少,如果它們是左右拉動的,它們時常會夾住;如果它們是向外打開的,它們將是一件長期的煩惱,即使不是一件實際的危險。在城市中,灰塵既重,煤煙又多,也許可以說,如果為了流通空氣和便利,便任其長期暴露在不斷的灰塵以及因了每日拂拭而不可避免的損傷之下,那未免代價太大了。更有,書籍放在架上不宜擠得過緊,以免不易取出而損傷了它的裝訂;但是也不宜放得過松,使其張開來,任令灰塵落到書頁之間。

對於書的護持的另一些敵人,其一乃是煤氣,最容易看出的乃是書架近天花板的一層,時間久了,能使得皮面的裝訂化為灰塵;其次是熱水管,它奪取了空氣中的自然滋潤成分;還有強烈的日光,它不僅使得書面乾燥,同時也蹂躪了它的色彩。最後,還有春季大掃除,為害也不少,它們有意將書用力的拍打,使得書脊破裂,書面分家,以便那懂事的灰塵能自動的向敞開的窗口飛出去(他們確是這麼相信);而他們事後還向愛書家保證,這些書業已放回原處,“絲毫無損”。 一本時常用的皮裝書籍的皮面,較之空閒的放在架上者更能保持它們的優美。這是由於空氣流通,時常撫弄,以及撫弄時給予的薄薄一層油潤。如果皮面任其枯乾,它就要喪失了它的韌力,變得脆弱,很容易破裂,尤其在接口處,皮面便要剝落了。如要使得皮面保持良好狀態,它們應該偶爾用油加以塗抹。

為了這目的最好的混合物,乃是兩成蓖麻子油與一成石腦蠟或石腦油膏。馬鞍肥皂、羊毛脂、凡士林,以及一般擦家具用的油膏,都可以做這用途。前三者用來都相當令人滿意,惟是後者的刺鼻臭味,使人想到其中必有若干不妥的原料,最好加以避免。 從架上拿一本書,最不宜用食指捺住書頂這麼提出來,因為由於一再反复地這樣舉動,頂端的束帶便要破了,書卷的上半部便被撕開,這東西不久就鬆開,落下來,終於不見了。在從前的時候,當書的外口向外放置時,它們的遭遇也不見得好;書扣和絲帶,當要抽出一本書時,它們往往成為最順手的籤條,結果有許多書都失去了這種事實上是累贅的附屬物。比較好的方法,是用食指緊緊的捺住書上口近一寸的地方,然後推向前去,以便能夠用大拇指和其餘的手指將書取出來。或者,在這本書的左右兩本書之間,用大拇指和其他手指用力插進去,以便不觸及書頂就可以將一本書取出來。

由於機械廣泛的運用,切書刀雖然早已成為裝訂的普通工具,但是有些出版家仍喜歡保持不切書邊的癖好。對於那些被注定要糾正這遺漏的讀者們(時常並非減少,而是要多花額外的代價買這樣的書),最值得推薦的工具是一柄象牙刀;並且似乎必須在這裡說明,手指或是發針都不是適宜的替代工具。在動手裁書時,刀應該向下用力,而不宜向前推去,否則書邊便要裁得很粗糙;並且,未裁之前,先將刀在頭髮上略加拂拭二三次,使其略受油潤,則使用起來一定更加平滑。裁開書上面的書頁時,應該特別注意一直要裁到書脊;留下四分之一寸未裁,然後當書攤開時便被撕破,這真是一種太常見的現象。 另有一點,實應該較尋常給與更大的注意者,乃是關於翻開一本新書的方法。如果要一本書能夠很舒適地打開,書頁可以自由的翻動,書脊部分,當一本書合起時是圓形的,打開時便應該保持一種凹圓形。不過,新書的書脊是用膠水膠硬的,如果將任何一部分用力的揭開,書頁又被大拇指和手指捏緊,書脊的這一部分便可能會裂開,形成一個難看的角度,還有,因了書脊事後不再能恢復它那本來的柔順自然的半圓形,這本書便會老是容易在這一部分翻開。為了避免這個,一本新書在未讀之前,應該小心的前後翻開一遍。最好的方法是從前後兩端輪流向中心翻來,每一次從印書時每一段的頁數中部翻起。這位置很容易從將每一個號碼或標誌(這在印書時每一段第一頁的下角)的頁數數一半獲得,或更簡單的從書角的訂口一望便知。舉例說,如果是一部通常的八開本書,這位置必然在第八面,第二十四面,第四十面等等。

書外的包書紙,這很容易玷污和破爛的,應該即刻除去。這是為了書籍未達到讀者手中之前,將它加以保護,以及為了供書店櫥窗中陳列之用的;將這東西加以保存,不過是貪多的圖書館員,以及蒐集現代初版本的藏書家的好事行為而已。 一本書,經過仔細的裁開,適當的翻開,再除去它的臨時外衣之後,還有一些應該注意的事。在讀的時候,不應過於貼近火,否則封面就會弓起;為了同一原因,也不應放置在太陽下。此外,還有讀書時用各種的方法在書頁上作記號的問題。有人任它打開俯覆在桌上——這是最常見的疏忽——或將書頁折起一角,或是,如某一位小學生的方法,每翻過一頁就在書角上用手指劃一條痕跡。有些人甚至讀完一頁之後,就順手撕下來拋出窗外。其實,一張小紙片,乃是這一切野蠻行為的最簡單最不花錢的替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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