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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章 有名的藏書家

香港方物誌 叶灵凤 3331 2018-03-19
歐文·布洛溫 《有名的藏書家》是一篇短文,原作者歐文·布洛溫的身世不詳,茲從威廉·塔爾格所選輯的《愛書家的遊樂輪》中譯出。布爾溫在這裡所說的有名藏書家,並非以藏書著名的藏書家,而是那些具有藏書癖的名人,從希臘羅馬的皇帝,哲人,作家,以至貴婦人。
蒐集書籍的狂熱並非一種近代的病徵,而是可能自有書籍可聚以來即已存在的,並且曾經傳染了歷史上許多最智慧最有權勢的人物。希臘詩人歐立比地曾經被亞理斯多芬在《群娃》中嘲笑他的藏書癖。羅馬帝王之中,戈爾地安,這位在第三世紀興起的人物(也許非未興起吧,因為他即位三十六天之後就被殺了),吉本氏曾說道,“二十二名姬妾與六萬卷的藏書,顯示了他的癖好的多方面)。這種好內癖與文藝趣味的結合,似乎又寄託在稍後時期的另一位帝王身上——亨利第八——他在三年之間,為了購置珠寶花費了一萬零八百鎊,可是在同一時期購買書籍和裝訂費用卻僅有一百鎊,這兩筆支出相差如此的原因,據解釋,乃是由於他的藏書樓的收藏大都拜掠奪僧院之賜。亨利曾經用羊皮紙將他反對路德的著作印了幾部。

羅馬的西賽祿,在他的吐斯寇倫別墅中擁有一座優秀的藏書樓,尤其富於希臘著作,曾經這麼描摹他的心愛收藏道:“增加青年智慧的書,取悅老年的書,裝飾興旺,在苦難不幸之中蔭庇安慰我們的書,將享受帶到家中,出外又與我們作伴的書,同我們消磨夜晚,同我們旅行,又同我們一起到鄉下的書。” 詩人佩特拉克,他蒐集書籍,不僅為了滿足自己的愛好,而是心想成為威尼斯的一座永遠圖書館創立人,將他的藏書捐給了聖瑪可教堂,可是大部分因了保存疏忽損失了,僅有一小部分倖存。 的作者鮑迦邱,預料到自己的早死,曾將他的藏書託付給他親愛的友人比特拉克,要他依據自己的條件,保障藏書的完整,這詩人曾允應如果他比鮑迦邱後死,他一定照顧這收藏;但是鮑迦邱卻比比特拉克更長命,於是他便將他的藏書遺命捐給佛羅倫梭的奧古斯丁教派僧院,這些藏書的一部分至今仍可以給遊客在勞倫地裡藏書樓見到。根據鮑迦邱自己對於他的藏書的敘述,我們必須相信他的藏書對於僧院的藏書樓必定非常不適合,而好心的僧人也許早已將它們大部分付之裁判異教徒的火刑,恰如《吉訶德傳》中那些遊俠的故事集所遭遇的一般。也許這些玩世的小說家蓄意將他的贈與當作一種暗中的諷刺。

舊日曾經容納散文家蒙田藏書的那間房間的牆壁,至今仍展覽給巡禮者的,木樑和椽住上由這位怪癖的可愛的小品文家用烙鐵烙滿了銘句。 《撒克遜劫後英雄略》的著者施谷德,以整套精緻的冑甲裝飾他華麗的藏書樓,又充益以妖怪學與巫術著作。酷愛諷刺的《格里佛遊記》的著者史惠夫特,則有詮注他的書籍的習慣,喜歡在扉頁寫下他對於著者評價的概略的意見,無論他所有的是一些什麼書,他似乎沒有莎士比亞,在史惠夫特十九卷的著作中也找不出任何提及他的地方。 軍人對於書籍似乎總有一種熱情。且不說凱撒大帝的文學修詞趣味,那位“古今第一人”的菲特烈大帝,在桑蘇訖、波茨坦、柏林,都有藏書樓,他將藏書按照類別排列,不論開本大小。過厚的書,他拆開來分訂成數冊,以便翻閱便利,他特別鍾愛的法國作家作品,有時要依據他的口味重印成細字本。

法國的孔地將軍從他父親手上承襲得一座有價值的藏書樓,他非常愛惜並加以擴充。英國的馬爾巴羅將軍有二十五部羊皮紙情印的書,都是一四九六年以前的珍本。 驍勇善戰的拿破崙麾下大將軍朱諾將軍,有一批羊皮紙本的藏書,在倫敦賣了一千四百鎊。而他的偉大的主子,雖然一面忙著要征服歐洲,一面不僅未忘記從他自己的永久藏書,以及出征時隨時攜帶的書籍之中獲得慰藉。 他更計劃,並且業已開始實行印行一套行軍用的叢書,都是十二開小本,廢除書邊空白,極薄的封面,一共要有三千冊左右,他計劃僱用一百二十名排字工人,二十五名編輯,以六年時間完成,費用大約要十六萬三千鎊。聖海倫拉島的放逐摧毀了這計劃。說來真古怪,拿破崙竭力詆毀伏爾德,恰如菲特烈大帝那麼誠心崇拜他一般,但是卻使費爾丁和拉·薩基儕於他的旅行伴侶之列。而他的愛書癖,卻可以從他給他藏書管理人的指示上看得出:

“我要精緻的版本和美麗的裝訂,我的財富已經足夠應付這要求”。 唯一使得人們對於他的文學趣味的正確性予以信賴的事,乃是他對於愛爾蘭三世紀古傳說詩人奧塞安的愛好。 朱理安·凱撒也選集了一套四十四冊袖珍本的旅途藏書,收藏在一隻皮面的橡木小箱內,十六寸長,十一寸闊,三寸高。各書用白犢皮裝訂,包括拉丁文和希臘文的歷史、哲學、神學著作和詩歌。這批藏書的收藏者是英國的朱理安·凱撒爵士,現在這一批精緻無兩的收藏已在倫敦大英博物院中。 各書都是印於一五九一年至一六一六年之間的。 十八世紀英國桂冠詩人薩克蒐集了一萬四千冊藏書,誠如他自己所說,這是直到他那時為止,任何一個以筆耕為生的人所能蒐集的最有價值的一批藏書。

時間限制我不能談論伊拉斯默斯、特·梭·格洛地奧斯、歌德,以及鮑特萊;還有漢斯·史羅姆,他的五萬卷的私人藏書乃是大英博物院藏書的起點,還有科而羅密歐主教,以四萬卷藏書成立了米蘭的安勃羅西藏書樓,以及其他許多夠得上稱為愛書狂的有名人物。 我們也不可忘記理查·威丁頓爵士,他是以奸詐著名的,曾捐贈四百鎊成立倫敦基督醫院的圖書館。還有女性,不論是好女人和壞女人;傑出的可以舉出格雷夫人、密地希的凱賽琳,以及狄愛挪·特·波愛地爾。 現在剩下來要談的該是那位偉大的鴉片煙癮君子了(譯者按,此指《一個英國鴉片煙癮君子的自白》著者,即下文所說的英國十八世紀散文家湯麥斯·特·昆西),他簡直是一種文藝上的偷食鬼,以藉了書從不歸還著名,因此他的藏書乃是全部強迫朋友捐贈而構成的——是的,因為有誰膽敢拒絕不借一本書給湯麥斯·特·昆西呢?但是這位偉大的湯麥斯對於書的使用卻是非常疏忽不經心;約翰·褒頓氏,在他的《獵書家》一書中,曾經告訴我們,“他有一次曾經將一本原稿寫在一部狹長的八開本Somniun Scipionis邊緣上,因了他根本不曾將書上的文字塗去,以至排字工人弄得莫明其妙,結果他將書上本來印就的拉丁文與他手寫的英文混合起來排成了一篇糊塗賬”。

一點不開玩笑,我認為文雅的伊利亞(譯者按,此指英國著名的小品文家查爾斯·蘭勃)應該歸入他一類,因為他曾經說:“讀來最稱心滿意的該是自己的書,這種在我們手中業已年深日久的書,我們已經清晰書中的斑點和折角,能夠追溯其中污蹟的由來,以便在喝茶時同了牛油鬆餅一同讀,或是對了一袋煙來讀,而這我則認為該是最大的限度了”。 不過,對於查爾斯·蘭勃,有相當的疏懶可以原諒,因為根據萊·亨脫所說,他有一次曾經拿起一部古老的大段《荷馬》來接吻,當人們問起他怎樣能夠分別這一本書與那一本書時,因了沒有一本是有標誌的,他回答道:“牧人又怎樣能夠分辨他的羊群呢?” 荒淫的亨利第八與剛愎的朱諾將軍對於書籍所表示的愛好,並未必勝過那位貪口腹的和奢侈的羅馬將軍盧庫盧斯,對於這人,使我們想起另一位將軍彭佩,當他在病中被醫生吩咐他吃一隻鶇鳥作午餐,他從僕人口中知道夏季無處可以獲得鶇,除了從盧庫盧斯的肥美禽欄時,他便拒絕因了一頓午餐而領別人的情,曾經表示道:“那麼如果盧庫盧斯不是一個口腹家,彭佩也就活不了”。

關於他,信實的傳記家波盧塔克曾說道: “無論如何,他對於供給一座藏書樓,是值得稱讚和紀錄的,因為他蒐集了許多精選的手抄本,而對於它們運用之美妙,更甚於他的購買,因為這藏書樓常年是開放的,它的閱覽室和甬道對於一切的希臘人都是出入自由的,他們最高興的事,就是拋下他們的工作,趕快來到這裡,好似來到文學女神的宮殿一般”。 關於哲人蘇格拉底蒐集書籍的事,並無紀錄——他的太太也許反對這事——但是我們卻從他的口中知道他愛好書籍。他並不喜歡鄉村,而唯一能吸引他到那裡去的東西乃是一本書。他曾經向費艾特魯斯承認這事說: “非常真確的,我的好朋友,我希望當你知道這原因以後,你可以原諒我,因為我是一個知識愛好者,而住在城中的人都是我的先生,並非那些鄉間的樹木。不過我確實相信你可以尋找一種方法,勾引我從城中來到鄉下,好似用一根樹枝或是一串水果引誘一匹餓牛一般。因為你只要用同樣方法拿一本書放在我的眼前,你就可以牽了我走遍整個亞地加,甚至走遍全世界。而一旦到了之後,我就希望能夠躺下來,並且選擇一個最適宜看書的姿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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