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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覓(6)

高曉聲精選集 高晓声 6225 2018-03-19
一九六二年,範浩泉的哥哥範浩林,是家庭負擔日趨沉重的階段,他的三男一女已經降生,大兒子先來十二歲,二兒子正來十歲,三兒子再來七歲,收梢一個女娃名叫好妹,也已經五歲了。一個個像台階般排在那裡,等待父母去照料。範浩林、陸存秀夫妻倆,好比一對老燕子,剛孵出一窩乳燕,佔滿了窩堂,他們會鳴叫了,會撒嬌爭寵了,會吵鬧了,會嬉耍了。但翅膀是軟弱的,乳毛還沒有脫落,一隻也飛不出窩去。全靠一對老燕,在外面覓了食回來,一一餵飽他們。他們雖小,食量很大,因為他們不僅為了抵消付出,而且靠它長身體,長血肉筋骨。所以,餵飽他們是很不容易的,辛苦的老燕子,銜得嘴角邊常常帶著破損的傷口,滲出殷紅的色澤。 範浩林和陸存秀,集中精力,一心撲在供應孩子們的衣食上,根本沒有心思和能力去考慮其他的事情。三年的災難弄得他們焦頭爛額,把他們背上的負荷增加到不斷喘息的程度。一九六一年冬天稍稍緩過一點氣來,真希望一九六二年春天能夠得到休養生息的機會,他們需要的是樂業安康,再不要風火變幻,生命的弦拉緊了那麼久,再下去,不斷也會鬆弛。所以,當範浩泉提出重新分房子,範浩林一時竟反應不過來,他含含糊糊地沒能說清什麼,只是覺得這個時候幹嘛要分房子呢,沒有任何必要嘛。晚上睡覺的時候,他偶然想起,也不曾想下去,累得很哪,腦袋瓜一碰著枕頭,就睡著了。

他哪裡曉得,這一夜他弟弟一家非常緊張,仍舊輪流值起班來,監視著樓屋裡有沒有動向,生怕提出了分房子以後,哥嫂會把窖藏挖出來拿走——假如他們知道的話,為什麼不這樣做呢。 第二天早晨,陸存秀天不亮就起床,她要燒一點東西讓浩林吃了趕到供銷社去上班。她剛打開門,就看見浩泉從隔壁過來了。 “阿嫂,哥哥呢?” “還沒有起來呢,叔叔,你倒早!” 正說著,浩林已經從後廳走出來說:“誰呀——是浩泉。”他立刻想到分房子的事。 果然,馬上開口了,說:“哥哥,不耽擱你,你是要趕去上班的,我只是想听你一句確鑿的回音。這房子你究竟同意還是不同意重分?” 浩林一怔,又隨即一笑:“慢慢來吧,急什麼?” “不是急,我是要弄一弄清楚,你肯不肯?”浩泉的眼睛看著地面說。

浩林沉吟了一下說:“這有什麼不肯呢?當年還是我提出來的,房子住了再說,分不開,等以後造了新房再分。現在呢,新房子沒有造,還是那幾間老的。不是分不分的問題,其實是沒有什麼分的,你說呢!” “不,哥哥。”浩泉胸有成竹,不假思索就說,“親兄弟,近算帳,當年分開來過日子,哥哥你是說了那句話的。我也贊成的。誰想會碰到這斷命的大躍進,把東西弄光了,肚皮都顧不及。這一跤跌下來,我們幾時才積得起錢再造房子?我看等下去已經沒有意思了,還是趁早正式分了吧。” “這個嘛!”浩林想了一下,無可無不可地說,“你要是主意拿定了,我也沒有什麼意見,分了就分了、你等我有了空,再坐下來商量吧,這一陣我忙。” “哥哥,你說過幾天有空?”

“這麼急做什麼?”浩林驚訝了。 “橫豎要分,就快點分掉,了脫心事。省得再在心裡盤來盤去。” 範浩林無話可說,只好點點頭:“好,我這幾天裡抽空再回來一趟。” 這些話陸存秀也都聽見了,浩泉一出門,她就說:“剛剛好了一點,飽了幾天了,太太平平過一陣再說好不好!” 浩林沒有響,便吃早飯。陸存秀又說:“有什麼好分的呢,其實不就是我們住的房子好,要說定了貼他多少錢也就是了,他可是這個意思?” 浩林含糊地應了一聲。陸存秀又說:“那也用不到這樣急忙。他曉得我們沒有錢,還借了他的債。就算現在說定了貼他多少錢,一時間也沒法給他。他要急也沒有用。” 浩林笑笑說:“你也不用豬心思,兄弟之間,該了的事情,總是要了的,至於一時沒有錢,他也不會逼你的。欠一欠就是了。”

陸存秀喉嚨裡咕了一聲,忍住不說了。丈夫在單位上工作,家裡的事情,很難同他說清。算了。 這兄弟兩家的關係,傾斜度一直很大,哥哥對弟弟,向來仁至義盡,毋用多說。浩泉剛開始自立的時候,年紀很小,對哥哥無可還報,情有可寡。但後來逐漸長大了,因為沒有負擔,比浩林富裕,卻並沒有想到要體貼哥嫂。特別是剛過去的三年,浩林固然因為在供銷社工作,買東西算得方便,但是他最缺又最需要的一樣東西,供銷社卻沒有,就是糧食。家裡孩子的口糧都是低標準,如果不想別的辦法,全家的嘴巴,一年要有半年掛在風口裡。浩泉多少是可以幫一點忙的,可是,他連父親烤點豆餅吃都捨不得,又怎會拿出來(那管也是豆餅也很好)支援哥嫂呢?有一次新麥上場,浩林星期天在家休息。陸存秀高興,忙碌了半天,做一頓餛飩來吃,讓孩子端過三碗送叔叔家去,這也是農家通常有的習慣。可是過了片刻,浩泉竟端了兩碗還來說:“哥哥。嫂嫂,現在糧食金貴,不能客氣的。娘吃了一碗,這兩碗還是侄兒吃吧,你們人多,我家人少,來回端動了,我是端不起的。”這真是荒年斷親鄰,使人心發冷。他自己家裡弄什麼好食吃,總是閂了大門。看都不讓人進去看的,所以每逢範浩林受託替他斬了一刀肉帶回來,陸存秀派孩子送過去,就特別交代兒女們今天不許到叔叔家去串門子。雖然不吵不鬧,隔閡也不算不深了。背後陸存秀的嘰咕一大堆。浩林聽著,也並不是一點不動情的。不過他識大體,總勸存秀說:“我弟弟就是這種人,錢財看得太重,你由他去,他賺到一個錢都不容易,自然要看重。這也好。總比有一個敗家當的弟弟要纏牢哥哥,吊在哥哥的褲帶上好。”

浩林去了供銷社,第三天浩泉帶了信來,問哥哥幾時有空回來,說定一個日子。第四天陸存秀也帶了信來,說周吉娣在田裡勞動的時候都不著邊際罵山門了。第五天快午餐的時候,他娘李玉媛拐著一雙纏過後放大的腳跑來找他了:“浩林,無論如何,你抽身跟娘回去一趟。哎呀,娘為難哪!他們夫妻兩個在家裡罵人,怪熬我這娘,好像你不回去是娘教你的。”她知道這樣說,最使浩林動情。 浩林果然著忙了,他盡量張羅使娘吃了頓美餐,讓她睡了個午覺,自己安排好了工作,向領導上請了個假,扶老娘坐在自行車書包架上,騎著回去了。 到了村頭,李玉媛便下來,關照浩林說,“你先回家,不要告訴存秀說我來叫你,她曉得了也要罵我的。我像夾駱駝,兩面都受氣。”

浩林嘆了口氣,笑笑點點頭,先走。回到家,存秀田裡去了,還沒有回來,等到她回來浩泉和吉娣也都回來了。存秀進門,看見了他,就氣惱地說:“快點分分清楚吧,自家人都沒有商量過,外面倒飛飛揚揚了。”浩林奇怪道:“有什麼好議論的呢?”陸存秀正要回答,浩泉就進來了,存秀便說:“喏,叔叔來了,你們親兄弟商量吧。”拿了一籃豬菜,上河邊洗去了。 這麼一來,空氣就有點僵。範浩林摸不著頭,不好說,等浩泉開口。浩泉因為被存秀明顯的不滿刺激了一下,要緩一緩情緒,也沉默著。這時候有兩個老人進來了,一個叫範連生,一個叫范良春,都有靠七十歲年紀,是近房裡邊最重要的長輩。他們一進來,範浩林馬上就曉得是浩泉請他們來做中人[注]的。連忙請坐、寒暄幾句以後,還是浩林開口向浩泉說:“兩個長輩來了,最好不過,你就說吧。”

浩泉低著頭,眼睛看著地,慢吞吞地說:“這幾天你沒有空回來。我一邊等你,一邊也同幾個長輩通了通口;只是不曾同你商量,也沒詳細同他們說。現在當大家的面,我都說了,好不好?” 這真是一副私事公辦的神氣,十分的頂真。浩林點點頭說:“你講吧。” 浩泉說:“哥哥你從前說過,照現在分開住的房子,你是應該貼出錢來的。” 浩林又點點頭說:“對呀,所以我要講明不算正式分房。我也貼不出錢來。” 浩泉:“你也說過,這房子要搭配成兩份分開,總是搭配不公平的。” “對。”浩林說,“所以我總說還是建了新房再分。” 浩泉搖搖頭說:“造新房到何年何月?不等了。我想著幾個辦法,說給你聽聽。第一呢,照原樣不動,哥哥你貼我錢,你也沒有錢貼。如果換一換,我住你那一廳一樓,貼你錢,我也算不來,有錢不如造新屋,何必貼在舊房上。再說,換過了,你住我的,你人多,也住不下,那一間半畜舍柴屋和雙側廂,都不是住人的地方。所以,即使我肯貼,你願意,我做弟弟的心裡也不安。旁人也會說我勢利,把哥哥逼去住壞房子。我想把房子重新搭配一下,後(廣帶)一間樓房,和一間半畜舍搭在一起,算做一份,前面兩間廳屋,和雙側廂搭起來,另算一份,這樣就差不多了。就是吃虧沾光,也極有限。這點高低,兄弟之間是可以通融的。”

浩林一听就笑了,說:“老弟,這可不好辦,一樓一廳,沒法拆開,後(廣帶) 的樓屋,要從前席那間廳屋裡出進。如果拆散了分到兩家去,勢必砌斷,住在樓屋裡的人,就沒有路進出了。” 兩個長輩也說,浩林的話對,沒有出路,走天上飛嗎? 浩泉卻笑笑,覺得自己的想法就精彩在他們想不到。便從從容容說:“這就是老房子的弊病,總要走破,我的想法,就是要砌斷它,不讓廳屋走破,就管用了。” “那住在樓屋裡的人,走哪兒呢?” “容易,西山牆外頭就是空地,只要在天井的西圍牆上開一個門,就可以進出,牆外的地方,如果像從前那樣屬於私有,那主家是不讓走的。現在是隊裡的,公有了。當然可以走。社會主義的優越性,為什麼不利用!”

浩林聽罷,不禁笑著注視了浩泉一陣,覺得弟弟的算盤,真有獨到之處。但還是搖搖頭說:“門是可以開,不過這樣一來,從樓屋到言捨去,要轉一個圈子,不大方便吧!” 浩泉不在乎地說:“兜那麼個小圈子算什麼?方便。城裡那些工人上班,住遠的要騎一個小時的自行車,還不是照樣幹!” 浩林沉吟不語,覺得有點為難了。半晌才說:“我呢,橫豎不大在家,方便不方便,是你嫂嫂的事,等我同她商量了再說好不好” “哥哥你不用同嫂嫂商量的。”浩泉連忙說,“我不會讓嫂嫂覺得不方便。她一個婦女勞動力,帶一堆孩子,我不能把麻煩推給她。我同你們換一換,我分樓房和畜舍,你們分兩間廳屋和雙側廂。這樣,你們就方便,而且也住得寬敞些。”

這一番話,說得兩個長輩,點頭簸腦,十分稱讚。範浩林倒呆住了:這不像弟弟的為人哪!他心裡尋思。 “哥哥你不用為難。”浩泉表明心跡,“我是說的真心話,你只管放心。哥哥嫂嫂一向來待我也不差,我心裡有數的。況且吃虧沾光,橫豎都是自家人。” 他說得非常誠懇,偏偏這範浩林最會感動,最受不了別人有心要給他好處。他連連搖頭說:“老弟,這個我不答應。我是老大,倘有出入得失,我理應該讓小的三分,怎麼能佔了好的呢。再說這八九年裡,我住了好房子,也沒有貼你什麼,已經沾了你的光了,還能繼續沾下去嗎?不,若要這樣分的話,我一定還是住樓房,把廳屋分給你。” 浩泉連連搖頭說:“哥哥你不要替我爭,這分房搭配的辦法,是我提出來的。倘若我沾了光,倒像是我為了沾光才這樣搭配了。我還有什麼意思呢!住了進去,旁人還要罵背皮。不,我寧可住樓房。” 浩林感動地說:“不,我不會答應你的。哥哥的脾氣你知道,越是別人讓我,我越不領情,我一定讓你住廳屋。” “廳屋一定讓你住。”浩泉說。 “我還是住樓房。”浩林說。 “我說了,我住樓房。” “我也說了,我不住廳屋。” “我也不住廳屋。” “我住樓房!” “我不搬,不讓你住!” …… 兩個人的聲音,越來越高。爭論的用語越來越短,似乎很激烈。左鄰右舍,都聞聲來看,蹲了一屋子的人,陸存秀上河邊回來,以為他們為爭奪什麼吵起來了。看見大家都在笑,她走進去,隔著板壁在灶下聽了一會,才弄清是這麼回事,覺得很詫異,想這浩泉吵著急急要分房子,總是要留點好處的,怎麼倒像是為了吃虧呢?實在弄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不過也好嘛,他自己願意,就由他住樓房好了。同他推讓什麼呢。就算沾了他的光,也是難得一次,我進范家的門十三年了,看著他長大的,手腳工夫也不曾少花在他身上,委屈他一點不見得雷打電劈的。 陸存秀想罷,便在灶下放開喉嚨喊道:“阿叔,阿叔。”等他們聽見了,停下爭執,她才說:“阿叔,你可是真心?” “當然真心!” “真心嘛,我是要答應下來的。” 話剛說完,就听浩林喝了一聲:“你不要橫兜里插進來好不好!等歇我同你說,別先答應。你答應我也不答應。” 大家聽了,嘻嘻哈哈,七嘴八舌,亂哄哄熱鬧了一陣。因為他們都是謙讓而不是爭奪,自然沒有嚴重性,不構成什麼威脅,所以挺樂。但這樣下去也沒意思,不及打架好看,就陸續散了。兩個做中人的老輩,也覺得這事好辦,很輕鬆。建議他們再合計合計,不忙。想周全了,免得以後反悔。範浩林自然贊成。起身送客,臨出門,浩泉還說:“我是想周全了,哥哥,我不反悔的。”才回去。 當天晚上,陸存秀就同範浩林慪氣,說他眼裡沒有老婆,分家的事,她陸存秀為什麼不能開口,這家是什麼人的?你範浩林往供銷社一溜,高興回來就回來一趟,不高興回來就尋不著你的影踪,如果分家分得不好,還不是她陸存秀受害!難得浩泉這麼開通,說了些像大丈夫說的話,自然就該答應。讓什麼呢?說不定過了一夜,他就改口了。 範浩林這時早冷靜下來。他歷來不同老婆口角,所以一隻碗也丁當不起來。他回味今天浩泉的意思,也不免懷疑。不懂是為點什麼。這時他就回答陸存秀說: “你都想到他過了一夜會改口,這件事還能照他的話辦?不是小孩子鬧著玩嗎!” “我馬上接口答應他,他改得了口嗎?” “唉,你倒看得容易,極麻煩的,這老弟!” “反正我不管他為什麼想這樣分,我就答應照辦。” “反正我不弄清楚他為什麼想這樣分,我就不能答應。” “不虧他,這是他自願的!” “他自願,我也不能虧他!” …… 兩個人爭了幾句,也不曾有結果。誰知聲音大了點,隔牆本是有心人,正尖著耳朵在聽。一聽見,倒安心了,曉得自己想的事情,浩林和存秀全沒猜著。那麼,要勸浩林答應,也就不算難了。當夜浩泉和吉娣商量了一會,便去把老娘叫來低低同她說了幾句。那李玉媛像得了令箭似的一面連聲答應,一面還拍了拍手,輕輕地說:“哎呀,我都沒有想著,這倒也是真的,是一件頭等大事,我去同浩林說,他不能不答應。” 李玉媛打了包票。她很有把握,一夜睡得好熟。早晨起身,看見浩林家的門開了,就走過來。見存秀在灶下燒早飯,叫了她一聲娘。李玉媛說:“浩林呢?”存秀說:“在樓下吧,有什麼事?”李玉媛神秘地說:“有幾句話,浩泉、吉娣都說不出口,所以叫我來告訴他。喊浩林出來,我全都告訴你們。” 正說著,浩林聽見娘的聲音,就從後屋走來說:“娘,你要說什麼我聽?”李玉媛說:“我昨天聽你們爭了半天,浩泉也不曾把話說出來。你曉得他究竟為什麼要住樓房?” “就是不曉得呀,娘,你說呢?” “你想想,浩泉娶親也兩年了,為什麼沒有孕?” 浩林無從回答,只好靜候她說。 李玉媛壓低聲音,卻加重語氣說:“命也算過了;風水,也看過了。浩泉的新房做得不好,是一塊不育之地。” 陸存秀連忙問:“真的?” “真的。都這麼說。”李玉媛有根有據地說:“想起來,你們的爹和大伯伯,是現在分給你大伯的那間老屋裡出生的,當年我嫁過來,新房是做在你們現在住的樓上,生了你們兄弟倆。後來讓給你們做了新房,又生了三男一女。浩泉的那新房,真想不起來誰在那兒生育過,大概老輩早就曉得了,是不能做房的。” 浩林聽了,笑著搖搖頭說:“這是迷信,不會的。” “怎麼不會,你看他們可養了?”李玉媛嚴重地說。 “哦!”陸存秀終於徹底明白,“是為了這個。那就直說了嘛,何必兜圈子!害得你忠心耿耿的大兒子還怕他吃了虧。這麼一說,他是想藉一塊傳宗接代的寶地,浩林,你肯不肯換?” 範浩林撫了撫臉頰,像抹掉什麼粘著的東西一樣,正想開口,李玉媛卻搶嘴說道:“這還能不肯的嗎!你們已經四個了。還養嗎?不換給他,就是絕了我一房人馬。” 這話如果說對了,那範浩林不肯換房,簡直天理不容! 範浩林只好點頭。雖然他明知是迷信,但是迷信還是這樣的普遍。假如不換,範浩泉能生下孩也罷。當真不生,那麼,輿論會譴責範浩林居心絕小房的後,獨占祖產,要成為范家千秋萬代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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