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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江奇涛 8067 2018-03-19
立青、瞿霞以及羅伯特一行,帶著美軍送給新四軍五師的電台裝備,押著騾馬隊,在山野叢林中隱蔽疾行。蹄聲、腳步聲、槍支的金屬撞擊聲,以及低低的吆喝聲,不時在夜色中響起。忽然,遠處一發照明彈升向天空,照亮騾馬隊。立青低喝一聲:“隱蔽!”可是遲了,據點內的狼狗對天“汪汪”狂吠,日軍不由分說舉起機槍,“噠噠噠”地掃射過來。彈著點落在樹上,被打斷的樹枝紛紛下落。 隨著日軍崗哨值班機槍的響起,一批日軍端槍衝出。狼狗掙脫皮帶躍出據點,日軍跟隨狼犬引領的方向,一路放槍奔來。 立青和羅伯特手上的衝鋒槍響了,“噠噠噠”!有的日軍栽倒,但日軍還擊的槍彈擊中了騾馬,一匹大騾馬轟然倒地。 立青大叫:“卸下箱子,趕快拉走牲口,向西!快向西!”

忙亂中,騾馬隊的一些人拉著牲口往西奔突。立青和羅伯特在原地火力掩護。 日軍瘋狂地向立青他們射擊,漸漸形成包圍圈。立青和羅伯特倚據樹幹,向日軍猛烈開火。瞿霞彎著腰為兩人遞送彈匣。 “瞿霞,告訴中校,我們向南把日本人引開,掩護騾馬人員安全。”立青大聲叫道。 瞿霞用英語對羅伯特說:“走!向南!羅伯特!” 三個人相互掩護著,朝另一方向撤去。 日軍步步緊緊逼地衝了過來,連續開火,跟在後面緊追不捨。 立青與羅伯特、瞿霞手拉手地在樹林中拼命奔跑。身後的槍聲稀疏漸遠。突然,立青停了下來,掏出指北針,原地端平,看了一下,叫道:“跟著我!”折向而去。羅伯特和瞿霞隨其後,緊跑跟上。 日軍失去了追踪目標,“嘰哩哇啦”地喊叫著,用刺刀在荊叢中搜索。看看沒有什麼結果,便收起槍,攙扶著負傷的同伴,悻悻撤回據點。

一場短兵相接的遭遇戰結束。騾馬隊已往西奔突而去,剩下立青和瞿霞、羅伯特三個人在叢林中隱蔽憩息。羅伯特用英語誇立青:“噢,楊,你的戰鬥動作太漂亮了,哪個軍校畢業的,我這個西點生還跟不上你。” 瞿霞用英語回答:“黃埔!” “黃埔?那是一所什麼樣的學校,你們中國的?” “你告訴羅伯特,騾馬裝備人員是不是脫險了還不知道呢,嘰哩哇啦個什麼?過一會兒,我們還得向西去尋找,白天過封鎖線比夜晚難度更大,想不通他怎麼樂得起來的!” 瞿霞一通翻譯,羅伯特神情憂慮起來。 立青掏出地圖用指北針在圖上確定位置。瞿霞掏出壓縮餅乾分別遞給立青和羅伯特二人。三人大口大口地吃著。 吃了一會,立青對瞿霞說:“你告訴羅伯特,我們得改變一下路線,向西與董建昌部聯絡。我原不打算跟他們打交道的,估計騾馬裝備人員進了董建昌的防區,所以,不打交道也得打了。”

“是原先中央黨部的那個姓董的?”瞿霞問。 “除了他,還能是誰?”突然,立青停住說話,警覺地豎起耳朵,只聽得遠處傳來輕微的腳步踩動聲。羅伯特和瞿霞也都發現了這一異常。立青和羅伯特都端起了手中的衝鋒槍,瞿霞也拔出手槍,三支槍同時瞄準聲音響動的方向。 原來是董建昌部七十八團團長高伯齡,領著十幾名持槍士兵搜索而來。 立青認出了高伯齡,叫道:“是老高嗎?高伯齡?” “怎麼是你?讓我來找美國人!你看見美國人了嗎?”高伯齡也認出了立青,對他的士兵說,“收槍吧,董長官的小舅子!” 在董建昌的司令部,立仁打開皮箱,裡面整整齊齊地放著從立華那裡帶來的董建昌的襯衣,以及其他隨身用品。董建昌看了,感嘆:“你那妹妹就一張嘴狠,心裡頭細膩著呢!”又問立仁,來找他董建昌有何公幹。

“你們的情報處長向我匯報,有一支重慶來的特別分隊穿越你的防區,去新四軍五師。”立仁說。 董建昌說知道好像有這事,但一直沒見到人影。 “聽說這個小分隊中還有美國人,不曉得他們要幹嗎。” “準是立青在提防我們!”立仁惱火地。 “立青,他小子來了?” “是的,立青負責美方人員裝備的安全。” “是嗎,那他怎麼不來看我?” “共產黨信不過你呀,董長官!”立仁看看手錶,“估計他們還在你的防區,您現在就電令各部,如果發現他們,務必請他們到這兒來。” “這又何必呢?如果立青那小子不願意見我,幹嗎要強求?隨他去,那小子犟得很!” 高伯齡在自己的駐地招待立青、羅伯特、瞿霞用餐。

立青說:“高團長,已經很麻煩你了,你就別親自伺候了,趕緊的,把我們的騾馬裝備帶過來,兩小時後,我們繼續趕路!” “立青……”高伯齡突然尷尬地說不上來話。 立青感到奇怪:“高團長,怎麼了?” “實在對不起,是我們的錯!剛才我的一名營長報告,他們是看到了騾隊,可惜混亂中,彼此走散,未能收容。” “你說什麼?”立青吃驚地望著高伯齡。 立仁直盯盯地看著董建昌在打電話。董建昌“嗯嗯”著,最後一句:“知道了,就這麼辦!” “怎麼樣?”立仁問。 “能怎麼樣?運輸騾隊讓七十八團弄丟了,哪兒也找不到!” “董長官,你這不是在開玩笑吧?”立仁吃驚地。 “我的天哪,你立仁也信不過我?你看看你們楊家這一個個的,這腦袋瓜子都怎麼長的?我他媽按你中統的指示通知了我的部下,七十八團報告說,當時場面混亂,他們只顧著救人,沒顧得上騾馬牲口……你看著吧,一會兒立青陪美國人要來,我還不知怎麼應付呢!”董建昌一副很生氣的樣子。

立仁一聽立青要來,慌了:“你可千萬別告訴他我在這兒!”因為立仁知道,特別小分隊裝備是美國人的,要是大老美知道中統插手此事,準會不高興。 “那你自己找地兒躲吧,我老董也不想沾你們中統,壞了我的清白名聲!”董建昌不高興地。 立仁乾瞪眼,卻又無可奈何,調頭走了。 副官湊過來問一臉狡黠的董建昌:“真的丟了,那些電台?” 董建昌把眼睛朝副官一橫:“什麼真的假的,你懂個屁!你以為是幾部電台的事?我董建昌眼珠子再淺,也犯不上給他中統當槍使!” 董建昌“哈哈”大笑地看著眼前的立青:“人生何處不相逢啊,立青,你我多久沒見了?我看你小子架子是越來越大了!當初在南昌的專列上,我拿繩子綁都綁不來你!”緊緊抱住立青,又猛拍他的肩膀,“你呀,叫我非~凡~論~壇說什麼好!”

“我問你,我們的電台呢?那些電台呢,都在哪兒?”立青不為所動。 “不要這樣,你是在和國軍第七十三集團軍上將司令在說話呢,得懂點禮貌,立青!”董建昌把立青熱情地按坐在椅子上,對一旁的高伯齡說:“一會兒吃飯,你把瞿小姐和那個美國佬叫來,一塊在這兒吃。”又故作關心地問立青,“結婚了沒有?” “結了,我已是有家之人了。”立青很不情願地跟董建昌說這些。 “你怎麼能在共產黨那邊安家落戶呢?你應該清楚現在的國際局勢,歐戰就要結束,日本人也長不了了,你就不想想今後嗎?一旦抗戰結束,別又成匪了……”董建昌了解到立青的婚姻情況,趁機又給立青上起了邏輯十分混亂的大課,喋喋不休。 立青實在耐不住性子,聽得煩了:“董長官,別跟我說這說那了!快告訴我,我們的騾隊裝備在哪兒?”

“非常遺憾,據我們的七十八團報告,混亂中他們只救下了人員,沒顧得上……” “我不相信!不相信!”立青氣得大叫。 “騾馬都走散了,事後他們得知是重要通信裝備,就又回頭去找,可沒能找到。這些可惡的日本鬼子太他媽猖狂,太他媽混蛋,早晚我董建昌得收拾掉他們!”董建昌故意把話題引開。 董建昌和立青正說著話,高伯齡陪同瞿霞和羅伯特走了進來。寒暄客氣了幾句,坐下來吃飯。當羅伯特了解到所有的電台裝備統統不知去向,董建昌又像沒發生什麼事一樣無動於衷,氣得羅伯特對董建昌嗷嗷直叫:“在重慶我的上司就已經警告過我,他說你董建昌是一個自行其是的人,一個蔑視規章、目無指揮、不合時宜的人!” 瞿霞一字不漏地同聲翻譯給董建昌聽。

“瞧,立青,美國人還真的了解我!你替我說句公道話,我不過是個老實人,一個堅持以自己的方式作戰,用自己的方式揍那些狗娘養的日本鬼子的堂堂正正的中國人!”董建昌也惱了。 “董長官,您應該清楚那些電台的用處,我們在其中並無私利,完全是出於大局,協助美國空軍的空中行動……”立青好言對董建昌說。 “吃飯。要知道你們是在和一名上將說話!他不就是一名中校嗎,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權力對一名上將呵斥!”董建昌端起上將的架子,全然不顧飯桌上所有的人都尷尬著,而是大嚼大啖,吃得山響。 立仁在集團軍招待所下榻的房間內,與董建昌的情報處長說話。處長告訴他,馱電台的騾馬隊確實散失了。立仁對此仍感到懷疑。

“董長官這個人,平素對部下愛施點小恩小惠,受到官兵擁戴,所以從各部的報告中,你都無法弄清是真是假。” 立仁晦澀一笑:“無論真假,也許這樣才是能說得過去的結局,誰也用不著負責任了。狡猾這個詞,就是為他董建昌造的!” 立仁讓處長把司機叫來,今晚就出發,回去交差。 “那美國人如何打發?”處長問。 “你們董長官會有辦法,旁門左道,他最是行家!我猜那批電台,被他賣掉了都沒準!” 立仁前腳才離開集團軍招待所沒多久,立青一行後腳便趕到。工作人員指著一間空房告訴立青,“這是重慶來的楊主任住的,我去找人收拾一下。” 立青說:“不用了,我就住在這間。”瞿霞、羅伯特分別住在另外兩間。 “楊主任?”立青懷疑是不是立仁來過。 立仁住的房間工作人員還沒來得及打掃,立青住了進去。當他看到房間桌上留下的半盒紙菸,正是立仁常吸的牌子。 “果然是他!”立青懊惱透了,抽出一支香煙叼在嘴上,在沙發上坐下。 瞿霞敲敲門,走了進來,看到立青在抽煙,便關切地問:“你怎麼又抽煙?” 立青吐了一口煙圈:“知道誰留在這兒的煙嗎?” “誰?” “楊立仁。” “他也在這兒?”瞿霞感到驚奇。 “哼,那傢伙什麼時候都想著趕在你前面挖口井。”立青氣憤地。 “你是說失踪的電台裝備,有可能是立仁做的手腳?”瞿霞不相信地問。 “咱家老大我能不知道,那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立青一面說著,一面氣呼呼地就要找董建昌問個明白。 董建昌優哉游哉地躺在長椅上,閉目賞聽留聲機放送的京劇。副官打開門,讓進立青。 “我就知道你小子準會再來!”董建昌睜開眼睛,笑著看向立青。 “我問你,楊立仁到你這幹嗎來了?搞陰謀詭計?阻止我們與美方合作?”立青指著董建昌兇兇地問。 “你哥哥是楚部長圈子裡的,委員長內廷的人,他要來,我能不讓他來?”董建昌依舊不緊不慢。 “你承認與中統合謀了?” “放屁!,我董建昌跟中統可不是一路人!那些個窮酸特務,哪個不是從筆桿子裡爬出來的,只會寫寫揭發信,動不動就給人戴頂紅帽子。我能跟他們合謀?我董建昌護法戰爭時就是旅長,炮筒子裡鑽出來的!他們那些個人,哪個能跟我董建昌比!”一句“與中統合謀”的話,把董建昌給惹火了。 立青只好又同董建昌賠笑,說了一些國共合作打日本的大道理。針對當前兩黨關係微妙的現狀,暗示董建昌把眼光看遠一點,人無遠慮,必有近憂…… 董建昌轉怒為笑:“你小子就別給我上課了,好在各方還在一塊打日本鬼子,誰也離不開誰。兄弟七八個,圍著柱子坐,大家一分手,衣服就扯破,打一食物調料,知道是什麼嗎?” “電台!”立青詼諧道。 董建昌笑得更厲害:“你小子就會裝蒜!” “是您在裝蒜。別忘了,你老董也是咱老楊家蒜頭里的一瓣兒。” “去睡吧,立青,興許一個好覺醒來,事情就解決了,柳暗花明了!”董建昌神情含蓄地笑笑。 “嘀嘀噠噠”的電訊聲。收報後的林娥讀著電報:“重慶週副主席,我部於今日凌晨在鄂城山區一帶收到美製大功率無線電台八部。據運輸人員告知,此為美方建立情報網之設備。現美方專家尚滯留於董建昌部,請予轉告,我已派人前往董部迎接。新四軍五師師長李先念。” 林娥長舒了一口氣。 “咚咚咚”,有人拼命地敲著立青的房門。敲門聲驚動了隔壁的瞿霞以及羅伯特,兩人都披衣開門探看。立青的房門開了。 “長官,八路軍重慶辦事處急電!”敲門的原來是董建昌部的一名軍官。 立青接過電報看後,神情大為困惑。 “怎麼回事?”瞿霞問。 立青掩飾地:“沒什麼,你告訴大老美,我們下午五點準時出發。” “去哪兒?” “原先去哪兒就去哪兒!” 立青縮回房間,“砰”地關上了門。 瞿霞將立青原話翻譯給羅伯特聽,羅伯特不知道是喜還是憂,連聲地叫:“噢,上帝,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天下著雨,細雨濛蒙。新四軍五師來人,帶著傘具和三頂乘轎,迎接羅伯特一行。 董建昌與羅伯特話別:“中校,請轉告陳納德將軍,下次再有這樣差事,不妨也考慮考慮我董建昌,我的通信電台德國老牙貨,早該換換了。” 瞿霞不知對羅伯特翻譯了什麼,羅伯特“啪”的向董建昌行了個標準的美軍軍禮,英語回答:“董將軍的廚子是第一流的,如果將來我們能在重慶見面,我會請您吃德州熏肉!” 瞿霞中文重複後,董建昌感到納悶:“這老美怎麼不搭調呀?什麼德州熏肉,我不稀罕!” 瞿霞笑了,立青也笑了,羅伯特也傻傻地跟著笑,一片轟笑聲。 董建昌看向立青:“楊老爺子一直對我說,你立青是造化之人,逢凶化吉,遇難呈祥。果然是!電台也找到了,衛隊也派來了,還是你立青行!造化大!” “有貴人相助呢,明修棧道,暗度陳倉!是不是,董長官?”立青故意不把話挑明。 董建昌握著立青的手使勁地暗示:“也就是你小子,敢這麼跟我說話。立青,人過留名,雁過留聲,我董建昌一輩子都愛惜自家的名聲呢!” 從一九四四年底開始,新四軍第五師由美方指導並提供設備,先後在九江、蘄春、漢口、鄂城、天門、新堤以及大悟山地區,建立了無線情報網,不斷為盟軍轟炸機群指示地面打擊目標,中美雙方這一成功的戰略合作,沉重地打擊了華中的日本侵略軍…… 收音機裡正在播送日本裕仁天皇宣讀投降詔書的錄音。楊廷鶴聽著聽著,不由老淚縱橫。梅姨吃驚地看著楊廷鶴:“怎麼了,廷鶴?”楊廷鶴只顧著閉目抹淚,激動得一句話也說不上來。 “我看你是過回去了,什麼'嘰哩咕嚕'的玩意兒,值得你這麼眼淚叭嗒?”梅姨掏出手絹,替楊廷鶴拭淚。 “老伴,這是日本天皇的聲音!”楊廷鶴早年在日本留過學,會點日語,能聽出日本天皇在收音機裡說的什麼。而梅姨卻聽不明白。 梅姨用眼睛盯向收音機:“日本天皇?” 楊廷鶴點點頭:“在讀投降詔書,小日本投降了!八年抗戰到頭了!我們勝利了!” 梅姨怔住了:“我的天哪!” 外面接二連三地響起鞭炮聲,不可遏制地響成一片…… 蔣介石給毛澤東發去電報,請他到重慶來談判。 楚材向立仁打電話佈置:“你們情報部門,一定要拿到延安對校長邀請電報的確切反應,要第一手的。毛澤東不論是敢不敢來,你們都一定要提前拿到確切的情報。因為這個情報很重要,關係到校長下一步的整體戰略!” 立仁放下電話,對副官說:“讓七處處長馬上到我這兒來!”副官出門後,立仁沉思地關上窗戶,把窗外慶祝抗戰勝利的喧鬧關在了窗外。 不大一會兒,七處處長走進立仁辦公室。 “立即啟動我們在延安的潛伏小組,全力收集共黨中央高層對委座邀請毛澤東來重慶的真實反應。”立仁神情嚴肅地命令。 “是不是倉促了點,主任?潛伏小組剛剛在延安站住腳根,立刻啟動恐怕……” “養兵千日,用兵一時,延安的反間諜機構再厲害,也得冒險一用。你們知道不知道,通了天的大事發生了!此時不用,更待何時?” 喧鬧異常的八路軍辦事處,工作人員都在擠在走廊上激動地唱著歌。立青穿過歡慶的人群,來到首長房間。首長把桌上的電報輕輕地推到了立青面前:“你先看看這個。” 這是一份蔣介石發給毛澤東的電報,電報上寫著:“萬急,延安。毛澤東先生勳鑑:倭寇投降,世界永久和平局面,可期實現,舉凡國際國內各種重要問題,亟待解決,特請先生擇日臨駕陪都,共同商討,事關國家大計,幸勿吝駕……” “蔣介石要主席來重慶?這太危險了!” “他們在將我們的軍,這一招,夠狠毒呢!”首長說。 “我們怎麼應對?” “主席究竟來不來,由中央做決定。但雙方在此事上的心理戰,已經打響。你楊立青從現在起就得加入到這場鬥智斗勇不見硝煙的戰場上去,力爭取勝!”首長目光灼灼地看向立青。 七處處長走進立仁辦公室,向立仁報告:“延安小組發來密電,報來委座邀請電在延安引起的影響。”向立仁遞上密件。 立仁急切地看了:“噢,還很詳細呢。” “小組分析認為,毛澤東此時沒有來渝的可能性。”七處處長說。 “我不要結論,就把這些送閱委座就很好,可惜只有中層以下的反應,如果能有中共高層的直接反應,就更好了。”立仁感到美中不足。 “小組成員正在努力接近消息來源,後續反應,將不斷發來。” “好,要他們注意安全,不要輕易冒進。”立仁說罷,吩咐副官,“馬上寫一呈件,送到委座那去!” 中統潛伏小組發給重慶的密電,沒能逃過林娥的眼睛,當晚便被截獲。林娥向立青匯報。 “電文破譯了嗎?”立青一怔。 “我試了,沒能辦到,密碼級別非常高。”林娥遺憾地說。 “馬上給延安老穆發報,把情況告訴他,一定要找到潛伏在延安的地下電台。” 林娥轉身正要去發報,忽然看到立青神情異樣地正在整理著裝,像是又要出遠門的樣子,便停下腳步:“我這就去辦,你去哪兒?” 立青仍在穿戴:“我的三期同學吳融和湯慕禹來重慶了,兩人都是遠征軍美械師的師長,約好了在豆花莊見面。” “非常之時,小心他們灌你酒。”林娥關切地說。 在重慶最豪華的豆花莊酒樓。一身美式少將銜軍服的吳融和湯慕禹,出現在立青面前。 “瞧,二位,從頭到腳的美國造,一個新一軍師長,一個是新六軍師長,兩張王牌呀!”立青調侃地說。 “這套軍裝也不好穿,讓美國佬手把手地在印度教了一年的功課。其實,教來教去就兩個字:'火力。'現代化的步兵作戰,比較黃埔那會兒差別大多了!”吳融說罷,問立青,“哎,立青,各路風傳,你們的潤之主席要來重慶談判,有此一說嗎?” 湯慕禹也拿眼緊盯立青。 立青笑笑:“這麼大的事,我一個小小的辦事處官員哪能決定得了?” 湯慕禹倒出六杯酒來,擱在桌子上,對立青說:“你是校長的學生,這第一杯酒讓咱們為校長的英明大度乾一杯!” “校長既然希望國共緊密合作,那我作為一名共產黨員,當然應該為他乾杯。可你們作為國民黨員,是不是應該為我們的毛澤東主席也乾一杯?”立青笑著說。 湯慕禹愣了,吳融也不知所措。一時難堪。 “看來慕禹兄有為難之處,我不強人所難,這杯敬酒免了吧。”立青又笑著把酒杯放回原處。 三人在談話中雖然不免暢敘友誼,大發感慨,但是涉及到政治主見,又出現明顯的分歧。 “不論怎樣,一國之內,不能有兩個武力政權。現在抗戰勝利了,共產黨是不是應該放棄武力政權?”湯慕禹說。 “慕禹,你這就不講理了,當年我們上山打游擊是你們剿共逼出來的,是逼上樑山。就像孫悟空大鬧天宮,玉皇大帝封他為弼馬溫,孫悟空不服氣,自己號稱齊天大聖,大鬧天宮。可是你們連個弼馬溫也不給我們做,我們只好自己扛槍上山了。”立青說。 “立青,我和吳融也是路過重慶,約你來。原不是談政治的,只想談談過去友誼,可看你這麼執拗,我們也捏把汗呢,那就意味著你我又該在戰場上見了。”湯慕禹感到不無遺憾。 “你也太高估我了,我算什麼,也不過是孫悟空手上的一根毫毛而已。是不是你我要在戰場見,決定權在你們的玉皇大帝手上。”立青當仁不讓地。 “立青,不要嘴硬,要知道現代條件下的陸軍作戰已經不是你我都經歷過的黃埔時代了,一個一〇五榴彈砲團,五分鐘之內,就可覆蓋五平方公里的陣地。一支湯姆式的火力控制範圍,遠遠超過兩挺歪把子機槍。我和吳融都不願意把成噸的鋼鐵扔到你立青的地面上……”湯慕禹的話,越來越帶著火藥味,吳融在一旁拿眼神制止都制止不住。 見湯慕禹這種態度,回想起過去一起相處的往事,立青不由動起感情:“慕禹的話,讓我想念起我們的老班長范希亮。他悲壯戰死之前,硬要送我一批好槍好彈。我不肯要,說,你自己留著用吧。幸虧我沒有接受,否則我會更加內疚。是呀,我們在此喝酒,老范此時一人長眠於太行山下。我來重慶前,還特地去他墳前看過……我對他說,老范呀,你是我一生中見過的最好的敵人,也是我最好的同窗,最好的生死兄弟!如果這三個身份我必須選擇一個的話,我立青願意選擇你做敵人。因為太難得了,我從未見過你這麼優秀的敵人……”立青說著說著,有點哽咽了,舉起酒杯:“我提議,為我們三期六班敬愛的老班長,死在衝鋒路上的民族英豪范希亮——乾杯!” 幾個人互相看看,都站了起來,一飲而盡。 放下杯子的立青感嘆:“原以為是同學之間的輕鬆聚會,想不到……” “也都是為國家前途操心,你得理解。”吳融說。 “有機會去我的部隊看看,認識一下什麼是現代陸軍,你看可好?”湯慕禹還是那麼派頭十足。 吳融白了湯慕禹一眼:“你就別炫耀了,只要有一絲和平的可能,我們同學之間最好還是別在戰場上相見!” 立青笑笑:“說到國家前途,我同你們一樣,也很憂慮。不過,我們的黃埔教官已經去世的瞿恩有一句話說得好:大海,會有一種自我調節自我淨化的能力。我堅信這個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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