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人間正道是滄桑

第19章 第十九章

人間正道是滄桑 江奇涛 7017 2018-03-19
紅大學員來自各個方面,有的從未進過校門,通過實踐摸爬滾打,一路浴血奮戰,一級一級走上軍事領導崗位。因此,一開始有的學員存有抵觸情緒。 “打了一路的黃埔生,到頭來,還不得聽人家的?”有人向特別讓人敏感的“黃埔”發起質疑。針對這種思想狀況,立青向學員們解釋,“紅大”不是黃埔,是“紅埔”! “主席說,北伐時期國民黨有個黃埔,我們現在要辦一個'紅埔'。新舊軍閥很懂得有權必有軍,有軍必治校這個道理。我們是人民的軍隊,雖然有人民的支持和參加,但為戰勝敵人,必須創辦自己的學校,學習戰略戰術,培養自己的建軍人才。”立青不愧是正規軍校出身,說起來一套一套。立青又對一周的課程作了安排:週一,少奇同志講“論黨員修養”;週二,恩來同志做形勢報告;週三,林伯渠講陝北經濟政要;週四,朱老總做軍事報告;週五,主席來講課,題目未定……立青說。

“希望各位學員認真準備,以便課上能提一些有質量的問題,請領導同志解答。”針對學員中反映的伙食問題,立青說,“作為班主任,這也是我今後的工作之一,我有信心讓大家吃飽吃好!” “對嘛,咱紅大精神物質都得搞好!”學員們為班主任立青精彩的開場白表態,鼓掌叫好。 立青不負眾望。為了改善伙食,這一天他來到一個小河邊,四下看看,空無一人,撩開衣襟,摘下一隻掖在腰上的手榴彈,拉弦後,“嗖”的扔進河裡。只聽得“轟隆”一聲巨響,河面掀起巨大的水柱。水柱平息後,泛出一片魚肚雪白的死魚。 聽見爆炸聲,學員老賀和老廖順著河沿跑過來。老賀一看,訝聲道:“老天爺!都說我是賀大膽,看來你比我膽子還大!”因為立青這種做法,多少有點違反群眾紀律之嫌。

“我是看你們伙食不好著急,才這麼做的。快,快撈!”立青說。 立青和老賀老廖歡天喜地地下河撈魚。忽然,發現水面上飄來一個人,三人顧不上撈魚,趕緊將水中的人拖上岸。立青忙著做人工呼吸,口對口地往裡吹氣。 “哇!”的一聲,那人吐出口水來,眼也睜開了,喘著粗氣,看見面前的立青和老賀老廖,一陣子惶恐,磕頭如搗蒜地說:“紅軍爺爺,你饒了我吧!” 原來那人的父親曾是一名國民黨的自衛團司令,紅軍來後,跟著國民黨軍隊跑到西安去了,把槍支和銀元沉在河底。那人便趁著紅軍沒有發現,鑽進水里,撈取槍和銀元。撈著撈著,被立青扔出的手榴彈炸暈,迷迷糊糊地漂浮在水面…… 按照那人提供的線索,三人一路尋找。只見河邊水草處藏了三支長槍、一支短槍,泥乎乎的,槍邊上還有一大堆銀元。

晚上,紅大二期三班窯洞內,熊熊的炭火上煮了一大臉盆的魚。三班的學員們人人捧碗,吃得歡天喜地的,稱讚班主任楊立青:“一顆手榴彈,換來一筐魚,四條槍,一萬多塊鋼洋,還挖出一個階級敵人!” 炸魚的事被捅到校長林彪那裡,林彪把立青狠狠批評了一頓。但是立青認為,值! 紅大組織籃球比賽,立青正在指導自己的隊員怎麼運球、投籃,如何布陣,忽然聽到有人喊他:“立青——楊立青——”遠遠看去,是林娥!他忙將球交給幾個隊員,朝林娥走了過去。 林娥一見到立青,止不住地刷刷流下眼淚。立青也很難過:“瞿恩的最後消息我是長征路上聽說的,一直不知道細節,沒想到我那哥哥也在場,而動手的卻是我的老班長老范。這太殘酷了!”

“這些也是最近從敵人的內部傳過來的。讓我欣慰的是,我丈夫走得和我預料的一樣,非常從容儒雅。”林娥拭去了眼淚。 林娥告訴立青,她還在軍委做技術偵聽,“如果不是因為做這個,恐怕我也隨瞿恩留在贛南了。” “都是一步之差,如果沒有瞿教官,我也不知道我今天會在哪兒。”立青萬般感慨。 “有一個好消息,我們和上海的瞿媽媽又聯繫上了,她在給潘漢年同志做聯絡員。”林娥說。 “都多大年紀了,還在做呢!”立青深為瞿母的精神感動。 林娥還告訴立青,自己和瞿恩的親生兒子,從出生三個月開始,一直被立華收養,在立華身邊,生活得挺好。立青聽後,先是一驚,繼而又感到寬慰。 “我真的很感謝她,現在看來國民黨裡也不是鐵板一塊。你知道嗎,瞿恩臨刑前給我們的兒子留了封遺書,你哥哥立仁帶給了你姐,你姐隱去瞿恩的姓名,拿到上海的雜誌上發表了。黨通過雜誌,才得以了解瞿恩最後的理想和忠誠。如果不是那份雜誌發表的瞿恩遺書,很難保證組織上不會產生懷疑。還真得感謝立華姐,以及你那哥哥立仁!”林娥說。

立青搖搖頭,認為很多事情不可思議…… 一九三六年十二月十一日,古城西安。這是一個注定要被載入史冊的時間和地點。這天晚上,中統西安站站長神情嚴肅地向立仁匯報:“城裡的東北軍有異動!” “依你的判斷,他們想幹什麼?”立仁驚問。 “我不敢往下想……”接著,西安站站長匯報,埋伏在張學良身邊的眼線,聽到張學良對他的一名軍長說的一段話:“那人好像燈泡,我暫時把它關一下,給它擦一擦。再給它開開,讓它更亮!” 立仁瞇眼自語:“把'燈泡關了,擦一擦',什麼意思?把校長關了?”立仁猛地站了起來,操起電話:“我是南京來的中央黨部楊主任,給我接華清池侍從室!什麼,華清池接不通?不可能!”立仁“砰”的摜了電話:“不行,我得親自跑一趟華清池!你在這兒給我守著。”拿起軍帽正要出門,門外響起了汽車製動聲。

一片雜亂的腳步逼近而來,全副武裝的東北軍官兵,把黑洞洞的槍口對準立仁。 “你們是什麼人?要幹什麼?”立仁斷聲喝問。 “楊主任,我們奉命逮捕你!”一名東北軍軍官扭頭對他的士兵,“把他們的槍下了,關起來!” 立青正在紅大演習場佈置軍事演習,指揮所電話忽然響起,立青抓起電話:“你是誰呀?聽不清,你說什麼?誰抓住了?”電話那頭告訴立青:“抓住了蔣……”“你說清楚了,把誰抓住了,老廖還是老周?老蔣!你搞錯了,咱二期三班沒姓蔣的……” 老賀在一旁:“搞什麼名堂,傳個命令也不會,東扯西拉!”立青朝老賀擺擺手,示意安靜:“你再說一遍!蔣介石被抓住了?誰抓的?張學良楊虎城!” 老賀聽了,目瞪口呆的。立青放下電話,自己也不敢相信。

“你沒開玩笑吧,楊教官?”老賀問。 “我他媽吃飽了撐著?是教務主任打來的電話,我諒他也不敢開這麼大的玩笑!” “具體的說了什麼?” “校本部命令,結束演習,立刻返校,準備隨部隊進駐延安。” “進延安?” “是的,是延安。西安出大事了!”立青說。 立仁被東北軍抓走以後,關押了半個多月,這才放了他。回到南京,立仁直奔立華住所。早已等候在門邊的立華,一把緊緊摟住了哥哥,久久地不放:“可回來了,都急死我了!” “好了,立華,我不是好好的嘛!”立仁說。 董建昌在一旁說:“這半個多月來,你妹妹為你擔著心,以為你回不來了。我說,漢卿那人我了解,不至於!你看,讓我說著了吧,事情果然和平解決了。”

立仁掙脫了立華,苦笑笑:“中統的名聲不好,東北軍很厭惡,所以,我就比別人多關了兩天,沒能趕上校長的專機。” “沒搭上是好事,搭上可就麻煩!都在為少帥捏把汗呢,那是個是非窩,別往裡擠!”董建昌說。 “吃飯了嗎?”立華關心地問。 立仁搖搖頭:“我怕你們著急,直接趕過來,報個平安。” 董建昌和立華守著狼吞虎咽的立仁。立仁把發生在半個月前的“西安事變”大致情況,跟董建昌和立華說了一遍。並說蔣介石在西安與周恩來見了面,願意國共兩黨聯合抗日,張學良這才放了蔣介石,隨蔣介石到了南京。 “國共聯合抗日?我看沒那麼簡單。張學良也是太俠氣了,為了挽回領袖丟失的面子,寧願自投羅網。你就看吧,有得折騰呢!”董建昌說。

在西安,立仁見著了周恩來。 “周公的記性好極了,特地向我提到了立青。”立仁說。 “是嗎,他是怎麼說的?”立華急切地問。 “周公說,如果一切順利,我們兄弟倆會在南京重逢。” 立華與董建昌相互看看。 “共產黨高明呀,此次西安事變處理得十分老到,只那麼一腳,就把球送回到了南京的腳下,天下可不全都在看你老蔣如何回應?”董建昌深為感嘆。 立仁吃飽喝足,站起身來要回中央黨部向楚材匯報。這段時間,楚材正與上海的中共聯絡談判。 南京老虎橋陸軍監獄的女監舍內,一盆熱騰騰的豬肉燉粉條由女看守送了進來。白米飯也成盆地端來。女看守有意放慢動作,觀察著各人的神態。 瞿霞閉上眼睛,保持著尊嚴。 女政治犯們在瞿霞的影響帶動下,一個個緘口不言。

“吃吧吃吧,這蹲班房的比看班房的油水還大。”女看守見沒什麼反應,只好自己打破這種難堪的沉默,見還是沒有人理睬,便自我解嘲地說:“我可是給足你們面子了,姐幾個也得給我點面子。大家都是緣分,別和我們當差的過不去,要想還搞你們的政治,跟法官們去搞。”說完沒趣地走了。身後,鐵門“咣啷”一響。 等女看守走後,瞿霞和幾個難友湊到一起:“刑事犯那邊伙食沒變,唯獨咱們政治犯的變了,我在這兒待了八年,像這樣的情況還頭一次碰到。”大家都感到奇怪。 “是呀,剛剛那大麻蝦,親切得瘆得慌,簡直是在同咱套近乎。” “這娘們以前跟頭驢似的,成天對咱們嗥個沒完,這幾天嗓門都細了。” “看來外面的形勢有變!”瞿霞警覺地說。 說到形勢有變,一位難友忽然想起件事,那天她在水池邊洗衣服的時候,聽到看守們在互相開玩笑,有的說想換到刑事犯那邊去,那邊的外快多,政治犯的外快不敢再撈了,萬一國共二次合作,就得倒大霉。 “國共二次合作,這可能嗎?”瞿霞在思索。 “噹噹當”,鐵門柵欄外女看守在敲:“過來過來!領衛生紙!” 瞿霞與難友們相互望望,沒有反應。 女看守隔著鐵柵欄往裡塞遞衛生紙:“聽好了,每人兩刀,不是給你們寫字的,講點衛生,都是女人,別再湊乎了,知道嗎?” “那寫字用的紙呢?”瞿霞問。 “還寫呢?你就是寫字寫進來的,把青春都寫掉了!我看你每次寫的都一樣,還寫什麼寫?”女看守狠狠地瞪了瞿霞一眼。 一名年輕的女政治犯叫道:“我也要寫字的紙!” 女政治犯們一擁而上,異口同聲地說:“我也要寫字的紙,我也要寫字的紙……給我們寫字的紙……” 在中統楊立仁的辦公室裡,秘書呈上一份瞿霞用衛生紙寫的上訴書,要求改善監禁待遇。 “瞿霞!”立仁看到上訴書上的姓名落款,不由一驚。 “您熟悉她?” “案子是我一手辦的,能不熟悉?” “那……” “告訴陸軍監獄,要求不高,照準!”立仁在上訴書上寫下:“除所呈各項之外,其餘如有可能,也應改進。楊立仁。” 秘書看了,不由咋舌:“這可是史無前例!” “要想捐棄前嫌,達到真正合作,這僅僅是開始……”立仁喃喃地說。 立仁安排了一次與瞿霞的談話。談話地點在監獄長室。由於有了瞿霞的衛生紙上訴書和立仁的親筆批示,女政治犯們的待遇有了明顯的改善。瞿霞來見立仁的時候,穿上了一套新發的囚衣,顯得乾練。 “你好,瞿霞,你一點都沒改變。”立仁笑吟吟的。 “你是在誇我呢,還是在夸你的模範監獄呀?”瞿霞冷冷的。 “是呀,都八年了,一轉眼的工夫。我是不是老了?”立仁有意套近乎。 瞿霞坐下:“你妹妹早就說過,別人的心只有九孔,唯你楊立仁十孔,心眼多也就老得快!” 立仁摸摸下巴:“你還記著呢,真不容易!” 瞿霞冷笑笑。 “他們對我說,你一直在研究英語、日語?還沒放棄呢,你是個語言天才。”立仁誇道。 “你們給我弄出了這麼多空閒來,不好打發。”瞿霞冷言相譏。 “瞿霞,你真的一點沒變。來監獄我還在想,我會看到一個落魄的瞿霞?一個蒼白而滿臉仇恨的瞿霞?我猜錯了,我看到的,還是一個伶牙俐齒的瞿霞,一個超然不群的瞿霞,一個精力過盛……” 瞿霞:“我看你也別廢話了,有什麼話就直說!” “外面的情況已經在變化中,因此需要你出來加一點砝碼。”立仁告訴瞿霞,國共二次合作已見端倪,目前還有些阻力,希望在釋放政治犯上有所突破。但僅僅是談判代表提還不夠,需要在押政治犯自己提,效果會更好。 “你寫出來,我替你轉到委座那兒,你知道,最高權力往往需要一份普通報告,以顯得不是迫於壓力,而是事出自然!” 立仁不愧為“別人的心只有九孔,唯楊立仁十孔”…… 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盧溝橋事變”。 這天夜裡,董建昌躺下睡得正香,忽然電話鈴急促響起。接到電話,董建昌對睡在身邊的立華說:“日本人終於動手了!北平、盧溝橋、二十九路軍已經同他們交火。”他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立華也起身,拉開衣櫥,幫董建昌取來軍服穿上。 “最高軍事會議在廬山召開,委座讓我趕去列席,我這就得走,船就在下關碼頭。”董建昌在衣鏡前穿戴軍服。 “委座要用你了?這時候他倒是想起你來了!”立華對蔣介石的很多做法不滿。 “我是軍人,政見可以不同,捍衛國家責無旁貸。打日本我董建昌早憋足了勁,該一雪前恥了!”董建昌一副大義凜然,“還不知道老蔣會給我個什麼差事,帶兵是肯定的了。華北開戰,那就是全面戰爭,傾全國之力,決一死拼。你們也得要有精神準備,戰火很難說不會蔓延到南京來!”董建昌顯然對未來戰局形勢把握很準。 一旁整理箱子的立華愣住了:“會有這麼嚴重?” “所以說你們這些人完全不了解現代戰爭。日本空軍有三千多架戰鬥飛機,而我們呢?我們那點空軍都是為了對付共產黨預備的,連人家的零頭都不到。這半年倒是猛醒過來了,晚了!你就看吧,未來的局面,必然是殘酷而血腥。” 車燈照亮了窗玻璃,屋外車喇叭輕鳴了兩聲。 董建昌接過手提箱,擁吻了一下立華,在立華的耳鬢說道:“帶好孩子,等我的消息。”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監獄門口,車前站著等候多時的立仁。獄警打開了小門,瞿霞從門內走出。瞿霞用手擋了一下迎面射來的陽光,似乎還不適應戶外強烈的光線。立仁迎上前:“恭喜你,徹底地獲得了自由。”瞿霞警惕地看著立仁:“為什麼只放了我一個人?” 立仁告訴瞿霞,中共代表團已從延安啟程來南京,代表團指名讓瞿霞參加在南京的談判工作。因此,先將她釋放。其余政治犯的釋放是國共雙方談判的重要內容之一,估計也會相繼釋放。 “代表團還有兩三天才能到達,我送你去立華家住兩天,立華非常想見到你!”立仁殷勤地拉開車門。 瞿霞勉強坐進車裡。 轎車絕塵而去。 立華正在忙著收拾屋子,突然,身後有種感覺,慢慢地轉過臉來,驚訝地叫道:“瞿霞?”不知什麼時候,瞿霞已牽著小費明的手,站在客廳門內。 “舅舅說他有事,開車走了!”小費明告訴立華。 “這是你兒子?”瞿霞問。 立華一時支支吾吾,答不上話來。 “八年了,我都不知道外面變成什麼樣了!”瞿霞自言自語,萬般感慨。 “瞿霞,失去的都能補回來。”立華柔聲地說。 “我們的代表團要來了,我怕跟不上他們的工作。”瞿霞首先想到的是工作。 “你可以請教立青嘛!”立華告訴瞿霞,立青已隨周恩來過來,如果談判成功,紅軍總司令朱德也將來南京。兩人在交談中,立華髮現瞿霞已經知道瞿恩犧牲的消息,感到奇怪,便問:“你哥哥的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這是你們對待政治犯的特殊待遇,每當刑決我黨重要同志,監獄方總要集中我們,宣讀判決,以圖瓦解我們的意志。”瞿霞的嘴角帶著微微的輕蔑。 立華垂下目光:“你說的'你們',也包括我嗎?” 瞿霞看著立華:“我的立華,我能不知道你?如果沒有你,早在八年前他們就已經把我槍斃了,還能有我的今天……” 瞿霞在立華的房間浴室內痛痛快快地洗了一把熱水澡,洗完澡後,紅光滿面地裹著浴衣,坐在立華的大床上。 穿衣鏡前,立華比試著各種款式的衣服,幫瞿霞挑選合適的:“你痩了不少,這些衣服你都能穿,打扮打扮完全不像從那裡出來的。” “監獄也有好處,幫助你學會思想,讓你無形中有了一種定力。”瞿霞一邊擦著頭髮,一邊同立華說著話。 “立仁剛剛來電話,他一會兒過來,我們一塊吃飯,好嗎?”立華問。 “有什麼好不好,客隨主便。你兒子呢,我都忘問了,孩子的父親是誰?” 立華搖搖頭:“這孩子和我沒有血緣關係。” 瞿霞聽後,不由一怔。 立華顫顫地說:“是瞿恩和另一個女人的孩子……四個月的時候,我收養了他。”這時候,門忽然被撞開,小費明出現在門口。立華遲疑了一會,對小費明說:“費明,叫姑姑……” 晚上吃飯的時候,立仁來了。一進門便脫去軍上裝,在餐桌的座位上坐了下來,吩咐小費明:“去,把舅舅存在這兒的酒拿過來!”小費明跑向酒櫃,取了酒瓶,遞給立仁。立仁倒了三杯,分別送到立華和瞿霞面前:“來,這樣的日子不是天天都有的,我們得喝一杯!” 立華看向瞿霞:“意思一下吧,瞿霞!” “你們自己喝吧,我沒那個興致!”瞿霞說。 立仁不管,與另兩隻杯子碰了碰,仰臉一飲而盡,興致甚濃地說:“廬山傳來消息,最高軍事會議達成一致,委座決心抗戰。如果戰端一開,那就是地無分南北,人無分老幼,皆負有守土抗敵之責任,皆抱定犧牲一切之決心。” 立華關心董建昌的位置定了沒有。 “做了集團軍司令,不過都是些臨時編成的雜牌,這不能怪委座,老董那人一日三變,憑誰也不敢把精銳交給他。”立仁說。 “是嗎,對他還都有戒心,對共產黨那邊還不是……” “不是還沒談嗎,依我看,大敵當前,那些昔日的仇怨,可以一筆勾銷了,都得講民族大義呀,是不是?”立仁說罷,特意看了看瞿霞。 瞿霞一味地照顧小費明吃東西,只當作什麼也沒聽見。 立仁幾杯酒下肚,已經有了醉意,嘮嘮叨叨地說:“在南京的黃埔三期六班的同學,聽說立青要來,都與我聯絡,想要大傢伙見見面。我說,你們找我,算是找錯人了,我們兄弟可不是別家的兄弟,他能聽我的?不是兄弟恐怕還好些。”又仰臉喝了一大杯。 “立仁,別再喝了。”立華勸道。 “你別管我,沒人願意和我喝,我自己喝還不行嗎?真是!” 瞿霞站起身子:“我有點累,想休息了。”用英語對小費明說:“你領我去房間?” 小費明:“OK!” 兩人手牽手走了。 立仁雖然酒有點醉,但心裡還是清楚,問立華:“你把瞿恩的事都對她說了?” 立華難過地說:“他們兄妹的感情,太深了……” “看得出來,我在她瞿霞眼裡,就是血淋淋的兇手!國共二次合作,彼此血拼了十年,全不作數,一場白忙乎,又都重新回到起點,還得假裝什麼也沒發生,重新拉起手來,笑臉相迎。不要說共產黨,連我都覺得,這太難了!”說著仰臉一飲而盡。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