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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薩蒂,《玄秘曲》

隱身衣 格非 6444 2018-03-18
丁采臣的家,住在一個名叫“盤龍谷”的地方。它位於平谷和天津的交界處,實際上已屬於薊縣的地盤。我開車沿著阜石路,上西五環,然後經北五環轉機場高速,在第三航站樓附近,盤上京平高速。 與丁采臣給我發來的路線圖所標示的一樣,差不多一個半小時後,我開始進入一條不長的隧道。最後,我在一個名為“田家峪”的收費站交了二十五元錢的過路費,開始拐向人煙稀少的山間小道。 秋天正在結束。山上的火炬樹、元寶楓、黃櫨、水杉之類,在寒霜中全都紅透了。整個山巒鋪錦堆繡,但它所呈現出來的色調,卻並非單純的紅,而是一派夾雜著深紫、銘黃和棕褐色的斑斕和駁雜。這大概就是北京人常說的,只有在深秋時節才會出現的“五花山色”了。北京郊外,居然還有這麼美的地方!你知道,當我開車行進在群山環繞的鄉間小路上,梗在心頭的那種感覺,除了驚嘆之外,多少也會有一種無緣側身其中的悵惘或憤懣。你不得不佩服有錢人靈敏的嗅覺。他們總是有辦法在工業污染和垃圾圍城的都市周邊,找出一些風光秀美的殘山剩水,並迅速將它據為己有。

按照我和丁采臣預先的約定,在一個人跡罕至的三岔路口,我果然發現了那座巨大的廣告牌——上面果然寫著“發展是硬道理”,而鄧小平的半身畫像,則略微有點失真。丁采臣的那輛黑色的大眾“輝騰”,就停在廣告牌下。他並未下車,只是按了兩聲喇叭,將手伸出窗外,朝我揮了揮,示意我跟他走。我們沿著起伏的山路往東,又開了大約十多分鐘,在一處高爾夫球場附近,踅進了一個幽僻的盤山小道。 你如果去過朝陽的798或酒廠藝術區的話,就很容易想像出那些別墅的建築式樣。紅色的磚牆、誇張得不成比例的長條形窗戶、圓柱形的水塔、外露的青灰色的鋼樑……如果沒有樓前屋後那些高級轎車的點綴,乍一看,你還以為自己來到的地方,是一個上世紀五六十年代司空見慣的廠區。那些散落在平緩的山包上的建築,隱伏在掉光了葉子的樹林之中,拙樸中透著精巧,簡單中隱藏著繁複。遠遠地看上去,彷彿那不是什麼高檔別墅群,而是隨便碼放在山間的一堆積木。

丁采臣是一個四十出頭的中年人。個子不高,有點瘦,看上去一副病怏怏的樣子。他穿著一件黑色帶拉鍊的高領毛衣,灰色的燈芯絨褲子;窄窄的臉,絡腮鬍子,但並不顯眼。眼睛很小,也很圓,在茶色的鏡片後面挨得很近。 他有事沒事總會時不時地吸一下鼻子。 我魯莽地向他伸出手去,同時馬上意識到,他其實並沒有與我握手的意思,但為時已晚。為了避免尷尬,我只得一把抓過他的右手來,象徵性地搖了搖——我發現,他的手掌也顯得綿軟無力。不過,總的來說,我並沒覺得這個人有什麼神秘感,或者,有什麼讓人感到畏懼的地方。甚至,他偶爾一笑,還略微帶著一種矜持的羞澀。我不知道蔣頌平在向我介紹他時,為何神色那麼詭異。特別是,為什麼要把這個普普通通的人,與那部名為《倩女幽魂》的電影聯繫在一起。

丁采臣問我從哪來,路上好不好走,早晨剛剛在隧道發生的六車相撞的交通事故是否已經清理完畢。還有一些別的事。都是一些平平常常的話。隨後,他朝不遠處正在巡邏的兩個保安招了招手。那兩個保安立刻會意,隨即改變了他們固定的巡邏路徑,加快步伐,朝這邊跑過來。采臣隨後對我說了句:“我們先進屋喝杯茶。車上的東西,就讓他們來搬。”轉身就走了。 我不安地提醒他,兩個保安恐怕還抬不動那箱子,丁采臣頭也不回地擺擺手,“你別管,他們自己想辦法。” 我跟著他,由北邊的一扇小木門進了院子。沿著鵝卵石砌成的小徑,繞過一簇被霜打暗的烏桕樹叢,上了三四級台階,來到了朝東的大門邊。台階下有一個窄窄的廊道,花木扶疏,與前院相連。

這幢別墅給我的第一印象,是它非同一般的私密性。玄關被墊高了,加上牆幕的間隔,下沉式的客廳、中西餐廳和寬敞的廚房,被自然地分割成三個獨立的部分。客廳巨大的玻璃窗採光很好,由於院子的圍牆很高,外面的行人不可能窺探到室內的動靜。可對於主人來說,不管你透過哪扇窗戶朝外看,不遠處蒼茫的山林秋色,都彷彿近在咫尺。 我曾經在電話中向丁采臣打聽過客廳的大致格局。連日來,我對那面朝南的玻璃牆比較憂慮。因為你知道,光溜溜的玻璃根本攏不住聲音。玻璃造成的反射,會使樂音在房間裡到處亂撞,結像效果一定會很糟糕。按照我的建議,丁采臣在客廳的南窗新裝了一個厚厚的布簾。單從這一點,你大概也可以判斷出,丁采臣這個人,通情達理,凡事都很好商量。

這間客廳,雖說足夠高大寬敞,但對於欣賞音樂來說,並不是一個適宜的環境。一般來說,揚聲器總是要在短牆擺放。可問題是,這個客廳的短牆在東西兩側。西牆邊的櫃式空調不能隨便移動,旁邊還有一個巨大的玻璃魚缸——水草柔軟地披拂搖擺,兩尾帶魚狀的動物(當時,我還不知道它就是名貴的金龍魚)來回巡遊。而東牆的位置,有一個帶轉角的陽光房,是橢圓形的,也不適合擺放音箱。更何況,陽光房裡還擱著一張木質的躺椅,旁邊有一張小圓凳。 我注意到,圓凳上的托盤裡,擱著一隻咖啡杯和一本書,還有兩枚女人用的淡藍色的發卡。合情合理的推測是:在我們進屋之前,女主人也許正躺在那兒看書或曬太陽。這會兒已經走開了。 當那對沉重的AUTOGRAPH被人“呼哧呼哧”地抬進屋來的時候,保安的人數已經增加到了六個。丁采臣吩咐他們,將它放在南牆的落地窗邊上。但這樣一來,音箱距離沙發的位置就太近了,毫無疑問會影響到聲音的定位。不過,我沒有向丁采臣指出這一點。因為我已經發現,儘管丁采臣看上去沉靜溫和,可他一直緊鎖著眉頭,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似乎不怎麼愛說話。

準備試音的時候,我問他介不介意把窗簾拉上,他靜靜地吸著煙,抬頭看了我一眼,隨後小聲道:“噢,隨你便。” 那聲調聽上去有些倦怠,虛虛的,絲毫沒有發燒友在試聽新系統時的那種壓抑不住的興奮。失望之餘,我請他挪個地方,坐到沙發的正中間去。這樣,他的耳朵與兩個音箱之間,正好構成一個等邊三角形。 他先是愣了一下,隨後也就照辦了。 為了使氣氛變得輕鬆一點,我有點賣弄地向他介紹了一下這套系統的特點,特別是國際音響界對它的基本評價。我告訴他,這套系統能否算世界上最頂級的音響,我倒也不敢保證,但在我所聽過的系統中,它毫無疑問是最好的。我半開玩笑地對他說,這款箱子,我已珍藏了十二年之久,一直捨不得出手,我對它的依戀,怎麼說呢,裡面有一種混雜著女兒兼情人的特殊感情。

“那樣的話,豈不是有點亂倫?”丁采臣勉強朝我笑了笑,忽然道。 我帶來了三盤試機碟。第一盤是鋼琴作品,用它來測試聲音的純淨度和系統的分析力,自然是必不可少的。為了讓新主人領略一下AUTOGRAPH同軸單元那超凡入聖的延展性和人聲之美,我選擇了意大利歌唱家巴托利演唱的多尼采蒂的歌劇。至於動態、定位感和管弦樂的密度,我選了一套CHESKY公司於一九九〇年出版的理查·施特勞斯的,這張唱片由多拉蒂指揮,皇家愛樂樂團演奏。眾所周知,這是一張不可多得的名盤。它是偉大的錄音師威爾金森鼎盛時期的作品。 我依次播放這三張CD,每張三至五分鐘。當時,我已經吃驚地觀察到,丁采臣其實是個音盲。他對音樂完全無動於衷。他臉上像是塗了一層蠟,沒有任何表情。你知道,我的心裡非常窩火。除了偶爾吸一下鼻子之外,他甚至一度從桌上拿起了報紙——大概是由於屋子裡的光線太暗,隨後又把它放下了。至於這個音盲,為何要囑咐蔣頌平為他弄一套“世界上最好的音響”,其中的原因我沒有興趣去妄加猜測。我有些心灰意冷,不過是在麻木地履行交貨的最後一個程序罷了。

多少讓我感到有點意外的是,當我將唱片換到第三首,也就是的時候,丁采臣忽然清了一下嗓子,對我道:“是不是太吵了一點?嗯?你不覺得嗎?你能不能把前面那張盤,再放一下。” 我的腦子裡還殘留著放在一隻盤子裡,被端上來的聖約翰人頭的影像,聽他這麼說,我趕緊中斷了莎樂美那瘋狂的舞蹈,重新換成了意大利美女巴托利。 “不不,不是這張唱片。”丁采臣再次對我說,“你最先放的,彈鋼琴的那一張。” 原來他指的是羅熱演奏的那張鋼琴。 讓我暗暗感到奇怪的是,在隨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裡,丁采臣一邊聽,一邊竟開始發表一些簡短的評論。更讓我感到震驚的是,他顯然已經意識到自己是個外行,發表評論時也有些遲疑,顯得不太自信,但不知怎麼搞的,我覺得他對音樂的大致感覺,還是相當準確的。比如:“鋼琴的聲音,就好像是在霧中傳來的一樣。我說的不是漫天的大霧,而只是那種薄薄的,像輕紗一般的霧。朦朦朧朧的,是不是?”

“也許吧。” “這是誰的作品?” “薩蒂,是位法國音樂家。” “他有名嗎?” “不好說。”我把音量稍稍調小一點,對丁采臣解釋道,“有很多人悄悄地喜歡他。” “為什麼說是'悄悄地'?” “噢,我是說,薩蒂在音樂史上的地位並不高。大部分聽音樂的人,當然,我指的是在中國,不太知道他。不過,好像也不能這麼說,喜歡他的人,近些年漸漸多了起來。不知道為什麼。我的意思是說,在音樂史當中,他是一個地位遭到明顯低估的音樂家。說起來,他還是德彪西的老師呢。” “那麼,這個德彪西,又是誰?” “德彪西?我剛說過,薩蒂的學生啊……” “別見怪。我是一個對音樂一竅不通的人。”從語調上看,丁采臣的心情似乎大有好轉,“我們現在正在聽的這首曲子,叫什麼名字?”

“《玄秘曲》。” “是不是有一層霧裹著?” “沒錯。好像是有霧。我以前沒怎麼注意。”我笑道,“如果你喜歡這張盤的話,我可以把它留下來。” “那倒不用。”采臣抱著雙臂,聲音再度顯得矜持,有點冷冰冰的。 等到我們將薩蒂的那六首《玄秘曲》依次聽完,坦率地說,我對丁采臣這個人,已在不知不覺中,產生了很大的親近之感。看得出,這個人對古典音樂的知識簡直是貧乏得可憐,也可以說是一無所知。但他在欣賞音樂過程中的那種專注和虔誠,卻讓我頗為感動。他不像一般發燒友那樣,擔心別人看輕自己,不懂裝懂,誇誇其談,不像他們那麼自戀和神經質。在聆聽《玄秘曲》的大部分時間裡,他靠在沙發上,身體微微前傾,托著下巴,安靜得像個夢中的嬰兒,甚至連他時常要猛吸一下鼻子的慣常動作,一次也沒有出現過。 “我再問個問題,如果彈鋼琴的人不是羅熱,而換成另一個人,效果會有很大的不同嗎?”采臣把窗簾拉開,讓院外的陽光照進來。他手裡拿著那張CD,正反面看了看,對我道。 “那是不用說的。假如演奏者換成郎朗,你剛才感覺到的那層霧,也許就消失不見了。每個演奏家對作品的理解是很不相同的。” “那麼,除了這個薩蒂之外,還有沒有其他風格類似的作曲家,可以聽一聽?” 我想了想,告訴他,假如他喜歡這種類型的音樂,剛才提到的薩蒂的弟子德彪西,就很值得一聽。尤其是他的《意象集》和《二十四首前奏曲》。另外,肖邦的,海頓的鋼琴奏鳴曲,也都是不錯的選擇。 “那麼,什麼是羽鍵琴?” “羽鍵琴是現代鋼琴的前身。有人叫它古鋼琴。您也喜歡羽鍵琴嗎?”我不由得抬起頭,再次打量著這位讓蔣頌平感到恐懼的神秘傢伙。 “我從沒聽過。只是隨便問問。” 丁采臣不安地看了一下手錶,猛吸了一下鼻子,皺著眉頭問我,如果現在不急著趕回去,是否願意留下來和他一起吃中午飯。聽得出,他的語氣十分勉強,大概是希望我表示拒絕的吧。 雖說我心裡明明知道這一點,但我卻毫不猶豫地答應了他,留下來吃午飯。其中到底是什麼緣由,你大概也能猜得出來吧。 他隨後又補充說,他們家沒有做飯,得到外面去,路有點遠。臨出門前,我去了一下洗手間。 我走到樓梯口對面,在開著“鶴頂紅”的花缸邊上,不經意中聽見樓上傳來了女人的咳嗽聲。這人到底是他的女兒還是夫人,或者是別的什麼人,我不知道。緊接著,又是兩聲咳嗽。當我從衛生間出來,不由得朝樓上看了一眼,又轉過身看了看丁采臣,心裡琢磨著,要不要提醒他招呼樓上的人一起去吃飯。 他正在門邊換鞋。他脫下北京人常見的懶漢鞋,從衣架上取下灰色的風衣,忽然對我笑了一下,道:“對不起,忘了跟你說了,剩下的二十六萬,我會很快打到你的賬戶上。不用擔心,我有你的卡號。” 聽他這麼一說,我就有點後悔。如果他早幾分鐘說出這樣的話來,我本來是沒有什麼必要留下來陪他吃飯的。 餐廳就在小區會所的隔壁,那是一個湖南風味的館子。空氣中隱隱可以嗅到陳舊而濃郁的辣椒油的味道。我們隨便找了張桌子,坐了下來。時間似乎還早,大廳裡暫時只有我們兩個人。五六個服務員聚在服務台邊上,很小聲地用湖南話聊天。 不久,一個胖乎乎的姑娘,腋下夾著一本菜單,慵懶地朝我們走了過來。丁采臣從她手裡接過菜單,隨便翻了翻,就對胖丫頭說:“先給我們上壺茶來,就普洱吧。另外,你替我拿個煙灰缸來。” “我們這兒,是不讓抽煙的。”胖姑娘態度生硬地說。 丁采臣抬起頭,把鼻樑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盯著她看了幾秒鐘,那神情,就像是他沒弄明白對方說什麼。隨後,他嘿嘿地干笑了一下,再次對她低聲吩咐道:“沒關係。你替我拿個煙灰缸來。” “可是先生,不好意思,按規定,公共場合是不准吸煙的,希望您能配合。不好意思,如果您實在想抽的話……” 胖姑娘沒能把話說完。因為丁采臣已經從椅背上風衣的口袋裡,摸出一個黑篤篤的東西來,輕輕地把它放在桌子上。 那是一把手槍。 丁采臣那張瘦削而灰暗的臉,陡然間也變得猙獰起來。我知道“猙獰”這個詞,用得有些不太恰當,因為,突然浮現在他臉上的那片陰雲,分明是一種不加掩飾並且在瞬間被放大了的痛苦。這種表情之所以令人膽寒,是因為我已經明顯地感覺到,這個看上去顯得病弱的人,眼看就要失控了。 我還是第一次在生活中見到真正的手槍。怎麼說呢,恐懼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包裹住了,我竟然忍不住想伸手去摸一摸。這個想要摸槍的衝動,使我一度忘記了害怕。說實話,雖然那把槍就在我的眼皮底下,我還是有點不敢相信這件事的真實性。當我從被延遲的驚愕中回過神來的時候,我發現,那個負責點菜的胖姑娘早已跑得沒影了。 大廳裡隨之空無一人。 很快,一個五十多歲、自稱是老闆的人,旋風般地出現在我們面前。他弓著身子,謙恭地傻笑著,不住地點頭哈腰。他稱比他年輕至少二十歲的丁采臣為“丁大哥”(這說明他們本來是認識的),稱剛才的那位胖姑娘為“小屄秧子”。她剛從醴陵鄉下來,是他的外甥女。他不斷地勸說我們,將座位移到包房裡去。見丁采臣始終不發一言,老闆也沒敢再堅持。他又勸采臣將桌子上的那件“寶貝”收起來,免得待會兒客人多了,太過扎眼。采臣仍然不說話,就好像他沉浸在某種巨大的痛苦之中,漸漸地上了癮,對老闆善意的提醒置若罔聞。老闆愣了半天,只得隨手在那把手槍上蒙了一塊黃色的餐巾。 桌子上很快就出現了各色菜餚,還有兩隻精緻的水晶煙缸,外加一包“九五至尊”的南京牌香煙。 奇怪的是,在後來整個吃飯的過程中,丁采臣居然一支煙也沒抽。他吃得很少,也不怎麼說話。因為餐巾底下那把槍的存在,我心裡盼望著這頓飯趕緊結束,即便他說過一些什麼話,也完全充耳不聞。比方說,當我開車沿著京平高速往家趕的時候,在田家峪附近穿越隧道,我忽然回憶起來,丁采臣在飯桌上曾經問過我,如果這套音響系統將來出現某些故障的話,能不能麻煩我隨時過來,幫他看一看。 我當時的回答大概是這樣的:“那是自然的。干我們這一行的,都有點戀物癖。在常人看來,確實有點變態。一個好東西出了手,心裡總會一直惦記著。一點都不誇張地說,就好像嫁出去的閨女一樣。自己不能保護她,照料她,卻暗暗希望新用家能像自己那樣善待她。雖說明知道她已嫁了人,心裡還是忍不住隨時要去探望的衝動。這是發燒友的通病,外人是很難理解的。如果日後能有機會,到您家再看她兩眼,對我來說,簡直是求之不得啊!” 丁采臣心不在焉地道了謝。他盯著我的眼睛,半天不說話。看他那神情,就像是腦子裡同時盤算著好幾件事。最後,他大概是實在找不到什麼話說,就再次提起了那筆錢,突然朝我灰灰地一笑:“放心吧,我會把那筆錢打到你的賬戶上。我這個人,沒什麼優點,但說話還是算數的。在這個世界上,什麼事都可能發生,但我欠你的那二十六萬,一分都不會少。” 那天下午,我從盤龍谷回到家中之後,你大概可以猜出來,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網上將那部名為《倩女幽魂》的電影下載下來,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我只看了個開頭,就已經琢磨出味兒來了。 我指的是,蔣頌平第一次向我介紹丁采臣的時候,為什麼會莫名其妙提到這部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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