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頁 類別 當代小說 女子特警隊

第11章 第十一章

女子特警隊 谭力 21073 2018-03-18
隨著“沙學麗事件”的順利解決,黃太太一個億的投資協議也正式簽訂了。黃太太還要在市里呆一個星期,參觀市裡的高新技術開發區和專闢的台商開發區,以及安排張莉做代銷人的小生意。黃立偉沒讓自己閒著,與張莉一起每天把姑媽粘得死緊,想方設法要從她手裡哄到幾百萬美元。金帝集團派人下了最後通牒,語氣很硬,說如果黃立偉再言而無信地玩下去的話,到時候休怪許老闆言之無預也。但黃太太知道自己的侄兒是個什麼角色,從沙學麗與黃立偉的衝突中,她已明白黃立偉的基本資質,要沙學麗道歉純粹是為了她自己的面子,並非是侄兒佔了什麼天理。所以對黃立偉要錢的暗示,她常常是王顧左右而言他,從不給一絲憐憫。黃立偉被逼得萬般無奈,對許老闆派來催債的人,是能哄就哄,能躲則躲著瞎對付。

拖到9月間日晚上,事情的發展終於急轉直下,黃立偉從賓館出來去街上小煙攤買煙時,被一夥早就埋伏在一輛麵包車裡的漢子扶持上車,三個漢子頭上戴著尼龍襪子只露出兩個眼珠,他們把蒙住雙眼的黃立偉拉到東郊一間陰森森的舊倉庫裡,一頓拳腳之後,黃立偉的手被強壓在一台鑽床上,高速旋轉的鑽頭就在離他手背一寸的地方嘶嘶鳴叫,他尿了一褲襠,為了保命,他按照漢子們的吩咐向賓館裡的黃太太打電話,說是本市財力雄厚的時代公司想拜見姑媽,“劉董事長是我的好朋友,”黃立偉在電話裡顫聲道:“我敢用人格擔保,劉董在這個省裡,是打個噴嚏美國都有朋友用飛機往這裡派醫生的角色,你若與劉董事長攜手開拓大陸事業,那是老虎添翼,沒有誰能比得過你們的!劉董說早就風聞姑媽的大名,想不到姑媽竟真的到了大陸。劉董事長想請你喝茶,姑媽你可不要駁我的面子啊。”黃太太辦事謹慎,當時還捂著聽筒諮詢隨時跟在身邊的張莉,問她聽沒聽說過省裡的時代公司。 “只要是在商海裡翻騰的,”張莉的表情表明她對這個響噹噹的大公司是相當地羨慕,說道:“沒有不知道時代的,只是他們的背景有點神秘,沒見動什麼手,但據說每年的業績報表上都是幾億幾億的進賬,也不知是在賣飛機還是賣導彈。”黃太太道:“時代的董事長姓什麼?”張莉道:“姓劉吧,名字我就不知道了。我們小鏢局,沒與他們大集團打過交道。”黃太太點頭道:“這就對了。”她對著聽筒告訴黃立偉:“請轉告他們劉董,我願意與他會見。”

黃立偉一刻鐘後打來第二個電話,通知姑媽到藍鳥茶樓與劉董相見。其實這整個鋪墊都是一個完整的陰謀的組成部分,是金帝集團的許老闆指使黑道上一個大佬所為,黃立偉欠賬不還令許老闆切齒,黃立偉指天咒地的還款誓言都如水上的浮萍,全無落實,然而800萬元人民幣不是隨便讓人賴得了的,黃立偉不還,他的姑媽必須還,即使是以儆效尤,也必須讓黃立偉吃一些苦頭。當然在檯面上,綁架的事與許老闆毫無相干,他是鼎鼎大名的金帝集團的法人代表,最循規守紀的模範商人。 黃太太以及陪同的張莉應約到市中心藍鳥茶樓三樓的豪華大包間剛落座,子虛烏有的劉董尚未露面,張莉即被一個男侍請出去,說大廳有人找她,等張莉轉了一圈沒等到任何人而回到三樓包間時,黃太太已如黃鶴消失沓無音訊。

在離城十公里的東郊一座獨立農舍裡,夜色濃濃。一輛飛馳而來的越野三菱汽車在這裡戛然而止,蒙著眼罩的黃太太和黃立偉被押進農舍。除了頭戴尼龍罩的一夥外,農舍空曠的大屋裡有兩個人等著,一個西裝革履五十來歲的胖子,一個是在尼龍頭罩外面另戴了一幅深度近視眼鏡的彷彿知識分子模樣的青年。他們的頭上亮著一盞昏黃的白熾燈。 屋子深處靠牆處有個桌子,桌子下有個鐵絲籠,燈影裡,隱隱看得見裡面關著一隻大白兔。 黃太太和黃立偉站在屋子中央,高個子打手取了他們的眼罩。黃太太茫然失措,不知何以會飛來橫禍,顫聲問道:“你,你們是哪路,哪路英雄?”胖子笑著迎上來道:“啊,黃太太駕到,有失遠迎,對不起,對不起。”黃太太咬牙切齒地道:“你,你、你就是時代集團的劉董事長?”胖子仰天大笑道:“本人沒那個福分,什麼董事長不董事長,都沒有我現在操的這個職業自由自在啊。”笑容一收,他的臉緊了:“閒話少說,黃太太,你可能也知道你的侄子在這裡得罪了一些什麼人,鄙人如今是受他們的委託,要對不起你老人家了。”

黃太太的臉抽搐著:“你要把我怎麼樣?”胖子道:“不怎麼樣,不過是人家要藉你200萬美金來消災彌難。”黃太太的臉抽搐得更厲害,嘆道:“天啊!200萬美元!”胖子道:“這得感謝你這個好侄兒,是他與我們的美好合作,我們才這麼容易把你請到。” 黃太太恨恨地盯了一眼黃立偉,黃立偉無奈地垂下頭。 胖子打個響指,小白臉和知識分子模樣的男人立刻上來,架住黃太太的胳膊,將她帶到一把古舊的太師椅上,按她坐下。胖子做個手勢,兩個男人便動手剝黃太太的上衣。黃太太掙扎著,嘶叫著,但哪是兩個男人的對手,她被壓了下去。數分鐘後,她鬢髮散亂,敞開的胸脯上橫七豎八地交叉貼滿了不干膠,裡面固定著一個小匣子,這是定時炸彈,一根導線從炸彈裡引出,繞過她的脖子又回到炸彈上,另一根導線也是從炸彈引出,在她腹部纏了一圈,同樣回到炸彈上。黃太太癱在椅子上喘息,眼睛裡充滿絕望的表情。

黃立偉兩腿打顫,在一個漢子的架持下好不容易才能站定。 胖子抿著抹了很多摩絲的頭髮,踱著步講課似地向周圍宣講道:“這個,也是為了我們彼此少一些麻煩,哈,裝在你身上的炸彈,是我們這位年輕教授的新發明。”他指著戴眼鏡的年輕人,接著道,“你們記住了,這叫做自行炸彈,像你肚子裡懷的娃娃一樣,永遠跟著你行走。我給你四天時間,四天內,你必須從台灣也好,從美國也好,從香港也好,要弄來200萬美元,不是支票,不是信用證,而是實實在在的不聯號的鈔票,並且要安全交到我們手裡,到時,我們這位大教授就會親自拆除你身上的炸彈。如果超過三天你沒有交錢來,16號晚上六點正,炸彈就會自行爆炸。要是這四天內你去報告了公安局,那我們也不能保證你的生命安全,因為,啊,這個炸彈上裝有特別的傳感器,如果受到厲害的撞擊,或者把它弄濕,或者從你的脖子上或者肚子上想把它的導線拉掉取下來,它都會自行爆炸,它上面的線路,沒有第二個人能弄懂。另外,為了徹底杜絕你的僥倖心理,即使有人能弄懂這種線路,我們也不怕,這上面有個自動報警裝置,只要有人動手拆它,教授手裡的接收器就會收到它發出的脈衝報警訊號,我們就會用這個,”他從“教授”手裡拿過來一個小匣子,拔出天線,“一撳這個紅色按鈕,叫你和那個拆炸彈的人一同粉身碎骨。”

他一甩下頦,他身邊一位戴尼龍面罩的漢子拉動牆上的拉線開關,遠處有一顆電燈亮了,照著那裡的一個木頭桌子和桌子下面的鐵絲籠。漢子走過去,從籠裡提出大白兔,燈光下,人們可以看清,兔子身上也被不干膠橫纏豎裹著一個扁形炸彈。漢子把兔子放在桌上,兔子溫順地趴在上面。漢子動手拉動炸彈表面的一根電線,胖子手裡的脈衝報警器小匣子隨即發出嘟嘟嘟的報警聲,漢子馬上退回屋子這邊。 胖子笑吟吟地環視著周圍道:“諸位,看好了!”他把手裡的遙控引爆器舉在空中,輕輕一撳紅色按鈕,只聽嘭的一聲問響,硝煙火光從桌子上騰起,待煙塵消散,桌子塌了,那隻兔子已經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黃太太雙眼一閉,昏了過去。 藍鳥茶樓那邊,從大廳回到包間的張莉幾次要給轉業到公安局的戰友打電話,都被一個留在包間裡的男青年阻止了,男青年文質彬彬,他說黃太太她們一個鐘頭後準時回來,離開時就是這樣說的,黃太太臨時跟著一個大款去談一個項目,請張莉絕對放心。

張莉不斷地看表,在一個鐘頭零五分的時候,巨大的擔心使她實在忍不下去了,她不顧那個可疑男青年的勸阻,抓起電話就要撥,青年一把按住電話道:“張小姐,你得體諒我只是人家手下的一個馬仔,我要遵守一個馬仔應該遵守的規矩。”張莉兩眼凶狠地直視著他道:“我也是黃太太的馬仔,我對她負有安全保衛的責任,我是通途鏢局的,你們不能阻止我對我的客戶負責。”青年道:“不行!”張莉刷地拉開架勢道:“你是想動武啊?!” 就在千鈞一發之時,包廂的小門突然打開,黃太太和黃立偉出現在門口,只見黃太太衣冠整齊,臉色嚴肅,輕喝一聲道:“幹什麼?”屋子裡的氣氛立時緩和。張莉上去欲扶黃太太,“乾媽,”她說道:“我正在想著你——”

還沒挨到黃太太的身體,黃太太已緊張地大喊一聲:“不要碰我!” 張莉傻在原地,那個男青年一轉眼就飄出包間不見了踪影。 9月12日的夜間,黃太太是在心驚膽寒的心情中端坐在一把硬背餐椅上度過的,她不敢偏不敢歪,不敢睡不敢躺,兩個台灣帶來的男女隨員已經乘飛機去香港了,說好的9月14日下午一定要趕回來,提取200萬美元給胖子。黃立偉站在一旁束手無策,張莉急得在屋裡打轉。 黃太太的眼裡無聲地流著淚,機械地嚅動著嘴唇,“逆畜,逆畜,”她不斷地哺哺道:“200萬啊……”黃立偉的浪蕩氣早就蕩然無存,他一直處於驚恐害怕之中,“姑媽,”他哭喪著臉道:“我不是人,是我害了你。”他雙膝一軟跪著向前行進,剛挨近黃太太身邊,黃太太一個大耳巴子扇過去,黃立偉應聲而倒。

但黃太太也嚇住了,她一把捧住懷抱,一動也不動道:“菩薩……菩薩保佑千萬不要爆炸。”張莉上前道:“乾媽我來看看。”欲撩黃太太的衣服。黃太太像動了自己的祖墳一樣尖叫道:“不,不准動我一根毫毛!”張莉急得直搓雙手道:“我覺得還是要馬上給公安局打電話。” “不行,”黃太太道:“你是要我的命啊!那個胖子說了,到處都有他們的人在監視,警察的人來或者我們去警察局,他們都能馬上得到消息。我的天啊!”張莉橫眉立目道:“我不信就被他們制了。乾媽你等著。”她拉門往外跑,黃太太失態的聲音追著她尖叫道:“你站住!”她踉蹌著追到門邊,對著張莉的背影喊:“你要是敢隨便說出去,我們馬上斷絕任何關係!”張莉的腳步猶豫了,終於停下來。

“姑媽,”黃立偉爬起來道:“你老人家到床上去躺躺。”黃太太悲哀萬分道;“你叫我躺得下去嗎,啊?就是躺得下去,我這三天能睡得著嗎,啊?你這個畜牲!”黃立偉彷彿豁出了一切,把頭伸到黃太太臉前道:“姑媽你打我啊,你使勁打呀。” 黃太太揚起手臂剛要扇,卻軟軟地耷拉下來,她不是不想打他,她是想起了胸上的炸彈,她小心翼翼地摟著懷抱道:“我的觀音奶奶呢,我怎麼碰到這種事情了呀!” 9月14日下午,在緊張中度過分分秒秒的黃太太已經精疲力盡,她躺在臥室大床上,愁眉苦臉地看著桌上的小鍾,那上面指著晚上七點。她捧著自己的胸脯,才一天多時間,彷彿老了十歲。 張莉和黃立偉坐在外面客廳,相對無言,憔悴不堪,都是一籌莫展的樣子。 門鈴響,黃太太的頭轉向客廳方向,只聽到客廳裡一陣輕聲寒暄:“徐經理您來了?”黃太太的臉上一瞬間漫上了微紅的血色,她在臥室迫不及待地喚道:“是根寶嗎?快進來。”提著密碼箱的青年進去,他是黃太太的飛輪公司在香港的子公司的經理,跟在他後面的還有同機返回的兩個男女隨員,以及黃立偉和張莉,黃太太期盼地道:“都帶來了嗎?” “禀董事長,”襄理有些遲疑地說道:“什麼辦法都想盡了,確實手頭都緊,只籌到120萬美金現鈔。”黃太太猛地從床上彈起,聲音卻是無限的淒涼:“他們這是想我死,我死了你們好來搶我的椅子坐啊。” 張莉趕緊指著她的胸脯提醒道:“乾媽你——” 黃太太一低頭,猛然醒悟,抱著胸脯不敢大動,蔫了氣地躺下道:“天啊,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啊……立刻再發電傳,叫他們無論如何,要在明天,最遲明天下午三點鐘前,再給我送來100萬,100萬!” 床頭櫃上的電話鈴驚魂一般響起,眾人凝視著它,彷彿它是一個猛獸。還是男隨員鎮定,拿起聽了幾秒,然後遞給黃太太道:“董事長。”黃太太接過,只聽耳機裡說道:“黃太太,你身體好哇?能睡得著覺嗎?能安心吃飯嗎?兩天過去了,200萬籌集得怎麼樣了,啊?”這是胖子的聲音,黃太太淒苦地回道:“先生,求你了,我的襄理剛下飛機,確實銀根很緊,只帶來120萬現鈔。” “120萬?”胖子很愜意地問道:“你是不想活了啊。我那炸彈可沒有人的心臟,明天晚上六點正,它肯定爆炸,哈,到時候你就不是什麼黃太太黃董事長了,你就是一堆白骨,不,白骨都不是,只是一縷青煙,風一吹連煙都找不到的東西,哈哈哈哈!” 黃太太的手抖得幾乎快握不住話筒了,顫聲哀求道:“求你了大哥,我真的在想辦法,可確實只有120萬啊。”胖子像貓戲老鼠般輕鬆地說道:“嘖嘖嘖嘖,好吧,看你一個婦道也可憐,120萬就120萬,明天聽我的指示交貨。” 9月15日黃太太和張莉一早就守著電話機坐著,黃太太隨時注意保護著胸部,深怕在哪里拉著了它。到了下午一點半左右,電話終於響了,黃太太一把抓起它,電話里傳來胖子的具體指示,黃太太嗯嗯地答應著,放下電話一刻鐘後,親自駕車出了賓館,她謝絕了張莉和隨員要求跟隨的請求,她駕駛的是張莉借來的服侍她的公爵轎車,車上除了她本人,副駕駛座上還放著香港襄理帶來的裝美鈔的密碼箱,黃太太的手機裡響著胖子每隔五分鐘發來的一次指示。 公爵車駛過繁華大街,駛過一個個新興的建築工地,最後把城市拋到車後。轎車駛上一個盤山土路,到處是蔥綠的莊稼,陽光明媚地輝映著秋收後的農田風光,但這不是為黃太太準備的,她根本無心欣賞。轎車駛入一個名叫羊馬場的小鎮,接著右轉彎開去五公里,看見了一口山泉,黃太太遵照指示下車,在山泉後面的一塊石頭縫裡找出一個喝空的可口可樂瓶子,裡面放著一張用鉛筆寫的紙條。 紙條上寫著:“你現在往東走,爬上這座小山,再下到一個山谷,前方兩公里處,有一片亂墳崗,在北邊數起的第七座墳上,你可看到石板已被掀開,你就把密碼箱放到石坑里,立即走開。” 弱不禁風的黃太太提著密碼箱,一瘸一拐地棄車登山,她何曾受過這樣的罪,高跟鞋硌腳,她只想一腳踢飛了它,她在翻一道石坎時腳歪了一下,等揉著腳脖子重新上路時,發覺右腳非常不適,垂眼一看,才知鞋後跟掉了。 她呼哧呼哧喘著大氣,下午的陽光使她滿臉熱汗橫流,卻不給她心裡帶來溫暖,一大片松林怪石後面彷彿都藏著手拿凶器的人,她不停地倒手換著越來越重的密碼箱,欲哭無淚。 她下到一條陰暗的山谷裡了,頭上的太陽被陰鬱的暗影所替代,一聲烏鴉叫使她手心出了一股冷汗,肩頭的衣服被樹枝掛破了,雙腿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就在全身癱軟無法再堅持下去之時,她欣慰地看到了那個亂墳崗,亂墳崗成了她的救命恩人,她幾乎是懷著感激地踉蹌著走向它,往北數到第七個墳頭,看著那塊掀開的石板,她欲哭無淚,將密碼箱放下去。 她最後瞥了密碼箱一眼,雙手抱胸,一咬牙趔趄著離去。 黃太太回到賓館半個鐘頭,就接到胖子的電話,胖子笑著說,他對黃太太如約前往交貨地點並將密碼箱如期放進墓穴感到滿意,但要等晚上他的手下去取了貨以後,他才能正式解除黃太太身上的玩意兒。 想不到就在兩個馬仔去取貨時發生了意外,他們剛走近墳堆,一夥盜墓的山賊也扛著鐵鍬出現在那裡,夜色朦朧中,雙方隱在灌木叢後面互相都嚇得不輕,兩個馬仔拔出手槍,以為中了公安便衣的埋伏,而盜墓賊則在撤退時碰滾了一塊鬆動的大石,石頭滾下山坡時發出聲音,彷彿千軍萬馬齊聲吶喊,馬仔裡領頭的那位甩手就是一槍,然後兩個人兔子一樣,一閃就不見了。 半夜十一點多,疲憊不堪又神經高度緊張的黃太太抓起了床頭櫃上驟然振響的電話,只聽胖子在裡面凶狠地叫道:“黃太太!你他媽通知了警察,我的手下沒拿到那120萬美元!我他媽要馬上炸死你!”黃太太抖得差點握不住聽筒了,嗓音變了調地指天發誓道:“沒有,絕沒有,菩薩有眼,有上天看著我,我絕不敢欺騙你的,我,我保證那,那120萬在墳墓裡。” “好,”胖子在電話裡咽了一口氣道:“我暫且相信你這一次,你現在馬上開車去把那錢拿回去。” “你行行好吧,我實在走不動了。” “你是不想活了!要活命馬上就去。等我們確信你是清白的,明天下午再等我的下一步指示。”黃太太當著張莉的面,一點清高矜持都顧不得做了,奴婢一樣向著電話里哀求道:“大哥,求求你明天上午行不行,我就在賓館門口把錢給你們,求求你啦大哥,我的好大哥……” 胖子不給她一點憐憫,只惡狠狠地說一句:“就這樣,馬上去拿回來!”啪地關了機。 張莉跳起來,激動地打著手勢道:“還是要報案,趕快報案!”黃太太癱在床上,兩眼死魚一樣,毫無生氣地看著天花板道:“為……為什麼?” “這不明擺著他在耍你嗎?”張莉畢竟是乾特警出身,對黑社會那一套東西深惡痛絕,早就不想僅憑唯唯諾諾當奴才以換取苟延殘喘的活法了,她要動用武警的關係,“要是明天下午你按他的指示把錢放在什麼地方,”她說道,“他又說有警察跟在屁股後面沒有取到,即使他不用遙控器引爆你身上的炸彈,明晚六點鐘一到,這炸彈也會自己——” 黃太太的頭一下俯到被子裡,雙肩一聳一聳,似在飲泣,右手捏成拳頭無助地捶著床沿,呻吟道:“我的天啊,菩薩娘娘你聽沒聽見我的話啊……” 張莉霍地起身道:“乾媽,現在你得聽我的了,我是你的保鏢。”她疾步走出賓館,半小時後,已喘著粗氣坐在羅雁寢室裡的床沿上。羅雁在屋中央站著,大氣也不出一口,靜聽著她的講述。 “就這樣,”張莉道:“那顆炸彈就綁在黃太太身上。” “他們是一夥什麼人?” “不清楚。” “事情緊急,”羅雁的雙眉擰成疙瘩,趕緊換了鞋,說道“必須馬上報告強隊長。” “別,”張莉跳起來攔住她道:“不要急,咱們特警隊,不是都要學電子偵測和電子排爆嗎?這個事,黑幫分子監視得緊,如果公安參與,黃太太是整死不干,她現在還在與台灣的手下聯繫,要他們明天趕快再送100百萬美金來,最遲一定要在明天下午四點鐘前趕到大陸,因為炸彈的最後期限是明天晚上六點,到時就會爆炸。我想,你趕緊找兩個技術最好的女兵,我們暗地裡幫她排爆。” 羅雁眼裡閃出疑問道:“男兵怎麼不行?男兵有技術更好的。”張莉捶著手心道:“這個富婆也是,死到臨頭了,還死要面子,她不准男人再來動她的胸脯。”羅雁很奇怪地道:“為什麼?” “為什麼,”張莉嘆了口氣道:“說出來也情有可原,她告訴我,她去年患乳腺癌,到美國去做了右乳房切除手術,她的心理上,女人的感覺就已去掉了一半,她找不到自己在性別陣營中的位置了。而那伙給她綁炸彈的男人看見了她的疤痕斑斑的胸脯,看見了她的特製的假乳罩,她覺得丟盡了所有的臉面,還不如死了算了。她不要再有男人看見她的滿是瘡疤的干癟的胸脯。唉,這就是女人,活得艱難喲。” 羅雁放緩了聲音:“你一說,我倒理解了。但我還是要報告強隊長,這是責任。” 9月16日上午,市公安局小會議室牆上的大鐘指著九點,桌邊已圍了十幾個人,其中有政府方面的田副省長、朱市長等人,有公安廳和公安局方面的頭頭腦腦,也有武警的有關首長,特警隊的強冠杰和羅雁也在其中。 朱市長的臉上是操勞過度的疲憊,他說道:“現在請田副省長給我們作指示。” 田副省長捏著手上的一隻紅藍鉛筆,目光深沉地掃了一圈,見人人臉上都很凝重,他開言道:“這是一個棘手的案子,而且情況緊急,特別發生在與我們合作的台商身上,因此,不管付出什麼樣的代價,花費甚麼樣的力量,我們都要安全穩妥成功地解決它!我們要叫境內外的黑社會性質的團伙,打消在我國境內為所欲為的念頭,社會主義的中國,不是他們胡作非為的天堂。”他轉向公安方面:“市局的馬局長,你們有什麼看法?” 馬局長年歲不大,剛滿四十歲,幹刑偵出身,剪著寸板兒頭,給人精明幹練的印像,“我們刑警隊的便衣已秘密控制了黃太太所住的假日賓館,”他說道:“對黃太太等人所見過的小白臉、胖子、以及另一個'教授',我們正在展開大規模的隱蔽調查。但正如剛才特警隊的同誌所說,黃太太不要男同志在她身上施行解救的態度,給我們的工作造成了一定的阻礙。尊重女性,尊重人權,有些地方特別講究這個。而且這個爆炸裝置的難度,也是過去所未見,因此我們必須做好周密的準備,不打則已,打則必勝。” 田副省長轉臉向著強冠傑道:“特警隊的同志,你們有什麼意見?”強冠傑一下站起來道:“我認為排爆的任務,可以由我的女兵來完成,這既尊重了黃大大的隱私,我們也有這個技術條件。”武警領導插言道:“強冠傑你技術上有把握嗎?”強冠傑眼裡閃過一道自信的光芒,非常肯定地道:“有。” 田副省長眼裡有了笑意:。 “好,先把這個當務之急去掉,回頭再一鍋端掉黑幫的老窩。”他用眼光徵詢了一下左右領導的意見,眾人皆點頭,於是他看定武警領導,再看定強冠傑:“這事就拜託武警的同誌了,但是,”他的眼光一下嚴厲起來:“排除炸彈時,我只送你們一句話:要穩妥穩妥再穩妥,不到萬無一失,不要隨便動手。我這裡預先祝你們勝利!” 女子特警隊操場邊那株大柳樹上的秋蟬在嘶聲長鳴,彷彿知道來日無多,要拼著性命向世界留下最後的遺言。女兵們都在睡午覺,鐵紅翻身時一睜眼,看見沙學麗獨自在鋪上寫日記,還抿著嘴笑。這可是開天闢地沒有過的事,她有什麼心事了? “餵,”鐵紅輕聲向沙學麗示意道:“撿到金子了嗎?”沙學麗笑意更濃,亦小聲道:“比金子還好。” “寫的什麼?可不可以公佈?” “這有什麼,咱老沙一貫明人不做暗事。看吧,只是別給徐文雅和班長知道,那是兩個正經人。” 鐵紅接過日記本,才讀了兩行字,就驚奇得坐起來:“你……你做夢老夢見強冠傑?”沙學麗道:“你說這是什麼意思?”鐵紅特務似地飛快地向四面溜一眼,更壓低了聲音道:“這是因為他那晚不看足球而讓你看時裝大賽,你就愛上了他。”沙學麗做出認真的模樣,一點也不羞澀道:“真的?哎呀我也能愛上他!我太偉大了!”鐵紅卻著急道:“這是要吃點名的。哎,我就弄不懂了,他那麼兇一個人,你居然會……居然!” 朱小娟在床上一動,沙學麗一把搶過日記本,立刻與鐵紅一樣裝出睡熟的樣子,還打起了小小的鼾聲。然後差不多同時,兩人把眼睛睜開一條縫,互相窺視一眼,沙學麗突然忍不住笑的慾望,翻身向裡,鐵紅只看見她的肩頭使勁抖著,整個床似乎都跟著搖晃起來了。 突然,通訊員在屋外喊道:“一班長,隊長命令你班馬上緊急集合。” 朱小娟一翻身就起來了:“快,全體,緊急集合!” 羅雁和給女兵上電子排爆課的男教官立正站在大會議室中央,一班的女兵跑步進入站在他們身後,強冠杰和教導員一臉嚴肅,向她們講了上級命令下來的重大任務。 “在台灣太太身上排爆,”強冠傑習慣性地揮著拳頭道:“是一個非常不易的任務,之所以不易,是因為稍有不慎,就會流血死人,所以,只許成功,不許失敗!我們沒有退路,我也不給你們退路,明白了沒有?” 全體一挺胸脯:“明白!” 教導員接著道:“我們有特殊的裝備,有先進的排爆設施,有堅強的信念,這是我們完成任務的有力保障,你們一定能勝利!”強冠傑又道:“第二,把台灣太太換出來之後,為了穩住對手,必須派一個女兵扮成台灣太太,按照對方的指令去送錢,趁機一網打盡。這個任務,我向公安武警聯合作戰指揮部作了最大力氣的爭取,現在,它光榮地落到了我們女特警身上。”女兵們全都精神一振。教導員插言道:“人選就在你們一班裡選,誰去好呢?” 徐文雅、沙學麗、耿菊花和其他女兵都在喊:“我!隊長讓我去!”鐵紅看看左右,關鍵時刻,不管真勇敢假勇敢,戰友們都在表現,她豈能落後,她大喊道:“還有我,我去!”強冠傑讚許地做點一下頭道:“同志們請戰熱情很高,值得表揚。但是當替身,一要形象接近,二要作戰技術全面。我決定——”全體刷地立正,他說道:“一班長朱小娟擔任台灣太太的替身。” “隊長你不公平!”沙學麗猛地叫起來,她是真心想去沖殺一番,黃立偉事件帶來的創痛令她時時想報復,報復誰卻不知道,如今目標出現了,可以出一口惡氣了,然而又是派班長去,她大喊道:“每次都是老兵,什麼時候才輪到我們?”強冠傑雙目炯炯盯住沙學麗,沙學麗毫不畏懼地迎著他的目光。鐵紅偷偷地窺測著他們兩個,不知何以抿嘴一笑。強冠傑道:“好,從台灣太太身上排爆的任務,主排:一區隊長;副排:沙學麗!” 沙學麗胸脯一挺,比羅雁回答得響亮而悠長:“是!——” 假日賓館黃太太住的套間裡,櫃上的小電子鐘指著三點半,一個穿著便衣的女公安在給黃太太換穿男式西裝,張莉替她幫忙。另一個便衣男公安在給客廳裡的電話裝上一個小巧的轉發裝置。朱小娟一身便裝,靜靜地坐在一旁。 黃太太神經質地不斷嘮叨道:“不,我就在這兒,另外100萬鈔票已經到了香港,馬上就要飛到這裡了,我就要得救了!”張莉勸她道:“乾媽,沒事,你身上這是一個假炸彈,是恐怖分子嚇唬你的。”黃太太不信:“我不要你安慰,不要。” 擺弄電話的男便衣轉過身道:“真的,去年我們破獲了一個像你一模一樣的案件,那個事主被恐怖分子往身上纏了東西後,也說是自行炸彈,弄得他不敢報案,等他湊齊了贖金送給恐怖分子以後,一下連他們的人影都找不到了,還是只好找到我們,結果等我們把它取下來,你猜是什麼?” 黃太太痴痴地道:“是什麼?”男公安道:“是一塊香皂。”黃太太一下挺直身體道:“那,我馬上就把它撕下來?”女便衣急忙攔道:“哎呀不慌,不怕一萬就怕萬一,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就是要用X光給你拍個照,徹底弄清它的真假。”黃太太道:“他們會用車跟踪我們的,他們會知道我上公安局去了。”男便衣笑道:“不會,我們給他們來個掉包計,所以需要黃太太耐心配合。” 與賓館隔街相對的一座七層居民樓五層的一間屋子裡,窗簾低垂,光線暗淡,胖子手下的一個馬仔半蹲在一架高倍望遠鏡後面,不為人知的蟄伏著,日夜監視著大街對面的賓館大門,他的任務是要知道黃太太的一舉一動,只要台灣富婆膽敢擅自溜到公安局去報案,他立即通知胖子,那黃太太就沒有好果子吃。 三點四十左右,馬仔看見有五六個人走出賓館寬敞氣派的門廳,他們鑽進停車場一輛麵包車,無聲地開向市中心。馬仔從望遠鏡裡觀察得很仔細,進入麵包車的都是男人,他鬆懈地掏出一根香煙,劃燃火柴吸起來。 麵包車在大街上開得很快,車裡的黃太太穿西裝打領帶,戴著假頭套,貼著小鬍子,完全是一位商界男士模樣。麵包車開出繁華市中心,一直向南郊開去。 黃太太掃視著窗外,不安地道:“你們要把我拉到哪裡去?”女便衣道:“到一個安全隱蔽的好地方。”黃太太緊張萬分地道:“萬一他們把電話打到賓館,一聽我不在,他們就要引爆我身上的炸彈哇!”男便衣道:“賓館裡只要有電話,就會在我這兒響起。”他指著自己手上的一個電話機,“會自動轉接過來的。” 黃太太“哦”了一聲,事已至此,她的命都交到大陸公安手上了,她只好由他們擺佈。 此時坐在假日賓館黃太太房間裡的朱小姐,站在穿衣鏡前穿戴黃太太留下的衣飾,那副耳環她擺弄了半天,總也戴不上。 “我來。”張莉走上來,嫻熟地一下就給她戴好了。 “你呀,”張莉道:“假如以後轉了業,看你怎麼做女人。”朱小娟不響,忽然崩出一句:“正式認她乾媽了?”張莉笑道:“生意場上嘛,現在流行。”朱小娟冷笑一聲道:“流行性感冒你願不願意得?”張莉無奈地道:“你呀你呀,不跟你較真。上帝保佑你別出意外。” 朱小娟把槍身較長的五四式手槍插入捆在身上的肩套裡,“我的上帝是它。”又把一隻傘兵匕首別在小腿處。看著手上另一支小巧的八四式手槍,想了想,用膠帶把它小心地貼在後頸窩,然後戴上一頭與黃太太一樣的半長假髮頭套,遮住了後衣領。 桌上的電話鈴響了,朱小娟一把將它抓起來,不說話,只屏氣監聽。 電話也同時響在麵包車內男便衣的特種話機上,男便衣摘下聽筒遞給黃太太,裡面傳出胖子的不容置疑的聲音:“黃太太嗎?”黃太太道:“是我。” “聽著,現在是下午四點,你馬上開車出城,往東經過佛光寺,右轉八公里,在金羊鄉農機站左邊的圍牆外,你會看到一個沙丁魚罐頭盒,那裡面有進一步指示。” 男便衣向黃太太使個眼色,黃太太按照事先教她的口徑道:“可是大哥,我不想再出昨天那種疏忽,我要親自見人,把東西親自遞到你們手上,不然我不會留在地上。”胖子的聲調十分兇惡道:“你想給警察當誘餌?” “我的菩薩,我怎麼敢啊,我的命都在你們手中,我只是想把這幾百萬塊錢,又快又安全地送到你們手上啊。” “如果你再敢耍我們,我們就馬上把你炸成碎片。”電話斷了。 公安局電子偵測室裡,一排排熒屏閃爍,一個個頭戴耳機的專業技術人員在一絲不苟地工作著,他們也在同時監聽著這個電話,一個警官問技術員:“追踪到了嗎?”技術員猛地一抬頭道:“在十四區!”警官抓起對講機簡捷地喊道:“十四區!” 十四區是公安劃定的偵防區域,就是人民北路東段的超級市場,兩輛在附近巡邏的警車接到命令後飛一般馳來,在市場旁邊一排磁卡電話亭前猛然剎住,幾個巡警沖向電話亭,但裡面已是人去亭空,什麼也沒有了。 兩分鐘後,朱小娟在賓館裡接到強冠傑通過對講機傳來的命令,“你按對方的指示出發。”強冠傑說道:“注意,對講機不離身。還有,馬上打開電子示踪器。”朱小娟撩起衣服下擺,將腰帶上一個小巧的儀器一按,說道:“打開了。” 公安武警聯合指揮部設在市公安局五樓的指揮室裡,強冠杰和聯指的一些指揮員坐在一排熒光屏前,其中一個熒光屏上,此時在城區地標背景上有規則地閃爍出一個小紅點,並顯示出方位和距離。 “好!”強冠傑向著對講機道:“我們隨時在你的周圍,祝你成功!” 賓館停車場,張莉借來搭載黃太太的那輛紅色公爵車猛地啟動了,裡面的駕車人是戴著假頭套和大墨鏡、穿著黃太太衣服的朱小娟。一直監視著賓館的馬仔在望遠鏡裡看得明白,他向手機裡發號道:“台灣婆子出去了。是的,就她一個人,我看得一清二楚。” 而真正載著黃太太的麵包車這時開進了門崗佇立的一座大院,這裡環境幽靜,與鬧市區相隔甚遠。在一幢白色的小樓前迎接黃太太的,是教導員率領的羅雁和沙學麗,以及那名爆破教官。 “黃太太請跟我們來。”羅雁客氣地道。黃太太一下盯住沙學麗,腳步頓住了。 “你?”她臉上顯出莫名驚詫,“你就是打立偉的那個?”沙學麗不服氣,小孩子般爭道:“是他先打我。”教導員阻止道:“沙學麗!”黃太太想到自己的處境,主動打住了。 小白樓頂上蝶形天線密布,進到裡面,只傳來腳步磕在花崗岩走廊上清脆的迴聲。接著步入電梯,電梯往下沉降,開門時,已經到了地下特種電子室,黃太太的眼前是一系列現代化建築。乳白色的燈光亮如白晝,除了佈滿儀器的大廳,順走廊還有一間間小工作室,裡面都有身穿白大褂的武警技術員在工作。 走進一個小套間,男人們在外屋止步,只有沙學麗和羅雁架著遲遲疑疑的黃太太繼續往裡走。里間的屋子燈暗了,黃太太被引到X光機台板前,一個女技術人員引導著她站好,沙學麗要幫她捲起衣服。黃太太抱住胸脯叫道:“不不,一動就會爆炸呀!”沙學麗臉帶不屑道:“我跟你在一起,我會讓自己死嗎?”她說著話,自己的腳卻有一絲不能自製的顫抖,不知是緊張還是激動。 隔著一層隔音玻璃的外間,教導員與男教官同時監看著一台大屏幕監視器,鏡頭在黃太太的上身反复掃描,那顆炸彈的內外結構清晰可辮,確實是一個複雜的爆炸裝置,“你們看這個線路,”教官指點著屏幕道,“是定時裝置。這一團暗影,可能就是專為防拆卸而設計的,這邊這個小巧的玩意兒,是脈衝發射器,這一個東西,是無線電接收器。”教導員的眉心擰得很緊:“麻雀雖小,肝膽俱全哪。” 他們說話間,羅雁和沙學麗已在里間換上了防彈軍褲,身上罩了玻璃纖維製成的防彈衣,頭上則戴著帶有透明面具的合金盔,原先女特警排爆訓練用過的那台球形鋼罐,矗立在離她們三步遠的屋子一角。黃太大半躺在一架手術台式旋轉椅上,她旁邊的小桌上放著幾台小巧的專用電子測試儀。 一切準備停當,羅雁向玻璃牆那邊的教導員點點頭。教導員瞥一眼外間牆上的電子鐘,時間已到五點二十,他現在是熒光屏前的總指揮,他向著授話器一聲令下:“屏蔽裝置,開機!” 隔壁另一間屋子裡的一排操作手立即相繼扳動儀表板上的開關,先後報告道:“一號機開機完畢!” “二號機開機完畢!” “……”地下室上方的小白樓頂上,四個碟形天線嗡嗡旋轉起來,發出強大的電磁波,罩在地下室所處範圍的上空,形成一張密不透風的電子網,萬一對方想撳動遙控器引爆黃太太身上的炸彈,那也是白費心機,弱小的波束是無法與這裡強大的屏蔽功能相抗衡的。 教導員看著隔音玻璃裡面,對著麥克風安慰黃太太道:“我們這就幫你取下胸上的小玩意兒,說不定那真是一個香皂盒,你就放心吧。羅雁,開始作業。” 沙學麗半跪在黃太大面前,剛用手摸了一下黃太大胸部的不干膠,黃太太臉就青了,“不!”她神經質地喊道,“它會向他們發警告!”羅雁道:“不會的,這幢樓上方有強大的電磁網罩,這個小玩意兒的警告信號發不出去,他們想引爆炸彈的信號也傳不進來。”黃太太一下蹦起來,雙手亂舞道:“不要,不要!你們為什麼穿這麼厚,就是炸了也炸不著你們!” 沙學麗緊緊按住歇斯底里的黃太太,腦子裡刮風一樣閃過無數形象,好像是黃立偉在誣告她,又彷佛她在向那個小痞子作檢討,而黃太太臉上露著譏消的笑,而她堂堂一個武警,一個女子特警隊員,卻只有打掉牙齒往肚裡咽。可現在,這個不可一世的台灣富婆卻在她面前露出了兔子膽,越是這樣,她越要在富婆面前顯示自己的膽識。 “那你看著,”沙學麗冷笑一聲道,“我與你一樣!”在一股氣勢的支撐下,她什麼也不想,隨手就取下面罩,解開玻璃纖維防彈衣。麥克風里傳出教導員焦急的聲音:“沙學麗,沙學麗在搞什麼名堂?!”一直注視著沙學麗與黃太太對話的羅雁明白了一切,她向送話器說道:“報告教導員,這是排爆的第一程序。”話畢,她也脫去了全套防護服。兩人只穿著短袖襯衣,站在黃太太面前。 “現在,”沙學麗向黃太太道:“我們要死一起死。”她的嘴角甚至抿出一絲笑意。羅雁趕緊接道:“可我們會一起活。”黃太太被女兵的氣勢所震撼,氣弱神虛地癱在椅子上,聲音小得只有她自己能聽見:“那就,聽天由命了……” 爆破教官通過麥克風在現場指揮:“羅雁注意,把電壓測量儀的紅端夾在黃太太脖子的那根引線上……”兩個女兵操作著,黃太太聽著身邊測試儀器的嘀嘀聲,看看自己的手錶,時針指著五點三十,她渾身顫抖,神不守舍,“你……你們以前,”她喃喃道:“拆沒拆過這種炸彈?”羅雁抹了一把額上的汗,鎮定地說:“拆過,拆過好多顆了。”黃太太道:“如果這一顆爆……炸了,我們就要飛到另一個……世界去” 蜂鳴器裡不斷傳來教官的指示:“好,進行下一個步驟:剝開炸彈周圍的膠布。”沙學麗拿起儀器桌上的手術刀,遞給羅雁,自己不由緊張地咽了一口唾沫。黃太太道:“你你……求你蒙著我的眼睛。”沙學麗在黃太太面前卻要顯出鎮定,說道:“這種小玩意兒,不光我們區隊長拆過好多,就是我們小兵彈子,也遇到過十來次了。”黃太太又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蒙住我的眼睛呀!” 沙學而趕緊移到黃太太背後,雙手遮住她的雙眼,黃太太額頭冰涼,嘴裡卻還說:“你的手心為什麼也有這麼多汗,你還說拆過十顆炸彈?!”沙學麗一愣,急中生智道:“絕對不可能,是你頭上的汗流在我的手心上了。”說話間,羅雁的手術刀已挑開了第一層膠布。汗水從羅雁的額頭、從沙學麗的額上頭同時滾滾而下。 農機站圍牆後,打扮成黃太太模樣提著密碼箱,戴著墨鏡的朱小娟敏銳地搜索著,發現了草叢裡的沙丁魚罐頭盒,她急忙拿起來,上面寫著:“順小鎮右邊的土路上山,一直走,走過小樹林,走到懸崖邊,把錢放到青石板上。” 朱小娟抬起被墨鏡遮住看不出真面孔的臉,瞧了一眼太陽,太陽已經西斜,往西邊的山峰滑去,遠處一家農舍已在燒晚飯,炊煙裊裊,景色如畫。朱小娟拋開罐頭盒,用領口內的微型對講機向聯指輕聲報告道:“紅獅,紅獅,目標在金羊鎮東北邊的無名小山頂,我現在向那裡去。” 此時的強冠傑率領著突擊隊員坐在一架塗著迷彩色的美製黑鷹直升機裡,直升機是駐地空軍在聯指的協同下派出的,馬達轟隆,航行燈一閃一閃,強大的旋翼刮得女子特警隊操場上的小草向四面倒伏,穿著防彈衣和迷彩服,臉上塗著保護油彩的男女特警隊員抱槍坐在機中,屏息待命。 “不要緊張,”強冠傑向著不斷地揩汗的鐵紅道:“你是戰無不勝的女子特警隊員!”剛說完,聯指的命令通過他的耳機傳來了:“藍劍聽著,目標向56號地區東北側五公里的無名小山頂移動,立即跟踪。注意,決不能過早讓對手發現而致使他們逃逸。要隱蔽接敵!”強冠傑道:“藍劍明白!” 關了送話器,他一批身邊一台袖珍顯示器的開關,屏幕上出現了朱小娟佩戴的無線電示踪器發出的移動信號,強冠傑向前艙的駕駛員指示道:“方位090,距離二十七點五公里,出發!”直升機拔地而起,直入黃昏的天空。強冠傑一直專注地看著袖珍顯示屏上的示踪器信號,不斷發出指示,五點半時,他命令道:“現在離目標只有兩公里了,超低空飛行。” 直升機一個側轉,漂亮地劃過弧形,向下沉降,掠過一段樹林,突然從一個山凹後冒出,緩緩降在一片草地上。強冠傑向跳出機艙的特警隊員命令道:“看我手臂的方向,那座小山頂,第一組從左,第二組從右,隱蔽接敵!”特警隊在各自組長的帶領下,成戰鬥隊形向前運動。 耿菊花邊跑邊問:“不知班長在那兒怎麼樣了?”徐文雅道:“就看我們的了。”跑在前邊的強冠傑回了一下頭道:“閉嘴,跟上!”耿菊花吐了吐舌頭,向前猛跑。 荒涼的山坡上,裝扮成富婆的朱小娟提著密碼箱登上懸崖邊,她回頭向四面觀察,天高野闊,只有山風嗚嗚地刮動著山頭的林梢,發出陣陣波濤般的轟鳴。 “有人嗎?”朱小娟問道,沒有應答。她又大喊:“我把美元帶來了,這次是200萬,如果你們沒有人,我就把它帶回去了”迴聲空洞,藍天如洗,仍然沒有人應答。朱小娟做出離開的樣子,提起密碼箱就往來路折返。 一個聲音在空中響起:“站住!”兩個戴著尼龍頭套的漢子從岩石後跳出,各持一把五·四式手槍,逼視著朱小娟,他們都是海藍色運動裝打扮,白色運動鞋,其中肩膀很寬的漢子道:“把箱子放在腳下。對,然後往左邊退五步。一、二、三、四、五。好,站好了。” 山體兩側,兩隊特警隊員隱在灌木叢裡向山上奮力攀登。鐵紅腳一滑,差點摔下去,一隻有力的手托住了她,她一看,是強冠傑。另一側的耿菊花將攀登繩在手裡飛速甩著,一揚手,繩子飛上一道岩坎,五龍爪抓緊了上面的岩石,她握緊繩子向上一跳,嗖地射了上去。徐文雅緊跟著也爬上了那道岩坎。 山頂上的兩個歹徒一點不知道附近的危險,個子稍矮的負責監視朱小娟,寬肩膀漢子彎腰打開箱蓋,他一下愣了,隨即抬起憤怒得變了形的臉。這是一個空箱子。 “你他媽的死到臨頭了!”寬肩膀吐著惡氣道:“你敢耍我們大哥!”朱小娟鎮靜地道:“我不敢,錢是全部帶來了,為了防止意外,我把它暫時放在上山的一個樹洞裡。” “你他媽快帶我們去!” “我要親自交給你們的頭兒,我怕你們私裝些,過後又反誣我沒帶夠,我吃過這種虧的。” 矮個子用槍尖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我就是老大。”朱小娟道:“你不是,我見過他,長得比你們兩個都胖,歲數也大一些。”兩個漢子低聲嘀咕了一句,“好,”寬肩膀道:“你帶我們去村洞裡把錢取出來,我們就帶你見大哥。”說著,他們向她走近:“先得看看你身上帶沒帶傢伙。” 就在他們近身的一剎那,朱小娟突然騰空而起,兩腳同時踢向兩個人的腦袋,接著一眨眼的功夫,懷裡的手槍已掏在手中,兩個漢子張著嘴,還沒弄明白是怎麼回事就成了她的俘虜,她用槍逼著他們爬起來,“說,”朱小娟道:“胖子在什麼地方?”兩個男人不出氣。朱小娟將機頭掰開:“我數三下。一、二——” 矮個子慌了,手臂亂指道:“在……在就在這個林子裡,我馬上帶你去見他。”朱小娟道:“趕快,要是說了一句假話,我馬上打碎你的腦袋!”她逼著他們向前走,剛轉過一堵岩石,一隻手槍抵住她的腦袋。 一個猙獰的聲音響起來:“不用他媽的找了,我就在這兒。” 地下室外間牆上那個時鐘嘀嘀嗒嗒響著,已經是五點四十多了。監視器前的教導員忍不住一迭聲地叮嚀道:“你們要小心,不要著急,千萬不要著急。” 黃太太胸腹部的膠帶已經只剩最後一層,沙學麗的手還是蒙著黃太太的眼睛。羅雁小心地揭開了小匣子上的膠布,炸彈上的液晶顯示屏上的數字在飛快地倒計時,離自行爆炸還有十三分鐘。羅雁謹慎地用手移了移小匣子,似有什麼東西拉著它,她馬上向送話器里報告道:“這後面好像有個東西,”她用手術刀點著膠布隔著的小匣子,“不知能不能把它分離?” 蜂鳴器裡立刻響起教官的聲音:“要謹慎,你可能撕開膠布就能把它拿出來,也可能就此引起爆炸。因為,可能在這個小匣子背後還有一根導線,你一移動小匣子,拉動了背面的隱蔽裝置,事情就會麻煩。現在,輕輕剝離小匣子,只能移開一絲距離,然後用一根細尼龍絲插入小匣子背後,憑手感,確信後面沒有任何粘連的東西以後,才可以將小匣子取下。如果確有導線,就先剪斷它的迴路。開始。” 羅雁手上握著小匣子,她是沒有辦法再用尼龍絲去探測其背後。沙學麗聲音打著顫道:“我……來。”羅雁瞄了一眼黃太太道:“要是她動起來怎麼辦?”沙學麗於是喚黃太太道:“餵,喂喂。”黃太太閉著眼毫無反應。沙學麗道:“早就昏過去了。” “那就你來。”沙學而從小桌上拿起一根尼龍絲,緊張使她的手不住地顫抖,往小匣子與胸部皮膚之間插入的時候,不是滑到外面,就是剛一進去就卡住。 液晶顯示屏上的數字似乎飛快地向後跑著:五分三十二秒,五分三十一秒……羅雁汗流滿面道:“不要慌,不要慌……”她自己心裡卻跳得像打鼓,感到心臟幾乎要撐破皮肉跳出來了。 沙學麗站起身,突然向著自己的臉頰就是兩耳光,然後甩甩頭,再一次將尼龍絲插入小匣子與皮膚之間的縫隙。 荒涼的小山頂上,三個男人正在收拾朱小娟,寬肩膀一拳擊在朱小娟頭上,她一個後仰翻滾下地,矮個子跟上又是一腳端中她的肩頭,她又向後滾去。一旁持槍監視的人並非胖子,他是胖子的軍師,臉很小,皮膚很白,如果不拿著手槍,只像一個正讀大學三年級的在校大學生,小白臉用槍指著朱小娟,任由兩個漢子左右開弓地報復。 “好了,”看看差不多,小白臉道:“搜一下,看還有什麼東西。”寬肩膀從朱小娟腰里摸到腿上,捲起她的右腳褲管,搜出一把匕首。小白臉道:“哼,給老子捉迷藏。快說,你是誰?那個富婆藏到哪裡去了!”朱小娟站起身,抹去嘴角的血跡道:“她不准我告訴你。” 小白臉輕蔑地笑道:“他媽的她自己的命都在我們手上。看準了,這個發射器,大哥那兒有一個,我這裡有一個,隨便我們哪個撳一下,那婆子就立馬上西天。”矮個子道:“你是公安吧?”朱小娟搖頭道:“不,是黃太太僱的私人保鏢。”小白臉道:“媽的閒話少說,趕快交錢,饒你一條小命!”朱小娟道:“在樹洞裡,跟我來吧。” 她慢慢撿起密碼箱,突然向身邊的寬肩膀打去,寬肩膀臉上著了一記狠的,慘叫著捂著眼睛蜷到地下。然後一把將尚未反應過來的矮個子箍到胸前。 小白臉向手槍吹了一口氣,哈哈大笑道,“你以為我會顧他的命嗎?”矮個子聞言臉色大變,高叫道:“洪哥!”話音未落,小白臉手裡的槍已響了,矮個子胸上冒出一朵血花,身體滑向地下,露出後面的朱小娟。 槍聲驚動了山體兩側正在攀登的特警隊員,強冠傑臉上肌肉一抖,急促地命令道:“快快!”耿菊花忙亂中一腳踏空,徐文雅伸出手一把將她抓住,拽了上去。 小白臉右手握槍指著朱小娟,左手捏著遙控器,逼著朱小娟一步步向後退著。想不到朱小娟的右手忽然向腰邊做了個似是而非的動作,小白臉果然上當,馬上凶狠地喝道:“雙手抱頭,退到懸崖邊。哼,我不怕你腰上還藏有手槍,看是你的手快還是我的子彈快。” 這正是朱小娟想要的,她抱著頭退到懸崖邊,身後再也沒有退路,她的手在後衣領處悄悄動作著,撕開粘住八·四式小手槍的不干膠。為了分散小白臉的注意力,她出乎意料地向他一笑。小白臉倒驚了一下。朱小娟討好地道:“我上西天之前,想知道你的大名。”她的手已經握住槍把了,嘴裡更是繞著切口道:“江湖上,藝高人膽大,藝低受人欺,我佩服大哥的智謀,請大哥留名,讓我死個明白。” 小白臉的手指扣緊了扳機道:“下賤女人,我讓你死個明白,你老爸我叫洪飛刀。”朱小娟臉色驟然大驚,眼光向著小白臉身後一亮,歡叫道:“隊長,你救我來啦!” 小白臉不敢怠慢,就在他扭頭的一剎那,朱小娟一把抽出衣領後的小手槍,只聽砰的一聲,小白臉的右手腕被打穿,手槍當嘟一聲落在地上。朱小娟旋風一般撲上去,小白臉掙扎著將左手的遙控器狠狠一撳:“那個富婆他媽的死去吧!” 黃太太身上那顆炸彈上的液晶顯示屏上的讀數剛好跳到最後三秒,然而它已不在黃太大胸上,而捏在了羅雁手中,她一按它背面的一個小鈕,計數器在距離零時還有一秒鐘的時候停止了。 羅雁把小匣子顫顫地捧在手中。玻牆那邊圍著監視器的人禁不住齊聲歡呼:“成功啦!”但里間的羅雁和沙學麗卻似無所見,似無所聽,她們兩人的頭髮被汗浸得透濕,兩人對視著,好像互相都是陌路人。 還是沙學麗先出聲:“我的媽呀。”腿一軟,就向地下坐去。可立即就爬起來,搖著黃大大道:“黃太太!黃太太!取下來啦!成功啦!”可黃太太毫無反應。 蜂鳴器里傳來教官的指示:“羅區隊長,趕快把炸彈放到引爆罐裡去!”羅雁這才驚醒,捧著炸彈走向屋角的球形鋼罐。沙學麗顧不了那麼多,抓過桌上的手術刀,輕輕地向黃太太小臂上刺去:“取下來啦!”黃太太一驚,乍然醒來,沒弄明白究竟就亂舞著雙手炸了窩:“我炸死啦,”她哭叫道:“我這是在陰間裡啦!”沙學麗抱著她嘶聲大喊:“是取下來啦,我們成功啦!” 黃太太愣著,不認識似地看著面前的沙學麗,然後雙膝慢慢下滑,跪在了地上,眼淚從她眼裡滾滾而出,她抱住沙學麗的雙腿,泣不成聲道:“我的觀音菩薩啊……” 這時的山頂懸崖邊,小白臉的身體倒掛著,他恐怖得五官都變了位置,嘶聲叫道:“不,不!”朱小娟提著他的腳,站在懸崖的凸出部厲聲大喝:“說出你的幕後指揮,不然我馬上把你扔下去!” 距他們七八步遠的地上,躺著先前被朱小娟用密碼箱砸昏死過去的寬肩膀,他聽到小白臉的慘叫聲逐漸驚醒,他摸起地上的手槍,向背對著他的朱小娟瞄準,說時遲那時快,只聽噠噠一個點射,他又一頭倒在地上。 山岩後冒出的兩隊特警隊員像風一樣向這裡刮來,耿菊花的槍口還在冒著煙,寬肩膀是被她打死的。 跑在強冠傑旁邊的鐵紅緊張地大吼道:“呀——”,不管三七二十一,向已經倒在地上的寬肩膀方向又扣動了扳機。 “混蛋!”強冠傑大吼著,猛地抓住她的槍管向上一抬,一梭子彈射到了天上,“你他媽想把朱小娟打死啊?!”強冠傑怒斥著,“你看她在什麼位置上!”鐵紅懵著,看著與寬肩膀成一條直線的朱小娟的背影,不知所措。 朱小娟對後面的動靜毫不理會,她抖動著小白臉的雙腳,咬牙切齒道:“你是想死想慌了,我成全你進地獄去!”她忽地丟了一隻手,作勢欲拋,小白臉的膽都嚇破了,“啊!!我說我說!”他絕望地喊道:“劉胖子在一輛小車裡等著,只要我們把錢一交上去,他立刻乘飛機去香港!”強冠傑衝上來道:“什麼車?” “皇冠。” “車號?” “川A9988。” 強冠傑一把將他拽上來道:“馬上給他發信號,說錢已拿到,叫他立刻到假日酒店門口交接。”然後他拿起報話機:“紅獅紅獅,我是藍劍,我是藍劍……” 黑幫團伙的頭目劉胖子一夥落入法網,收買劉胖子作惡的金帝集團的許老闆等人也被公安局拘留待審,黃太太一場生死劫難過後,對大陸特警的神威佩服得五體投地,在她的堅決要求下,9月20日上午,女子特警隊大會議室裡召開了一個特別感恩會,熱烈的掌聲中,在座的省市政府領導、武警部隊首長、公安局領導,以及女子特警隊的教導員都先後講了話,他們異口同聲向黃太太說,保衛海峽兩岸人民的生命財產安全,是公安武警責無旁貸的責任,請黃太太安心在大陸做生意。 黃太太是帶著內侄黃立偉一起赴會的,等領導們都說得差不多了,她才顫顫巍巍地起立,首先莊重地把一面錦旗獻給強冠杰和教導員,錦旗上繡著:“軍威蓋世救民倒懸”。鎂光燈頻頻閃動,記者們忙不迭地照相錄像。然後她叫過局促不安的黃立偉,把他徑直拉向沙學麗面前,莊嚴地命令道:“給我的恩人磕頭!” 一語震驚四座,所有人都上來勸解,黃立偉更是訕訕地,手腳都無處放,但黃太太固執不依,非要黃立偉磕頭不可,不知所措的沙學麗的臉已紅到脖子根,她亂搖著雙手道:“黃太太,不行不行,這是我們應盡的職責,你千萬不要這樣啊。” 黃太太牢牢地抓著黃立偉的衣襟,向沙學麗動了感情,“不行啊,”她真摯地說道:“是我使這位兵小姐受過委屈,我今天全明白了,那天確實是我的侄兒犯了事,是我這個不肖的小輩先動手冒犯了這位小姐,可她不記前嫌,她和她的長官一起,拿她的命救了我的命,我……我無法報答啊。磕頭!”她命令黃立偉道:“磕三個響頭!” 沙學麗心裡一熱,對黃太太的怨嫌被拋到九霄雲外,一種深深的自豪感油然而生,而這是當一個普通老百姓一輩子也不能體會到的自豪。她盯著黃太太的視線,深切地說道:“黃太太,你要感謝就感謝我們全體特警隊,感謝全體公安人員,是他們救了你,我只是執行了我應該執行的那一部分任務。” 熱淚灑滿黃太太施著淡妝的臉頰,她哽咽地說道:“我現在才認識了大陸的警察,是納稅人的保護神……”她一抬臉,向四座大聲宣佈道:“除了已簽訂的協議外,我,將再在大陸尋覓新的投資,我要再拿出一千萬美元來!” 這次是政府的頭頭們帶頭熱烈鼓起掌來。鎂光燈一片閃亮。 黃太太走迴座位,從提袋裡捧出一個大紅包,看來是早就準備好的,走到沙學而面前。 “這十萬塊錢,”她說道:“我一定送給你,這是我的心意。”沙學麗嚇住了,慌亂中連話都不知道回答。強冠傑也急了,挺身大喊道:“絕對不行。”黃太太白了強冠傑一眼道:“我是送給沙小姐個人,她只要答應就行。沙小姐,你說。” 全場一霎時很靜,所有的眼光都射向沙學麗,攝像機和照相機的鏡頭也都對準她。 沙學麗鎮靜下來,一瞬間她想了很多,似乎又什麼都沒有想。她開口說話,說得很深沉,卻是發自內心,一點不做作。 “在台灣,”她低沉地說道:“可能金錢能買來許多東西,但是,它買不來中國女特警的榮譽和威風。”她飛快地看了一眼黃立偉,再把眼光轉到黃太太身上,“這次,能讓你真正認識中國武警的形象,就是我最大的滿足。” 強冠傑帶頭把掌聲鼓成一片海洋的波濤,領導們相互頷首讚賞,向沙學麗以及特警隊的領導頻頻投去稱羨的眼光。 沙學麗在掌聲中轉眼看著她的隊長,她是強冠傑的兵,她覺得所有的榮譽都是這個平常最不通人性的隊長帶給她的,她看著他的眼光裡有種特別的感激。可強冠傑與她的眼光剛一碰,就倏地避開了。 黃太太顧自在原地喃喃道:“說得好啊,說得好……但這錢既已拿出來,我是不會收回去的,你不接過去,我就當場扔了它。”會場又復歸安靜,人們都猜不出沙學麗會怎樣化解這道難題,沙學麗在靜默中出人意料地開口道;“好,我收下。” 全體軍人都吃驚,全體政府官員也不禁面面相覷。 沙學麗莊重地道:“我這是代表我們女子特警隊接受它,並且代表我們的特警隊,把這筆錢全部捐給希望工程,讓那些山里失學的孩子能重新讀書。” 掌聲更像風暴一樣刮起來,黃太太不知怎麼表達此時的心情,只是機械地擺動著頭部,一句句地重複道:“大陸的女警察兵……大陸的女警察兵……” 與會議室裡的熱鬧相反,兵營綠化地中此時很安靜,這是臨近午飯的時間,鐵紅和耿菊花在綠地裡隨便散步,鐵紅聽著會議室那邊傳出的陣陣掌聲,不無酸意地道:“憑什麼那富婆就感謝沙學麗一個人?那天開槍打死那個要暗算班長的打手的,還不是你我兩個?”耿菊花憨笑笑,不附合。鐵紅埋怨道:“要表揚大家都有份,她沙學麗去富婆身上取炸彈,還不是強隊長照顧她,明知道那炸彈不會爆炸,就給她立功的機會。”耿菊花擔心地道:“你不要亂說喲。”鐵紅道:“怎麼不是呢?”又故作神秘地道:“告訴你,你不要給別人說,沙學麗每天晚上做夢都夢到一個人,還記在日記本上。”耿菊花好奇道:“是麼子人?”鐵紅賣關子道:“那我得考慮一下告不告訴你。” 一個來晚了的記者背著相機在軍營裡匆匆走著,東張西望尋找會議室的目標,踩入綠化地的小徑,一抬頭看見兩個女兵,立即高喊道:“哎,兩位。”鐵紅道:“你是?” “我是都市報的社會快迅欄記者,我來採訪沙學麗。哎哎她在什麼地方呀?”鐵紅眼睛一眨,分外熱情道:“原來是採訪的大記者?不過啊,沙學麗其
按“左鍵←”返回上一章節; 按“右鍵→”進入下一章節; 按“空格鍵”向下滾動。
章節數
章節數
設置
設置
添加
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