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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女子特警隊 谭力 12682 2018-03-18
經武警總隊醫院外科室確診,陳順娃左臂肱骨被霸彈槍打成粉碎性骨折,他的當兵生涯就此結束了,強冠傑在外科醫生值班室聽到這個診斷,當時就捏碎了桌上一隻茶杯。 外科第5病房裡,陳順娃呆呆地躺在病床上,手上打著繃帶,沒有任何表情。他的床前站著耿菊花,朱小娟在一旁陪著。而強冠杰和教導員還在醫生值班室說話。 耿菊花像是被抽乾了血液的孤魂,臉色似乎比陳順娃還白,她抽抽搭搭地道:“陳老兵,我,我怎麼報答你呀……” 陳順娃從手術室一出來就知道了自己的左臂被鋸掉了。但他沒有吭過一聲,面對兩個女兵,他彷彿視無所見,思無所想,兩個眼珠一動不動,只是呆呆地盯著天花板。耿菊花看著他這個慘相,再也無法忍受,一手摀嘴,哇地一聲跑出病室。朱小娟趕緊追了出去。

耿菊花順著醫院的綠地小徑無目的地走著,一邊嗷嗷大哭,一邊亂擤著鼻涕。朱小娟追上她,將她攔在一棵蘋果樹下,“這是什麼地方,”朱小娟語氣如冰,冷得人身起疹,“有穿軍裝的人抹鼻子的嗎?”耿菊花從手指間抬頭四顧,果然有一些住院病人和探視的親屬在看她,她不敢哭了。朱小娟的眼光越過她,向著晴空的無極處,說道:“回隊後,也不准再哭哭啼啼,剛才在病房裡哭了,就夠了。” 耿菊花小聲道:“可人家,他總是為我受的傷,他好不怕死,而原先,我還不理他……班長,我……我好想天天陪著陳老兵,為他端屎接尿,我們山里人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不然就不是人啊。” 朱小娟的回答卻使耿菊花吃驚,她的眉頭扭起來,說道:“你給我記住一句話:流血犧牲,是軍人的本分,缺胳膊斷腿保住命,那是他陳順娃的福氣。”

耿菊花瞪大了迷惘不解的眼睛。 從此一連十幾天,耿菊花常常獨自發呆,陳順娃保護她受傷時的影子總是出現在她眼前,她不時犯迷惘,這麼一個英雄無比的漢子,怎麼會偷看她洗澡的身體。可是不管怎麼說,他用一條命救了她一條命,即使他曾有過天大的罪孽,也相互抵消了。 又是一個星期五晚上,強冠傑專門組織全體男女兵們在大會議室收看電視節目,兵們的頸子都伸得好長,深泊漏掉一個畫面,電視裡播的既不是足球,也不是時裝表演,是一部專題片。鏡頭上是女子特警隊在外國貴賓面前表演以及女子特警隊女教官在毛里求斯國訓練別國女子警察部隊的各種畫面。 配合著一個個精彩的畫面,是女播音員激情洋溢的解說詞—— “1995年10月,第64屆國際刑警大會在北京召開,會議期間,中國人民武裝警察部隊女子特警隊為代表們作了擒拿格鬥表演,特警姑娘腹部開石的硬功絕活,手掌斷磚的不凡功夫,贏得了在會的美、英、法、日、德、俄等110多個國家警察高級官員熱烈的掌聲。國際刑警組織執委會主席伯恩·埃里克森讚歎說:中國特警了不起!美國總警監也情不自禁地講:美國警察沒有中國警察棒。毛里求斯國警察總監達亞爾連聲稱讚:好,好!表演一結束,他懷著激動的心情特邀兩名特警姑娘與他合影留念。達亞爾回國後,毛里求斯國決定組建一支中國式的女子特警部隊,並決定聘請中國女特警擔任他們的第一支女子警察部隊的教官。”

“中國武警女教官經過三天的長途旅行來到毛里求斯,受到該國警察總監高級秘書兼聯絡官量森和我國駐毛里求斯國使館人員的熱情歡迎,她們被安排住在毛里求斯國總理和副總理住宅之間的一棟精美的花園別墅裡。第二天,達亞爾總監在接見中國武警女教官時說:太榮幸了,我成了世界上第一個請到中國特警女教官的人……” “身在異國的四名女教官明白,幫助毛里求斯國訓練女特警,是樹中華人民共和國形象、增強中毛兩國人民團結的大事,她們感到祖國的偉大形像在心中壓倒一切,憑著火熱的愛國熱情,銳意進取的精神,她們不僅攻克了語言關、水土關、生活關。而且在教學中勇闖道道難關,奪取步步勝利……” “中國女子特警隊女教官在毛里求斯執教半年,為該國訓練出200名武藝高強的女子特警隊員,為表彰她們的出色貢獻,毛里求斯國警察總署授予中國女子特警隊最高榮譽勳章。在毛里求斯國女子警察部隊的畢業儀式上,曾四次接見中國四人教官小組的毛里求斯國總理納文,親臨觀禮台,檢閱了由中國女教官訓練出來的毛里求斯國第一支女子警察特警隊……”

耿菊花簡直是看呆了。沙學麗和鐵紅則舌頭伸出老長,她們看見了裡面閃過的強隊長的身影,看見了現在還在隊裡的一些三年老兵的形象。徐文雅盡量控制著內心的激情,但雙手緊握的拳頭還是反映出她種撇蛔〉男朔堋? 羅雁和朱小娟並肩站在後排,特別專注地看著在毛里求斯國訓練異國女警的畫面,她們的戰友的精彩表現,令她們感到臉上生光,羅雁嘴裡哺哺著:“好樣的雷燕……好樣的劉小鳴……”朱小娟雖一聲不吭,可眼裡異樣的光芒,說明了內心的激動。 專題片完了,掌聲大作,當武警的榮耀、當武警的偉大,如一道道萬丈強烈的陽光,照耀在他們的心頭,特別是一年兵們,中央首長的讚譽,外國首腦的嘉獎,更使她們覺得周身的血液在奔騰,一顆激動的心撞得胸腔發痛。

一直坐在後面默不作聲的強隊長站起來說道:“前面的,把電視關了。”等電視一關,他的聲音有力地在屋宇內震響;“看到了吧,這就是我們女子特警隊出去的人,有的老隊員你們沒見過,雷燕和劉小鳴是你們進隊的時候離開的,看看她們,再看看自己,我們能不能成為她們一樣的戰士,我們不說在國際上,我們能不能在國內為我們的武警爭光,就看我們的訓練,就看我們是怎樣對自己嚴格要求的了。她們之所以取得如此榮譽,她們不是等出來的,不是爹媽天生的,也是苦出來的,摔出來的,拿命拼出來的!你們說是不是?” 全體可著嗓門大叫:“是!!”沙學麗覺得她喊得喉嚨都痛了,她覺得她這一次是認真的,過去回答命令時那種好玩的感覺似乎逐漸從意識中消退。

然而與訓練生活的殘酷相比,回答一聲隊長的提問顯得太輕飄了,第二天在河灘上進行戰術訓練,沙學麗等新兵又吃盡了苦頭。 時令已人盛夏,河灘上綠草茂盛,陽光將一些水泡子裡的腐水氣味蒸騰在空氣中,聞著使人反胃,天氣悶熱,坐著不動都出汗,何況還要全副武裝地折騰。十來頭水牛在悠閒地啃草,幾個牧童欣喜地看著滿臉是汗的女兵們在草灘上反复地摸爬滾打。 羅雁站在隊伍一側發著短促有力的口令:“向左——滾進!” 女兵們槍抱緊、臂夾緊、腿靠緊、身體挺直,全身用力滾到預定位置,又迅速出槍成射擊姿勢或成臥倒隱蔽姿勢。 強冠傑卻大聲嚷嚷著向徐文雅走去,他絲毫沒注意徐文雅的臉色異常,她的嘴角也在不時抽搐。強冠傑吼道:“徐文雅怎麼搞的!叫你要做到三緊。一挺、一注意,你的身體總是不挺,總那麼蜷著,重來。”他親自發令,徐文雅咬牙滾進,臥倒,出槍,這次姿勢很標準。強冠傑滿意地點點頭。但徐文雅額上已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羅雁注意地盯了徐文雅一眼,又在發令了:“全體注意,敵火力突然停止,向右——滾進!” 這次是耿菊花的動作遲緩了,她滾到預定位置時突然猶豫了一下。又回滾了一步,才做出槍動作。這逃不過強冠傑明察秋毫的眼睛,他馬上跑上去喊道:“你為什麼遲疑?你不知道由於剛才的耽誤,你已被敵火力打死了嗎!”耿菊花囁嚅著,說不出所以然,眼光躲躲閃閃,不時掃向地上。 強冠傑順著她的眼光仔細一看,原來草叢裡是一堆新鮮的牛糞,他立刻大發其火:“喝,你也成嬌小姐了?!你從哪裡來的,你從農村來的,從大山來的,平常你比那些城市兵能吃苦,你就驕傲啦?也想忘本、想不認你的農村祖宗啦?沒門,農民怎麼了?牛糞怎麼了?沒有農民全國人就要餓死,沒有牛給人拉犁耕田,人也得累死。聽我的口令,”他向牛群剛才站過的地方看著,“右前方十米——滾進!”

耿菊花按動作要求滾進衝過去,是一泡牛糞,她不敢猶豫,撲到上面。強冠傑道:“向前——躍進!”耿菊花躍進臥倒,身體壓上更大的一泡牛糞。強冠傑不斷發令,耿菊花不斷躍起、臥倒,臥倒、躍起,頃刻間,她整個兒已成了一個牛糞人。 強冠傑這才叫停,還專門問:“怎麼樣?會不會死人?”耿菊花咬著嘴唇搖搖頭,淚珠子差點滾下來。強冠傑道:“會不會破相?”耿菊花接連搖頭。 “那你怕什麼,哭什麼?”強冠傑轉身面向旁邊的戰士們喊:“全體都有,看著正前方二十米處,那些牛糞,就是我們的最佳射擊位置,其它地域都可能被敵火力所傷,現在,向前二十米——滾進!”沙學麗剛做出一點猶豫,瞥見強冠傑的眼光刀子一樣向她射來,她心裡一寒,閉著眼呀呀叫著,向前跑去。

女兵們翻滾衝鋒,一泡泡牛糞壓在她們身下,叭嘰聲亂響,牛糞汁四濺。 傍晚收兵回營,女兵一班的人都站在寢室外,人人累得東倒西歪,但人人一身骯髒的臭牛糞,怎麼好進寢室。沙學麗往地下一坐,突然放聲大哭,一天中積聚的所有的累,所有的苦,所有的說不出口、道不出腹的委屈和不平,轉瞬間化成暢快奔瀉的熱流,衝下臉龐。全體女兵站的站,蹲的蹲,一起抽泣開了,只有耿菊花咬著嘴,只讓淚花在眼眶裡打轉。 正在開門的朱小娟回頭喝道:“閉嘴!要哭的,進了這間屋再哭。還有,不許哭出聲。” 而強冠杰和男兵們彷彿是鋼澆鐵鑄的,訓練下來,不說去洗澡,而直接就在草坪上大呼小叫地踢足球。疲憊的羅雁端著臉盆經過一班門前,看到裡面集體洒淚的場面,無話可說。

一陣歡呼傳來,羅雁回頭看去,原來是強冠傑用力太大,足球直飛向女浴室的後面,強冠傑去追球,羅雁加快步子向那邊走去。強冠傑用腳勾住球正要轉身,想起了什麼,特地拐到女浴室後面的矮牆邊,問一個坐在隱蔽處的男戰士道:“有沒有事?”男戰士道:“一直沒事。”強冠傑嗯一聲,盤著球往回走。一個人影遮住了他,他抬頭,看見羅雁端著臉盆,彷彿截擊似地攔住他,輕輕招呼道:“隊長。”強冠傑大咧咧地不停步道:“啥?說。” “徐文雅今天身上來了情況,而且每次來的時候都痛得厲害,所以滾進的時候,她的身體總是挺不直。”強冠杰拉長聲調道:“是嗎?——”沒停步,還是盤球。 “耿菊花也不是怕髒,她上個星期又去總隊醫院看陳順娃,把剛發的幾十塊錢的津貼全都買了營養品,她自己就沒錢買肥皂。”強冠傑的腳頓了一下,又往前帶球。羅雁繼續道:“也沒錢買衛生紙。聽沙學麗說,她看見耿菊花上星期來了例假,是偷偷拿舊報紙來墊身子。所以她想讓衣服少弄髒一些,怕沒肥皂洗不干淨,穿起來影響軍容。” 強冠傑摹地一腳踩在足球上,仁立不動,不知在氣什麼,嗨地出了聲大氣。 夜晚,女兵一班的姑娘們七歪八倒地倚在宿舍裡各自的床上,白天的疲累使她們沒了說笑的精神,她們神情委頓,緘口無言,恰似廟裡的泥塑木雕。 朱小娟一腳跨進來道:“怎麼了你們,是怎麼一回事?”兵們木然地看看她,沒人答腔。朱小娟想想,命令道:“唱歌,唱一首歌就快樂。沙學麗你起個頭。”沙學麗沒精打采道:“班長,隨便唱什麼都行嗎?” “只要你們能高興。起頭起頭,快。” 沙學麗略一思忖,張嘴唱起來: 朱小娟一皺眉,小聲嘀咕道:“什麼歌不唱,唱這首。”她知道這是多年前特警隊一個愛好音樂和詩歌的兵自己編寫的,然後就在一茬茬的新兵中代代流傳,大家都會唱。徐文雅抱起一個老兵的吉他,加入了伴奏,青春的喉嚨一起吟唱著淒美的旋律,別是一番味道: 歌聲中,沙學麗想到分手時母親給她塞手機的情景,可如今手機何在?鐵紅的眼前出現了媽媽給她按摩腰部的鏡頭,她的聲音哽咽,熱淚滿臉。耿菊花更是想起了在母親墳頭前鞠躬的氣氛,穿著破爛衣服的哥哥背著癱瘓的父親站在一旁,天上飄著毛毛細雨…… 女兵們唱得感情投入,唱得淚流滿面。誰也沒注意到,連朱小娟自己可能也未意識到,她的嘴皮也嚅動著,小聲跟著哼起來。 這時強冠傑卻在教導員室裡,教導員在給妻子撥電話,教導員剛說一聲“通了”,強冠傑就一把抓過去道:“嫂子,有件事要拜託你了。”小林在第七醫院內科值班室,她欣喜地道;“好啊好啊,是不是約小周哪天見面啊?” “不不,是託你幫著買一些東西。” “什麼東西要我買啊?”強隊長吭吭哧哧半天,似乎不好啟齒。小林在那邊催促道;“說嘛,只要我幫得上忙的,那沒二話。”強冠傑終於開了腔:“是要買一些婦女用品。”小林的語氣疑惑了:“婦女用品?哪些婦女用品?” “是那個那個,一個是什麼治療痛經的。還有一個是女孩子來了那個事的時候用的那些衛生品。”小林的語言既興奮又詫異:“呵?你自己有相好的了,都關心到這份兒上了?” “不不不,”強冠傑的臉早已紅得像關公,“是另外的事,嫂子謝謝你啦。”趕緊擱了電話,臉上汗都出來了。 教導員帶回那兩大包東西是在第二天下午,一身汗水的強冠傑把它提到隊長室,往桌子上一擱,隨即讓通訊員叫羅雁跑步來見他,正在操場上訓練的羅雁大汗淋漓地應聲跑來:“報告!”強冠傑指指兩大塑料提袋東西道:“你,晚上把這些拿給徐文雅和耿菊花。記著,這一包是徐文雅的,這一包是耿菊花的。” “是。”羅雁隔著塑料袋看了看,明白了是什麼東西,欣喜地:“隊長,你買的呀?”強冠傑命令似地道:“不是我,是教導員送的。懂了嗎?” 羅雁深明強隊長的個性,她抿嘴悄悄一笑,然後挺胸立正道:“是。” 當天晚飯前,這兩包婦女用品就分發到徐文雅和耿菊花手裡,她們各自捧著滿滿的一大包,站在寢室裡,都不知道怎麼向羅雁說話了。徐文雅道:“區隊長,這叫我怎麼感謝你啊。”羅雁藏不住嘴角的一縷笑道:“不是我,是……你們的最高首長。”。 沙學麗聽見,從床上撐起來:“我們的最高首長?強隊長?”她一下躺回去,“他才不會,他是個冷血男人。肯定是區隊長你。” 耿菊花突然抽泣開了:“這要花好多錢啦,我我我怎麼消受得起啊,區隊長,我沒有辦法感謝你啊……” 羅雁急了:“哎哎哎你幹什麼,你拿著就是了。” 強冠傑此時推門走進教導員室,非常在意地問教導員:“跟你老婆解釋清楚沒有啊?”教導員笑著道:“早說清楚啦,她牙齒都差點笑掉。”強冠傑又道:“另外,除了陳順娃這事不談,耿菊花把錢都給家裡寄光也是不行的,你找時間開導她一下,一個月四十幾塊錢的津貼,那是用來買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保障正常的訓練的,不是拿來支援家庭建設的,以為當兵可以掙錢養家,這個出發點就大錯特錯。” 教導員同情地道:“大山里出來的,苦嘛。” 強冠傑抓著教導員的大玻璃杯猛灌一氣水,一抹嘴道:“出來當兵就是奉獻,就是找更大的苦受。我不喜歡來掙錢的兵,有一點點這樣想法都不行。當兵別掙錢,掙錢別當兵。何況當兵真能掙錢嗎?笑話。當兵掙的是危險,是流血,是累死當睡著,也是掙的人生的輝煌。我就想這樣告訴每個兵:要建功立業,你就留下;要掙錢,就滾蛋!”說完,起身準備離去。 教導員笑道:“行,你還是當嚴厲的爸爸,我呢,照樣當慈愛的媽媽。我想給耿菊花家寄三百塊錢去。”走到門邊的強冠傑立刻站住,從兜里掏出三百元錢道:“我也添三百。” “嘿,二三得六,六六大順。” “你偷藏私房錢,”強冠傑很難得地與戰友開了個玩笑,“謹防小林擰斷你的耳朵。” “她敢。” “那你那麼讓著她?” “那是尊重女性。”教導員大笑道。 強冠傑跟著咧了咧嘴,轉身消失在月光皎潔的夜色中。 許多男女兵們圍在浴室的空坪前,群情激昂,一片叫嚷,彷彿發生了什麼大事情。這是盛夏的一個傍晚,每天訓練結束後浴室最熱鬧的時刻。只見紛亂的人腿縫隙中,一個黑影趴在地上,看不見他的頭。 耿菊花端著臉盆過來,礁見沙學麗一臉激動地從人堆中擠出,急忙問:“麼子事?麼子事喲?”沙學麗興奮地抓住她搖道:“麼子事?就是你的事哇!抓到了那個偷看你洗澡的人啦!”耿菊花愣了半天,忽然把臉盆往路邊一放,瘋子一樣衝進人堆。 人圈中心,強冠傑正在審問一個小癟三。 “抬起頭來,”強冠傑嚴厲地喊道,“抬起!”小癟三磕頭如搗蒜:“饒了我呀,軍官爸爸、軍官爺爺,我再也不敢了啊……”強冠傑一把托起他的臉,是一副骯髒的形象,棗核臉,泥鰍眼,只有鼻子長得端正,但由於從磚牆上跌下來時擦破了一道皮,花一道綠一道的,尤其顯得噁心。強冠傑道:“幾次了?”小癟三道:“饒命呀,就一次,就今天一次呀。”強冠傑冷笑:“我派我的兵守了一個多月了,哼,我看你敢糊弄我。”他手上稍一用力,小癟三吱哇哇地痛得大叫:“三次!領導饒命,真的只有三次啊……” “上個月二十三號那天也是你?!” “是、是、是,饒了我啊軍官爺爺,我沒有好好學習,我罪該萬死啊……” 耿菊花呆呆地看著這個骯髒的形象,臉上是震驚、是痛苦、是迷惘,陳順娃在病床上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的形象強烈地飛入她心中。她忽然尖叫一聲,向小流氓撲去。人們還未回過神,就听到了小流氓的慘叫聲。 強冠傑大聲喊著“耿菊花住手”,眾人也一起努力,七手八腳把扭在一起的耿菊花和小癟三強行拉開。耿菊花被徐文雅和鐵紅抱得緊緊的,她起初還掙扎著想再往上撲,然後就呆了,只有胸脯劇烈起伏著,兩行眼淚在臉上流。 武警總隊醫院的林蔭道上,耿菊花發瘋一樣跑著,強冠傑專門準了她兩小時假,她破天荒地花兩塊錢乘了中巴車趕來。醫院兩邊綠地裡散步的病員和過路的醫護人員紛紛給滿臉通紅、目光駭人的她讓道,然後用好奇的眼光目送她跑進住院大樓。 耿菊花嘩地推開外科第5病室的門,但曾經躺著陳順娃的病床如今已換成另一個生病的戰士。病員們都支起身,驚訝地望著這個不速之客。 一個護士進來,耿菊花突然抓著她的肩,急切地問:“陳老兵呢,啊,護士?求求你,住在這張床的那個老兵呢?”護士冷靜道:“你是說25床的陳順娃?” “就是他,就是他,他不是住在這裡的嗎?” “轉院了,轉到基地療養院去了。”耿菊花急迫地問道:“他還會不會回來,會不會?”護士搖頭道:“不會,他不可能再當兵了。” 耿菊花鬆開護士,麻木了一樣站在原地。 護士打量著她,肯定道:“你是特警隊的吧。”耿菊花還麻木著。護士道:“你叫耿菊花?”耿菊花痴痴地轉過頭,盯著護士。 護士走到護理拒邊,拿出一封信說:“他說只要是耿菊花來看他,就交給她。”生命重新回到耿菊花身上,她一撲,就將信抓到手裡,急速地拆開。 信紙上只有歪歪扭扭的幾個大字:“我就是沒有偷看你洗澡。你原先的配手”,沒有落名,沒有多餘的解釋,也沒有寫年月日。 似乎一股淒切的音樂裹挾住耿菊花,她感到天旋地轉,臉色蒼白,她張開嘴,要把那洶湧澎湃的心緒盡情釋放,可就在此時,朱小娟的話語響在在耳畔:“流血犧牲,是軍人的本分。”一個哽咽中,她看到四周病員的臉,她強壓下了胸中翻騰的大潮。 她邁步欲出門,護士又把她喊住:“餵,差點忘了,他說把這個給你。”護士遞來一個東西;耿菊花機械地接住一看,原來是一管黑妹牙膏。 耿菊花的手顫抖著,把牙膏緊緊捏在手心。 她走出房門在走廊上以軍人的步伐堅強地走著,一直走到走廊盡頭的衛生間,推門進去,偵察似地看了一圈,裡面空無一人。 她仔細地閂好衛生間的門。 做好了這一切,突然間,哭聲像狂風暴雨一般佔據了整個衛生間,耿菊花哭得就像一個沒爹沒娘的小丫頭,那麼揪心斷腸,那麼孤立無助,慢慢地順著牆壁滑坐到地上。 “陳老兵啊,是我害了你啊,你是天下最好的大哥啊,嗚嗚。” 已經將近十點鐘了,馬上就要吹熄燈號了,但特警隊昏暗的盥洗台邊,一個人影還在那裡走動,一班的女兵們靜靜地站在她後面,圍成半月形,是徐文雅最先找到耿菊花的,她沒有參加晚上的計算機學習,在這里呆了整整三個鐘頭,然後一班的女兵姐妹聞聲都來了,沒有誰驚動耿菊花,她對圍在身後的一圈人也渾然不覺,她只是一點一點地擠出那管黑妹牙膏,擠在牙刷上,凝視許久,再將牙刷放進口中,試探著、感受著刷,刷得滿嘴白沫,然後又擠,又凝視,又刷。她就這樣不斷地擠著,感受著,刷著,她彷彿要把陳順娃的情義和形象和著這管牙膏一起,刷進心裡,溶進血液。淚水嘩嘩淌著,她忘記了周圍世界,年輕的胸中,只有那個曾悄悄往她洗臉盆裡丟牙膏又被她拒絕了的陳順娃。 月亮升起在東邊,掛在草坪旁邊那株香樟樹梢,耿菊花還在刷牙,她的動作已近乎瘋狂,她快速地抽拉著,嘴角是一大堆白沫,臉上是嘩嘩流淌的淚水…… 默默站在旁邊的徐文雅、沙學麗、鐵紅和朱小娟以及整個班的女戰友看著她,她們悄無聲息,她們與她一起感受著那個憨厚的男配手。 夜空中彷彿繚繞著一曲深沉的音樂,瑰麗而動人,深沉而憂傷。 半個月過去了,這一階段的課目是汽車特種駕駛訓練。耿菊花原先一聞汽油味就暈車,但她專門向駕駛兵要了一小瓶汽油,晚上睡覺都淋在手帕上摀住口鼻,差點窒息出人命,可是她不吭聲,陳順娃在冥冥中看著她,她覺得她現在肩負著兩個人的訓練使命。 終於到了考核的日子,在操場上,馬達轟鳴,汽車穿梭,耿菊花開著越野裝甲車駛上兩根懸空的鋼軌,強隊長捏著一個跑秒,一個小本,在場邊擔任考核。一班的女兵都擠在兩旁有節奏地大喊:“耿菊花,加油!耿菊花,加油!” 沙學麗追著汽車大叫:“老耿哇,全班就看你一個人啦!”自從因為那8元錢被徐文雅剜心錐骨地狠批了一頓之後,沙學麗當面不服氣,暗地裡卻想了很久,徐文雅說得對,只有沒見過大錢的人才對有幾個小錢洋洋得意,這是一個人格問題,而不是誰窮誰富的事。沙學麗對耿菊花不生氣,她原先在大都市養尊處優,沒接觸過農村人,命運把她與耿菊花拋到一起,才覺得農村妹兒心眼耿直,不耍小脾氣,實際上比城市姑娘好處得多。沙學麗在家裡就是開車能手,這次特殊駕駛訓練,她為幫助耿菊花盡快駕御鋼鐵坐騎沒有少花心思、少費力氣。 駕駛室裡,王川江坐在耿菊花身邊,耿菊花全神貫注地把著方向盤,額上滲著汗珠。女兵們的叫喊她聽不見,汽車的轟鳴蓋過了一切,只能見到車窗外閃過的一張張關切的臉,一張一合的嘴,她們是朱小娟、徐文雅、沙學麗、鐵紅…… 耿菊花的汽車在懸空橋上顫了一下,似要熄火,沙學麗在外面焦急地大叫:“不要松油門,穩住,穩住!”鐵紅緊張得背過身去,摀住臉不敢看。 耿菊花在駕駛室裡咬著嘴唇,王川江也緊張地註視著她,手已經伸到了方向盤邊,但耿菊花頑強地操作著,車輪終於堅定地一寸一寸向前延伸,安全駛過了懸空橋。 強冠傑看著跑表,粗嗓大門地叫道:“好!” 女兵們歡聲動地,沙學麗最先跳上踏板,遞進一瓶汽水:“山丫頭,我們班終於過關啦!”耿菊花激動得不知怎麼表示好:“謝謝你,謝謝師傅……” 這天晚飯前唱軍營歌曲,女兵一班的十來個女兵唱得格外有勁。 歌聲一停,強冠傑講話:“今天,啊,一區隊一班完成了訓練進度,考核成績全班優良。特別要表揚的是耿菊花,一個農村兵,啊,在山里根本沒坐過汽車,坐過牛車沒有?”耿菊花立正回答:“報告,我們那兒沒有公路,也沒有牛車。”強冠傑道:“你們看,牛車都不通,卻在短短的時間內不但能熟練地駕車,還能完成初級高難度科目,這是很大的進步,是個飛躍。明天星期天,女兵一班可以放假。但二班、三班不行,明天繼續訓練。解散。” 一班的女兵們高聲歡呼,人人擠到耿菊花面前跟她握手,彷彿她是什麼英雄似的,弄得耿菊花反而羞愧得不知怎麼應付。 星期六上午,徐文雅在宿舍裡換新軍裝,耿菊花在縫一件開了縫的軍裝訓服,鐵紅則羨慕地瞅著開始往臉上化妝的沙學麗。 沙學麗吻著手中的高級化妝品:“親愛的,好久沒有親近你們啦,不是我心狠,是一個姓強的——”她往室裡一看,班長不在,“和一個姓朱的太厲害,我只好暫時與你們分居啦。” 留在屋裡的幾個兵都笑起來。 鐵紅在一旁說話:“好不容易等來一個星期天,可又輪不到我請假。”徐文雅猶豫了一下,停止了扣鈕扣道:“那我讓你。”鐵紅不好意思道:“不不不,我說著玩的,上次是我要的假,這次當然該你。”沙學麗突然把手中的小圓鏡往床上一摔,轉瞬臉上晴轉陰,“唉!”大嘆一口氣。鐵紅道:“老沙怎麼了?”沙學麗道:“不敢看,一點不能看,我怎麼這麼黑了呀,怎麼不是原先的我了呀。”鐵紅悲哀道:“我們還不是一樣。”沙學麗道:“這樣上街,怎麼對得起廣大人民,你說,怎麼對得起啊!”耿菊花幼稚地道:“那你把那個白面面抹厚一點,看不出來的。”沙學麗道:“鄉下妹妹,你不懂喲,我們女孩,皮膚就是我們的招牌,招牌生鏽了,變形了,這貨物怎麼好拿出手去呢。”耿菊花真心地道:“你再怎麼,都比我們好看呀。”徐文雅也彷彿在寬慰沙學麗:“何必呢,美國那些姑娘,皮膚黑才是富有和青春的標誌,她們還專門去沙灘上曬黑呢。”沙學麗往床上一倒道:“只好這樣想囉,死馬當作活馬醫。”撿起鏡子,又往臉上抹。 一班的女兵在這裡說話,她們的區隊長羅雁已被丈夫吳明義風風火火地叫到任職機關的主任辦公室了,正主任因車禍翻車喪生,兩個月後,副主任吳明義果然如願坐上了正職的交椅。吳明義風急火燎地要羅雁來機關,其實只是要她與他一起去武警總隊曲副政委家走門子。羅雁一听就生氣,她說今天本該值班的,卻為了這個破事跑一趟。 吳明義照樣微笑著,真理在手般地勸道:“值班與別人換了就行了嘛,今天你們曲副政委的女兒過生日,我非得陪你去一次。”羅雁道:“你又不是我們武警的人,瞎操這些心幹什麼?” “我瞎操心?我還不是為你操心,你以為我不知道,我早打聽到了,人家曲副政委是分管幹部的首長,又是你們同省同縣的老鄉,這麼好的機會不趁機聯絡聯絡感情,你在部隊裡還想不想快一點往上進步呀?” “部隊不是你們地方,曲副政委也不吃這一套。” “我的雁雁,別說得那麼不食人間煙火,現在的事情,誰不知道。”羅雁乾脆一口回絕道:“曲副政委不認識我!”吳明義笑了:“不認識我還差不多,不認識你?笑話!你們特警隊經常給首長們表演硬功,還上過北京,你是個老兵了,說不定連中央首長都記得你,你不利用這些資本,你在你們部隊裡怎麼進步?” 羅雁正色道:“你別勸說,我回隊了。”吳明義急了道:“羅雁,雁雁,你聽我說嘛——” 羅雁一轉身,把一聲門響留給吳明義,人已到了走廊上。她仰天長嘆,不知道與吳明義的關係將怎麼發展,兩人在漫長的婚姻長河裡,又將用什麼樣的面孔相處下去。 徐文雅和沙學麗都是外地人,在這個微風拂面,赤日收斂的大好休息日里,她們一起來到城市西郊的世界公園遊玩。她們穿著一身節假日才套上身的新軍裝,看了假模假式的埃菲爾鐵塔、獅身人面像、莫斯科紅場,忽然覺得沒勁。沙學麗提議到小攤上打氣槍,徐文雅要看電腦畫像,兩人相約一刻鐘後在東邊的那座舞廳前相會,就暫時分手。 就在徐文雅走近電腦畫像攤前時,舞廳門口出了事,先是兩個小伙子與收票的保安爭執,他們要進去找一個人,保證兩分鐘出來,保安不願,諷刺說沒錢就別到這裡丟人現眼,眼看著一言不合,雙方拳腳相向,眨眼間打成一團,遊人立刻圍了一大群。 沙學麗的射擊攤在假山後面,舞廳的情形她看不見,她此時一槍一個十環,身邊圍了一群小觀眾,也有幾個男女青年,她打一槍,人們為她歡呼一次,都覺得這個女武警不簡單。沙學麗得意,打得更起勁了,叫道:“老闆,上子彈呀。” 棚子上貼著獎勵辦法:“五槍打中五十環者,再獎五槍,或一個絨毛玩具;打中四十七環者,獎兩槍或一包五牛香煙;四十五環者獎一槍,或一個鑰匙環,四十五環以下者繼續努力……。” 攤主苦著臉給她上好子彈,槍響,沙學麗又一個十環,一片歡呼中,攤主當面笑著向沙學麗祝賀,轉過身時,臉上已經苦得要擰出水來了。 舞廳前,保安的電警棍沒派上用場就被兩個小伙子扔在一邊,保安雙拳難故四腳,沒兩個回合,鼻子上挨了一拳,立刻流了血。 幾個上了年紀的婦女驚駭地叫:“別打啦,打不得啦!”有個婦女偶爾回頭,看到遠處電腦攤前一個穿武警服的姑娘正在往這邊探頭探腦,婦女立即招手,叫道:“警察同志,快來呀,要出人命啦!”徐文雅略一遲疑,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武警服,一種責任感油然而生,她馬上邁步跑來,圍觀的人群給她讓道,但聽見幾個閒人議論道:“一個女的,管什麼事喲。” “就是,人家一根指頭就把她弄趴下。” 徐文雅皺了皺眉,自尊的火苗瞬時間燃成很旺的大火,你們不相信,她想,我就偏要管出一個樣子來給你們看。她大喝一聲:“住手!” 兩個要進門找人的小伙子一看笑了。穿斑馬T恤衫的小伙子不屑地道:“一個女兵,怕是走後門當的。”他的穿短袖襯衫的同伴也笑道:“就是,瞧她一臉黑包公相,也不怕多管閒事以後更不好找男人。” 徐文雅壓住火氣,上前一把擰住兩人道:“走,到派出所去。” 兩個小伙子對視一下,繼續開著玩笑。 T恤衫道:“她叫我們到派出所去?”短襯衣道:“哦喲媽媽,我們好伯到派出所呀。”隨後臉一黑道,“嘿,你以為你是什麼人,我們怕你呀?”T恤衫也變了臉,啤道:“到派出所去?那裡面就差你了!”話完,一掌向徐文雅砍去。 徐文雅把T恤衫順手牽羊一帶,他差點摔個跟斗。短襯衣趕緊幫忙,徐文雅以“一對二”的擒拿法,幾下把他們打出一丈開外。 兩個小伙子爬起來,眼裡是迷惘和難堪,他們向人圈外退著,嘴裡恨恨地喊道:“是英雄好漢你不要溜,你給我們等著!” 射擊攤前,攤主已在向沙學麗偷偷告饒了:“大姐,”他背著圍觀的人說道,“那些獎品任你選,你就放我一碼吧。”沙學麗心裡得意,老子是特警,她想,叫你開了眼了。她微笑道:“幹嘛呀。”攤主額上的皺紋更深了:“你是神槍手,永無止境地打下去,我到哪兒去收錢喲,我們上有老下有小的……”沙學麗嬉笑道:“好了別說那麼多,我就選玩具囉。” 舞廳前,人們紛紛勸徐文雅離開,鼻子流著血的保安也叫她快走:“那都是些愣頭青,不知天高地厚的,你姑娘家,不要吃虧。” 徐文雅已經為自己的武警服爭得了榮譽,想了想,也覺得應該見好就收,在人們的簇擁下正打算離開,不料兩個小伙子已帶著一個虎背熊腰的壯青年趕來了。 那青年五官俊挺,眼睛黑亮,中等個頭,穿著整潔的白襯衫,但衣服包裹下的上身肌肉還是隱隱能見,很勻稱,很有力。只見他邊跑邊問:“哪個有這麼大的膽子?”T恤衫向人圈裡一指道:“就是她!多管閒事的傻娘們儿。” 青年突然止步,他上下打量徐文雅的武警服,猶猶豫豫,雙手十指失措地絞在一起,無目的地掰得吧吧直響。 短袖衫卻來了勁,上前就抓徐文雅,說道:“賠醫療費來,你把我的肋骨打斷了。”徐文雅平靜的心被擾亂了,她想,你們無法無天還有理了? !她柳眉一豎,乾脆一把反抓住短袖衫道:“這是你自動送上門的,走,還是去派出所!”短袖衫哎喲哎喲地叫喚:“大哥,你看啊!”青年忍著性子沒動步,似是向徐文雅請求道:“放開他吧。”徐文雅鼻子裡嗤一聲,繼續把俘虜往人圈外帶。所有的觀眾都不吭氣,默默注視著事情的發展。 青年不說話了,上前就來解徐文雅的手,徐文雅肩膀把他一撞,誰知青年一閃,順勢扣住了徐文雅的手腕,徐文雅哎喲一叫,這人力道不善,才知遇到了對手,她丟開短袖衫,拉開架勢,防備著青年的進攻。 青年卻不打,拉著兩個小伙子就要撤退。人群中議論道:“唉,現在怎麼得了,還是壞人得道。”保安見縫插針也勸徐文雅道:“算了算了,你不是他們的對手,快回去吧。”徐文雅就听不得這句話,她胸脯波動著,突然大喝一聲:“都不准走!”衝上去就抓那兩個小伙子。 青年掙了幾下沒掙脫,倏地發火了:“這就怪不得我了!”他話一完,一拳向徐文雅肩膀揍來,徐文雅一讓,側身向青年回擊,兩人在場地上展開了搏鬥。幾個回合一過,明顯看出徐文雅章法亂了,著了青年幾記招儿,踉蹌後退。 危急時刻,恰好沙學麗在向這邊找來了,一看人圈中徐文雅被陌生人打,趕緊高叫一聲道:“徐文雅不慌,我老沙來啦!”把一個大大的絨毛兔兒爺玩具往身邊一位老太太懷裡一塞,飛身衝進入圈中央,立刻向青年打去。 現在的陣式變成了“二對一”,兩個女兵打一個男青年。可是形勢也不樂觀,兩個女兵擊向男青年的招式都在頃刻間被對方化解,而對方攻來的一拳一腿,往往令她們無處躲藏,兩人挨了好幾下。徐文雅的嘴角流出了鮮血。 兩個觀戰的小伙子使勁叫好。 T恤衫高叫:“大哥行啊……大哥再給黑臉包公一腳,看她還來不來管閒事!”短袖衫也叫:“給後面這個單皮也來一個漂亮的,叫她以後也找不到老公!” 豈料青年一陣快如疾風的組合拳打倒兩個女兵後,並不戀戰,跳出戰陣,拉住兩個小伙子就往人圈外走。兩個小伙子道:“怎麼大哥你不——”話未說完,青年神情暴怒地大喝道:“閉住他媽的臭嘴,快走!” 兩個女兵呆看著逃遁的對手,羞愧和懊惱使她們說不出一句話來。 幾個婦女上來攙扶她們:“再怎麼說,女的也打不贏男的啊。” “就是,你們已經是好樣的了……” 徐文雅將手掌狠狠向地上一拍:“晦!”塵土飛揚,她深深地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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