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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沙場點兵 邵钧林 9001 2018-03-18
梁明輝回到指揮所,偵察的情況怎麼樣? 康凱說,看來,這是野狼團派出的一支小股部隊,進行滲透偵察。 其他部隊有什麼動靜? 張大印說,剛才偵察營報告,通過空中偵察和電子偵察,發現兩股野狼團坦克向我前沿滲透,一股在北線,離我主力營較遠,另一個連,已經接近我坦克一營不到四公里,而野狼團其他部隊向後收縮了大約十幾公里。 梁明輝說,我看,我們可以吃掉這個坦克連。 康凱說,J9坦克不是一般坦克,要想吃掉他,沒有數倍於他的坦克群,很難一舉殲滅。政委,你看咱們打還是不打,要打,我們就集中坦克進行圍殲,把反坦克砲連拉上去,阻擊他的增援。 梁明輝說,我看可以。打掉他一個J9坦克連,就等於切了他拳頭上的一個指頭,再跟我們較量,他的拳頭就握不了那麼緊了。

政委說得對,要打就狠狠地打。張副科長,通知坦克一營,做好戰鬥準備,通知砲營,進入陣地。 張大印立即拿送話傳達命令。 若干台掛有野狼團標誌的J9坦克在半坡上停下來,坦克兵們三三兩兩鑽出坦克,有抽煙的,有檢查車輪的。 王志鵬向指揮部報告,野狼野狼!我是紅狼!我們已到達騰格草場邊緣,前面就猛虎旅防區。 送話器傳來肖書悅的聲音,原地待命,注意警戒。 是!王志鵬立即向本連發出呼叫。 楚淮海坐在基地導調中心的指揮大廳,他從大屏幕上觀看著演習場的一切。 陸元衡過來告訴他軍區觀摩組來了,楚淮海說他們挺會赶巧,正有好戲看。幾名將軍、大校走進來,集團軍的陳軍長、賀政委和魏嵩平也一起走進大廳。他們進來後一一與楚淮海敬禮,握手。將軍們落座,看著大屏幕悄聲議論起來。

大屏幕上,野狼團坦克連在運動。猛虎旅的坦克群發起衝鋒。 一位將軍說,一個坦克連這樣孤軍深入,這藍軍也太冒險了吧? 另一名將軍說,J9坦克的戰鬥性能比老坦克強幾倍,這種大膽出擊定另有企圖。 魏嵩平說,猛虎旅是經過三天三夜的強行軍一路殺過來的,昨天晚上又打了一場殲滅戰,部隊作風十分過硬啊。 另一名將軍說,魏副軍長,重組後的野狼團至今可還沒有過敗績,我看你得有心理準備啊。 魏嵩平說,這倒是,現任的野狼團團長龐承功是我看他成長起來的,被譽為軍中驕子,現代意識很強啊,和紅軍交手至今,確實沒有失敗過。 一名將軍說,魏副軍長,猛虎旅是你的老部隊,野狼團團長又是你的老部下,你是兩頭都沾光,要是打賭的話,肯定都是大贏家。

魏嵩平哈哈笑起來,不管誰贏,我都得請客,都是我埋單。 猛虎旅的坦克從三面成合圍之勢壓了過來。坦克的轟鳴聲振盪在草原上空,遠處,揚起的塵埃像滾滾黃龍,鋪天蓋地。王志鵬發現紅軍坦克後,下令戰士們上車。王志鵬向指揮部報告,野狼野狼!我是紅狼!猛虎旅一個坦克營從三面向我合圍。 龐承功對肖書悅說,讓他們不要慌張,呈掩護隊形散開,盡量讓紅軍坦克抵近。 野狼團J9坦克連連長王志鵬已經明白了領導的意圖,J9坦克連一邊阻擊一邊慢慢向後撤退。 猛虎團坦克繼續向前緊逼。魏小飛在砲塔上探出身子,興奮地大喊,我看見野狼團的坦克了。 野狼團坦克分兩路向後撤,但速度並不太快。猛虎團坦克營對J9坦克連已形成包圍圈,兇猛地向藍軍坦克壓過來。

野狼團坦克連長王志鵬下令,各車注意,加速撤退! 野狼團J9坦克突然加速,揚起一陣塵煙。衝到前面的猛虎團坦克被野狼團坦克一下摔得老遠,J9坦克飛快地衝過土坎。猛虎旅坦克在加油上坡追趕。 梁明輝和張大印看著地圖,一參謀在標著紅、藍軍的位置。康凱在帳篷外站著,喝著茶。此時,他走進來,接上火了嗎? 張大印說,野狼團坦克已經後撤,一營正在追擊。 康凱說,命令坦克營,射程之內,果斷開火。猛虎旅坦克立即在行進中向野狼團坦克射擊。野狼團J9坦克在繼續飛速撤退,炸點在他們車後遠處爆炸,沒有造成威脅。 肖書悅掌握著演習場上的態勢,團長,我們已經後撤到猛虎旅坦克的有效射程之外了。 龐承功果斷地說,命令坦克三連、四連按預定方案進入射擊陣地。

張大印報告,旅長,我們的坦克追不上J9坦克,始終在我們的射程之外,無法命中,坦克營長請示是否繼續追擊? 康凱一怔,無法命中? 張大印說,J9坦克的有效射程比我們的坦克要遠,行進速度也比我們的坦克要快得多。 康凱突然意識到了問題,不好!我們上當了! 梁明輝不解地,上當了? 康凱急切地說,命令坦克營立即全速後撤!快,越快越好! 梁明輝緊張地問,怎麼了? 楚淮海坐在觀看席上,沉著臉,陸元衡坐在楚淮海旁邊。此刻大屏幕正顯示野狼團的J9坦克開到一處坡地前,突然全部停車。 楚淮海說,龐承功要反擊了,康凱上當了。 坐在楚淮海身邊的陸元衡看出了龐承功的意圖,看來野狼團孤軍深入的坦克連是在施放誘餌。

大屏幕上,猛虎旅的坦克急停,調頭回返。 坐在楚淮海身後的魏嵩平說,康凱意識到了。 楚淮海說,晚了。 陳軍長和賀政委也一臉焦急。 野狼團的J9坦克全部開火。一輛跑在前面的猛虎旅的坦克被擊中,激光炮冒著黃煙,坦克油路立即切斷,坦克趴在原地。又一輛猛虎團坦克被擊中,趴在原地。這時,坡上,幾十台J9坦克衝上來,向野狼團坦克頻頻射擊。 騰格草原上,幾十台紅軍坦克先後被擊中,有的起火,有的冒煙…… 康凱急了,反坦克砲連呢!怎麼還不火力支援? ! 張大印說,我們的坦克追擊得太遠,反坦克炮沒有跟進。 康凱狠狠地捶著桌子,唉! 梁明輝走過來安慰,別著急,我們的坦克營應該說表現得非常勇猛。

康凱痛心地說,光勇猛不夠,咱們劍不如人哪! 張大印說,這J9坦克的威力確實厲害,我們低估了。 康凱虎著臉,撤下來多少台車? 不到一個連。 康凱臉色鐵青,一句話沒說走出帳篷。 突然,一台冒著黃煙的坦克艙蓋打開,魏小飛提著衝鋒槍跳了出來。 魏小飛大喊著,老子跟你們拼了——魏小飛像猛虎似的跳下了車,其他坦克乘員也都紛紛拿著各種武器跳下車。車長卸下並列機槍跳下坦克車。所有被擊毀的紅軍坦克乘員都紛紛下車。猛虎旅的官兵們端著各種武器向野狼團陣地衝來,頓時殺聲一片…… 導調中心的指揮大廳的大屏幕上顯示著演習場的全景,猛虎旅的坦克兵們手持輕武器,向野狼團衝去,他們一個個殺氣騰騰,手中的機槍,衝鋒槍噴著火舌。

魏小飛沖在最前面,他吶喊著,端著槍掃射…… 魏嵩平驚訝地瞪大了眼睛。 楚淮海問陸元衡,這就是上回尿褲子的那個兵吧? 是的,就是他。 楚淮海激動地鼔起掌來,魏嵩平情不自地鼓起掌來,在座的軍官們也激動地鼓掌…… 停在陣地前的野狼團坦克還沒有回過神來,猛虎旅戰士已經衝到跟前。魏小飛跳上一台J9坦克,用槍指著,繳槍不殺! 坦克突然開動起來。 魏小飛掏出一顆手榴彈,拉著後,放在發動機散熱窗上。坦克頂蓋突然一個轉動,炮筒打在魏小飛頭上。魏小飛被打下坦克,坦克爆炸起火。魏小飛頭盔掉落,在地上滾了兩下,頭撞在一塊石頭上,昏了過去。 車長跑過來扶起魏小飛,急切地,小飛!小飛!魏小飛…… 楊光和幾名基地導調員走進猛虎旅指揮所,康旅長,這是演習導演部導調中心的栽決通知,紅軍坦克營已經被全殲,全營退出戰鬥。

康凱氣哼哼地坐在椅子上,一句話不說。 楊光拿出裁決通知書,康旅長,請在上面簽字。 康凱沒回答,似乎跟沒聽見一樣。梁明輝走過來,接過裁決書看了看,一怔,猛虎旅立即退出演習? 康凱一聽,急了,騰地站起來,什麼,讓我退出演習? 楊光公事公辦,是的,請你服從栽決。 康凱怒氣沖天,胡鬧!這是誰定的? 陸元衡突然出現在門口,我! 康凱和梁明輝一愣。 康凱挺冤,陸司令,這,這是為什麼? 陸元衡一邊往裡走一邊說,你們的一個主力坦克營和一個裝步營已經退出演習,加上其他戰鬥、非戰鬥減員,裝備損毀嚴重,敗局已定,導調中心決定此次演習到此終止。 康凱十分遺憾,這……這就算完了? 梁明輝說,陸司令,我們覺得這樣裁決是不公平的。

陸元衡問,你們想要什麼樣的公平? 梁明輝說,我們手上還有幾個營,官兵鬥志旺盛…… 康凱說,我們的戰術行動還沒有展開,就此栽定勝負,讓人不服! 陸元衡沉著臉,我告訴你,在導調中心的計算機系統裡,你部從遠程機動至今,毀傷的各種坦克、戰車已經過半;我再通知你,你的士兵魏小飛頭部重傷,生命垂危,正在你們戰地醫院搶救。 康凱和梁明輝都大吃一驚。 陸元衡說,有關演習的詳細情況,計算機評估系統會作出科學、準確和客觀的統計。楚副司令還要對這次對抗演習進行點評。現在跟誰爭都是多餘的。 陸元衡說罷,扭頭走出帳篷。 康凱慢慢從梁明輝手上拿過裁決書,籤上了字。楊光接過栽決書就走。陸元衡還在帳篷外的車前站著。楊光走來,遞過栽決書。陸元衡接過看了一眼,心裡湧出一種悲傷,轉身上車,離去。 康凱和梁明輝走進特種車組合而成的戰地醫院。病房裡已經站著幾個人,有魏嵩平、車長、坦克營長和醫生、護士。康凱走到病床前,伏下身子,看著昏迷不醒的魏小飛。魏小飛頭上綁著繃帶,一副沉睡狀。康凱抬頭望著魏嵩平。魏嵩平和康凱對視一眼,痛楚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向窗口。 康凱和梁明輝把醫生拉出急救室。 梁明輝問,主任,魏小飛有沒有生命危險? 魏小飛是嚴重的腦振盪,目前處在危險期。 康凱說,你們要盡全力搶救。 那是肯定的。楚副司令已親自派了直升機馬上送他到總院搶救。據我們觀察,生命可能能保住,但會留有嚴重的後遺症。 康凱焦急地問,什麼後遺症? 很可能一時難以醒來,醫學上叫做“植物狀態”,也就是人們常說的植物人。 梁明輝一驚,植物人?這,這怎麼可能…… 梁政委,這是醫學上的一個難題,這種傷病的出現,常見是腦外傷,腦血管疾病,一氧氣化碳中毒…… 康凱問,小飛要是成了植物人,會怎樣? 主要表現為對自身和外界的認知功能完全喪失。能睡著,也能自然醒來;能睜眼,有時還會流淚或露出笑容,但這一切都是無意識的。 康凱問,有沒有恢復的可能? 主任搖搖頭,在醫學上,“植物人”的發病機理尚不明晰,通常認為是腦幹網狀結構、丘腦及大腦皮層的不完全損害造成的。有過自然甦醒的病例,也有人工促醒的可能性,但促醒率很低。大部分人進入植物狀態,直到死亡也恢復不過來。 主任走進急救室,康凱的梁明輝愣在那裡。魏嵩平從急救室走出來,看見康凱和梁明輝,欲言又止,快步離去。康凱和梁明輝追上。 康凱喊,魏副軍長。 魏嵩平停下。 康凱語無倫次地,魏副軍長,我……小飛他…… 魏嵩平長嘆一聲,似從心底發出,唉,小飛微不足道,還是多想想你們的猛虎旅吧。仗打成這個樣子,猛虎旅將來的日子還怎麼過?如果你能聽我一句,那怕半句,也不會落到這麼個境地。你們再這麼下去,倒下去的就不只是魏小飛了,那會是整個猛虎旅!說完,魏嵩平十分難受地走了。 康凱和梁明輝相對無語,懊喪地嘆息著。 龐承功和肖書悅匆匆走來。 康旅長,梁政委。龐承功主動招呼。 康凱看了龐承功一眼,沒有說話。 哦,是承功啊。梁明輝上前握了手。 龐承功說,我們來看看小飛,小飛怎麼樣了? 梁明輝搖頭,比較麻煩。 龐承功一怔,怎麼了? 就是能保住生命,也要成為植物人。梁明輝心情沉重。 龐承功和肖書悅都大吃一驚。 康凱身心疲憊地向山坡上走去,在他的身後是坦克部隊在撤離戰場。硝煙尚未驅散,戰車在慢慢開過。在康凱的身後,兩架武裝直升機呼嘯著從他頭頂飛過。康凱似乎對這一切都茫然無聞,心情鬱悶地向坡上走去。 康凱走上坡頂,慢慢抬頭仰望天空,天上烏雲蔽日。遠處傳來馬蹄聲,康凱回望。柳成林和烏蘭策馬奔來,二人跳下馬。烏蘭臉上掛著淚痕,一聲哥未出口,已淚如雨下。 康凱一愣,走過去,烏蘭,你怎麼啦? 烏蘭撲到康凱身上,抽泣著。 柳成林說,旅長,你還不知道? 我,我知道什麼? 柳成林難過地說,烏蘭她伯母……你母親心梗……昨天晚上在寧州去世了。 康凱驚呆了,你說什麼? 烏蘭抬起淚眼,哥…… 康凱吼叫起來,為什麼不早告訴我?為什麼…… 柳成林說,烏蘭也是才知道的。 康凱奪過烏蘭手上的馬韁,飛身躍上馬背,烈馬向坡下狂奔而去。 烏蘭喊,哥! …… 柳成林喊,旅長! …… 康凱駕馭著烈馬在藍天白雲下奔馳著,馬蹄敲擊著草地,聲聲敲擊在人的心口上。康凱幾乎是瘋狂狀,鬆開韁繩,任馬在草原上狂奔。康凱一會雙手抱頭,仰天長嘯,一會俯於馬身,失聲慟哭…… 烏蘭和柳成林流著淚,呆呆地看著。 烈馬似乎十分理解騎手的痛苦和悲傷,用狂暴的奔騰以宣洩主人內心無法承受的感情重荷,似風,似雲,似雷,似電…… 草原上一片狼籍。這裡是猛虎旅剛剛戰敗的地方。坦克,步戰車、自行火砲圍攏在一起,猛虎旅、野狼團雙方部分官兵站在自己的車隊前。康凱、梁明輝和龐承功、肖書悅分別站在各自的隊列前。 康凱神情木然,兩眼透著痛楚,茫然無的地望著前方。 集團軍陳軍長、賀政委和魏嵩平、陸元衡等領導陪同楚淮海走來。猛虎旅、野狼團軍官兵一個個挺胸立正,斂聲屏氣。 楚淮海大步走到中間,用憂鬱的目光掃視了一下在場的官兵,大家可能都在心裡犯嘀咕,為什麼開講評會選這麼個地方?我之所以選這兒,是因為這兒就是猛虎旅走麥城的地方,也是魏小飛倒下的地方。你們說,猛虎旅為什麼兵敗?康旅長說是因為劍不如人,確實,野狼團的J9坦克是強於猛虎旅的老坦克,但我認為不是兵敗的根本原因。猛虎旅三天三夜五百公里的拼殺,可謂是過五關斬六將,進入基地後,馬不停蹄甲不離身,又下一城,在坦克營被擊毀的情況下,魏小飛等戰士變坦克兵為步兵,短兵相接,以死相拼,這一切足以說明猛虎旅已經具備了不怕苦不怕死、能夠連續作戰的過硬作風,重振了虎威,但最終還是敗了,為什麼?敗就敗在你們指揮員的急躁和驕傲上,腦子發熱,急於求成,以為只要有戰鬥精神,只要敢打敢拼,只要拿出玩命的勁頭就可以打贏所有的硬仗,就能橫掃所有的戰場,不對!這是一種錯誤的認識。它再次驗證了一個驗證過千遍的真理,驕兵必敗!我想,在這個地方更能喚起記憶,更能引發深思,自己的頭腦是怎麼發熱的,是在什麼樣的環境和心理狀態下做出的錯誤決斷? 猛虎旅、野狼團雙方官兵們一張張嚴肅的臉。康凱和梁明輝臉上佈滿內疚的表情。龐承功和肖書悅卻專注地聽著楚淮海講話。魏嵩平一臉漠然,陸元衡則沉默著。 楚淮海口氣稍微緩和了點,現代經濟活動中有一句時髦的話,叫細節決定成敗。我看,一名當代軍人,一定要好好地品味一下。現在是市場經濟,商場老闆們常講,商場如戰場,他們把商業競爭中任何環節的運作,都與戰場上的謀略戰術相提並論。在他們看來,商務活動的最高形式就是戰爭的形式,就是你死我活的搏殺。所以,他們對經營的每一筆生意都如履薄冰,沒有絕對把握絕不輕易出手。而我們這些當兵的呢,打起仗來,大手大腳,只懂的拼拼殺殺,不懂得計算成本。如果這場戰鬥讓一位商場老闆來指揮,我想,他首先要考慮的是,世界上絕對不會有免費的午餐,絕不會白送你幾輛J9坦克讓你打著玩;其次,他要計算,投入這麼多裝備、油料、彈藥,冒著人員傷亡的危險,打掉這幾輛坦克又有多大的回收?多大的利潤?能否低成本高產出,最後還要考慮,萬一一口吃不掉這幾輛坦克怎麼辦?成本底線在哪裡?應該在什麼時候投放,什麼時候收盤? 楚淮海的這番話,讓康凱、龐承功等在場的官兵們耳目一新。 楚淮海說,有人說,你這個軍區副司令員怎麼談起生意經來了?沒錯,我是在談生意,因為市場經濟與現代化戰爭是一對孿生兄弟,沒有現化經濟社會的發展就沒有現代化戰爭的出現,不進入信息化時代,哪來的信息化戰爭?所以,我要在這裡強調的是,我們每一個指揮員,你們不僅是一名軍事家,也應該是個好商人,你們不僅要學會指揮的藝術,同樣要學會經營的藝術,經營好你的部隊,經營好每一場戰鬥。 楚淮海走到猛虎旅隊列前。 康凱和梁明輝敬禮。 楚淮海說,我想請猛虎旅的同志們注意一種傾向,你們在把波斯貓訓導成下山虎的同時,一定要注意把握好它的營養成份。營養成分有兩種,一種是戰鬥精神,另一種是戰鬥智慧,兩者缺一不可,偏廢不成。所以,猛虎旅在戰鬥精神培育上下的功夫並沒有白廢,打出了虎威,但敗就敗在威猛有餘,智謀不足。你們千萬不要把戰鬥精神概念化、形式化,要把戰鬥精神貫穿於部隊訓練和建設的每一個環節。我們要的不是一支敢死隊,而是一支有著大無畏犧牲精神的智勇雙全的戰鬥隊。 康凱沒有任何表情。 梁明輝一人回答,明白! 楚淮海審視著康凱,康旅長,聽說你對這一仗打到這裡叫停不大服氣,我認為還是有道理的,但我認為,陸司令叫停自有停的道理。基地化訓練的目是什麼?就是要通過對抗演習暴露問題,問題暴露了,找到了下一步訓練整改的目標就行了,再打下去也是浪費國家錢財,弄不好還會落入搞花花架子的巢臼。 楚淮海又走到野狼團隊列前。 龐承功和肖書悅敬禮。 楚淮海說,我批評猛虎旅的失誤,並不是在表揚野狼團的成功,猛虎旅的教訓也同樣是你們要汲取的經驗。 龐承功、肖書悅說,明白。 楚淮海說,兵法中說,未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未戰而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算在敵先,引敵就犯是這一仗能打勝的關鍵。龐承功在完成他欲擒故縱的計謀過程中,充分利用了一長一短的兩個要素,第一是揚已之所長,大膽利用J9坦克快速機動及有效射程遠的優勢,積極創造發揮這一優勢的戰場條件,誘敵追擊;二是擊他之所短,抓住猛虎旅節節獲勝後,利用勝利者容易產生驕躁的心理,就是在被吃掉一個裝步營的情況下依然不急不躁,最終完成自己預定的作戰計劃。這一仗也驗證了一個現代戰爭的真理,技術決定戰術。誰重視了技術優勢的發揮,誰就擁有戰場上的主動權;誰忽視技術的效力,誰就會被動挨打。 龐承功和肖書悅眼中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楚淮海卻察覺到了,你們不要以為打了勝仗就能一俊遮百丑。野狼團在猛虎旅五百多公里的機動過程中,雖然圍追堵截,但招招都是臭棋。去年你們兩支部隊對抗演習時,我曾批評當時當藍軍司令的康凱,當藍軍當得不懂什麼叫進攻了,以為自己生下來就是被動挨打的,整個作戰思想就是防守防守再防守。我看今天龐承功的藍軍司令依然如此,只懂得看家護院,不曉得進山打虎。我給你們提供了五百公里的縱深戰場,基地為你們提供了全程跟踪導調,而野狼團守著最好裝備、最精良的部隊,卻只派出飛機轟炸一番,小股人員襲擾一陣,打完就跑。在老營盤還讓紅軍抄了後路,這一切說明什麼?說明我們的軍隊只懂得本土作戰,不懂得勝敵於國門之外。老槐樹、小白河一線,就是你們阻擊圍殲猛虎旅的最好戰場,但你們放棄了,或根本就沒意識到要走出家門去打仗,認為藍軍的基因只適合打主場,不可能也不應該去打客場。 楚淮海回到場中央,看看在場的官兵,意味深長地,如果說細節決定成敗的話,我就請你們站在這片硝煙未盡的演習場上想一想吧。假如戰爭就在明天,黨和人民沙場點兵,你準備好了嗎?如果說我們今天的任何失誤明天還可以重來,那麼明天戰場上的失敗,你能讓生命再生,讓歷史重寫嗎? 康凱痛楚地把眼睛閉上了。相依為命的母親突然猝逝,苦心經營的演習突然告敗,視如兄弟的魏小飛生命垂危……猶如一把把利刃在絞割著他的心。他只覺得天旋地轉,身子搖晃起來,倒了下去…… 梁明輝大驚,抱起康凱,老康,康旅長…… 楚淮海和陸元衡、魏嵩平等領導急步走了過來。 楚淮海疑惑地問,不會就這點承受力吧? 陸元衡沉重地說,他的母親昨晚突然病故了。 楚淮海一怔,哦? 弗斯特的車停在不遠處的停車場,他沒有走遠,在車前遛達。梅雨晴從大樓裡走出來,抱著一疊文書興奮地向停車場走來。 弗斯特看到她興奮的樣子,知道她一切順利成功,迎著梅雨晴走去,並伸出雙臂,祝賀你,梅小姐。 梅雨晴大方地與他輕輕擁抱,弗斯特先生,今天是我最高興的日子。一年多來,我一直在盼望著拿到這張綠卡,真的,我一直都在盼望這一天。 這一天不是已經到來了?我們應該很好慶祝一下。 弗斯特先生,把女兒帶上,到中國菜館,我請客,我要親手做幾樣地道的中國菜讓你嚐嚐。 弗斯特高興地叫起來,OKOK。 梅雨晴上了弗斯特的車,撥幾個手機號,沒接通。 梅雨晴正掃興,手機卻響了起來。 梅雨晴接聽,哪位……誰,雅池?你好,你在哪裡?什麼,你在寧州?你怎麼會到寧州呢……什麼,你說什麼? 康凱老家的客廳內,擺放著沈夢蘭的遺像和白花。 陸雅池在打電話,……嫂子,正如你的預感,伯母她前天晚上因心髒病發作,沒有搶救過來,在醫院去世了…… 梅雨晴在弗斯特的車上,她驚駭地問,你說什麼?媽媽她……康凱怎麼沒告訴我? 康凱可能現在還不知道,他正在打演習,爸爸讓我先不要告訴他。我是昨天晚上趕到寧州的。你遠在萬里之外,我一直在猶豫著要不要告訴你,可我知道你一直惦念著…… 梅雨晴突然推開車門,下車向街心花園跑去。弗斯特不知何故,隨後跟去。 梅雨晴在一處椅子上坐下,失聲哭了起來。 弗斯特走過來,梅小姐,你怎麼了? 我的一位親人突然去世了……她,她走的太突然了。 你需要我做點什麼嗎? 不,我什麼都不需要,我想馬上回國…… 寧州紫霞湖畔,山青水秀。梅雨晴在陸雅池和烏蘭的陪同下,手裡拿著鮮花拾級而上。一座新墓前,一個成年男子背身站在墓前。陸雅池等人走近,突然愣住了,他是陸元衡。 陸雅池輕喚了一聲,爸。 陸元衡什麼也沒說,大家都無言地交流著,走到墓前。墓碑上,嵌著沈夢蘭年輕時的照片。墓台上面是一堆剛剛放置的鮮花。梅雨晴一聲“媽”出口,已泣不成聲。陸元衡默默地望著沈夢蘭的遺像,百感交集。四人都在默哀著。 陸雅池、梅雨晴、烏蘭陪同陸元衡沿公墓的台階往下走。 爸,你是什麼時候到的? 和你嫂子一樣,剛下飛機。康凱呢? 我哥昨晚在伯母的墓前守了一夜,阿爸怕他傷心過度,硬是把他拖了回去,堵在家裡了。 陸元衡長嘆一聲,又是一陣傷心。 陸雅池把一信封交給陸元衡,爸,這是在收拾伯母的遺物時發現的。 陸元衡顫抖著手接過信,信封上寫著,陸元衡親啟,落款,夢蘭。陸元衡止步,愣住了。陸雅池等人看著陸元衡。陸元衡轉回身,再次走上台階,朝沈夢蘭的墓走去。 烏蘭欲跟上去,被梅雨晴拉住。 陸元衡立在沈夢蘭墓前,凝望著沈夢蘭的遺像,嘴裡喃喃地說,夢蘭,這就是你給我的第一封回信嗎? 陸元衡慢慢地拆開信,眼淚順腮而下。 猛虎旅的營區恢復了原有的生機,口令聲、歌聲不斷傳來。訓練場的一角,幾名營連乾部一邊喝水,一邊議論著。 一上尉說,聽說魏小飛成植物人的事已經在全軍區通報了。 另一上尉說,我聽說,集團軍首長對咱們旅很不感冒了。有人說咱猛虎旅,抓訓練抓偏了,搞教育搞蔫了,打演習打輸了,猛虎旅成驢了…… 康凱坐在沙發上,神情憂鬱地悶頭抽著煙…… 梅雨晴坐在一側,耐心地勸著康凱,都快一個月了,人死不能複生,你就是把自己折騰病了,媽也不能再回來了。 康凱仍是悶頭一口一口地抽著煙。 梅雨晴摟住康凱的肩,晚飯你想吃點什麼?我給你做去。 康凱兩眼一閉,嘆息一聲,唉,哪吃得下啊。媽這突然一走,我總覺得這背上空空的,好像一下子失去了依靠…… 梅雨晴把康凱摟得更緊了,別這樣,不是還有我嗎? 康凱把梅雨晴摟在懷裡,兩人依偎著,一時默然無語。 梅雨晴幽幽地說,凱,跟我走吧。 康凱目光呆滯,媽走了,我很想跟著走,可是…… 康凱的下半截話化成一聲長嘆,似從胸腔深處發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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