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虎旅訓練場一角,幾名連級軍官還在議論著什麼。
柳成林走過來,哎,你們在說什麼呢?
一上尉說,柳科長,你消息靈通,上面有什麼說法?
柳成林問,上面?是軍委還是總部還是軍區?
上尉說,咱還敢打聽到哪一級,近點,咱集團軍首長怎麼說?
柳成林思忖著,你們想听什麼說法?
上尉,當然是對咱們旅長的看法啦。
對旅長的看法?
上尉,是啊,你說會不會給康旅長處分?
中尉,會不會處理他轉業?
又一上尉,康旅長要是走了,怪可惜的。
又一中尉,就是背個處分也冤枉啊。
柳成林問,怎麼,你們想當旅長?
幾個人笑起來。
中尉說,我們還差著好幾級呢,哪敢有這個奢望。
柳成林說,那好,等混到了正團再來找我,我保證告訴你們晉升旅長的秘訣。
柳成林說完,調頭走了。
幾個連排幹部們面面相覷。
上尉說,你們發現沒有,柳三十好像也變了。
梅雨晴說,我發現你真的變了。
康凱神情憂鬱地問,那你說我是變好了還是變壞了?
梅雨晴坐在一側,說不上來,反正我覺得你越來越固執了。
人總得有一點定力,有一份執著,你不也一樣嗎?如果沒有這個定力和執著,你也不可能這麼快就把綠卡辦到手了。
你別混淆概念,執著和固執可是兩碼事。你奔的是一個明確而又正確的目標,那是執著;固執呢,那就是忙乎半天還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甚至守著一堆臭狗屎還當成香餑餑……
康凱瞪起了眼睛,你說我當這旅長是守著一堆臭狗屎?
哎,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有這麼說。不過,我們可以回過頭來看看,一年多前,就在這個地方,你我有過一個妥協,其實也可以說是約定,你先當你的旅長,我先辦我的綠卡,到時候再說,對不對?好了,現在到了再說的時候了。我的目標已經提前實現,你呢?你的旅長當得怎麼樣啊?
很好啊!
哼,還嘴硬,你的情況我都聽說了。去年我在這兒說的話都應驗了吧,出力不討好不說,還惹得一身騷。
康凱神情憂鬱地悶頭點了一支煙。
凱,別犟了,還跟我出國吧。
康凱嘆了一口氣,仰靠到沙發上,閉上了眼睛。
梅雨晴抬起頭,審視著,你,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康凱搖搖頭,把煙頭擰在煙灰缸裡。
梅雨晴掏出綠卡,默默地放在茶几上,可是,木已成舟……
魏嵩平拿過綠卡看著,哦,光聽說綠卡綠卡的,今天還是第一次見到。
梅雨晴坐在一側的沙發上,魏副軍長,你是我的老首長了,又是我和康凱的月老,我只有來找你。我真的左右為難,你說我該怎麼辦?
魏嵩平遞回綠卡,小梅啊,你和康凱都應該知道,現役軍人是不能和外藉人通婚的,這是硬性規定,是高壓線,那是碰不得的。
梅雨晴點著頭,所以我才急著來找你啊!
魏嵩平站起身,是個難題啊!
梅雨晴期待地望著他。
魏嵩平踱著步,沉吟良久,現在可走的只有兩條路,一是你放棄綠卡,你顯然是不會同意的,否則你也用不著來找我;那剩下的只有一條路可走了,那就是康凱脫軍裝轉業,離開部隊……
他不會幹的。
魏嵩平止步,現在已經不是他幹不干的問題,而是讓不讓他幹的問題了。你把他叫來,我正要找他呢。
康凱走進魏嵩平辦公室一屁股坐到沙發,沒等魏嵩平說完,他呼地站起來。
什麼?處理我轉業?
魏嵩平走過來,把康凱按坐在沙發上,自己也坐了下來,轉業是部隊的一項正常工作,怎麼能叫處理呢?
魏副軍長,我當旅長這一年多來,我確實做了不少不盡人意的事,這些錯誤在這次演習中得到了集中體現。吃了敗仗不說,尤其是魏小飛……
我打斷你一下。關於這次事故,教訓是深刻的,反映出來的問題也是帶有普遍性的。但在軍黨委會上,對這次事故的責任分析,我談過這樣一個觀點,造成魏小飛傷殘、成為植物人的直接原因還不在旅長康凱,而在魏小飛個人,作為父親,我也負有一定的管教責任……
不,魏小飛是我的兵,說什麼也是我的責任。我願意接受組織上的任何處分,真的,我心甘情願。
對你的處分問題打算下次開會再研究決定,從目前的情況來看,我個人意見,處分不要給了,還是安排正常轉業為好。陳軍長、賀政委那裡我可以幫你去做工作。
魏副軍長,我寧肯挨處分。組織上把我放在旅長的位置上才一年多一點,屁股還沒坐熱呢,就這樣走了,我實在不甘心。
我理解你的心情。你當旅長這一年多來,你的工作成績是有目共睹的,尤其在抓部隊戰鬥精神的磨礪方面成效明顯。但是,每個人都有其所長也都有其所短,你的學歷,還有你這種性格,實踐證明不是太適合在部隊工作。
康凱直言以對,我覺得這是你對我的偏見。
魏嵩平微微一愣,臉上掠過一抹不快,康旅長,以前你可比現在要自知之明得多。我想你不會忘記吧,一年前你就主動打過轉業報告,現在這份報告還在幹部部門壓著呢。
我是打過轉業報告,可組織上沒有批准。既然任命我當這旅長,總得讓我幹滿一屆,給我彌補過失,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時間吧!
魏嵩平搖頭苦笑,唉,你這人哪,怎麼這麼不明智?你以為是我在逼你轉業嗎?我可是在幫你照顧你啊。梅雨晴拿到綠卡快一個月了,你已經嚴重違反了部隊的規定。單就這件事,就是不給處分,也得作轉業處理。
康凱很意外,這事首長也知道了?
難道你還想隱瞞嗎?這麼大的事至今不向組織上講明,本身就是一個錯誤。已經是一個旅的主官了,怎麼連起碼的規矩都不懂?
康凱低下了頭,我知道這是個原則問題。可我前些日子忙著處理母親的喪事,這事她最近才告訴我。我正在處理,等處理完了,我會向組織匯報的。
你說你還能怎麼處理?擺在你面前也只有兩條路可走……
康凱抬起頭來,不,還有第三條路!
猛虎旅空曠的大操場,只有康凱一個人孤零零坐在邊角上。
梁明輝趟了過來,他手裡拿著康凱那把心愛的蒙族古刀,梁明輝走到康凱跟前,康凱依然低著頭。梁明輝站在他面前,摸出一包沒開封的煙,打開,抽出一支,遞過去。康凱抬頭,看了梁明輝一眼,接過煙。梁明輝坐在他身邊,又掏出打火機給康凱點著。
康凱抽了一口,這煙是戒不了了。
梁明輝笑笑,你那叫啥煙癮,有煙一天能抽十幾支,沒煙一支也不抽,不分國籍,不分牌號,給什麼抽什麼,抽了幾年煙,不知道焦油含量是怎麼回事。
康凱也笑了,讓你一總結,我也就這點出息了。
找你談了?
談了。
什麼意思?
讓我走。
梁明輝輕輕吐了口氣,你怎麼打算?
康凱狠狠地抽了一口煙,嗆得咳了起來。沉默了一會,梁明輝把古刀擱在康凱的膝上。
康凱一愣,把古刀抓在手裡,你怎麼……
梁明輝說,不管走到哪裡,你都得把這把祖傳的古刀帶上。
梁明輝依然淡淡地說,聽說你父親在臨犧牲前把自己的手槍一推,就留下三個字;給兒子……
康凱神情陡然激動起來,默默地將刀抽出鞘,刀刃在月光下閃著寒光。
康凱注視著刀刃,低聲卻堅定地說,我沒說要走,我,我哪裡也不去。
梅雨晴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我也不知道。
是不是需要我在中間給你們……
不用,家務事,你也斷不了。
康凱和梅雨晴坐在北京的宿舍的沙發上,他們面前茶几上的兩杯茶已經只剩茶葉。康凱和梅雨晴一人坐在一個沙發上沉默著,看來已經談了很久了。
康凱下意識地抓過茶杯欲喝,發現茶已乾,嘆了口氣,把茶杯又放了回去。梅雨晴望著茶杯,目光朦朧起來。
康凱抬手抓抓零亂的頭髮,記得去年為當不當旅長的事,你我也是這樣坐著。
坐了很久,茶杯喝乾了好幾回。
可幾回你都把水續上了。
看來這回……這回是真喝乾了。
康凱看了梅雨晴一眼,低下頭去。梅雨晴把頭扭向一邊,淚珠緩緩地淌了下來。康凱抬起頭來,發現梅雨晴在抽泣,走過去,把茶几上的紙巾遞給她。梅雨晴擦了擦淚,依然一句話不說。
康凱說,咱們該說的都說了,你說,怎麼辦吧?
梅雨晴說,……你說吧?
康凱重又坐下,上回也是相持不下,最後一人都退了一步才收了場,這回看來誰都沒有退路了。
梅雨晴抬起淚眼,你就不能退一步?就那麼狠心?
雨晴,這話我同樣也可以問你,這樣談下去,還是不可能走出死胡同。我們得換個思路來談了。
那你談吧。
康凱站起身,繞到沙發背後,雙手撫在梅雨晴的肩上,雨晴,咱倆結婚這麼些年來,儘管家不像個家,但我們一直很相愛,誰也離不開誰。偶而有點小磨擦,也不過是在一盤鮮美的菜餚裡加點辣椒而已,反而更增添生活的滋味。可是,我在想,一個人一輩子不能光為愛情和婚姻而活著,因為還有各自的事業。當這兩者產生實在不可調和的矛盾的時候,那就得冷靜地而不是感情用事地作出選擇,而選擇就要作出準確的價值評估。就你我來說,在事業上都找到了一個得之不易的平台,一個能釋放自己能量而且是自己十分鍾愛的平台。如果以愛的名義逼迫對方捨棄自己的平台,這個愛也就會變質,相反,尊重對方對自己事業的選擇,本身就是一種愛的體現。婚姻可以解除,真正的愛是解除不了的。做不了夫妻,還可以做永遠的朋友……
梅雨晴任淚水流淌,雙手捧著康凱的手,送到嘴邊,用牙齒咬著……康凱也流下了淚。兩了人的結婚照上,一對新人笑得那麼甜……梅雨晴緊緊地咬著康凱的手,淚水一滴滴落在康凱的手上。康凱的另一隻手輕撫著梅雨晴的肩。
良久,梅雨晴幽幽地說,你還記得我們當初是怎麼認識的嗎?
好像是在軍區司令部小禮堂吧。
那次是我第一次跳獨舞。
你好像跳的是“草原之春”。
那天是軍區首長陪中央領導同志看我們的演出,禮堂裡坐滿了部隊官兵。我很緊張,但我贏得台下一片掌聲。我剛進側條幕,一個大個子兵突然擋住了我的去路,說我跳的動作不對,不是地道的蒙族舞,當場比劃著就要糾正我的動作……
這一比劃就把軍區歌舞團最漂亮的姑娘比劃到家了。
你還記得你當時坐在什麼位置上嗎?
這我可不記得了。
十五排五號。
小禮堂裡響著音樂。舞台下是一排排空空的座椅。康凱慢慢坐到十五排五號的位置上,專注地看著舞台。舞台上一束追光漸起,投射到舞台深處,梅雨晴身著一身潔白的蒙古裝,背身對著台口,隨著音樂在翩翩起舞……
音樂表達著一種對生活的嚮往,對愛情的讚美……梅雨晴在輕盈地舞蹈。康凱看著。觀眾席後方的左側過道門,楚冰冰輕輕走了進來。觀眾席後方的右側過道門,陸雅池輕輕走了進來。
梅雨晴一絲不苟地跳著。康凱專注地看著。楚冰冰在最後一排左角的座位上坐下,陸雅池在最後一排右角的座位上坐下。
梅雨晴跳得時而輕柔,時而深情,時而歡快,時而奔放……康凱凝神看著。
梅雨晴的臉上卻掛著成串的淚珠。康凱文絲不動地看著。
梅雨晴淚流滿面,依然翩翩起舞。康凱一邊鼓著掌,不覺也潸然淚下。陸雅池眼圈濕潤了,楚冰冰也為之動容。
梅雨晴跳完,向台下深深地鞠躬。康凱走上舞台,走到梅雨晴身邊。梅雨晴抬頭望著康凱。
康凱抬手輕輕地為她擦淚,你跳得還是不地道。
梅雨晴苦絲絲地笑了笑,是嘛。
康凱一把把梅雨晴樓在懷裡,梅雨晴依在康的肩膀上,淚水再次湧出。
陸雅池淚如雨下,扭頭離去。楚冰冰發現了陸雅池,也轉身離去。
舞台上,追燈映照著一對相擁者,漸漸暗去……
陸雅池在一排連椅上坐下來,擦著面頰上的淚跡。楚冰冰走過來,在陸雅池身邊坐下。
楚冰冰眼中也紅紅的,雅池姐,我剛才也差點流出淚來。
我沒想到他們會演出這樣一幕,他們不該走到這一步。
人生就是一場戲,我倒覺得,沒有什麼應該不應該的。
陸雅池問,那你怎麼還說要流淚呢?
我是被感動的。人的一生能夠經歷這樣一種別離,也是一種幸福,一種享受,可惜我還不知道能不能遇上呢?
別人那麼痛苦,你還在說鬼話。
他們痛苦,但他們獲得了解脫呀。就像蟬蛻一樣,沒有痛苦的蛻變過程,哪有長鳴高歌的那一天。雅池姐,你的機會來了,有什麼打算?
我,我能有什麼打算?
難道這不是天賜良機嗎。你遲遲不答應龐承功,不就是苦等這一天的到來嗎?今天的一幕你也看到了,他們在痛苦中尋覓著新生,不正是撥開了你情感天空中的雲霧,讓你心中的太陽慷慨地播灑陽光。
冰冰,你並不懂我與龐承功的感情。
你跟他還有感情?
我早就跟你說過,龐承功是我的戀人,康凱永遠是我的哥哥。
楚冰冰沉默起來。
陸雅池問,冰冰,你怎麼了?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不太相信你的話,你就是座冰山,在太陽的光芒下,也總是要變成水的,是水就會流動,就會沸騰。
楚冰冰說完,起身離去。陸雅池一個人靜靜地坐著,她的耳畔響著楚冰冰的話,在太陽的光芒下,也總是要變成水的,是水就會流動,就會沸騰。
肖書悅走進龐承功辦公室,把一份資料遞到龐承功面前,這是地空協同訓練計劃,你先看看吧,如有不妥我再改。
龐承功接過資料,好,你盡快派人把已經確定的兩個傘降場再清理一下,通知鎮裡,牛羊群近期就不要再進去了。
知道。
肖書悅又把一份報紙遞過去,這上面有篇楚記者寫的文章,是報導我們這次演習的,你看看,寫得不錯。
是今天的嗎?好,我看看。
肖書悅走出去,龐承功急忙翻看報紙。
……重組的藍軍部隊——野狼團,在與軍區數支紅軍的交戰手中,至今沒有一次敗績,真正起到了磨礪紅軍的作用,軍區有關領導對此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記者在採訪中也了解到,作為野狼團團長龐承功,原來就是這支藍軍部隊的手下敗將,今天他執帥藍軍,再次創造了常勝不敗的記錄。由於龐承功在重組野狼團的過程中成績突出,基地已再次給他申報二等功。不過,熟悉龐承功的人都會強烈地感受到,這位時代寵兒近日有點“牛”起來了……
龐承功看到這,頓住了,這個楚冰冰,在這兒也挖苦我。
……在這次與猛虎旅的交手中龐承功並不輕鬆,猛虎旅在裝備懸殊的劣勢下,虎威重振,與野狼團一交手就吃掉他們一個營,最後猛虎旅雖敗,但更顯悲壯……
龐承功苦笑著搖搖頭。
辦公桌上的電話鈴響起來。龐承功抓起電話,我是龐承功,你是……哦,冰冰啊,我正在拜讀你的大作呢!
楚冰冰一邊喝咖啡一邊打電話。
謝謝。不過,那是杯沒放伴侶的純咖啡,喝起來或許有點苦,你不會很開心的。龐承功,我打電話只想告訴你,我的第一預言應驗了。
預言?什麼預言?
康凱與梅雨晴已經分手了。
龐承功騰地站了起來,……這是真的?
你緊張什麼?
楚冰冰拿著手機,你別激動,慢慢聽我說。康凱和梅雨晴的分手儀式我和雅池都參加了,儀式特別緻,特悲壯,特煽情,雅池哭了,我也快落淚了。應該稱得上是世紀婚離,不是婚禮的“禮”啊!是離婚的“離”。怎麼樣,是不是有危機感了?
龐承功慢慢坐下,我憑什麼要有危機感?
……
梅雨晴在醫院的花園等人。
陸雅池走來,嫂子。
梅雨晴望著陸雅池,像大姐對小妹似的,雅池,以後不要再叫我嫂子了。
不,你永遠是我的嫂子。
梅雨晴搖頭苦笑笑,……不知道冰冰跟你說過沒有?
什麼?
我說過,如果康凱再婚,我希望他的再婚新娘不是別人,而是你。
我聽到過這段錄音,不過……
他是個好人,好男人。我知道你從小對他就有的那份特殊的感情。我馬上要回N國去了,我就把他,把他託付給你了。
梅雨晴突然哽住了,連忙摀住嘴,扭頭匆匆離去。陸雅池無言地望著她遠去的身影。
集團軍辦公大樓燈火通明,一轎車急速開進大院,在辦公樓前停下。車門打開,下車的是魏嵩平。魏嵩平正欲拾級進樓,康凱突然從一側跑過來把他叫住。
魏副軍長,我想找你再談談……
魏嵩平側過身,冷淡地說,你不是說我對你有偏見嗎,還談什麼?
康凱愣了一下,魏副軍長,我想過了,我還是不想轉業……
這不是你想不想的問題。
這個時候,我需要領導幫我說話。
我不過一個副軍長,說了也不算。
你的意思是不是要我直接去找軍長、政委?
魏嵩平略一思忖,我看你誰都甭找,還是找找自身的問題吧。楚副司令對你夠關心的了吧?今天上午跟我談起你的事,他也說你只有轉業這條路了。
康凱一怔,怎麼,楚副司令也要叫我走?
不是別人要你走,是你自己要走,是政策要你走。魏嵩平扔下一句話,調頭朝樓裡走去。
康凱無助地愣在那兒……
康凱在魏嵩平那裡碰了釘子,心裡很不甘心,他在大院外孤獨地轉了半天,一種絕望的心情在他心中瀰漫。他想在這個時刻,他不能再猶豫,命運在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把握,這個時候再矜持,是在拿自己的人生開玩笑。
楚冰冰沒想到康凱會上他們家,當然,康凱能有這種勇氣,她很欣賞。她熱情地在前面給他引導,康凱默默地面帶羞愧地跟隨,兩人穿過院子。楚冰冰打開大門,先閃一邊,伸手做了個請的動作。康凱下意識地振作了一下,走進門去。楚冰冰也隨即進屋,兩人一起走進客廳,這裡對康凱來說,非常陌生,他偷偷地看著屋裡的一切。
媽,來客人了。
秦玉珍從臥室走出來,他沒見過康凱,疑惑地問,這位是……
楚冰冰熱情地介紹,媽,他就是我跟你說過的,猛虎旅旅長康凱。
康凱面帶愧色,阿姨,你好。
秦玉珍忙伸出手,哦,康旅長,你好你好,快,快請坐。
康凱在沙發上坐下。秦玉珍坐到康凱對面,迅速地上下打量了一下面前這位中年軍官,康旅長,冰冰她爸爸和冰冰可沒少說起你,我今天才算對上號。
媽,你老公呢?
秦玉珍白了楚冰冰一眼,什麼我老公!你爸,在書房玩電腦呢。
楚冰冰推開書房門,頑皮地說,楚副司令。
楚淮海正在電腦上下棋,沒抬頭,什麼事?
基層部隊來人找你?
楚淮海繼續下棋,要是康凱,就讓他到書房來;要是別人,你就請他在外面稍等一會。
楚冰冰對他的態度很不滿意,明白了。楚冰冰回到客廳,對康凱說,走吧,副司令有請。
康凱抬眼看著楚冰冰,有些遲疑。
楚冰冰鼓勵他,是他讓你到書房談。
康凱轉對秦玉珍說,阿姨,那我去了。
去吧,去吧。
康凱稍帶拘謹地起身,楚冰冰引康凱走進了書房。
康凱敬禮,副司令員。
楚淮海指指邊上的一把掎子,坐吧。冰冰,去給康旅長拿杯茶來。
楚冰冰立即去泡茶。康凱看著楚淮海,楚淮海正在電腦上與人下國際象棋。
楚冰冰來到客廳,給康凱泡茶。
秦玉珍看著女兒犯愣,她忍不住問,冰冰,你跟康旅長挺熟悉是吧?
那是!
熟到什麼程度?
楚冰冰嘆了口氣,這你還看不出來?說完端著茶杯走向書房。
秦玉珍很不滿,哼,傻瓜都看得出來,看出來我才問呢!
楚冰冰端著茶杯走進書房,把茶杯放到康凱面前的桌上,自己坐到一邊。楚淮海瞄了一會電腦上的對手,轉過身來,好吧,咱們先談談吧。
哎,爸,棋你不下了?
楚淮海笑笑,這個老外看來還不是棋逢對手,晾他一會兒,我還是先跟高手交戰。
楚冰冰好奇,高手,誰是高手?
康凱啊!
康凱很羞愧,首長,我還不會下國際象棋。
你上門來就是想將我軍的,要不你不會來。
首長,我、我……
冰冰,你去幫媽媽做點事,我先跟康旅長單獨聊聊。
楚冰冰很不高興,嘿,還保密啊。說著走出門去。
康旅長,說說你的來意吧。
首長,我不想轉業。
哎,你別搞錯啊,!我是分管訓練的,這幹部走留的事不歸我管。
康凱有些激動,可我的走留與訓練有直接關係。我現在只有一個請求,希望讓我幹完這一任期,到期我多一天也不待。首長,這一年多來,我剛踢開頭三腳,摸清楚了猛虎旅存在的問題,通過這次演習,我更找到了差距的根子,也明白了下一步該抓什麼……
楚淮海沉下臉來,訓練中的安全問題你怎麼看?
首長,我認為這裡面有個大安全和小安全的辯證關係。國家和民族的安全是大安全,單位和個人的安全是小安全。把日常訓練當作臨戰訓練和實戰來抓,保持和提高作戰部隊的戰鬥力,這關係到國家和民族的大安全,應該放在我們工作的頭等位置,絕不能只顧小安全而不抓大安全。當然,我們不能因為抓大安全就忽略小安全,更不能掩蓋訓練中出現的事故。出現事故,那怕是意外事故,說明我們組織協調上還存在問題,規則和程序還有漏洞,更反映我們組織訓練不到位,抓小安全是對的,是更好地確保大安全。但我堅決反對因為出了事故就降低訓練標準,以犧牲戰鬥力來消極地保安全,這等於否定前一時期的戰鬥精神教育和全面素質訓練。
我得為你們魏副軍長說句話。在魏小飛的問題上,他一直在為你開脫責任。他提出不給你處分、安排你正常轉業的建議,既體現了他對你的愛護和關心,也充分考慮到了你個人的特殊情況。
首長,我很感謝魏副軍長和其他首長對我的關心。但是,軍人應該在哪裡跌倒,就在哪裡再爬起來。我寧可接受處分,也不轉業離開部隊。只要讓我留在旅裡,幹完我的任期,給我什麼處分都行!
楚淮海嘆了口氣,康凱,有些事情不是我們能左右得了的,比如,你愛人已經拿了綠卡,按規定你必須退出現役,這你應該明白吧?
康凱急了,呼地站了起來,她有綠卡,我也有綠卡。
楚淮海一怔,嗯?
康凱邊說邊把離婚證書從口袋裡掏出來,他站起來,雙手把離婚證擺到楚淮海面前,這就是我的“綠卡”!
楚淮海拿起離婚證書,驚疑地問,綠卡?
康凱心裡很複雜,他沒再說話,向楚淮海敬了個禮,首長,我走了。我只希望組織上再給我一次機會。康凱說完,轉身走出書房。
秦玉珍正在與楚冰冰看電視,康凱來到客廳,阿姨,楚記者,我走了。康凱打完招呼,顧自拉門走了出去。楚冰冰和秦玉珍都愣住了。
楚冰冰急急地跑進書房,很不高興地問,爸,你又批人家啦?
我批他?他的氣比我還粗呢!這不,還將了我一軍。
楚冰冰從楚淮海手裡拿過離婚證書,喲,這不是離婚證嘛!楚冰冰拿著離婚證走出書房。
楚淮海搖了搖頭,轉身又去看電腦屏幕,一看,愣了,喲,這傢伙吃了我的車。楚淮海急忙拉過鼠標,嘴裡念叨著,後發製人啊!大意失荊州啊……
楚冰冰雙手拿著康凱的離婚證書喜滋滋地來到客廳,秦玉珍不知她拿的什麼,冰冰,什麼東西讓你這麼高興?
康凱和梅雨晴真的離婚了!
秦玉珍要過來看了看,真是離婚證書,她不高興了,人家的離婚證,你拿著幹什麼?
楚冰冰收回離婚證,本小姐想把這本離婚證換成結婚證。
秦玉珍放下了臉,康旅長比龐承功還大好幾歲呢!你胡鬧什麼?快把這東西還給人家,別胡思亂想啊。
媽,你公正地比較一下,康凱和龐承功相比,哪一個更優秀?
當然是龐承功。
你這叫公正嗎?完全是一種拜偶像主義。
你對康凱才是拜偶像主義!
經過反復對比,我認為康凱比龐承功成熟,我更喜歡康凱。康凱他成熟而不玩城府,狡猾而不耍狡詐,他身上的狼性,正是軍人所需要的男子漢氣慨……
秦玉珍不滿地起身向臥室走去,我看你又瘋了。
楚冰冰哈哈笑起來。
秦玉珍回過身來,你笑什麼?
媽,從今往後咱母女倆是井水不犯河水,你喜歡你的龐承功,我喜歡我的康凱,怎麼樣?
秦玉珍氣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你……越來越沒正形了!我告訴你,我絕不會讓你引狼入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