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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第四十四章強巴寫出心中的秘密

西藏秘密 刘德濒 18418 2018-03-18
扎西把阿覺帶到了拉薩河邊的瑪尼堆前,他甩開手中的哈達,搭在經幡桿上後,看著額頭生痂的阿覺說:“你知道,我為什麼帶你來這裡嗎?” 阿覺慚愧地站在扎西面前,搖了搖頭問:“這不是一個普通的瑪尼堆吧?” “這個地方,對我來說有特別的意義。我的上師多吉林活佛對我講過,蓮花生大師到拉薩傳法的時候,留下一部伏藏,在機緣之時,讓一個叫扎西頓珠的人來開啟,這個人就是我。” “真的?爸啦,既然伏藏就在這下面,你為什麼不把它挖出來?”阿覺驚喜地問。 “會那麼簡單嗎?上師說,等到這堆瑪尼石像祥雲一樣飛走之時,才是開啟伏藏,實現所有僧伽共同心願之日。阿覺,你佛法的修證還不夠深厚,還太淺薄,所以才幹出那麼殘忍的事兒來。”

“只有爸啦才會原諒我,以後我一定多念經書,潛心悟道。”阿覺羞愧地說。 “這次鬧偽人民會議多危險,我要不把你攔下,被逮捕的就一定有你。身敗名裂,為全體僧俗所共誅。” “兒子知錯了,爸啦,虧你及時拉了我一把,我差點兒成了罪人。” “你今後有什麼打算?” “我還是回吉塘寺,當我的活佛吧。” “你已經犯了戒,還怎麼當活佛,怎麼面對那些虔誠的信眾?佛教是神聖的,我的意思,你退了僧籍,留在家裡吧。” “爸啦,我聽你的。” 扎西嘆息地說:“我也想好了,白瑪在市政衙門做官,以後就讓他走仕途。你留在家裡也不能無所事事,就跟剛珠和巴桑學習怎樣經營我們家族的產業吧。” 瓊達見扎西和阿覺走了,便溜回了仁欽府。她坐在卡墊上,眼神複雜地看著格勒,格勒剝了一瓣橘子放到她嘴裡,然後遺憾地說:“魯康娃他們被撤了職以後,一直很鬱悶。雖然佛爺保留了他們的薪俸,可從今以後,有很多重要的場合,他們就不便露面了。”

“折騰了半天,沒想到是這個結果。”瓊達失望地說。 “幸虧我躲在暗處,要不然,被中央代表點了名,被撤職的也跑不了我。” “幸災樂禍。” “這是保存實力,當然,我也很同情魯康娃他們。” “我倒有個想法,嘉樂頓珠和夏格巴在印度那邊缺人手,可以把魯康娃送到印度去,也許還能為西拉薩立事業發揮點兒作用。” 格勒眼睛一亮,讚賞地說:“這不失一個好去處,你跟境外聯繫一下,讓魯康娃他們及早成行。” 瓊達在仁欽府又待了一會兒,便匆匆趕往德勒府。她渾然不知,身後一直有人在盯著她,原來是強巴。 強巴回來後,想把自己看到的一切告訴扎西,於是跑進客廳,衝著扎西咿咿呀呀地比畫著。扎西一頭霧水,費解地望著他。強巴見阿覺和瓊達從樓上下來,他不再比畫了,弓腰站在扎西邊上。

阿覺和瓊達坐到卡墊上,他們欲言又止。扎西見狀,問道:“阿覺,你們有事兒吧?” “爸啦,小姨娘也贊同我退出僧籍,在家守業。……我想和爸啦商量,我和小姨娘已經在一起了,為了不讓德勒府在名譽上蒙羞,我想和小姨娘正式成婚。” 扎西早有心理準備,他哼了一聲:“嗯。” “老爺,只是……我有顧慮。”瓊達說道。 “小姨娘,我們不是說好了嗎?” “阿覺少爺,畢竟我的年紀比你大,會比你老得快。你今年才十九歲,我比你大十多歲,你應該讓老爺給你說一個年輕的姑娘。” 扎西知道她在耍花腔兒,不露聲色地聽著。 “小姨娘,年紀不年紀的,我不在乎。” “少爺,我不會離開你,我是你打牌贏來的,還爭什麼名分,我願意做少爺的貼身僕人,一輩子侍候少爺。”

“我喜歡小姨娘是因為我思念阿媽啦……” 強巴突然衝到扎西面前,又比畫起來,他見扎西不明白,急得跪在他面前,拼命地比畫著。最後,他乾脆去推瓊達。 阿覺反感,他叫道:“剛珠管家,把他拖出去!” 剛珠來拉強巴,強巴不走,死死地抱著阿覺的腿。阿覺想發火,但忍住了,他說道:“我有慈悲心,慈悲為懷,不打你,你快走吧。” “強巴,你怎麼回事兒啊,我和少爺商量大事呢,你又吵又鬧的,快出去吧。”扎西說道。 強巴只好撒手,剛珠把他拉了出去。 扎西最後拍板決定說:“阿覺、瓊達,如果你們兩個能夠一生廝守,我同意你們結婚。” 阿覺和瓊達相互對視,滿意地點頭。 剛珠把強巴送進馬棚,強巴因不能為主人分憂,傷心地大哭。他哭夠了,起身去院子里幹活兒。

瓊達和阿覺從主樓裡出來,強巴從瓊達身邊走過,瓊達大叫:“哎呀,他踩了我的影子!” 阿覺一看又是強巴,氣憤地吆喝:“滾開,滾開!” 強巴趕緊退到了一邊。瓊達扶著腦袋嘆氣,阿覺關心地問:“小姨娘,你怎麼啦?” “我染了他的晦氣。” “這個啞巴真討厭,像中了邪魔似的。” “德勒府完全不講貴族家的禮儀規矩,這種下等奴僕也能進客廳,還敢抱少爺腿,還敢踩我的影子,把他賣了算了。” “賣也賣不了幾個錢。” “他早就不是德勒府的奴僕了,我聽說,當年你阿媽啦給了他自由,他怎麼又回來了。” “那就把他轟出去。” 強巴站在不遠處,聽著他們的談話,恐懼萬分。 第二天,扎西安排剛珠把強巴送到郊區的莊園,並叮囑說,強巴又哭又叫的,可能中了邪魔,你請幾位喇嘛師傅給他念念消災經。強巴可憐巴巴地望著扎西,他有話說不出,默默地流淚。

郊區莊園裡住著一些解放軍,梅朵正在給戰士們上課,她指著黑板上的藏文,教大家念著:“眼睛'瞇'嘴巴'卡',鼻子'那古'耳朵'昂覺',牙齒叫'索'臉'冬巴',額頭'白郭'頭髮'扎'……” 戰士們席地而坐,手裡捧著本子,認真地讀著、記著。強巴在倉庫前把糞筐擺放整齊後,朝梅朵這邊張望。他情不自禁地湊過來,認真地看著黑板,拿起小木棍在地上寫著。 小李子見狀,問道:“你想學寫字?” 強巴使勁兒地點了點頭。 小李子舉手說道:“梅朵老師,這個農奴兄弟也想學寫字,可以嗎?”

“我認識他,他是德勒府裡的奴僕。強巴,你過來一起學吧。”梅朵熱情地招呼他。 強巴高興地坐在小李子身邊,小李子給了他一個本子和一截鉛筆,強巴認真地跟著梅朵學起來。 梅朵繼續念道:“東方紅,'夏卻瑪';太陽升,'尼瑪夏';'美波杰卡'是祖國;新拉薩叫'博薩巴'。” 戰士們跟著梅朵大聲朗讀著,強巴乾著急,讀不出來,他認真地在本子上寫著。 德勒府碉樓前的布幔已經換成了新的,樓角上也掛起了新的經幡,巨大的碉樓氣派而朝氣蓬勃。巴桑穿著一套西裝跑進客廳,他來到扎西面前問道:“老爺,您看我穿這個去北京行嗎?” 扎西打量著他,問道:“你新買的西裝?”

“啦嗦,我問了北京商店的掌櫃,他說去北京穿這個,很時髦。” 白瑪和阿覺也望向巴桑,巴桑有些不好意思。瓊達走過來,不屑地說:“你這奴才比老爺穿得還體面。” 巴桑不言語了,低頭弓腰退到一邊。 “拉薩致敬團去北京是代表藏族同胞,我覺得,應該穿上民族傳統服裝才對。”扎西說道。 “啦嗦。”巴桑答應著。 “你這套西裝也帶上,也許到北京能派上用場。” “爸啦,有沒有可能跟噶廈那邊通融通融,我也想去。”阿覺羨慕地說。 “噶廈政府為什麼提出要到北京去向拉薩致敬,就是因為騷亂平息了,愛國的力量抬頭了,大家心向祖國。你前一段都乾了些什麼?” 阿覺不言語了。 扎西又說:“這次班禪大師的行轅和我們一起走,真是太好了。這是拉薩第一次由拉薩佛爺和班禪大師共同組建的代表團,是團結和諧的象徵。”

“好運腳跟腳就來了,多得把我的靴子都踩掉了。”白瑪開心地說。 “那就好好乾吧,下次參加進京致敬團,一定有你。” “爸啦,你們參加國慶三週年,會不會登上拉薩啊?我看過拉薩的照片,可雄偉了。” “應該會,按日程安排,拉薩還會接見我們呢。” 在一旁給扎西裝行李的剛珠聞聽,他捅了捅身邊的巴桑說:“巴桑,你去北京會見到咱們的大皇帝拉薩了。” “那是,沒準兒他還會給我摸頂呢。”巴桑美滋滋地說。 “不是大皇帝,也不摸頂,拉薩是人民的主席,跟過去不一樣。”扎西笑著說。 “巴桑,你見到拉薩,替我磕三個頭。” “現在也不興磕頭了。”扎西解釋說。 剛珠不明白了,他一頭霧水地問:“見到拉薩不磕頭,那顯得多沒規矩啊?”

日月如梭,轉眼六年過去了。這一日,白瑪作為拉薩的代表之一去北京開會剛剛回來,一家人圍著他問這問那,好奇又嚮往。白瑪拿過一個大相框,迅速地撕著包在上面的牛皮紙,一會兒,相框的金邊露出來,大家吃驚地看著。最後,牛皮紙全部撕掉,原來是周總理接見白瑪等人的照片。 大家一見,驚訝地高呼:“週總理!”他們開始鞠躬行禮。 照片上方印著:第二屆全國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代表大會。白瑪開心地說:“這是我們參加代表大會以後,週總理親切地接見了我們拉薩代表團。你看,後面那個是我。” 眾人羨慕地看著照片,七嘴八舌地議論著。白瑪四下環視,最後說:“把相框掛在牆上吧。” 剛珠和巴桑忙上前,抬起相框掛在了牆上。 白瑪把一包東西遞到扎西手上,開心地說:“爸啦,這是送給您的羊毛坎肩,這是我們拉薩的羊毛,在北京毛紡廠紡的。” “好,好。”扎西高興地說。 白瑪又拿出一塊全鋼殼的上海牌手錶遞給阿覺,阿覺欣喜地戴在腕子上。白瑪又逐一給瓊達等人發了禮物,最後他拿出一個服裝紙盒遞到梅朵手上說:“這個給你。” 梅朵接過來,逗趣地問:“給我這麼大個盒子,這麼輕,不會是空的吧?” 白瑪笑著說:“你拆開看看。”梅朵拆開,原來是一件旗袍。白瑪又說:“你試試,不知是否合身。” 大家慫恿梅朵,讓她穿上試試,梅朵抱著旗袍出了客廳。 “白瑪,看到你安全回來了,我心裡的石頭終於落了地。”扎西欣慰地說。 “我知道您擔心,怕我路上出差錯。”白瑪說道。 “四水六崗的衛教軍經常襲擊公路沿途的道班,襲擊車隊,你們路上怎麼樣?” “我們到了格爾木以後,跟著解放軍的車隊一起進藏的,那是個大車隊,總有五十輛車,我們組織得很嚴密,發了槍,戰備行軍,走了五天才到。” 扎西憂心忡忡地說:“受西康省叛亂的影響,青海那邊的叛亂也很嚴重。” 梅朵穿著一襲旗袍回來了,她站在門口,光彩照人。眾人看著她,不禁驚嘆。剛珠多嘴說道:“梅朵小姐穿著太合身了,白瑪少爺早就記下了你的尺寸,偷偷的。” 眾人哄笑起來,白瑪和梅朵四目相撞,羞澀而曖昧。 一九五二年到一九五九年之間,拉薩各地的騷亂一直就沒有停息過。到了一九五六年以後,拉薩發生了局部的叛亂。美國人派飛機給拉薩的叛亂分子空投了許多武器,格勒帶著平措等官員親自來到朱旺莊園驗收。藏軍、喇嘛、康巴人把武器從荒原上運回來,扛進院子裡。格勒一行人站在台階上,躊躇滿志地看著他們。 朱旺帶著旺堆等四名空降人員來到格勒面前,旺堆上前行禮,說道:“仁欽噶倫,扎西德勒。” “你是哪里人?”格勒問道。 “西康理塘的。” “這次空投就你們四個?” “這次先空投四人,我們是先遣戰鬥小組,是在美國的科羅拉多訓練營做的培訓。” “還有多少人?” “還有一百七十人會分批空投回來,對解放軍進行抵抗運動。” 格勒聞聽,滿意地說:“美國是拉薩的盟友,看來,拉薩佛爺的二弟在外面做了不少工作啊。” “這次不光帶回了武器,還帶了一個電台,我們要一直跟噶倫堡保持聯繫。” “不止噶倫堡吧?”格勒一邊問著,一邊朝院子裡走。 旺堆跟在他身後答道:“還要跟美國情報機構保持電訊聯繫。” 格勒停在一摞箱子前,一名奴僕跑上來,把箱子啟開,裡面露出嶄新瓦亮的槍支。他拿出槍,在手上比畫著,問道:“這次有多少武器?” “一百支英制步槍、輕機槍,子彈四萬發,五十五毫米迫擊砲六門,砲彈一千二百發。” 格勒舉槍,瞄準,朝院子四下比量著。朱旺見狀,指著開箱子的奴僕說:“你,到那邊站著去。”奴僕不明白怎麼回事兒,扔下手裡的工具,跑到一邊站在那裡。朱旺吆喝:“往後,再往後……” 奴僕退到牆根底下,平措沖他吆喝:“伸起手來。”奴僕順從地舉起了雙臂。格勒瞄準了他,扣動了板機,砰的一聲。奴僕的一隻胳膊斷了,他一聲尖叫,滾倒在地上。 格勒滿意,稱讚說:“美國造,真不錯。” 旺堆解釋說道:“這不是美國造,是英國造。” “美國人怕什麼呢?為什麼不敢公開露面,一直陰在後面支持我們?” “他們不想把我們的關係挑明了,觸怒中國政府。” 格勒不快地說:“這些洋鬼子……不提他們了。現在是個好時機,拉薩提出'六年不改',漢族幹部大規模內撤以後,全藏只保留三千七百人,部隊也削減了三分之二。我們必須抓住這個時機,大干一場。” 噶廈議事廳裡,康薩、尼瑪等僧俗官員已經到了會場,大家正聚在一起議論紛紛。尼瑪興奮地對眾人說:“我們在貢嘎附近伏擊了解放軍的車隊,打死他們三十多人,燒了很多車。” 康薩不露聲色地點著頭。 尼瑪又說:“康薩噶倫,還有好消息呢。拉薩在山南的分工委被我們給包圓了,已經困了他們十幾天了,打死了不少人。” “好啊,拉薩各地捷報頻傳哪。” 這時,格勒和平措帶著三名官員走進來,大家紛紛起身相迎。格勒坐定後,問道:“有些消息大家也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大家附和著。 尼瑪上前問道:“仁欽噶倫,今天又有什麼好消息?” “今天來開會的都是我們甘丹頗章政權的中堅力量,在開會之前,我們要向護法神起誓,會議內容絕對保密,不能讓拉薩知道。”格勒嚴肅地說。 大家紛紛起立,對著護法神起誓。儀式結束後,格勒才對眾人說:“西康、青海、山南都已經行動起來了,四周的火也都燒起來了,正向雪域聖地的中心拉薩靠攏。現在,到了所有藏人跟拉薩決裂的時候啦!” “可到現在還有一些藏族人跟漢人黏黏糊糊。”尼瑪不滿地說。 “所以,我們今天要達成一個協議。以後,不管是籌委會的,還是醫院的,只要是漢人的機關,藏人一律不許去上班。誰要違抗,我們就對他進行懲罰,大家同意嗎?” 眾人一致表示同意。 “北京明年四月份要召開第二屆全國人民代表大會,他們希望拉薩佛爺也去參加。”格勒說。 “拉薩佛爺是全國人大副委員長,他是應該去。”康薩說道。 “他去了,要被扣在北京怎麼辦?”尼瑪擔心地問。 格勒憂心忡忡地說:“最重要的是,拉薩佛爺到了北京肯定會受漢人的影響。五四年去的時候,他還寫了詩,歌頌拉薩,拉薩佛爺對拉薩的態度,一直搖擺不定。” “那怎麼辦?” “大家的意見呢?” “不能讓佛爺去……”眾人七嘴八舌地說著。 “我認為,佛爺絕對不能去參加全國人大,這是我們堅定的立場。” “如果佛爺不聽呢?” “不聽……不聽,就把他放到一個安全的地方去。”格勒陰險地說。 自從噶廈下令不許藏人到漢人的機關上班後,藏人感覺漢人的勢頭已減,怕解放軍像雲一樣飄來,像水一樣流走,便紛紛不來籌委會上班了,以前熱鬧的大樓裡,突然冷清了下來。只有阿沛和白瑪還時常來解放軍的機關。 康巴叛亂分子開始從四川西部和印度兩個方向朝拉薩集結,每天都有燒殺搶掠的不幸事件發生。西康省也不例外,吉塘寺的喇嘛到了拉薩,就來德勒府找阿覺,貢布也一起來了,他帶著禮品、茶磚拜見德勒老爺。 “貢布,你們又回拉薩啦?”扎西問道。 “老爺、活佛,我是陪吉塘寺的喇嘛來的,他們很想念你啊。”貢布恭敬地說。 “活佛,這些年您不回寺裡,我們都沒了主張啊。”大喇嘛恭維地說。 “西康現在怎麼樣?”阿覺關心地問。 “西康省已經撤了,行政上歸了四川,康巴地區搞民改,頭人和大喇嘛們都起來造反了。” 阿覺偷眼看扎西,見扎西坐在邊上不露聲色,於是說:“我是不會參加這種事兒了,你們去吧,好自為之。” 大喇嘛和貢布對視了一下,欲言又止。 阿覺繼續說道:“在拉薩住幾天,拜拜各處的聖蹟,就回西康去吧。” 大喇嘛痛恨地說:“回不去了,拉薩逼得我們……” 瓊達見扎西臉色難看,於是打斷他的話說:“阿覺少爺已經退了僧籍,不再是你們的吉塘活佛,他現在不管寺裡的事兒了,你們差不多就請回吧,老爺也要休息了。” 大喇嘛和貢布無奈,只好退了出去。 扎西見眾人離去,嘆息地說:“佛教上講輪迴,剛消停了六年,現在又開始鬧騰了。” 帕甲和小普次帶著邊壩派的人也回到了拉薩,他們來到一個大佛殿,兩名喇嘛引他們走到大殿的佛像後,把佛像背部的門打開。小普次等人鑽進去,從裡面往外搬出子彈和槍支。 守候在外面的邊壩人突然跑進來,大叫:“大人,帕甲大人,出事兒啦。” “慌什麼,出什麼事兒啦?”帕甲不耐煩地問。 還沒等邊壩人開口說話,鞭子就抽在了他的臉上,把他打了個趔趄。平措拎著鞭子走到帕甲面前,嘲諷地說:“哎喲,這些年你鑽哪兒去啦?” “這不是平措嗎?”帕甲不卑不亢地說。 “這槍怎麼回事兒?” “丹增大喇嘛給我們準備的。” “不對啊,這是噶廈政府存放在這兒,讓我們藏軍來取的,你怎麼先下手啦?” “我們邊壩來了這麼多人,沒傢伙,總不能提著攪酥油的棍子跟紅漢人打仗吧?” “你提什麼我就管不著了,但這批槍,我今天必須帶走。兄弟們,上!” 藏軍一擁而上,邊壩派的人也不示弱,雙方頂了起來,喇嘛們嚇得躲到了一邊。 “平措,你這麼做有點兒不地道。論品級我比你高,論尊重你也不能這樣。”帕甲不忿地說。 “現在你還是不是五品市政長官,我不知道。但是,我現在是正五品,藏軍一團的營長。” “看來,今天不見點兒顏色,我們之間就不會有結果。”帕甲說著,就要動手。 格勒從外面進來,他陰陽怪氣地說:“銳氣不減當年啊,帕甲大人,我聽說你在這兒,專程來看望你啊。” 帕甲有些不安,上前行禮,恭敬地說:“仁欽噶倫。” “這些年,你跑哪兒去啦?” “我去了邊壩,在那邊搞得很紅火,現在響應拉薩佛爺的號召,回拉薩反抗拉薩。” “哎喲,什麼事兒都落不下你啊!” “仁欽噶倫,平措他們是正規軍,有軍費,這批武器就歸我們吧。” 格勒不理帕甲,傲慢地說:“你們先回去,武器的事兒到時候再說,我會安排的……兩邊都把槍放下。帕甲,帶著你的人,撤吧。” 帕甲看著他,不服氣地站著沒動。 格勒鄙視地目光望著他問:“我說不聽你?” 帕甲惱怒,他一擺手,帶著邊壩派的人離開了佛殿。帕甲心中窩火,一直想找機會整治平措,不久,他聽到一個消息,便帶著兩名隨從直奔拉薩河邊的瑪尼堆。康巴叛亂分子的營地就駐紮在瑪尼堆前,他們搭灶,架鍋,煨桑,燒茶,亂哄哄一片。央宗正在指揮塔巴等人在拉經幡,經幡拉起來了,在風中飄蕩,呼呼作響。她衝著經幡開始祈禱:“路神保佑,戰神必勝!” 帕甲等人騎馬朝這邊而來。塔巴看到了他們,他跑到央宗身邊說道:“小姐,帕甲來了。” 央宗回頭一看,果真是帕甲,她笑了,說道:“我找的就是他,他自己送上門來了。路神啊,戰神啊,太靈驗了。” 帕甲到了帳篷前,他跳下馬,親切地說:“這不是央宗夫人嗎?” 央宗一聲大喝:“把他給我捆啦!” 塔巴把身邊的叉子槍操了起來,另外幾名馬匪也操起槍,把帕甲一夥圍了起來。 “央宗夫人,你不認識我啦?”帕甲叫道。 “你是誰啊?”央宗明知故問。 貢布從帳篷裡鑽了出來,哈哈大笑。帕甲問道:“貢布當家的,這是哪一出啊?” “央宗,這是帕甲大人,你忘了。”貢布說道。 “對啊,我們以前見過面,有交情啊。” 貢布解釋說:“這幾天各派之間相互不服氣,搶地盤,搶糧食,央宗肯定把你當成搶地盤的啦。” 央宗見狀,只好地說:“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帕甲大人,請吧。” “這營地還是我們搶來的呢,五二年我住這兒,這次來,我一定還住這兒,咱戀舊。帕甲大人,請坐。”貢布說。 帕甲在藏桌前坐下了。貢布問道:“帕甲大人,你親自到我的營地來,肯定有事兒吧?” 帕甲環視了一圈,說道:“兄弟們的家當不靈啊,還是叉子槍呢,這哪打得過拉薩啊,拉薩都是衝鋒槍、機關槍,你這不請等著吃虧嗎。” “莫不是……帕甲大人給我送武器來啦?” “武器我沒有,還是等著美國再空投吧。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帕甲湊到貢布耳邊,耳語起來。 貢布驚喜,轉頭問道:“這種好事兒,你為什麼告訴我啊?” “我們是多年的朋友,你又到拉薩來了,這是我的見面禮。” 貢布聞聽,高興地說:“夠義氣。” 平措帶著幾名藏兵在山路上走著,他們牽著犛牛,犛牛身上搭著馱子。突然,貢布率領眾馬匪從山坡上沖了下來,圍住他們。平措衝到貢布面前,不客氣地問道:“我們是藏軍一團的,你們是哪部分的?” “大爺我是西康理塘的。”貢布霸氣地說。 “我是一團的平措營長。” “誰管你是營長還是團長,我們兄弟為政教大業效力,吃不上,喝不上,滿山遍野地跑,這些銀圓歸我們了。” “什麼銀圓?” “還想蒙我,兄弟們,別斯文了,動手吧!” 馬匪們蜂擁而上,用藏刀把馱子劃開,裡面的東西掉下來,竟然是風乾肉和酥油。 貢布問道:“銀圓呢?” “我說過沒有銀圓,你不信。” “沒有,不可能。”貢布說著,衝到犛牛邊上,抽出腰刀砍向馱子。袋子裡的銀圓嘩地流到了地上,白花花一片。 平措上前製止說:“這是江孜西卡給噶廈政府繳的稅,你們不能搶。” “少拿噶廈政府來壓我。兄弟們,收銀子!” 平措一擺手,藏兵們衝了上來,和貢布一夥廝打起來。帕甲帶人從另一山坡衝了下來,他得意地說:“平措,沒想到吧,狹路相逢啊。” 平措明白了,他質問:“是你勾引他們來的?” “沒錯,我們兄弟倆約好的。” “這是噶廈的稅銀,你要敢動,噶廈的老爺們饒不了你。” “真的嗎?”帕甲走過去,拿起一塊銀圓,朝天上一扔,抽槍打去,銀圓被打飛了。帕甲手臂一甩,哐的一槍把平措打倒在地,平措斷氣了。 藏兵們見狀嚇呆了,不再跟馬匪廝打。 “帕甲大人,他可是藏軍的營長……”貢布說道。 “死了個營長算不了什麼!現在沒有藏軍了,只有我們衛教軍。貢布,你也不是馬匪了,名字變了,骨子也得變,不要在那些老爺面前沒底氣!乾一場邪乎的,讓那些貴族老爺刮目相看,別瞧不起我們爺們!” 貢布激動起來,自信地說:“帕甲大人,你說得對啊,我是衛教軍了,怕他娘的誰呀!” “我在拉薩這些年受了多少氣,可算到了揚眉吐氣的時候,只要我們兄弟手腕挽在一起,看誰還敢欺負我們,解放軍不敢,貴族老爺們也甭想!我從東藏來拉薩混了多少年,到頭來,還不是被人家趕到邊壩去了,想有地位,就得靠槍桿子,靠這些銀圓。” 帕甲見藏兵們嚇得不敢動,於是又說:“兄弟們,你們不用怕,跟你們沒關係。願意跟我們爺們幹的,就跟我們走,不願意的,就滾蛋!” 藏兵們面面相覷。一名藏兵欲言又止,最後撒腿就跑。帕甲大喝一聲:“站住!”藏兵停住了腳步。帕甲說道:“你給我捎個口信兒,到噶廈政府告訴土登格勒,劫銀圓的,打死平措的,是原來拉薩市政長官帕甲大人幹的!記住了嗎?” 藏兵連連點頭:“記住了。” “去吧。” 藏兵連滾帶爬地跑了。 貢布看著滿地的銀圓高興,他問道:“帕甲大人,這些銀圓,咱們怎麼分?” “我們這麼多年的朋友了,還分什麼你我,這些銀圓,全歸你!” 貢布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他蒙在那裡。 帕甲繼續說道:“在這個地面上,我比你熟,以後好東西有的是,你都拉走!” “帕甲大人,你也太仗義啦。兄弟們,趕緊收了!”貢布高興地說。 馬匪們擁上去,開始收銀圓。帕甲一抬頭,突然看見前面有二十幾個喇嘛,紅乎乎一片朝這邊走來。他說道:“兄弟,來人了。” 貢布伸著脖子張望著說:“看樣子,是要虎口奪食啊。” “到了嘴的肉,不能再吐出去吧。” “好像是德格那邊的喇嘛。兄弟們,他們要搶銀圓,就給我往死裡打,絕不能手軟!” 喇嘛們洪水般地湧了過來,一場混戰拉開了帷幕,兵戎相見,血光四濺。 在混戰中僥倖逃命的藏兵跑到了噶廈,向尼瑪和格勒做了匯報。尼瑪聞聽,憤怒地說:“帕甲這小子太目中無人了,他把我的副官平措給打死了。” 格勒幸災樂禍地說:“他也沒得好,又來了一批德格喇嘛跟他們打起來,兩敗俱傷。” “這樣下去可不行,噶倫老爺,我們得出面管管。” “怎麼管?我們是貴族,不可能向他們低頭,這群烏合之眾以為自己有幾條槍,有幾個臭錢,肚子挺得比犛牛還大。” “在拉薩的衛教軍裡派系林立,藏軍的、三大寺的就不說了,就康巴來的那伙人,就分成了德格的朗加多吉派、甘孜大金寺喇嘛為首的直烏派、昌都的芒左桑松派、理塘的恩珠倉派,各派之間一直互不服氣。” “各派之間,經常內訌,會壞事兒的。”格勒為難地說。 “應該找一個熟悉他們的人,把各派力量攏在一起。” “我也是這麼想,現在已經有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是誰?”尼瑪焦急地問。 格勒陰險地說:“扎西的二兒子,阿覺。他跟康巴人關係密切,是康巴地區的吉塘活佛,很有威望。阿覺既佔宗教,又佔康巴,還是貴族,應該能派上大用場。” 德勒府郊區的莊園已經變成了解放軍的學校,比以前正規了許多。牆上掛著黑板,黑板下方有一些桌椅板凳,椅子上坐著一些戰士和奴僕正在收拾文具。強巴正在擦黑板,顯然他們剛剛下課。 瓊達帶著女奴過來給戰士們倒茶,她熱情地說:“讀了半天書,口乾舌燥的,快喝碗茶吧。” 強巴擦完了黑板,靜靜地立在梅朵身後。 瓊達一扭頭看到強巴正盯著自己,她突然一陣噁心,轉身跑到了一邊。梅朵見狀,趕緊跟了過去,她問道:“你怎麼啦?” “不知道,這幾天就噁心。”瓊達答道。 “是不是懷孕啦?我陪你去軍區醫院檢查一下吧。” “好啊。” 梅朵回到戰士那裡,對他們說:“今天就下課了,大家回去複習一下,我們先走了。”她說完,和瓊達離開了莊園,瓊達的僕人和強巴跟在後面。 瓊達問道:“強巴,你跟著幹什麼?” 梅朵解釋說:“城里街面上亂,他不放心我,每次上班下班都要接送我。” 瓊達不再理強巴,和梅朵說說笑笑去了軍區醫院。 葉子給瓊達做完檢查後,從白布簾後面走了出來,梅朵問道:“她是懷孕了嗎?” 葉子答道:“日子還少,我還不能完全確定她是否懷孕了。” 瓊達穿好衣服,也從白布簾裡面走了出來。 葉子繼續說道:“我要去日喀則給戰士們體檢,估計一周以後就能回來。瓊達,下週你再來,我再給你檢查一次。” 瓊達很感激,掏出一塊手絹遞給葉子說:“葉大夫,這是我從印度那邊捎過來的,小意思。” “這可不行。”葉子推辭說。 “您救過我的命,送您一塊小手絹,您都不要,我太難過了。” 葉子盛情難卻,只好說:“好吧,我收下,就這一次,下不為例。” 瓊達得知葉子要去日喀則,她認為這個消息非常重要,便告訴了格勒。格勒聞聽,計上心來,他立刻派人把帕甲叫到了大昭寺的金頂上。 格勒倚在雙鹿法輪下問道:“這地方,你還熟悉吧?” 帕甲不卑不亢地說:“以前總來,噶廈政府議事廳所在地,我忘不了。” “帕甲,上次你找我要給養,我沒給你,心裡不痛快吧。” “都是為了政教大業,仁欽噶倫,您就應該一碗水端平。” “好,我端平。我現在告訴你,你要的給養有了,但你得自己去取。” “怎麼取?” “解放軍的運輸隊,還有醫療隊,運的糧食、藥品,還有槍支彈藥,滿滿噹噹幾卡車。明天上午從拉薩出發,去日喀則。” “這情報準確嗎?” “非常準確。這一把乾成了,樹立起威望,你就成了衛教軍裡了不起的人物啦。” “謝謝仁欽噶倫點撥。”帕甲道謝後,回去準備了。 第二天清晨,一輛中型軍用客車停在軍區大院門裡,門旁站著三名持槍執崗的解放軍戰士。男女解放軍和醫護人員陸續上車,葉子也上了車,她坐在車里四下張望。 陳新橋一路小跑過來,他叫道:“葉子,你下來。” “我們就要出發了,有什麼事兒,你就說吧。”葉子說道。 “你下來,我有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 葉子只好下了車。陳新橋把她拉到一邊神秘地說:“告訴你個好事兒,我剛才去司令部了,我們的探親假批下來了。” “真的?” “來回十五天。” “太好了。這次出差一星期就回來,你正好趁這幾天,好好準備準備。” “我也不知道準備什麼啊。” “爸爸身體不好,你去八廓街買半斤蟲草,還有貝母,都是補身體的。” 陳新橋趕緊掏出小本記上,他又問:“還買什麼?” “你看著買吧。” “給櫻櫻買條花頭繩,拉薩特色的。” “你女兒多大了?十三歲了,快跟我一樣高了,你怎麼總記著她上幼兒園呢。” “可不是唄。……寫字板,藏族同胞寫字用的,櫻櫻可以用它練字。” “好主意,還可以演算數學題,用完一抹,重複使用……別忘了多買幾根竹筆,我走了。” “知道了,一路平安。” 葉子上了車,臉上還掛著笑容,心里美滋滋的。自從進藏到今天,已經整整八年了,陳新橋和葉子都沒有回過成都老家,軍區批准他們夫妻回成都探親,想到不久就能見到自己的女兒櫻櫻,兩個人高興極了。但他們並不知道,今天一別,將是永別。 帕甲和小普次帶著二十幾名叛亂分子,來到山坡上尋找制高點,小普次拿著望遠鏡,一邊瞭瞭望一邊說:“舅舅,下面有個破廟。” 帕甲接過望遠鏡觀察,他說道:“好像正在維修,拿那個地方做伏擊的地點,易守難攻,還有遮蔽物做掩體。好,就那兒啦!”他帶領眾叛亂分子從山坡上沖下來,直奔破廟。 古寺的廢墟里,喇嘛畫師正站在高台上描繪牆上的覲見圖,娜珍站在下面給他遞上金粉。其他喇嘛和女奴們也在忙碌著,寺廟修茸正在進行,已經有了佛像、器具等。突然,外面傳來呼號亂叫的聲音,緊接著帕甲等叛亂分子衝了進來。 小普次一眼看到喇嘛畫師手上的金粉,他叫道:“金粉。”便衝了過來。 娜珍上前去搶,她說道:“那是描佛像用的。” “描什麼佛……”小普次一腳踹翻了高台,喇嘛畫師從上面摔了下來。 叛亂分子們開始搶東西。 小普次抓過一名女奴,捏著她臉蛋說:“這姑娘挺俊啊……”說著,摟過女奴對她非禮。女奴嚇得直哆嗦,嘴裡不停地央求著,掙扎著。小普次不由分說把她扛在肩上就走。 另一女奴見狀害怕,剛要往外跑,結果被叛亂分子撲倒,他當眾扒了女奴的衣服,女奴拼命掙扎著,呼救著。娜珍衝上去,撕扯他,她罵道:“你放了她,你放了她,你這個畜生!” 另一叛亂分子一把將娜珍扯過來,他仔細端詳後說:“是個尼姑,我還以為是喇嘛呢。”他說著,開始對娜珍動手動腳。 帕甲走過來,他喝道:“等等……這不是娜珍嗎。” 娜珍怒視著他,質問:“你怎麼帶這麼一幫畜生來。” 帕甲揚手打了她一個大嘴巴,罵道:“又老又醜,嘴巴還挺臭!”他一把將娜珍推倒在地。 一名叛亂分子匆匆跑進來,報告:“帕甲大人,解放軍的汽車過來了。” 帕甲馬上發號施令:“立刻準備!” 哨聲一響,叛亂分子們警戒起來。 解放軍的車隊緩緩地行駛在路上,透過車窗可以看到前方古寺外坐著幾個人,正在熬茶,炊煙裊裊,一片祥和。 葉子眺望著車外的風光,用手在標有紅十字的藥箱子上打著拍子,輕輕哼著歌。葉子哼的歌變成了小合唱,優美的歌聲在田野飄蕩。 山石上露出一個個黑洞洞的槍口。幾十名叛亂分子隱藏在山石後,他們正往彈夾裡裝著子彈。另一側山頭上,帕甲向公路上觀察。 車隊在慢慢地爬坡。五名扮成奴僕的叛亂分子背著柳條筐正在山坡上邊撿牛糞,邊觀察周圍的動靜。帕甲等人隱藏在山石旁,輕機槍對準了公路。 喇嘛畫師從古寺裡逃出來,他突然衝上公路,邊跑邊揮舞著袈裟,向汽車示警。帕甲看見了,他怒目圓瞪,命令小普次去攔住他!小普次帶人衝了過去,用槍柄猛擊喇嘛畫師的頭,喇嘛畫師倒下了,被他們拖走。 帕甲惡狠狠地說:“不許出一點兒聲音,小心腳下的石頭滾動,聽我命令,準備打!” 叛亂分子們把槍保險掰開,子彈上膛,準備著。 葉子看著窗外,她突然發現山頭上有人影,大叫:“有情況。” 外面槍聲四起,左右兩邊山上的叛亂分子們瘋狂地射擊著。汽車風擋玻璃被擊出一串彈洞,司機中彈歪倒,汽車衝到公路旁的防護溝裡。密集的子彈射向歪在路旁的汽車,汽車四周激起一串串彈點,塵土飛揚。戰士們衝下汽車,奮力還擊。 一名幹部衝葉子喊道:“葉大夫,靠近我……”他話音還沒落,就中彈倒下了。 葉子端起衝鋒槍射擊,她對身邊的戰士說:“快,我掩護,你們搶占左邊那個高地……”她還沒說完,胸部連中數彈倒下了。 戰士大叫:“葉大夫……”他的頭部也中彈了。 叛亂分子吼叫著從山上沖下來,沖向汽車。車輪旁犧牲的葉子,胸前滿是鮮血,尚未斷氣,身子蠕動了一下。帕甲來到她身旁蹲下,摸了摸她的口袋,從裡面掏出瓊達送的那塊印度手絹,手絹已經被鮮血湮紅了。他站起身,指了指地上的葉子,小普次上前,向她連刺數刀。 帕甲命令道:“這裡不能久留,打掃戰場,馬上撤離!” 一陣陰風襲過,葉子等十幾名醫療隊員和戰士的屍體橫七豎八地躺在汽車兩側。娜珍連滾帶爬地跑了過來,她看見這血腥的場面,哭了起來。 康薩從梅朵口中得知今天軍區院裡要為葉子等人開追悼會,他琢磨了一會兒,陪著女兒一起去了軍區。追悼會現場拉著條幅,上書:沉痛悼念二?一六遇襲事件中犧牲的革命烈士!禮堂門口放著四個花圈,戰士、幹部,藏族人、漢族人,奴僕都戴著小白花,還有的藏人拿著哈達,有的端著酥油燈,排著隊進禮堂進行悼念。 陳新橋站在門口,悲痛萬分,他與從禮堂裡出來的人一一握手。扎西和阿覺、瓊達從裡面走了出來,他們來到陳新橋面前,扎西緊緊地抓住他的手,兩個人頭頂著頭,都已淚流滿面。 康薩和梅朵也趕到了禮堂門口,梅朵看到條幅,眼淚流了下來。瓊達一見梅朵,迎了上去。梅朵傷心地說:“葉大夫她怎麼……就沒了呢……前一天我們還去醫院找她瞧病來著。” 瓊達也假惺惺痛哭流涕地說:“是啊,她說一個星期就回來,我還等著她給我做檢查呢,她怎麼就……犧牲了呢……” “這些叛亂分子太可恨了。”梅朵說完,和瓊達抱在一起哭起來。阿覺望著她們,心裡不是滋味。 扎西心情沉重地回到府上,他站在佛龕前上香,祈禱。最後,轉過身來,一臉不明白地問:“解放軍有護衛隊,怎麼會遇襲呢?” 白瑪悲憤地說:“我在籌委會聽同事們議論,叛亂分子人很多,他們事先得到了情報,在半路上伏擊了衛生隊。” 強巴聞聽,抬眼看瓊達,眼神中滿是懷疑。瓊達發現了他,厭惡地說:“強巴,你不在郊外待著,怎麼又跟著回來了。” 阿覺看著他,吼道:“出去,到外面去!”強巴只好退了出去。 他來到院子裡琢磨著,強巴想明白了,衝剛珠比畫。剛珠問道:“你又瞎比畫,到底要說什麼啊?”強巴拿起小木棍,在地上寫了三個字:我請假。 剛珠看後,不耐煩地說:“去吧,去吧。”強巴撒腿就跑。 他跑到了康薩府,蹲在門口等梅朵。一會兒,見梅朵從裡面出來了,強巴騰地站起來迎了上去。梅朵沒防備,嚇了一跳,她說道:“強巴,你怎麼來了?今天不上課,你不用來接我。” 強巴沖她搖頭,嘴裡亂叫。 “你回去吧,我還有事兒。”梅朵說著,轉身要走。 強巴著急,一把拉住梅朵的衣服。梅朵感覺他今天有點兒異常,於是說:“你有什麼話,寫給我看。”強巴拽過梅朵的手,在她手上寫了起來。梅朵感覺不對,趕緊拿出紙筆,對他說:“寫在這裡。” 強巴寫著:葉大夫犧牲,瓊達去看病。梅朵看罷,彷彿明白了什麼,她嚇得一激靈。 阿覺和瓊達從外面回來,兩個人進了德勒府的院子還唱著藏戲小調兒,邁著戲步,兩個人高高興興地進了主樓。 客廳裡坐著扎西、白瑪、梅朵,剛珠和強巴弓腰站在邊上。梅朵一見他們進來,弦外有音地說:“瓊達,稱心如意啦,看你高興的。” 瓊達環視大家,不解地問:“今天是要商量什麼事情吧?爸啦,是他們倆?”她指了指白瑪和梅朵。梅朵直截了當地問道:“葉大夫遇襲被害,跟你有關係吧?” 瓊達臉上的笑容僵住了,轉而一臉無辜地說:“嗯?這跟我有什麼關係?” “那天,我們倆去醫院,葉大夫說要去日喀則給戰士們體檢。” 強巴在一旁,啊啊幾聲,直點頭。 瓊達掃了他一眼,冷靜地說:“對啊,你不也知道嗎。” “但是,我沒有跟任何人講。” “我跟誰說啊?我整天跟阿覺在一起……”瓊達見扎西也冷峻地看著她,於是說:“哎喲,爸啦,我是知道葉大夫要去日喀則……她遇害了,怎麼能與我有關啊……” “你經常偷偷地回仁欽府,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吧?阿覺,你知道嗎?”扎西問道。 “瓊達,你不是不願意回仁欽府嗎?”阿覺奇怪地問。 “仁欽府是我的娘家,我回娘家還有錯嗎?” 扎西見她抵賴,拿起桌子上的化驗單扔了過去說:“你看看這是什麼。” 阿覺撿起來,看了看問:“這是什麼啊?” “這就是當年把白瑪蒙醉了,放在酒裡的東西。” “這是什麼東西?”瓊達裝糊塗地問。 “安眠藥。” 阿覺想不起來了,他問道:“誰在酒裡放安眠藥幹什麼?什麼時候的事兒?” “你問她。”扎西狠狠地說。 “我怎麼知道啊,什麼酒啊,什麼安眠藥的,你們這是說什麼啊?爸啦,你們不能一家子聯合起來欺負人哪……”瓊達說著,哭了起來。 “我就知道你不會承認,土登格勒為什麼把強巴的舌頭給割了,因為他知道一個秘密,你知道是什麼吧?” 強巴怒視瓊達,亂叫。 瓊達哭鬧起來:“阿覺啊,我知道你們府上的人從骨子裡看不上我,這麼多莫須有的事兒都往我身上安,啞巴肚子裡裝的事兒,我怎麼知道啊……” 扎西揭底,他說道:“土登格勒打麻將,故意把你輸了出去,又讓阿覺把你贏了回來,造成了贏錢贏人的假象,給你進德勒府鋪平了路子,沒錯吧?” “阿覺,這可該你說了,我可不知道。我像小羊小狗似的,被你們賭來賭去,怎麼也是我的罪過了。”瓊達百般抵賴地說。 “爸啦,這件事兒我知道,當時是姨夫輸了,我上手玩了,結果贏了。”阿覺解釋說。 “我告訴你阿覺,所有這一切的背後只有一個原因,瓊達一直在為境外的嘉樂頓珠和夏格巴蒐集情報。瓊達,你敢說你跟噶倫堡的幸福事業會沒有關係?” 強巴堅定地點頭。 瓊達不哭了,她狡辯地說:“拉薩幸福事業會?我聽說過,他們一直在呼籲西拉薩立。爸啦,你不能冤枉人哪,我水龍年就回到拉薩,那時候幸福事業會還沒成立呢,我怎麼會跟他們有聯繫啊?” 扎西很清楚,瓊達不會輕易承認這些罪行,今天只是給她一次警告。 “拉薩幸福事業會”是拉薩喇嘛的二哥嘉樂頓珠等分裂分子在美國中央情報局的資助下,於一九五四年在印度噶倫堡建立的一個叫囂“西拉薩立”的反動組織。從強巴寫出的情況和瓊達的境外背景來判斷,扎西堅信,她一定屬於這個組織。 瓊達回到房間,一臉沮喪。扎西太精明了,他基本掌握了自己的情況,只是苦於沒有證據。現在,該死的啞巴會寫字了,找到證據是遲早的事兒,她不能做待宰的羔羊,德勒府不能再待了。可是,阿覺怎麼辦?我們在他身上下了那麼大功夫,得讓他為幸福事業會起到應有的作用才行,瓊達琢磨著。突然她靈光一現,一個一箭雙雕的辦法浮現在她的腦海。於是,她又撲到阿覺懷裡哭起來。 阿覺一臉的不明白,他問道:“我哥酒裡的安眠藥是你放的嗎?” “你相信他們的話嗎?”瓊達抬起頭看著阿覺,她又說:“你也不信我,我馬上就離開德勒府。” “我不相信。” “他們為什麼又提這件事兒?……我明白了,那化驗單是軍區醫院提供的,那是六年前的化驗單了,怎麼現在突然冒出來了,一定是梅朵找葉大夫寫的那個東西。” “化驗單跟梅朵有什麼關係?” “你沒看出來,白瑪和梅朵現在關係好,用不了多長時間他們倆肯定要結婚的,又涉及跟我們爭家產了。” “德勒府就我們兄弟倆,當然有財產分配問題。” “我現在就告訴你,我圖的是你這個人,我不圖你們德勒府的財產。阿覺,你把梳妝台上那個盒子給我拿來。” 阿覺不明白,他伸手把盒子拿了過來。瓊達從腰間摸出鑰匙,遞給阿覺說:“你把它打開。”阿覺接過鑰匙,打開盒子,裡面有幾張存單,他拿起來看,驚詫地說:“這麼多錢。” “我們仁欽府也是拉薩數得著的大貴族,嫁過來之前,這都是我私自攢的,有我爸啦給我的,還有我的體己錢。”瓊達說。 “這可是一大筆錢。” “這些錢雖然跟你們德勒府的財產比不了,但夠我們兩個人活上三輩子的。”瓊達說著,又抽泣起來,她哽咽著說:“他們都懷疑我,把我當殺人犯,當壞女人,連僕人都敢橫著眼睛瞪著我,連不會說話的啞巴都敢沖我吱哇亂叫,這個家我還怎麼待?” “那你想……怎麼辦?” “爸啦提到的那個拉薩幸福事業會,我當年在噶倫堡跟他們中間有些人認識。阿覺,現在拉薩沒準兒哪天就會爆發一場戰爭,到時候,打起仗來,子彈哪認人啊。”瓊達說著,把存單放到阿覺手上,又說:“這些錢是我們倆的,我們遠走高飛。” “我們去哪兒啊?” “先去印度,然後去西方,美國那邊風光無限,歐洲也很太平。我們有了這些錢,生活富足,遠離這個動蕩的高原。” 阿覺猶豫了,他把存單放到盒子裡,起身走到窗前。 “你快拿定主意啊!”瓊達催促著。 “我對外國不熟悉,我也不會說英語。” “我會啊,有我在,你還怕什麼?你要不走,我自己走。”瓊達生氣地說。 阿覺望著楚楚可憐的瓊達,他動搖了,於是說:“你容我想想。” 第二天早晨,女僕見扎西起來了,便把阿覺留下的信交給他。扎西打開來看,臉色驟變,阿覺信中說,他去印度了,去西方自由世界了。扎西把手中的信塞給白瑪,轉身朝樓上跑去。白瑪不明白,趕緊低頭看信。 扎西跑到阿覺的房門前,一把將門推開,衝了進去。房間裡空無一人,他感到一陣眩暈,一屁股坐到了床上。 白瑪也跑了進來,他掃視著房間說:“看來,他們真的走了,東西都帶走了。” “他跟瓊達跑了,一定不是什麼好事兒。糊塗啊!德勒府怎麼出了這麼個逆子!”扎西怒吼著。 “剛珠,趕緊備馬,我去把二弟追回來。” “少爺什麼時候走的?”扎西問道。 “應該有兩炷香的工夫了。”女僕回話說。 “馬上把他追回來。” “老爺,我們多帶些人,帶上槍。”剛珠說道。 “告訴巴桑留在家裡,加強戒備,我親自把阿覺捉回來!”扎西說完,怒氣沖沖地出了房間。 阿覺和瓊達騎馬已經跑到了荒原的摩崖石刻下,阿覺望著美輪美奐的佛像,他跳下馬說:“我要拜佛,讓佛菩薩保佑我們一路平安,順利到達噶倫堡。” 瓊達也跳下馬,她說道:“我也這麼想。”兩個人來到摩崖石刻下,雙手合十拜佛。 突然,傳來一陣紛亂的馬蹄聲,由遠而近。兩個人扭頭望去,只見一隊解放軍騎馬衝了過來,將他們團團圍住,瓊達害怕,躲到阿覺身後。阿覺大聲問道:“你們要幹什麼?” 一名解放軍指著瓊達說:“她是仁欽的小老婆。” 瓊達嚇得直哆嗦,擺手說道:“我不是,不是。” “你是德勒府的少爺吧?五二年的時候,你把德勒府變成騷亂分子的據點,想趕走紅漢人,是你吧!”解放軍又說。 阿覺一邊護著瓊達,一邊驚恐地望著他們。 另一名解放軍說道:“仁欽一直跟我們作對,他家的小老婆肯定也不是什麼好東西,殺死葉大夫的,一定是仁欽背後指使的。” 解放軍附和地說:“對,把賬都記在他們頭上。”他說完,跳下馬,衝著阿覺就是一槍托。 阿覺倒在了地上,瓊達撲了過來。這時,不遠處傳來了槍聲。解放軍回頭望去,仁欽管家帶著藏軍、叛亂分子等人騎馬而來。 解放軍大喝一聲:“準備戰鬥!”眾解放軍躲在石頭後面,開始還擊,邊打邊退。阿覺也爬到了石頭後面,瓊達朝他跑了過來。 一名解放軍騎馬衝過來,一伸手把瓊達擄到馬背上,揚長而去。另一名解放軍也衝過來,要抓阿覺,阿覺撒腿朝仁欽管家那邊跑去了。解放軍們落荒而逃,他們拐過一個山口不見了。 仁欽管家帶人趕了過來,他問道:“阿覺少爺,瓊達小姐呢?” “被解放軍擄走了。”阿覺驚魂未定地說。 “那可糟了,快追!” 阿覺也翻身上馬,跟著眾人朝解放軍撤退的方向追了過去。他們趕到山口的時候,解放軍早已沒了踪影。阿覺焦急地說:“瓊達哪兒去啦。”他提起馬韁繩又準備追上去。 管家攔住他,說道:“也不知道他們朝哪個方向跑了。再者說,怎麼會突然冒出一隊解放軍,會不會有埋伏,是個圈套?” 阿覺聞聽不敢去了,琢磨著,他突然問道:“你們怎麼來啦?” “德勒府一大早就到我們府上找人,說你倆不見了,老爺知道你們可能會去印度,差我來追你們回去。”管家答道。 “瓊達被解放軍捉了去,非剮即殺啊。”阿覺擔心地說。 “阿覺少爺,我們先回去吧,救小姐,我們再想辦法。” 阿覺痛苦萬分,但又無計可措,只好跟著管家掉轉馬頭回去了。 扎西和白瑪帶著剛珠等五名家丁背著槍,騎著馬追到了官道上,他們東張西望,茫茫荒原根本沒有阿覺和瓊達的影子。剛珠問道:“老爺,我們是不是走差路啦?” “去印度就兩條路可走,一個是順著這條路去亞東口岸,還有一條去樟木口岸。” “按理說,兩炷香的工夫,我們騎快馬來追,應該能追上啊。” 白瑪想了想說:“也說不好,沒準兒他們坐汽車呢,那我們可追不上了。” “那就听天由命吧。如果他們真去了印度,也許並不是壞事兒。……他們走得匆忙,應該會去我們在印度的商號。”扎西無奈地說。 “老爺,我去拍電報,讓他們把阿覺少爺截下來。” “不必了,他要真去了,讓他們好好招待,給他帶些錢,問清他去哪兒,跟什麼人在一起,如果他去美國、去歐洲,開闊視野,長長見識也好。他也會知道這片雪域高原上是如此的停滯不前,是多麼的落後,多麼封閉,也許,對阿覺是件好事兒。” 仁欽管家陪著阿覺走進藏軍指揮部,格勒、尼瑪已經等在那裡,格勒一見他們,焦急地問:“瓊達呢?” “小姐,被解放軍劫走了。”管家回話說。 “你們這些廢物,不是讓你們去保護阿覺少爺和瓊達嗎!” “他們騎著快馬跑了,我們沒追上。” 格勒緩了緩情緒,又問:“阿覺,你沒傷著吧?” “肩膀被他們用槍托砸了一下。”阿覺邊說著,邊揉著肩頭。 “快坐下,喝口茶,一會兒讓管家護送你回德勒府。” “我不回德勒府,我得去救瓊達,解放軍太可惡了!” 尼瑪憤恨地說:“拉薩連女人都劫,太惡劣了,看來到了我們雙方決戰的時候啦。” “我也要去跟他們決戰。我爸啦執迷不悟,還跟拉薩熱乎呢,他肯定不讓我去,所以,我不回德勒府。”阿覺說道。 “算了吧,因為你,扎西一直對我耿耿於懷,也因此跟我鬧掰了。再說了,你單槍匹馬能幹什麼啊,你不出事兒,我就對得起你死去的阿媽啦了。”格勒說道。 “姨夫,你不用保護我,我在西康那邊有很多信徒,前一段吉塘寺的人還來找我呢,他們也來拉薩了。我要重穿活佛僧袍,去把他們召集起來,跟拉薩大干一場。” “仁欽噶倫,我覺得吉塘活佛說得對啊,吉塘活佛在西康很有威望,康巴各部派系林立,經常內訌,還真得請吉塘活佛這樣的高僧大德把他們整合到一起。幾股牛毛擰在一塊,那才是結實的犛牛繩啊。”尼瑪勸說著。 “尼瑪老爺說得對,姨夫,你就讓我去吧。” “嘿,那我只能答應你了。……可是,你畢竟年輕,光有熱情還不行,你又六年多沒回西康了,信徒們會不會對你生疏了,還得想個辦法,幫你樹立威望。”格勒勉為其難地說。 尼瑪突然想起了什麼,他說道:“仁欽噶倫,帕甲那小子又回拉薩了。” 阿覺聞聽,一激靈,他問道:“帕甲在拉薩?” “對。他在邊壩那邊搞得轟轟烈烈,很有勢力。前幾天襲擊解放軍醫療隊的,就是他幹的,一下子打死了二十多名解放軍,他在各派的威望可大了,都不把我們正規的藏軍放在眼裡。” 阿覺站起來,激動地說:“帕甲跟我有殺母之仇。” “真是冤家路窄。吉塘活佛,我支持你,得想個法子消滅帕甲,你報了殺母之仇,我也對冤死的阿佳啦有了交代。”格勒說。 “我們藏軍也支持吉塘活佛,帕甲在衛教軍各派里數頭號,吉塘活佛把他消滅了,你就是衛教軍裡最有號召力的領袖。”尼瑪煽動地說。 阿覺頓感熱血沸騰,他信誓旦旦地說:“有姨夫和尼瑪大人支持,我一定不辜負你們的期望。” 劫瓊達的解放軍把她馱到了叛亂分子的營地,將她放下後,便開始脫掉軍裝,原來他們是冒牌貨。這就是瓊達的一箭雙雕,既拉攏了阿覺,讓他心甘情願地為西拉薩立做貢獻,自己又得已脫身,可以放開手腳為幸福事業會工作。 旺堆帶著空降下來的三個人走了過來,他恭敬地說:“瓊達小姐,委屈你了。” 瓊達一邊搖著胳膊,一邊說:“真懸啊,我的身份被他們識破了……電台在嗎?” “在。” “各地的情況很緊急,拉薩已經加強了防範,拉薩、昌都、日喀則、江孜、澤當、黑河等機關相繼成立了民兵營或民兵連,各機關一邊修築工事,一邊進行軍事訓練……” 一名空降人員把瓊達說的情況記在小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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