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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四十三章阿覺是唯一的貴族代表

西藏秘密 刘德濒 8941 2018-03-18
白瑪還被困在市政衙門裡,他走到窗口,挑開窗簾朝下面張望。邊巴說道:“少爺,我們已經把下面的門都堵死了,估計他們進不來。” “他們還真抬舉我,好幾十號人在外面圍著……看來我們得有一陣子出不去了。”白瑪說道。 梅朵因能和白瑪單獨呆待一起而暗自開心,她說道:“那就先別出去,躲在市政衙門裡,比在外面安全。” 白瑪望著梅朵,感激地說:“梅朵,你這是第二次救我啦。” 梅朵欲言又止,她也走到窗口朝下面看了看。 “你怎麼知道我又遇到了危險?”白瑪追問道。 “你別問我,我不能說。” “你……你一直派人盯著我?” 梅朵情急之下,脫口而出:“誰盯著你啦,是達娃央宗告訴我的。” 白瑪聞聽,大驚,他問道:“達娃央宗?她在拉薩?”

“好像……她跟一些康巴人在一起。” 白瑪跌坐在椅子上,不說話了。 “當年我們康薩府把央宗送過去了,為什麼你和她沒有結婚呢?” “我也不清楚,那天家裡喜氣洋洋的,來了很多賓客,後來奇怪的事情就發生了。央宗不辭而別,接著又發生了爆炸,阿媽啦就沒了。” “不辭而別?” “這些年,我一直想不明白,得不到答案。央宗她在哪兒?” “我也不清楚,這兩次消息都是她派僕人告訴我的。” 白瑪騰地從椅子上彈起來,他說道:“我得去找她。” “你現在怎麼去啊?外面圍得鐵桶一樣,還是等一等吧。” 白瑪無奈,又坐回了椅子上。 梅朵見白瑪心裡還惦記著央宗,酸溜溜地問:“你心裡還有她?”

白瑪難過地說:“至少,我得把這一切問清楚吧。” 扎西把次旺帶到了偏僻小院,給他解了繩子,然後說道:“次旺,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 次旺嚇得臉色慘白,哀求地說:“老爺,您饒命啊,那事兒不是我幹的。” “我知道。” 突然外面傳來砸門聲。喇嘛喬喬跑進來說:“老爺,外面有一些康巴人把院子給圍了。” “領頭的是誰?” “一個叫貢布的,西康那邊來的。” “貢布?……不要慌,你把次旺帶到後面去。” 喬喬把次旺帶他走了,外面的砸門聲更大了。 扎西對喇嘛旺旺說:“你穩住神,去把門打開,把貢布當貴客一樣,請進來。” 喇嘛旺旺答應著去開門了,貢布帶著四名康巴人扛著叉子槍,氣勢洶洶地衝了進來。

扎西端著茶碗,氣定神閒地坐在那兒喝著茶,他見貢布進來,笑著說:“貢布,我們又見面了。” 貢布面帶譏諷地說:“狹路相逢啊。” “誰是勇者呢?坐吧,我等著你呢。” 貢布聞聽,有些發蒙。 喇嘛旺旺客氣地說:“請坐。” “坐就坐。”貢布說著,坐了下來。 “喝茶。” “喝就喝。”貢布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扎西直截了當地說:“當年劫我的馱隊是帕甲指使的,沒落到我的手裡,讓你溜了。前些日子帕甲又讓你去奪底溝山口劫我一次,對吧?他給你多少錢啊?” “不是為了錢。”貢布答道。 扎西突然將茶碗裡的茶水潑到貢布臉上。貢布一驚,站起身來,幾名康巴人見狀,舉起了槍。扎西大聲地呵斥道:“坐下!我們德勒府跟帕甲結了生死仇怨,你不過是他利用的一枚棋子罷了,你為什麼接二連三地與德勒府為敵,你就不怕吉塘活佛整治你嗎?”

一聽吉塘活佛,貢布有些發蒙。 扎西指著喇嘛旺旺說:“知道他們是哪兒的嗎?他們是西康吉塘寺的,哈哈……,我們父子倆人一個在明處,一個在暗處,就是為了要剷除帕甲,他已經死到臨頭了,你還要跟他一起陪葬?……吉塘活佛慈悲為懷,對你網開一面,你竟不知深淺,還沒完沒了啦!” 貢布傻了,他躊躇地坐了下來,想了想說:“德勒老爺,我們這些走江湖的,也就是討碗飯吃,我跟你們德勒府無冤無仇……這……都是帕甲讓我幹的。” “討碗飯吃,好啊,你想要銀子,給他!” 喇嘛旺旺扔給貢布一包銀子。貢布見錢眼開,他說道:“德勒老爺,你看這……這多不好意思。” 扎西一把將錢袋奪了過來,然後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我要去見康薩噶倫,你們護送我。”

“好,好,我們護送德勒老爺,您想去哪兒,我們就陪您到哪兒。” “先到外面等著,我馬上就來。” 貢布等人弓著腰退了出去。此時,扎西必須故意暴露自己,讓土登格勒、帕甲一夥知道自己就隱藏在拉薩。只有這樣,一方面可以迷惑對手,另一方面也可以解救被圍困在市政衙門的白瑪。 市政衙門前的叛亂分子又鬧騰起來了,他們抬著一根大木頭,朝市政衙門的大門撞著,大門被撞得直顫抖。 白瑪和梅朵正指揮僕人用沙袋子把大門頂住。 康巴馬匪們在門外叫嚷著:“把門撞開,活捉了白瑪,就能領賞錢啦……”一群人抬著木頭,又朝大門撞去。 康薩得知梅朵也被困在市政衙門,他大怒,帶著管家和十幾名藏軍氣勢洶洶地趕來了,藏軍一到現場,就在康薩管家的指揮下對康巴馬匪劈頭便打。

康巴頭問道:“你們幹什麼?” 康薩望著他們,滿臉怒氣地說:“這是市政衙門,你們也敢撞,帕甲到哪兒去啦?” “噶倫老爺在此,還不趕緊磕頭。”藏軍官喝道。 “我們是康藏商會的代表。”康巴頭不服氣地說。 “什麼康藏商會,有幾個臭錢,喘的氣比犛牛都粗……沒規矩!”康薩管家氣憤地說。 “裡面困著一個叫白瑪的,上峰的意思讓我們把他逮出來。” 康薩一巴掌打在他的臉上,吼道:“我就是上峰,還不立即給我退下!” 康巴人捂著臉,不敢動了,圍攻市政衙門的叛亂分子,乖乖地離開了。 梅朵趴在門縫向外面張望,她轉過頭來,笑著說:“白瑪哥,我爸啦來了。” 僕人把大門打開,梅朵和白瑪出現在門口。康薩管家大呼:“小姐,你終於出來了,可急死我了。”

扎西身穿貴族便裝,在貢布的護送下也趕來了,康薩愣住了,他問道:“德勒老爺,這種時候,你怎麼回來啦?” 扎西笑呵呵地說:“我嘛,有他們前呼後擁一路護送,想回來就回來唄。康薩老爺,拉薩城裡鬧成這樣,您作為噶倫早該管一管了。” “我正病著呢,都快進天葬場的人了,哪還管得了那麼多。德勒老爺,是不是解放軍讓你來游說我?” “沒什麼人讓我來,今天來找你,完全是我們之間的私事兒,你和我。” “有話您請講。” “我在騷亂的人群裡發現了一個人,這個人,就是當年給我送炸彈,給達娃央宗牽馬墜鐙的那個僕人。” “是我的僕人次旺?”梅朵問道。 “對,就是他。” “他也在街上?” “他是你們府上的僕人,他回了拉薩,康薩老爺不知道嗎?”

“不知道啊,這個畜生,自從那年跑了以後,就沒了踪影,我還以為他死了呢。德勒老爺,你不會以為次德吉的不幸跟我有關係吧?哎喲,你一直在懷疑我。” “我今天來找康薩老爺,就是要給你一個澄清的機會。” “好啊,我馬上派人上街找他,讓他說清楚。”康薩驚喜地說。 “次旺就在我手上。”扎西說道。 “那就再好不過了,把那畜生帶過來,我要當著你的面查清此事。” 貢布見扎西只顧著跟康薩說話,他便偷偷地溜了。他一路狂奔,跑回拉薩河邊,下馬後,徑直走到帳篷前,一把將帳篷門掀開,隨後又狠狠地摔下帳篷門,他問道:“央宗呢?” “夫人進城了。”馬匪回話說。 “誰讓她進城的,去找,都去找!趕緊把她給我找回來!”貢布大聲地吼著。

阿覺站在客廳中央,僕人們正在給他穿老噶倫的噶倫服。商人代表、喇嘛、康巴分子等十幾個人看著他,今天是他們去送請願書的日子。 阿覺的衣服穿好了,他得意地說:“這是我爺爺當年穿的三品噶倫官服,看我,像噶倫嗎?” “太像了,神采奕奕,真是骨血高貴,不一樣啊。”眾人奉承地說。 瓊達走過來,她說道:“今天去中央代表那裡請願,阿覺少爺是拉薩大貴族裡唯一的代表。” “過去德勒府是愛解放軍的,現在反戈一擊,他們一定吃不消。”阿覺興奮地說。 “那些大貴族只打雷不下雨,只有阿覺少爺深明大義。” 阿覺聽到這些恭維話,更加精神抖擻,他信心滿滿地說:“我要做一隻不畏強權的雪山獅子!走,我們請願去!”

眾人簇擁著他和瓊達出了主樓,他們剛走到台階上,突然,大門嘩地被撞開,康薩管家帶著藏兵衝了進來,他吆喝著:“把院子裡這些人都給我轟出去!” 院子裡等候請願的商人、喇嘛、康巴人等突然蒙了,還沒等他們反應過來,藏兵們已經衝上去用槍托連推帶打往外面轟他們。 阿覺見狀惱怒,大聲地問道:“你是誰?膽敢到我府上胡鬧?” 康薩騎馬進了院子,瓊達一見他,陰陽怪氣地說:“是康薩噶倫,您走錯地方了吧?” “我走錯了嗎?這不是仁欽府啊,仁欽噶倫的少夫人怎麼會在這兒呢?”康薩反問道。 阿覺見康薩是噶倫,不敢怠慢,他說道:“噶倫老爺,他們都是我的信眾,是我的朋友,是我請來的!” 白瑪、梅朵、喇嘛旺旺陪著扎西此時也進了院子,扎西立在院子中央,目光炯炯地盯著阿覺。 阿覺有些不寒而栗,他驚訝地問:“爸啦,您……您沒走啊?” 扎西也不搭話,迎面走上台階,徑直進了客廳,把阿覺晾到了一邊。白瑪走到阿覺面前,停住腳步說:“二弟,你跟爸啦回客廳去,小姨娘,你好自為之。” “白瑪,你這是趕我走啊。”瓊達說著,一扭身率先進了客廳,阿覺也只好跟了進去。 剛珠跑上台階,衝著商人代表和喇嘛等人吆喝著:“走,走,趕緊走,德勒府也是你們待的!出去,出去,看把我們家禍害的。” 帕甲、小普次和二名僕役朝德勒府而來,看到德勒府門口不斷有人被轟出來,他們駐足張望。央宗和塔巴突然出現在他們身後,央宗一見帕甲,從塔巴手里奪過叉子槍,舉槍瞄準。 帕甲觀察著德勒府,他覺得不妙,對小普次說:“情形不對,我們走!” “舅舅,不接吉塘活佛啦?”小普次問道。 突然,一顆子彈打在帕甲邊上的土牆上,帕甲嚇得一激靈,回頭望去,見到央宗,猛地一愣。央宗又瞄準射擊,帕甲和小普次等閃身躲到一邊。 突然,側面的路口衝過來四名馬匪,馬匪傑布叫著:“夫人,可找到你了,當家的找你都找瘋了。” 央宗大叫:“閃開,幫我抓住前面那兩個人。” “那是帕甲大人,我們哪敢抓啊。夫人,你快回去吧,要不然,我們又該挨鞭子了。”傑布說道。 央宗不理他,往前衝去,她說道:“快,快,把他們給我抓住。” 等央宗和塔巴跑到路口時,已經沒有了帕甲等人的身影。馬匪傑布也追了上來,他央求著:“姑奶奶,你快回去吧,聽當家的說,大事不好,我們得趕緊離開拉薩。” “他要走他走,你回去告訴貢布,老娘不走了!”央宗說著,拎著槍朝前面追去。 傑布急了,三步二步追了上去,一把將央宗抓過來,扛在肩上就走。央宗在他肩上又蹬又叫,但無濟於事。塔巴想衝上去救她,卻被另外幾名馬匪擒住,一起拖走。 阿樂群則、降央達娃、丹曲索那等一群人正站在大昭寺的走廊裡,他們圍著土登格勒。格勒做請願前的最後叮囑:“你們作為人民代表一定要有理有節、不卑不亢,張經武雖然是中央代表,不要怕他,你不怕他,他就怕你。請願書準備好了嗎?” “準備好了。”阿樂群則說著,從懷裡掏出來,捧在手上。 “吉塘活佛怎麼還不來啊?” 阿樂群則朝外面看了看,有些著急地說:“是啊,吉塘活佛要不來,就沒有大貴族代表啦。” “已經派帕甲大人去接了,我們再等等。” “仁欽噶倫,沒有大貴族代表參加,我們的請願缺少分量啊,要不然勞煩您……” “我是大貴族,你想讓我去?”格勒威中帶怒地問。 阿樂群則嚇得不敢作聲,退到了一邊。這時,帕甲帶著小普次疾走而來,他還沒站定就說:“仁欽噶倫,吉塘活佛來不了啦。” “怎麼回事兒?”格勒問道。 “德勒府被人控制了。” “是解放軍嗎?” “不是,應該是康薩噶倫。” “康薩噶倫?這個老猾頭,他看不准形勢,不知道往哪邊靠,一直在家裡裝病,現在冒出來,太奇怪了。” “仁欽噶倫,約定的請願時間已經過了,外面的兄弟們都行動起來了,我們遲遲不到,怕他們亂了陣腳。”阿樂群則催促著。 格勒思忖片刻,安排道:“帕甲,你帶著他們先去中央代表的駐地,我親自去德勒府看個究竟。” 帕甲帶著阿樂群則等人出了大昭寺後,他謊稱自己是噶廈政府的官員,不便公開露面,他讓阿樂群則帶人先走,他隨後派人去聲援。阿勒群則信以為真,帶人走了,帕甲卻和小普次回了家。 格勒帶著管家一行人直奔德勒府,德勒府門前站著兩排藏兵,康薩管家和巴桑正指揮奴僕們清掃院子內外的髒東西。 康薩管家見格勒來了,迎上去招呼著:“仁欽噶倫。” “你怎麼在這兒?”格勒問道。 “這不,我們家老爺在這兒,我能不在這兒嗎。” 格勒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說道:“前面帶路。” 康薩管家引著格勒一行人進了德勒府。格勒一進客廳,看見藏桌後坐著扎西、康薩、白瑪、梅朵、阿覺和瓊達,他愣住了,感覺氣氛不對。 阿覺站起來,叫道:“姨夫……” 扎西瞪著阿覺喝道:“坐下!” 阿覺無奈,只好坐了下來。 “今天,是這架勢啊?”格勒問道。 “大家都在恭候仁欽噶倫。”扎西說道。 格勒不解,環視眾人。 “仁欽噶倫,別站著,您坐。您來了,好戲就開場了。”康薩說道。 格勒有些發蒙,他說道:“這話說的,我後脖頸子直冒涼風。” “德勒老爺,人都到齊了,有什麼話,你就開場吧。”康薩催促說。 “剛珠,把人帶出來。” 剛珠一揮手,喇嘛喬喬把次旺帶了上來。梅朵一見次旺,騰地站了起來,白瑪按住了她。康薩痛恨地問:“該死的奴才,這些年你跑哪兒去啦?” 次旺嚇得跪在地上,直磕頭,不敢說話。 格勒不解地問:“這個奴才是誰?” “他是康薩府上的奴才次旺。你從拉薩捎給我的禮盒爆炸了,你知道嗎?”扎西問道。 次旺嚇得直抖,連聲說:“知道……老爺……” “那禮盒是誰給你的?” “是康薩老爺和梅朵小姐讓我去送親……臨走的時候,他們就給了……我那個盒子。” “他們是誰?到底誰給你的?你說清楚!”康薩追問著。 “市政衙門的帕甲大人……帕甲大人……親手交給我的。” “他怎麼說的?”扎西又問。 “他說讓我……一定保護好了,告訴我,一定……親手交到您手上……” 格勒聞聽,警覺起來。 白瑪悲憤地說:“那個禮盒被送進莊園的碉樓,結果,阿媽啦毫不知情,她打開了禮盒,炸彈爆炸了,炸死了阿媽啦。” 阿覺一聽,騰地站了起來,他問道:“這是真的嗎?” “你坐下,認真地聽!康薩噶倫,事情已經清楚了,你不要有負擔,我從來沒有懷疑過您。”扎西說道。 康薩大怒,喝斥道:“次旺你個敗類,來人哪,給我拖出去!” “慢,康薩噶倫,讓他把事情交代清楚。次旺,接著說吧。” 次旺嚇得滿臉是淚,他又說:“後來,帕甲大人……派人把我領到山上的寺裡,我就一直躲在那裡。他還派人給我捎過口信兒,讓我安心待著,不要再露面。這次……寺裡的喇嘛說來拉薩請願可以立功,我就跟著來了。帕甲大人知道了……讓人帶我去他家,才到門口,就讓您給逮著了。” “康薩噶倫、仁欽噶倫,帕甲是炸死德吉的主謀,這已經很清楚了。” 格勒緩過神來,他連連點頭,琢磨著。 扎西突然又問道:“但,背後指使帕甲的人又是誰呢?” 格勒一驚,他問道:“你不會懷疑我吧?姐夫,德吉是我的阿佳啦,我怎麼會害她呢?這太荒唐了,太荒唐!” “帕甲跟德勒府又沒有深仇大恨,他出狠手,一定是有人指使。”康薩分析說。 “康薩噶倫,話不能這麼說,那個時候是達札攝政時期,會不會……”格勒氣憤地說。 “我們都不要猜了,現在最重要的是把帕甲叫來,一切都會水落石出。”扎西說道。 “對,把帕甲抓來!”格勒說道。 阿覺又站起來,他氣憤地說:“帕甲這個衣冠禽獸,他竟敢害死我的阿媽啦,我要親手抓住他,把他碎屍萬段!” 格勒大聲喝道:“管家,你和阿覺少爺一起去,把帕甲抓來,還我一個清白。” 仁欽管家和阿覺匆匆出門了。 他們帶著十幾名家丁背著土槍直奔帕甲小院而來。家丁跳下馬上前砸門,結果門開了。阿覺說道:“進去!”一行人闖了進去。 屋子裡一片狼藉,箱子、櫃子都打開著,裡面已經空了。阿覺很氣憤,他吼道:“人哪?他家被誰抄啦?” 仁欽管家上前說道:“看樣子,帕甲是嗅出味兒了,溜了。” “給我追!”阿覺說著,反身朝外面跑去。 帕甲此時已經帶著老婆、小普次等人逃到了拉薩城外。他深知次旺被抓,自己當年炸死德吉的事情就徹底敗露了,不但扎西和阿覺放不過自己,就是土登格勒和康薩也不會饒了他。他在拉薩已無立錐之地,只好帶著小普次逃往東藏的邊壩。 仁欽管家、阿覺等人沮喪地回到了德勒府。扎西、格勒、康薩等從主樓裡出來,格勒一見沒有帕甲,衝到管家面前問道:“帕甲人呢?” 管家垂頭喪氣地說:“他跑了。” “你們都去哪兒找啦?” “他家,還有中央代表的駐地、街上,我們都找了,他肯定是跑了,家裡的東西都帶走了。” “他跑了?他跑了,你回來幹什麼?” 管家嚇得不敢吭聲,向後退了兩步。 康薩幸災樂禍地說:“衝下人吆三喝四的,仁欽噶倫,有拉薩份哪。” “康薩噶倫,你什麼意思?”格勒惱怒地問。 “這人真急了,能看出來啊。” 扎西冷漠地看著他,不言語,阿覺也怒目以視,對格勒很不信任。 格勒悔恨,搥胸頓足地說:“我早就該想到是帕甲幹的,這個品行不端的混賬!那時候他跟達札管家打得火熱,他霸了德勒府的宅院,一定是怕你們父子回來復仇啊。” 阿覺狠狠地說:“等我抓到帕甲,就知道誰是炸死我阿媽啦的真兇,到時候,我非剁了他!”他說完,把手裡的槍狠狠地摔在格勒面前走了。 格勒惱羞成怒,看著康薩說:“如果當初我用濕牛皮處死了帕甲,阿佳啦就不會走得這麼冤。”說罷,他也氣沖沖地走了。 康薩憤憤地說:“這叫什麼話,羊尿泡打人,不疼,它臊得慌。” 格勒主僕走在街上,管家邊走,邊氣憤地嘟囔著:“帕甲這個狗雜種,他跑了,把狗屎盆子扣在老爺的腦袋上。” 格勒騎在馬上,板著臉也不說話。 “老爺,您寬寬心,帕甲蹚過大河卻躍不過雪山,我們總有找到他的一天。等找到他,再給您澄清也來得及。” “我才不在乎什麼狗屎盆子呢。我就是氣阿覺,真是貼不上牆的臭牛糞,我派人把他接回來,讓他發揮作用,可他什麼都乾不了,我還把瓊達搭給了他,這坨臭牛糞!扎西怎么生出這麼一個沒用的兒子!……不過,今天這麼一鬧騰,我心裡倒是踏實了。”格勒說道。 “這門下就不明白了。” “扎西潛回拉薩,讓我著實摸不著頭腦,這些年,我們不是沒有領教過他的手段,從來兇多吉少。我原以為,他跟拉薩跟阿沛又搞出什麼名堂,要反制人民會議,瓦解請願活動。現在看來,扎西的目標也不過是他的兒子阿覺,他要給德吉報一段私仇。” 幾名官員迎面跑過來,格勒勒馬駐立,問道:“情況怎麼樣?” 官員匯報說:“仁欽噶倫,我們鼓動了上千人去包圍了桑多倉,中央代表張經武不得不接見人民會議代表,阿樂群則他們把請願書送進去了。” 格勒聞聽,興奮起來,他說道:“好,很好。你回去告訴他們,不得鬆懈,要軟硬兼施,逼迫紅漢人答應我們的要求。一天不行,就兩天、三天,要熬下去,從精神上拖垮中央代表。” “啦嗦。”官員們退了幾步,轉身走了。 阿覺在佛堂裡轉悠,他氣憤難平地說:“我還以為帕甲是好人,就差把他請到府上當佛菩薩一樣供著了。沒想到,他是殺害我阿媽啦的仇人,我真是讓魔障迷了雙眼……” 瓊達坐在卡墊上,望著他說道:“阿覺,你在屋子裡走了十八圈了,過來坐吧。” “小姨娘,你是不是特別瞧不起我?”阿覺坐下問。 “老馬也有迷途的時候,何況你是個小馬駒。現在當務之急,不能煩躁,而是要想法子向老爺、向白瑪少爺道歉悔罪。” “我把事情做絕了,爸啦能原諒我嗎?” “對二太太乾出那種事兒,也不能全怪你。那群康巴馬匪牲性著呢,就是一群畜生。” “我當時血往上湧,腦子一熱……” “當時我在就好了,也能攔著你啊。” “是啊,是啊。小姨娘,你說現在該怎麼辦啊?我都不敢出佛堂了。” “你得先向老爺悔罪,請求老爺原諒你。” “不行,不行,我張不開嘴,爸啦不會原諒我的。” “你們畢竟是父子,一條骨系連著呢,還怕他不原諒你?” “那……那我這就去給爸啦磕頭,任他打,任他罵。” “阿覺,你又衝動!給你爸啦磕頭,還不如先給佛菩薩磕頭,佛菩薩原諒了你,爸啦和白瑪少爺就一定會原諒你。” “也對。我們都是仰佛之人,我起誓,要磕十萬長頭,請求佛菩薩的原諒。” 瓊達站起身,她說道:“來,我幫你燃上香。” 阿覺也起身走到佛前,他開始磕等身長頭,因為太用力,他的腦袋磕在地板上,哐哐直響。他這次是真心悔悟,不分晝夜地磕著頭。 女僕匆匆跑來找白瑪,讓他快去看看二少爺。白瑪見她神色慌張,知道出事兒了,他快步跑向佛堂。他來到佛堂門前,看見阿覺還在磕長頭,他的額頭已經磕破了,流了滿臉的鮮血。白瑪撲上去,拉起他說道:“二弟,你這是乾什麼……” “大哥,我悔罪,你別管我,我要給佛菩薩磕十萬長頭,請求佛菩薩的原諒。”阿覺真誠地說。 白瑪拉不動他,最後把他按在地上說:“你這哪是磕頭啊,這不是毀了自己嗎?” 阿覺掙扎著,咆哮著說:“我心甘情願,就是磕死在佛堂裡,我也願意。我起了誓,我要磕十萬長頭,十萬,一個都不能少,不磕完,我絕不起來。” 扎西出現在門口,他語氣凝重地說:“白瑪,你放開他。” 白瑪起身,阿覺又磕了一個長頭,腦袋重重地磕在地板上,地板上一片血跡。 扎西走進來,語重心長地說:“你要是真心悔罪,就要虔誠,身心合一。” “爸啦,我虔誠,我真心悔過。” “那就按教法的儀軌,完成你的誓願,不要搞這些名堂。” 阿覺滿臉血水,他哭著說:“我懂了,爸啦,我懂了。” 扎西和白瑪離開了佛堂,扎西心情沉重,一言不發。白瑪見狀,勸道:“爸啦,經過這次磨難,阿覺弟弟終於明白過來了。” “你不要大意,阿覺的所作所為,不是他一個人使然。”扎西憂心地說。 “爸啦,你擔心小姨娘?” “至少土登格勒對阿覺就沒少用心,他想利用阿覺達到不可告人的政治目的。” “您回來得及時,要不然,阿覺也跑去請願了。” “噢,我想起一件事兒來。那天,我逮住次旺的時候,有一個人幫了大忙……” 白瑪想了想,問道:“是達娃央宗吧?” “你都知道啦?” “聽梅朵說,她和一群康巴人在一起,不知道她在哪兒。” 扎西望著難過的白瑪,想了想說:“我知道你想去找她,去吧,你們倆應該有個了斷了。” 白瑪快馬加鞭來到拉薩河邊的瑪尼堆前,他跳下馬四下打量。現場一片狼藉,燒茶的石灶已經滅了火,地上扔著一些亂七八糟吃剩下的東西……已經沒有了央宗的影子。 白瑪站在瑪尼堆前,思緒萬千。經幡在風中飄舞,嘩嘩作響,就像白瑪的心情一樣,久久不能平靜。突然,拉薩城方向傳來了槍聲,白瑪翻身上馬,朝城裡奔去。 外面不時傳來槍聲,扎西坐不住了,他起身想到外面去看看。剛珠氣喘吁籲地跑進來,扎西急切地問:“外面情況怎麼樣?” “張代表……聽說……他一個人上布達拉宮面見拉薩喇嘛了。”剛珠喘息著說。 “一個人?按級別,中央代表外出,應該帶大批警衛人員。” “街上都在傳,好像張代表只帶了一名翻譯和一名秘書去的,進布達拉宮的時候,翻譯和秘書又留在外面了。” “佛爺身邊魚龍混珠,真不知道下面會怎麼樣。”扎西擔心地說。 又是一陣槍聲響起,密集而恐懼。 中央代表張經武冒著生命危險,兩次隻身前往騷亂分子密布的布達拉宮,要求拉薩喇嘛命令噶廈政府立即採取措施,制止騷亂,取締偽人民會議。不久之後,拉薩喇嘛迫於中央代表的嚴正立場,宣布偽人民會議非法,撤銷魯康娃等人的職務,逮捕了五十多名製造騷亂的偽人民會議的骨幹分子。 烏雲散盡,再現彩虹,拉薩平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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